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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轻若尘埃-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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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想到王俊咦了一声,答道:“他昨天已经出来了,没跟你联系吗?”
林薇愣了一愣,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摔了,衣服也没换,拿了随身带来的东西一路跑出去,出了校门,几乎冲到马路中间,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上了车,她试图告诉司机地址,却半天都喘不过气。
周末一早,路上不堵,车子很快就开到和平花园门口。她付了钱,又一路跑进去,直到站在门口才想起来,就算陈效出来了,也有可能根本不在此地。想到这里,她拿钥匙的手停了一停,许久才开了门。
客厅里没人,卧室里倒有动静,她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他果真是出来了,身上穿着睡衣,像是刚刚起来,才淋过浴,正拿了块毛巾在擦头发。她像不认识他一样,傻站在那儿看着他。
“回来了?”他先打招呼。
她好像没听见,木着一张脸问他:“怎么出来的?”
“保外就医。”他回答。
她上下打量他,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好手好脚,什么病都没有,大约真的是坏人命硬,遇什么事都能活下来。
第七章 (3)
林薇一直看着陈效,半天才开口道:“说这件事不是因为我。”
陈效依了她,重复:“这事儿不是因为你。”
“真的?”她偏又不信。
“千真万确,你别自作多情。”他笑起来,话说得并不认真。
于是,她继续问:“那是为什么?”
他还是笑,当了她的面把睡衣脱了,换上T恤,一边换一边回答:“王俊一会儿过来,你在一边听着,猜出来了有奖。”
她完全猜不到是什么,刚开始还傻站在那里,直到他开始脱裤子才悻悻的退出去。
王俊倒是很快就过来了,三个人坐在客厅里分析眼下的情况。
陈效甫一开口,林薇就知道这些话决对不是可以随便传出去的,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王俊,表达了自己对胖子的不信任,但一转念又觉得这么想是毫无道理的,王俊与陈效几十年的交情,又是他的代理律师,他的事情见得了人的、见不得人的,没什么不知道的。倒是她自己,跟陈效认识不过几个月,如果在座的人需要回避,也应该是她,而不是王俊。
她还在胡思乱想,王俊已经开口问陈效:“你说会是谁给墨西哥海关报的信?”
陈效还没来得及说话,林薇抢先把她的猜想说出来:“你在查那辆车,会不会是那个车主?”
“啊?你还在查那车,”王俊一听就急了,“陈效,你有毛病吗?你说我劝过你几次了?!”
陈效打断他们俩,道:“都别猜了,报信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林薇难得跟王俊异口同声。
陈效却还在笑,就好像刚刚抖开了一个包袱,说:“这话可就长了。林薇,这件事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干吗?”林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要不是为了找那辆车,”陈效回答,“有些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搞明白。”
“你是说陈康峪的‘金矿’……”王俊眼光一闪,难得这么精神。
陈效点头。仅仅十几年时间,陈康峪从一个外姓的小职员做到集团主席,又将华善堂从区区一个中成药制药企业变成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些钱究竟是怎么来的,其中又有多少黑多少白,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不多。但站在局外人位置上,大约就会觉得他挖到金矿了。
“那批走私车是跟着装满聚丙烯颗粒的集装箱进来了,按照化工原料报税,”陈效继续说下去,“你猜那些原料是谁家进口的?
王俊静静听着,一直没出声,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还是林薇开口问:“是谁?”
陈效指指他自己,回答:“是我们。”
林薇震惊,她从未想过这件事转了一个圈又会回到原点。她定定看着陈效,等他给一个解释。
陈效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缓缓道:“原料入关之后,全部被运到华善堂在台州的化工原料厂,在那里简单清洗组装之后就能卖了。”
“你是说陈康峪参与走私。”王俊终于开口,不是个问句。
“但这跟麻黄碱有什么关系?”林薇问。
陈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却不曾点着,他问林薇:“黑帮电影看过没有?小弟入伙都要先杀一个人,往墨西哥运麻黄碱也是一样的意思,一旦做了,便无退路。”
“你是说这是个把柄?”王俊从法律角度提问,“可出口麻黄碱算不上贩毒,违反处方药管理规定,往轻了判也就是个非法经营。”
“那个圈子里的人怕的不是吃官司,而是墨西哥的收货人,”陈效回答,“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去举报汽车走私,反而先把这事儿捅出去的原因。”
王俊会意:“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华善堂自己去检举的……,这桩交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效说:“我查过记录,最早的一批麻黄碱是十一年前发出的,那时,陈康峪调任到上海已有几年,但经营一直不好,直到那一年,华善堂的老总裁因病退休,董事会里争权夺势,谁都不买谁的帐,上海公司突然开始盈利,巨额的利润,陈康峪正好以此上位。”
王俊喃喃:“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对,”陈效点头,“他急需用钱,许许多多的钱,为了钱做什么都可以,不计任何后果。”
林薇抬头看着陈效,分辨不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怎么样的一种感情,遗憾?鄙夷?或者,赞叹?她不知道。
“现在警察只是在查制药厂,怎么才能找到走私汽车的人?”她问陈效。
“运出去的麻黄碱和运进来的汽车一样,经过的是同一个口岸,用的是同一家航运公司,警方只要查下去,迟早会把那些人都挖出来。”他回答。
“那你怎么办?”林薇又问。
“什么都不做,”他笑起来,“等着警察把人一个一个找出来,最多就是烧烧香,求老天保佑他们动作快一点,别让那些人跑了。”
“你确定自己会没事?”林薇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陈效却转向王俊,对他说:“那就要看胖子的了。”
林薇也盯着王俊看,王俊却不出声,沉吟了片刻才道:“这案子也就是现在还有得打,再拖几个月,管理权交接全部完成,随便你怎么说,都洗不清了。”
被牵涉入案的是华善堂集团旗下位于淮安的制药厂,以及台州的一间化工原料厂,案子一旦开庭,华善堂将免领巨额罚款,甚至要被迫关掉那两间工厂,但陈效本身的麻烦其实并不大,真正的始作俑者陈康峪已经死了,法院把上海公司的股份判给陈效不过几个月,因为数额巨大,经营状况复杂,至今交接都还没全部完成,要证明他对走私制毒物品并不知情其实并不难。警方之所以把他扣了几天,估计只是因为他是陈康峪的至亲,可能知道一些内幕。
“再迟几个月,就不是现在这个玩法了,”陈效笑了一声,“所以我说要谢谢林薇。”
林薇没看他,暗自汗颜。得知陈效被请进警局,她唯一想到的就是他被人报复了,却从未想过他有可能真的在走私可以炼制病毒的麻黄碱。她记得淮安制药厂生产的药品里有一种治哮喘的药,主要成分就是麻黄碱,这桩非法的买卖是确实存在的。回想小时候,林燕青吸毒上瘾,对她和林凛不闻不问,她其实是最有理由痛恨毒贩的人,可却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过,甚至还天真地以为他是为了她,才惹了一身的麻烦。
她再一次觉得自己的是非观很成问题,而事情的结果却又是这样的,继何齐那件事之后,陈效又一次玩起借刀杀人,更加得心应手了。
不是为了你,千万别自作多情,她又想起他说过的话来,低着头,久久坐在那里,无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弄不懂自己是怎么了。
另两个人还在旁边说话,事情总算理清楚,王俊也放松下来,问陈效:“你小子倒是说说看,再迟几个月又是怎么个玩法?”
陈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笑答:“被别人玩呗。”
王俊自己不吸烟,也讨厌那味儿,对陈效说:“医生不是叫你戒烟嘛。”
“你是我老婆吗?”陈效反问。
王俊瘪掉不响,突然又想到其他方面:“陈康峪已经死了,制药厂和化工厂,这一出一进还是能正常运转,华善堂内部一定还有其他人知情。”
“你猜会是谁?”陈效想听他的看法。
“姚成建?”王俊答,走私不是小事,牵涉到方方面面,不到一定级别肯定是搞不定的。
“等着吧,”陈效吐出一口烟,打断他的思路,“等着吧,都会出来的。”
“你也别太想着看戏了,”王俊提醒,“华善堂的麻烦也小不了,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陈效却很笃定,“腐肉都挖干净了,就好办了。”
林薇在一边听着,总算领会了他的全部意图,他要趁自己陷得不深,把华善堂所有非法生意剥离,要是再迟,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不是为了我,她对自己说,不是为了我,却又莫名的想起那一天,陈效要她去找王俊把房子过户了,他早就打算好了要这样做,但事情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也没有十分把握,所以才会想要给她留条后路,如若他真的出事,她至少还有有地方住。
想到这些,她不禁有些感动,可又怀疑这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连嘴都没亲过,更不要说上床了。
第七章 (4)
跟普通警察相比,缉毒警更独立,与地方上的关系也相对不那么复杂,自是行动迅速,一击即中。随后的几天,果然就如陈效所料,案情如风暴般的展开,而风暴的中心很快就从淮安制药厂转移到了台州的化工原料厂,而后又是海关和市政府。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与汽车走私相关的人员也被挖了出来,因为案件数额巨大,牵涉范围又广,甚至惊动了首都,火速之间就成立了一支特别调查组一路派下来。
林薇一直紧跟着这个案子的进展,但有很多情况,却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在新闻里看到的。整个暑假,她还是在那家化学公司实习,午休的时候经常买个面包在位子上吃,一边吃一边浏览网上的相关报道。
师傅罗杰看到了总是会嘲她:“林薇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怎么对这种案子这么感兴趣,政治觉悟这么强。”
的确,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个案子逐渐带上了越来越多的政治色彩,矛头虽然转到走私名车上面,但华善堂还是免不了弥足深陷的境地,上海总公司一连串高管被捕,甚至还包括了国有股权代表姚城建,涉案的两间工厂直接就被关闭了,其余还有几家也在严苛的审查中查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勒令停产整顿,一条条流水线停下来,巨大反应炉逐渐冷却,何时重开?能不能重开?没人知道。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分崩离析,林薇不禁想起一年前的另一场纷争,那时,何齐与陈效正在争夺陈康峪身故后可观的遗产,她庆幸陈效赢了那场官司,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没办法想象,如果换了是何齐,又会以怎么一种姿态来面对这突然的变故。
而陈效似乎对保外就医的生活的适应良好,还当真请了一个医生,隔三差五的到和平花园来看看他,量量血压、心律,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余时间,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反倒是王俊表现的比他还着急,每次出现在林薇面前都是衣服满头大汗的样子,衬衣领子是软塌的,领带解下来,团成一团,在手里抓着。
至于案情,陈效几乎不讲,王俊又是讳莫如深,她日复一日深看见这两个案件的核心人物,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还是要到新闻里去找寻。无论如何,她问过王俊,走私会不会判死刑,王俊答的很烦躁,说下至三年,上至吃花生米都有可能,关键看案值。她不曾忘记那个人,那个开着一辆棱角分明的跑车,将林凛带走的人。警察会找到那个人,或许已经找到了,就在那一连串等待开庭审判的名字当中。当然,他或许还是能逃得一死,但免不了牢狱之灾。足够了吗?她问自己,如果足够,到那个时候,她与陈效之间也就践约了,两不相欠。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暑假结束,林薇又回到X大去上课,案子还在侦查中,陈效的取保候审却已经撤销了。
整个立案侦查的过程差不多历时大半年,一部分案件材料移送到检察院审查,因为陈效在案发时还未正式担任华善堂上海公司的管理职务,各方面的证据都不够充分,最终决定不予起诉,取保候审也就撤销了。
去警局办撤销手续的那一天,林薇也去了,签字画押完毕,陈效从警局出来,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在里面顿了很久,刚刚重获自由,其实他在里面总共就呆了三天。
外面已是仲秋,阳光和煦,他似乎心情很好,对王俊说:“时间刚好。”
王俊擦了把汗,长吁出一口气。
林薇摸不着头脑,问:“什么刚好?”
“今天取保候审撤销,明天才能去香港。”陈效回答。
虽然不知道他要去香港干什么,但林薇还是有种顿悟般的感觉,在他的世界里,每一个动作都有特定的目的,一个环必定套着另一个,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偶然发生的。
出了警察局的大院,林薇和王俊上了车,陈效却停下来,绕到车尾,朝马路对面走过去。林薇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透过车窗朝那里看。
路对过,一个女人正从一部白色轿车上下来,不多时,车上又下来女孩子。大约是因为那女人打扮的实在娇俏,唇膏和指甲油都是粉色,皮肤嫩的掐的出水来,不象是现实世界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人,就连林薇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孩子却是完全相反的,看着有十岁上下的样子,个头已经挺高,长发梳了个马尾,穿了件黑毛衣,一条黑色短裙,长袜,皮鞋,像是哪个私立学校的校服,浑身上下除了左胸前一个红白蓝相间的校徽,没有其他鲜艳的颜色。
王俊注意到林薇的目光,凑过来对她说:“那是李夏,陈效的前妻,后面那孩子是他女儿。”
林薇听出他言语见的一些些讥诮,毕竟她是陈效的情妇,不管实际上是不是,名声已经在外了,她不解释,反而顺着王俊那意思,拿出几分新欢的架势,问:“那孩子叫什么?”
王俊见她这样倒有些意外,愣了愣才回答:“千羽,陈千羽。”
“千羽?哪两个字啊?”她又问。
“千万的千,羽毛的羽。”王俊解释,一边说一边着意看了她几眼。王俊是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的,此时却好像错过了什么情节。
林薇和王俊在这边研究女孩的名字,陈效已经走到李夏跟前。林薇远远瞧着那女人,直觉得意外,陈效的前妻竟会是这样一个人。虽然保养的好,但看陈千羽的年纪,李夏也应该有三十多了,却还是一幅很天真的样子,一看就是到是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的那种,生性开朗,长得又漂亮,也没读过多少书,不是因为笨,而是因为没必要,每天逛逛街,吃吃下午茶,打打麻将就好。
她听到陈效对李夏讲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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