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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一品咸妻-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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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容月蹙起眉,面上迷惑异常,“你和小昭真的很像,一样那么愚忠。我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咱们既然不是好人,死了之后一样要下地狱,你又何苦逼着自己守什么忠孝仁义呢?”
玉兮禾略略苦笑:“那是因为你不懂……”
“我是不懂,更不想懂。所以我将阴月宝鉴与毒药偷来送她,然后警告她,我与大辽从此再无半点瓜葛,倘若她敢再来烦我,我便将她的秘密公诸于众,然后折磨的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才不要做任何人的傀儡,我的人生,只能掌握在自己一人手中!”
花容月揉了揉太阳穴,轻声笑了笑,“哪怕,神也不行!”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玉兮禾嗤笑一声,似在自嘲,“我有这个资格么?”
蓦地,漆黑深邃的瞳仁现极痛色,他握紧双拳,缓缓跪在地上,竟是仰天凄凄大笑道,“天上的神明,你们告诉我!这二十多年来我所做的一切,我所承受的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究竟又有何意义?!莫不是,只为证明我的存在,不过只是一个笑话,不过只是一场闹剧?!”
花容月看不见,却依旧仰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你说,这世上,真有神的存在么?众生皆苦,此乃命数使然,神明哪里管得过来呢?小昭有句话说的极好,佛不渡我,我自成魔。小玉,能救赎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
一颗心早已沉入深渊,再也浮不上来,玉兮禾面如死灰,没有说话。
花容月不动声色的攥了攥拳,试探着询问:“如今,你是否还要回去辽营?”
回应他的,只有山涧呼啸而过的风。
一抹残阳由西边慢慢坠了下去,渐渐,山下灯火熠熠闪耀,长夜浩瀚,繁星仿佛近在眼前,伸手便可触及。玉兮禾始终低敛长睫,如一尊风化的石像,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应该想些什么。
对的,错的,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像一只玩偶,始终被命运操控着,却懵然未觉。两年前,他可以用死亡来逃避一切,逃避自己可笑的人生。
现如今,便是连死,也已然失去了意义。
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山风秋寒彻骨,花容月本就体虚,加之内力几乎消耗殆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忙不迭地从袖筒中摸出一节竹子,他微一振臂,朝西边天幕放出一簇璀璨烟花。
不一会儿,便听见山下号角与战鼓的声响,喧天而起。
终于,玉兮禾缓缓抬起头,双目浑浊,声音却依旧低沉有力:“贺兰山下,全是你的同胞手足。你既然知道,如何下得去手?别忘了,你是契丹人。”
花容月摆摆手,好笑道:“能不能别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契丹人数以百万计,也不缺我这一个。而我花容月,只是一个想救自己女人的男人,如此而已。”
玉兮禾幽幽反诘:“哦?如此而已?”
花容月再次蹙起眉,随手撩起一绺雪白长发,颇不愉快地道:“看看吧,我都已经这副鬼样子了,你告诉我,不如此,还能怎样?”
玉兮禾身子一震,眸色陡然清明了些,却由心口泛出一阵酸涩,一路向上,烧灼的他喉咙阵阵刺痛。倘若他是小昭,倘若教他来选,他也一样会选择花容月的吧?
他总是逼着小昭承认,然而,他又能否像花容月这般待她?
这份舍她其谁的笃定,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花容月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他的悲哀,并不是来源于身世坎坷,而是源自他自身性格。他心里装了太多太多,他将自己压的太累太累。若是换作花容月,必定不会搞到如此狼狈。
原来,心头枷锁愈重。
爱,反而变得如此之轻。
玉兮禾阖了阖眼,苦笑道:“第五颗寒石,你可有下落?”
“有。”花容月听他话语转圜,不由心中一喜,“尚在漠北三尸手上。”
“漠北三尸?”玉兮禾刻意忽略掉那阵阵敲在心头的擂鼓声,沉吟道,“听闻他们一人善剑,一人善毒,一人善轻功。三人分开来皆不算顶尖高手,但,若是三个一起上……”
“所以,我猜欧阳不是他们的对手。”
“你想要我走一趟?”
玉兮禾站起身,拂了拂膝袍上的土,面沉如水,“他们三人虽然相辅相成,不过,只要你肯舍下面子去求两个绝顶高手,强攻之下,胜出并不难。”
花容月神色凝重,沉沉道:“我有想过,倘若宣于墨,狄青,欧阳三人联手,兴许可以取胜。但他们三人之间没有默契,倘若一次不成,很容易打草惊蛇。我亦说过,事关小昭性命,我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语毕,他忽又莞尔一笑,“小玉,世人只道你剑法了得,却不知晓,无论用毒还是轻功,你一样可以与我一争长短。所以在武学造诣上,你实乃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玉兮禾拢起秀眉:“小花,我还记得当初你我结拜时,你曾说你才是天下第一。而我无论怎么努力,只能当天下第二。如今,为了小昭,你还真是……”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打什么岔来着?”
花容月蓦地截断他,笑的得意洋洋,“然而,只有在非常时期,武力才可以用来解决问题,你可知道,这世上除了功夫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脑子……”
玉兮禾愣了愣,旋即指着他笑起来:“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花容月没有搭腔,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
时间紧迫,玉兮禾不再废话:“漠北三尸现如今身在何处,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向西三百里,有处怨恨谷。”花容月从袖筒中摸出藏了许久的羊皮卷,扔给他,“谷外阵法精妙,这图上是我画的破阵之法。”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你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琐事上。”
玉兮禾原本正想将羊皮卷扔回去,听他这么一说,便妥帖的将它收入袖筒中。足尖一点,飞身跃出,山涧里,只余下朗朗回声:
“十五日后,咱们一笑堂见。”
君子一诺,一诺千金。
花容月心头那块儿千斤巨石,终于“噗通”落地。
笑容瞬间坍塌在脸上,他双手紧紧按住胸口,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汩汩腥甜从喉咙里漾出,一个没忍住,便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从私闯军营到现在,这几口血,他足足强撑了三个时辰。
不想在玉兮禾面前示弱,为了小昭也好,为了他自己也好,他都不想在玉兮禾面前示弱。他要玉兮禾愈发觉得自己凄惨,他要玉兮禾清醒的看到辽国对他是那么残忍。
他更要玉兮禾看到,自己活的如此恣意,而这一切,原本应该全部属于他。
只有这样,才能击破玉兮禾心头最后一道防线。
只有这样,辽国才会输。
只有这样,小昭才有活命的机会。
玉兮禾从小熟读兵法,行军布阵,他不是他的对手。
玉兮禾武功独步天下,单打独斗,他更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唯有出此下策。
抹干净唇畔艳红血渍,花容月抚着山石强撑着站起身,苦笑连连:“小玉啊小玉,我又骗了你……这世间之事儿,哪有那么复杂呢?其实,姨母还是你的姨母,义父还是我的义父,绿珠之所以懂得那么多,全是萧家暗人营主教授的,因为他也出自毒医门,是我义母的师兄啊……”
愧疚么?不愧疚。
这对玉兮禾而言,是种解脱也说不定,一个善意的谎言,痛过一时,兴许便能永远脱去枷锁,得偿一世轻松。如此,他才能安心的将小昭交给他。
火光冲天而起,战鼓声势破天,烽火狼烟之下,他步履蹒跚着向回走。
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完了。眼下,他只想要回到小昭身边去。用余下的十五天生命,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守着她,走完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段路。
这愿望奢侈么
很奢侈。
因为在他赶回一笑堂的路上,收到欧阳春的飞鸽传书。
小昭,被人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完了~下一章换回小昭人称。本周完结~筹备新坑。
花容倾城玉华浓(4)
眼前,彼岸花簇簇红似血。
我吐着瓜子壳,闲闲的翘起二郎腿,享受一群冥差诚惶诚恐的热情款待。算一算,我已经保持这种状态整整十二天,他们告诉我,冥府一天,人间一月,我估摸着,我已经魂魄离体了一年有余。
魂殇之毒,果真名不虚传。
但我还是没死,因为我的魂魄始终无法离开冥界。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因为我并非人类,三世尘缘辗转过罢,便要回到原来的世界里。所以我只能留在这里等,等我师父琉毓天君。
二十五年前,他曾在三生石畔答应过我,待我三世劫过,将会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年听起来,我是那么不屑一顾。如今才知道,我这一生所受的一切苦难,不过只是在等他一句承诺罢了。
“阿鬼,你要离开了。”老冥微笑着走来我身边坐下。
我抬了抬眼皮儿,将瓜子壳吐的老远,睨他一眼:“怎么,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要死了?不是说这一世活不过二十四么?怎么现在才死?”
“不是他要死,是你要活了。”老冥摇摇头,叹息道,“你与琉毓天君,这一世是可以白头到老的。别忘了,恒伽可是用自己历经七世劫难,才和逆命王达成协议,换得你与他在人间一世逍遥……”
听他提起恒伽,我心口猛然一滞。
兀自沉思了许久,我正色问:“老冥,你实话告诉我,玉兮禾和花容月,究竟哪一个是我师父,哪一个才是大魔头?”
我是当真分不清楚了。
原本我就迷惑,自老冥恢复了我记忆之后,我愈加茫然。
之前,因我懵懂无知,生生将我家师父大人一脚踹下轮回池,直把天帝气的差点儿歇菜,当即想要降下一道惊天狂雷将我劈的魂飞魄散。还好月老这厮平日里没少收我的好处,玉帝震怒之下,抖抖索索地冒死觐见,只说人间自有人间的时局,纵是神仙也不能妄动。
玉帝仔细一琢磨,的确是这么个理儿来着。
可他还是怒啊,因为我和他之间的梁子,纵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加上我那牛X至极的师父已经转世,九天之上再也没有人替我撑腰,此时不整死我更待何时?
但他忘了,在那遥远的天魔城,还有一个无法无天的魔尊恒伽。
所以,我彻底迷惑了。
老冥告诉我,大魔头赶在玉帝动手之前,央求逆命王转动了逆天命盘,将时间倒流回师父被我踹下轮回池那一刻,也跟着跳了下去,从而改变了我与师父的命格,为我顶下这一身罪孽。
那他,理应与我师父同年同月同日生。
如此说来,小花和小玉之间,必然有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大魔头。
且看花容月长了一张与我师父七分相似的脸,但性格却颇似大魔头,随心随性,百无禁忌。而玉兮禾虽然性格时常分裂,但是在他身上,我总能看到师父的些许影子。
难道,我从一开始便被皮相所迷惑,因此认错人了?
难道,小玉才是我师父?
噢!
头好晕。
正思量着,老冥蓦地拍拍我的肩膀,面色凝重的对我道:“阿鬼,你能不能告诉二哥我,为什么,你会那么爱你师父来着?”
我楞了下,笑道:“不知道,爱情若是能说出个理由来,便不是爱情了。”
他又道:“那花容月和玉兮禾,你究竟喜欢谁?”
“当然是花容月。”我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你确定?”他若有深意的望着我,表示怀疑。
“我确定。”我一挑眉毛回望过去,不满道,“对着一只窝在冥界数千年,早已看透世态炎凉的猜心老鬼,我想我没必要说假话。说了也是白说。”
老冥嘴角一抽:“难道你不觉得花容月和恒伽有几分相似么?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恒伽?五百年来,他对你一往情深,你却一心扑在你那冷血无情的师父身上?”
我哑口无言。
许久,我皱眉道:“这世上,不是谁对我好,我就必须对谁好吧?”
老冥不理我,兀自嗤笑一声:“哪怕你师父对你绝情至此,你也一样义无反顾。难道,只因他是六界第一美男子么?阿鬼,是不是只要谁长了那样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你便会爱上谁?”
我额头上,渐渐有细碎的冷汗冒出来。
这感觉不好,非常不好。
盯着老冥看了许久,我攥了攥拳头,又咬了咬牙,最后大吼一声:“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玉兮禾才是我师父?!”
“不巧的很,被你猜中了。”老冥平静地仰望头顶红褐色的天空,幽幽道,“原来,你对你师父的爱,不过如此肤浅。忘却了前尘往事之后,仅仅凭着皮相诱惑,便将他弃之不顾。”
“不是这样的……”我如遭雷击,心乱如麻,喃喃出口。
“哦?那是怎样的?”他再是一声嗤笑,凉飕飕的睇我一眼,“要不要我拿玄天镜给你看?看看你师父如何摇尾乞怜的求你说上一句爱他?没想到呢,你竟然绝情到这般地步……”
我一跺脚,气急败坏地打断他:“老娘都说八百遍了,根本不是这样的!”
天知道,根本不是这样的。
第一世,我被师父伤的心如死灰,投胎时义无反顾的喝下了忘忧茶,当我选择忘记他那一刻,便是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所以,当我遇见花容月的时候,除了觉得他生的美,再无其他。
那日在洛阳地牢,我甚至很讨厌他,相反,对小玉的印象则极好。
我想我必须承认,我动过心。
所以,在洛阳府公审之前,我于连城姐房内睁开眼睛见到小玉的那一刻,会有一种被人骗财骗色的感觉;所以,在花容月告诉我小玉曾为连城姐情殇难愈时,我会难以抑制的仰天悲戚,大吐苦水;所以,在连城姐被小玉一手推入绝境,我在她坟前见到小玉时,会是那般厌恶他。
由萌动到死心,花容月真真功不可没。
每每想起来,遗憾有一点儿,但更多时候,反而会不自觉的莞尔一笑。这只骄傲自大的腹黑狂,总是独断专行且乐此不疲的惹我讨厌,却又让我无可奈何,非他不可。
不正是我师父的行事作风么?
只是我与他之间,换了另外一种相处模式而已。比如,凡间谨小慎微处处留心的华小昭,也不再是神界为爱疯狂不可一世的琅华孽徒了。
思及此,我胸有成竹的指着老冥哈哈大笑:“好你个冥君,老娘险些被你给糊弄了!花容月明明就是我师父,纵是性格稍稍变了些,骨子里的一些东西终是不会变的!我与他相处了五六百年,岂能不知?!”
老冥怔楞了下,也随我哈哈大笑了一番。
笑罢,他感叹道:“阿鬼,人间经了三遭轮回,你当真变了很多,看来这天帝降下的分明不是惩罚,而是功德一件。”
我诚恳的点了点头,同叹一声:“当年天帝将我锁在诛仙台上,三十二道天雷卸了我两魂三魄,也没教我看明白一丝一毫。如今才去人间待了几十年,便悟的通透明镜……所以说,万丈红尘,人浮于事,才真真是六界最苦。”
老冥越叹越大声,如花旦般抑扬顿挫地垂着胸口嚎起来:“恒伽啊恒伽,机关算尽,苦心换命,你还是输了啊输了啊输了啊……”
兴许是心生愧疚,我没有接他的话,由着他嚎。
但我实在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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