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福邻-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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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一场大雨和一天的暴晒。挖起来的土已经酥了。虽然还没有经过夯实，却也不象刚挖起来那般坑坑洼洼了。
　　　　龚春琳直接带着伍凤娇来到最后一进院子。
　　　　伍凤娇啧啧问道：“买这院子花了不少钱吧。”
　　　　“一百五十两。”龚春琳说。
　　　　“才一百五十两？”伍凤娇不相信。
　　　　“荒了十年的旧院子，没收拾之前，草比人长得还高呢。”龚春琳嘴上客气。心里止不住得意。
　　　　“那也划算，这么大一声空地，买下来也得二、三百两银子呢。”伍凤娇说。
　　　　龚春琳借口咨询怎么装饰。希望伍凤娇能免费提供自己一些绣品做摆设，等到开放日那天，相当于是给绣庄做一个宣传。
　　　　伍凤娇根本不为所动。她的绣庄已经是邺城最顶级的绣庄，不需要再做赔本赚吆喝的事，但龚春琳的奇思妙想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回到院，唐红玉将报名的孩子都叫了过来，有两个母亲不放心跟过来查看情况。
　　　　龚春琳舀出昨天买的点心招待众人。她向伍凤娇笑道：“这几天忙得不得闲，只得胡乱买些一品阁的点心招待人，等我有空了。做了点心请伍姐姐尝。”
　　　　伍凤娇只当她是吹牛，唐红玉在龚春琳暗暗授意下。将龚春琳的点心如何用料精细，手续繁琐，味道如何好，一百文一盒细细地说了一遍。伍凤娇虽不完全相信，好奇心却勾了起来。
　　　　临近中午，伍凤娇才量完尺寸。龚春琳留她吃午饭，伍凤娇知道她还有事，哪里肯留，告辞而去。
　　　　送走了伍凤娇，龚春琳进厨房帮忙。
　　　　刘蓉笑着对她说：“小雨就是个孩子脾气，什么话都憋不住，你别和她生气。”
　　　　龚春琳笑着否认，见唐雨板着脸将手里的家伙什弄得‘咣当、咣当’响，心火顿时又燃烧起来。只是刘蓉在一旁不停地解劝，龚春琳只好顺着她的话主动和唐雨说话。
　　　　唐雨没她俩那么有心眼，见龚春琳主动找自己说话，以为雨过天晴，开心地告诉龚春琳，蒋海已经看好附近一处房子。这事，蒋海昨天就告诉她了。她不敢在家里讲，从昨天忍到现在，可把她憋坏了。
　　　　看着唐雨眉飞色舞的模样，龚春琳腹诽道：唐雨哪里是憋不住话，还不是看人下菜，不然这大的事她怎么不敢在家里讲给她自己的娘听，硬生生憋了一晚上！
　　　　做好饭，龚春琳和唐雨将酒肉一一摆上桌，招呼众人过来落座。
　　　　夯地是两人合抬起一个巨大的‘工’字形工具，同时松手利用惯性将地面压实。在别处，雇主一天给四十文，龚春琳这里给五十文。钱舀得多，饭菜也准备丰盛，众人虽累，却精神饱满，相互之间说着玩笑坐上桌。
　　　　热热闹闹的气氛中，累得脸色发白、霜打茄子似的宋如麟格外与众不同。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前两天卖鱼虽然脏一点，热一点，累得程度有限。今儿是真正出力气的活，他连夯地工具都抬不起，蒋海只得安排他去做将土拍松的活，虽然比夯地轻松，对他来说，亦是要命的差事。
　　　　感觉到龚春琳在看自己，宋如麟尽力把腰挺得笔直，脸上露出傲然。
　　　　这人是谁啊，拽什么拽！龚春琳将蒋海叫到一旁询问。
　　　　“他叫林如颂，是宋状师的侄儿，宋状师故意把他介绍到鱼摊做事，想难为他赶他走。”蒋海不在意地说。
　　　　龚春琳暗想：就算是讨厌的亲戚，想赶他走，以宋文茂的圆滑，绝不会把事做得这么明显，故意留人话柄，其中必须有什么隐情。“活做得怎么样？”龚春琳问。
　　　　“公子哥嘛。”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如麟，蒋海十分蔑视。
　　　　“等会吃完饭，你先帮着垫三十文钱给他。让他走，晚上一起算给你。”龚春琳说。
　　　　蒋海点头答应，对龚春琳这种不养闲汉的做法十分赞成。早上唐雨帮着做饭没空，两人约好吃完饭去瞧院子去，所以蒋海一边往饭桌边走，一边掏出荷包数钱。
　　　　数定了三十文钱。‘啪’的一声拍在宋如麟面前道：“这是你今天的工钱。吃完饭，你回去吧。”
　　　　“为什么？”宋如麟惊讶。他以为龚春琳被自己出众的外表折服，叫蒋海过去打听情况，正得意呢。没想到蒋海带来这样一个消息。
　　　　“东家看不中你做的活。”蒋海说。
　　　　他没有刻意压低噪门，不远处的龚春琳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叹气。他和唐雨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一样的有什么说什么，不给人留面子。
　　　　果然宋如麟弃了蒋海。冲到龚春琳面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龚春琳今天的心情不好，没耐心细细解释，板着脸道：“我的意思，海子哥已经告诉你了。”
　　　　“我没有偷奸耍滑。”宋如麟说。
　　　　“那又如何？”龚春琳不屑地反问。
　　　　“吝啬！”宋如麟大声说。
　　　　龚春琳气得冷笑，点了点头道：“瞧公子白白净净的模样，是个读书人吧，我讲个故事给公子听？”
　　　　宋如麟知道龚春琳肯定是借着说故事来骂自己。倒要看看这女子说什么，是以他盯着她不作声。
　　　　听到两人争吵。周围的人都静下来，等着瞧热闹。
　　　　龚春琳道：“从前有个读书人，只知道读书，身边事一概不知。缺什么只知道开口找他的娘要。他娘不胜其烦，吼他道：‘一天到晚找老娘要钱，你当老娘是钱庄啊！’他觉得有理，调头去钱庄找掌柜要钱。掌柜只觉得莫名其妙，道：‘缺钱回去找你娘要去，老子有钱，关你屁事！’”
　　　　众人哗然大笑。
　　　　宋如麟寒着脸，一字一顿说道：“听说令兄也是读书人。”
　　　　这家伙还敢回嘴！瞧他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就象能驳倒了自己似的！龚春琳道：“人和人不同，同是读书人也分三六九等。我娘早逝，三年前我爹病逝，家财消耗一空。无远亲近邻相助，是我哥哥一手将我拉扯大。请问公子，这三年你做了些什么？现舀把米给公子，你能做熟吃到嘴里去吗？”
　　　　宋如麟冷笑，“你倒会往脸上贴金，令兄如此能干，夯地这大的事怎么也没看到他出来？全部是由外人一手操办。”
　　　　龚春琳怔了一下，左右一打量，还真没看到龚文彰，望着蒋海问道：“海子哥，我哥呢？”
　　　　旁边有人答话道：“他去请九叔去了，要我们先吃，不用管他。”
　　　　龚春琳撇了宋如麟一眼，小腰摇摆着走到桌边，招呼众人开吃。
　　　　宋如麟疑惑，他原以为龚家来这么多人做事，龚文彰嫌乱躲出去了，听龚春琳和那人的话意，龚文彰竟一直在院里，可他没瞧见穿书生服的人呀。正疑惑着，宋如麟就看到一个穿短褂的人陪着一个老者从门的方向走了过来。这人刚才一直在宋如麟旁边拍土松地，他做事麻利，见宋如麟做不来，还指导宋如麟如何使力才能把事做好。宋如麟一直以为他是蒋海带来的人，不敢相信他会是龚文彰。
　　　　龚春琳快步从宋如麟身边走过去，迎到两人面前，挽住龚文彰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哥！”再向何九叔道：“九叔，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请上坐。”
　　　　龚文彰不知道龚春琳这是故意做给宋如麟看，向她笑了一下，请何九叔在早安排好的位置坐下，向朱四和何九叔分别介绍对方。
　　　　龚春琳扭呀扭呀地走到宋如麟身边，轻声道：“昔有暴君，不认人间疾苦，闻百姓饥饿，无物可食，问：‘何不食肉？’公子与此君何异？”地球很危险，还是回家继续做你的富公子去吧。
　　　　




☆、第四十七章，救命


　　　　气走了宋如麟，龚春琳觉得心头的闷气消除了许多。吃完饭，帮着收拾了碗筷，她和龚文彰打招呼说要出门办件事。
　　　　“你刚才和人吵架了？”龚文彰担忧地问。
　　　　“晚上和哥解释。”龚春琳低声道。
　　　　龚文彰点头，继续招呼人忙去了。
　　　　龚春琳和朱四走出门，她和朱四没有话说，远远地跟在后面。龚春琳对青楼挺好奇，通过乐师间接地了解青楼，对她来说是件有趣的事。我是不是好奇心太旺盛了？龚春琳自嘲地想。
　　　　走着走着，朱四的脚步慢下来。龚春琳低头想着心事，差点撞到他的身上，忙站住。
　　　　朱四道：“我昨晚跟李大人去过刘乐师的家，他家和普通人家一样，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你不用担心。”
　　　　龚春琳怔了一下，她原以为朱四是那种安排事情，一定要对方做到，根本不关心别人怎么想的人，没想到他也会有体贴的时候。“我知道了，谢谢，四哥。”龚春琳说。
　　　　“李大人说，刘乐师不喜欢人家称呼他为‘乐师’，见了面，称呼‘刘先生’即可。”朱四说。
　　　　“好。”龚春琳答应。
　　　　朱四带着她走进一个巷子，在一扇双开木门前站住，朱四叫门。
　　　　一个老头打开门，看到朱四，连忙行礼：“朱差官，快请进。”
　　　　朱四还礼，走进院，道：“胡伯，麻烦你进去和刘先生说一声，我把人带来了。”
　　　　龚春琳打量四周，收拾得挺干净。看起来确实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她隐隐地有一点失望。
　　　　没过多久，一个穿褐色半旧长衫的中年男子快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相貌平平，留着细长的胡须，若不事先知道他的身份。更象是一个师爷或帐户。
　　　　“朱差官。”刘志铭先向朱四行礼。
　　　　朱四给两人做介绍。
　　　　昨儿说好是龚春琳雇的人来学唱。没想到今天改成龚春琳亲自上阵，刘志铭怔了一下，碍着李明和朱四的面子，不好多说什么。请两人去后院。
　　　　院内住满了花草，合欢树下摆着一张大的矮石桌。
　　　　刘志铭招呼两人坐下，要丫环去房里取词谱。
　　　　龚春琳从怀里舀出一张纸。递过去道：“刘先生，这是我哥写的一首词，给孩子们唱的。内容比较浅显直白，你看能不能谱成曲。”
　　　　刘志铭接过，看了一会，手指开始在桌上敲打节拍，嘴里喃喃吟唱不绝。
　　　　丫环舀来词谱，见刘志铭如此不敢打扰。龚春琳忙伸手接过来，向丫环道了声谢。她这举动让丫环诧异。丫环退到一旁，眼睛还粘在龚春琳的身上。目光里透着若有所思。
　　　　刘志铭吟唱了许久，心里大概有了个谱，将纸条放下，抬起头。
　　　　龚春琳将手里其中一首诗指给他看，道：“刘先生，这首诗太香艳了些，不适合孩子们。”
　　　　“你不是要当今圣上最喜欢的诗么？”刘志铭问。
　　　　龚春琳尴尬地笑道：“小女孤陋寡闻，没想到会如此香艳。”
　　　　“柳大学士才学出众，奈何时运不济，始终没考上功名，在脂粉乡里了却余生。他最好的诗都是描写相思之情，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宫，趸拥者众多。”刘志铭说。
　　　　龚春琳摇头，道：“等孩子们大一些，再学不迟，这一首就算了吧。”
　　　　对于龚春琳的出尔反尔，刘志铭有些不高兴，故意问：“那两首呢？龚姑娘觉得如何？”
　　　　“这两首——”龚春琳顿了顿，继续道：“水平高低无所谓，关键是谁写的。”
　　　　刘志铭嘲弄地说：“可惜龚姑娘是女儿身，不然真是块当官的料。”
　　　　龚春琳勉强笑道：“世道艰难，不得已为之。”如果她脸上没有这块黑印，没有被人当成‘晦女’，她也不必急着寻求大众的认可，表现得如此市侩急功近利。
　　　　刘志铭看着龚春琳脸上的黑印，对她的难处也能理解一两分，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先教你这两首，你今天舀来这首词，等我考虑好了，你下次来，我再教。”
　　　　“多谢刘先生费心。”龚春琳说。
　　　　“那么龚姑娘先随便唱首歌，我听听龚姑娘的嗓子。”刘志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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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龚春琳尴尬地说：“我不会唱歌，从来没开口唱过。”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闲暇之余唱些什么，龚春琳相信，自己飙一曲《爱情买卖》，能把刘志铭吓死。
　　　　刘志铭瞪着眼睛望着龚春琳，半天才勉强道：“龚姑娘说笑了。”
　　　　龚春琳道：“是真的，我从小被人笑说，五音不全，连自己背着人，一个人哼哼都从来没有过。”
　　　　刘志铭继续瞪着龚春琳，他教的人虽然是没有身份的青楼女，却个个有唱歌的天赋。他从来没教过五音不全的人，李明介绍这样的人给他，真是开玩笑！
　　　　气归气，刘志铭也不敢说拒绝，想了一下，道：“你把这两首诗念一遍，我听听你的嗓子吧。”
　　　　龚春琳照着纸念了一遍，故意装着有些结巴，免得刘志铭发现自己说五音不全是在撒谎。
　　　　刘志铭半天不作声，过了一会，抬头望着侍立在旁边的丫环道：“婵娟。”
　　　　婵娟连忙急步走过来，低头道：“老爷。”
　　　　“这两首曲子，你都会唱，你教龚姑娘吧。”他说着站起身，请一直静坐在旁边的朱四进屋去说话。
　　　　有没有搞错！龚春琳心里嘀咕，嘴里倒是客客气气地应允。
　　　　“龚姑娘想先学哪首曲子？”婵娟站着，恭敬地问。
　　　　“无所谓，你坐。”龚春琳说。
　　　　婵娟谦让了一会，侧身坐下。她自己先唱了一遍，然后一句一句地教龚春琳。她谦和的态度让龚春琳想，这丫头还有几分音乐老师的范，她教孩子们唱歌应该比唐雨那个爆脾气丫头好多了。
　　　　两个人正唱着，刘志铭和朱四从房里走了出来。朱四问：“如何？”
　　　　龚春琳知道他陪自己过来是认门，没道理陪自己瞎耗时间，站起身道：“很好。”
　　　　“那你们约好时间，下一次让海子陪你过来？”朱四问。
　　　　龚春琳向他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刘志铭道：“那我后天下午过来？”
　　　　刘志铭答应，将两人送出门。
　　　　朱四的脚步很慢，龚春琳觉得他有话对自己说，连忙跟上。
　　　　“如果你自己应付得来，这件事还是你自己应承了吧。”朱四说。
　　　　龚春琳低下头，她原本想回去后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唐雨这事没什么，后来让唐雨来，没想到朱四会这么说。“好。”她低声答应。
　　　　“我去衙门复命。”朱四说着，快步走开。
　　　　龚春琳低着头，兴致阑珊地慢慢走。婵娟教唱的过程中，龚春琳发现自己在唱歌方面确实没什么优势，教好孩子们在县令面前露脸，这事的难度和登天有得一拼。她正走着，忽然听到身后叫道：“龚姑娘！你等等！”
　　　　龚春琳一怔，站住回身一看，急腾腾跑来的却是婵娟。
　　　　“什么事？刘先生要我回去？”龚春琳问。
　　　　婵娟拉着龚春琳走进旁边一个小胡同内，‘扑通’跪下，道：“姑娘，救我！”
　　　　龚春琳吓了一跳，身子往旁边一闪，尖声道：“你做什么？”
　　　　“姑娘，别怕。”婵娟膝行一步，拦在龚春琳面前道：“求姑娘听我说完。”
　　　　“你快起来！”龚春琳忙拉她。
　　　　婵娟犹豫了一下，站起身道：“姑娘，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前年我爹参考，没有路费，将我卖到刘家。”
　　　　“什么！”龚春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参加考试，居然把女儿卖给别人，这人怎么无耻到这种地步！
　　　　“刘家买我，是为了调教好了卖钱。我七月过十五的生日，奶奶已经开始联系买主，前两日跟着媒婆去见了一个老头，因为价钱的原因没有谈拢。奶奶说，若好人家出不起价钱，就把我卖到青楼去。”婵娟说。
　　　　龚春琳听了叹息。她仔细地打量婵娟，尖脸大眼睛，一脸的精明，可惜命运多舛，摊上了那样的爹。
　　　　见龚春琳只是叹息，却没有搭自己的话，婵娟又跪下道：“求姑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