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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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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重八大呼意外道:“我的娘呀,他是条狗吗?鼻子怎么那么灵?”
“嘘,小声点。”江暮云提醒道。
朱重八想了想道:“难怪他起先坚决反对主持收留我们,后来又不吱声了,定是看中了这包牛肉。刘断绝的壮牛真是派了大用场了,也不枉我精心伺候它一场。”
朱重八又叹道:“亏我爹时常跟我提及他和高彬长老颇有交情,如今看来定是被夸大了,不过他与德祝主持交好倒是不假。”
江暮云点头道:“高彬长老还说了,只要我们在寺内表现规矩,就会考虑教我们武功。”朱重八摇头道:“武功什么的对我来说无甚用处。我只要能在寺中混得口饭吃,最好能
有几亩田种,若是再能娶上个娇美的婆娘,此生足矣。”
“睡吧,明早师兄关照过,要把院子里的杂草除了,说是午时会有香客登门。”江暮云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极不合身的僧袍。
朱重八双手枕着后脑勺,撇嘴道:“甚么香客?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还烧的什么香?怕是跪在佛前便要饿晕。照我看,多半是来寺庙讨口饭吃的。”
江暮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平日里院内杂草丛生,他们倒是不觉碍眼,等咱来了,却要干净整洁了。从斋堂内一股子的浓烈酒气便知这於皇寺内二十几个和尚均是些酒肉穿肠之徒,四体不勤之辈。”
“说的在理。”朱重八拍手应道。
江暮云着实感觉累了,说罢便要躺下,却被朱重八一把抓住了胳膊。
“怎么了?”
朱重八一脸惊讶道:“等等,小云,你右肩上的那块朱红色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好似印章盖上去的一般。”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爹说了,这是胎记。”
“胎记?”朱重八难以置信地凑过眼去细看,琢磨道,“怎么看都像是印章盖的,上面该是刻了两个字。可惜太过龙飞凤舞,我看不懂。”
“真的是胎记。”
朱重八又试着用手指擦拭了几下,手上也不曾沾得半点红,遂嘀咕道:“这胎记生的也太过规矩了。”
“休要胡扯了,睡吧。”江暮云背过身去,合上了眼睛。
不多时,便有一似蚊子叮咬的呢喃之声在江暮云耳边响起。接着,声音渐显扭捏。
江暮云烦躁地翻了个身,这一翻身,声音居然开始变本加厉起来。江暮云这回算是听清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呻吟声。
难以入眠之下,江暮云干脆坐了起来,叹气之余却见身旁的朱重八正仰面瞪着屋顶。
江暮云拿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朱重八一把打掉了。
“别晃悠,我没睡着。”
江暮云打了个哈欠道:“呵,我还以为你跟蜀地的张翼德一样,喜欢睁着眼睛睡。”
朱重八皱眉道:“不是我不想睡,是那女子的叫唤声吵的我无法入睡。”
“朱兄也听到了?”
朱重八没好气道:“怎的听不到?你听,那婆娘都叫的兴起了。”
“兴起?”江暮云讶道,“那女子似有病缠身,兴从何来?”
朱重八闻言,顿时诡笑道:“你道是那婆娘生病了?”
江暮云点头道:“当然,深更半夜,总不见得无病呻吟吧?”
朱重八拍手大笑道:“正是无病呻吟!”
江暮云大惑不解道:“你怎知她是无病呻吟?为何要无病呻吟?”
朱重八一把揽住他的肩膀道:“你细听,可听得那婆娘声声叫唤中有无痛楚之意?”
江暮云依言,倾听片刻,不禁奇道:“这女子叫唤之声抑扬顿挫,还真不像是生病得来的痛苦。”
“什么叫‘不像’,根本就不是!”朱重八乐道,“实话告诉你吧,小子,此乃男女交欢。我曾在刘断绝家放牧时,时常能在墙脚下听到类似这男女行乐之声。”
一听这“交欢”两字眼,江暮云立时耳根发烫,哑口无言。不知何故,他的脑海中竟浮现出李菁的媚态来。
朱重八又道:“你看这二十来间僧寮多有女眷,晚间行房事也属习以为常。”
江暮云一时无言以对。
“小云?小云?”朱重八推了推他的肩膀道,“怎的不说话了?”
“无甚好说,早些睡吧。”江暮云说罢又要躺下。
朱重八惊讶道:“你不激动吗?”
江暮云翻了个身,不去理睬。
“再过个几年你就激动难抑了。”朱重八又把江暮云拉了起来,提议道,“横竖咱睡不着,不若偷偷潜去那行乐之处,一窥究竟。”
朱重八这一提议让江暮云兴致顿生,可他想了想,又担忧道:“若是碰上寺内夜巡怎办?”
“哎!”朱重八断然道,“於皇寺一共才这二十来个和尚,如今香火清淡,粮食欠收,还要夜巡作甚?就算有夜巡,估计也是躲到哪个角落听房或者睡觉去了。”
“毕竟刚刚入寺,万一被逮个正着……”江暮云还是左右举棋不定。
“我说你小子,放火杀牛的勾当也没见你皱一下眉,今日难得有这一饱眼福之事,怎就婆婆妈妈起来?”朱重八不由分说,把他拖下了床。
江暮云拗不过他,加之心中好奇滋长,两人遂悄悄溜出了房门。
第四章 秋寺春色(2)
屋外月色朦胧,树影斑驳。
一出房门,女子的呻吟声中夹带着丝丝娇喘越发来的清晰可闻,撩人心房。而房事之处距离他们的住处只隔了一间空屋子。
两人贼头贼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曾见得半个人影。遂放心大胆地猫着腰潜到了墙脚之下。
两人隔墙偷听片刻,朱重八掩嘴笑曰:“里头的和尚比那刘断绝端得厉害不少。”
江暮云听的一头雾水,不知他在说甚。
朱重八细声道:“小云,想不想偷窥,过过眼瘾?”
“怎个窥法?”江暮云脑袋热了起来。
“嗨,这还不易?”
朱重八说着便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右手食指蘸了口水,轻轻在窗户的竹蔑纸上戳了个小洞,再把脸贴上去,透过屋内昏暗的烛光定睛细看。
江暮云见朱重八将整张脸贴上窗纸后就不想离开了,急的使劲扯他衣摆,朱重八微微挣扎了几下,这才恋恋不舍回过身来,换他去一睹精彩。
江暮云才将视线对准窗洞,心神立刻为之一震,心跳加剧,脸上宛如火烧一般烫的厉害。
却见房内一派春意盎然。一肌肤如雪的裸身女子披头散发,双乳高耸,骑在一和尚身上,上下浪颠,娇喘连连。
十四岁的江暮云哪曾见过光身子的女人,更不曾亲眼见得男女房事。羞耻之下,他试图强制自己不再去看,可脖颈和眼睛仿佛已经不听使唤,怎么也校正不过来。
就在江暮云欲罢不能之时,身后心急如燎的朱重八又一把将他扯了下来,自己取而代之。
朱重八这一窥视,便再舍不得把视线挪开。
江暮云深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下起伏不断的心境,不禁又回味起方才那幅活灵活现的*,他竟又忍不住扯起了朱重八的衣摆,不料却被他甩开了。
见朱重八像壁虎一般牢牢贴在墙上,无趣之下,江暮云只得转身穿过平地,往前院走去。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一个人静一静,清醒一下浑噩的脑子。
前院静谧一片,深秋晚风徐徐,枯叶在砖地“沙沙”作响。衣摆被风拂起,江暮云微微打了个冷战。
在这万物凋零的悲凉之夜,江暮云自然而然想起了在瘟疫中丧生的双亲和一个只会哭笑,尚未学语的弟弟。这个可怜的弟弟度过了他极为短暂的人生,遗憾到一言未发的人生。
复又想到了爹时常捧着本《论语》以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教诲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而在他装模作样虚心受教之时,正在做着针线活儿的母亲总会不时抬头,面带微笑地朝他看来。
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又幸福。
如今,幸福已如地上的枯枝烂叶,失去了生命的色彩。他本来至少还拥有一栋房子,家中遗留下的金银细软足够他度日。可到头来,却被一帮天杀的强盗抢光掠光,连房子都被付之一炬。
瘟疫夺走了属于他的简单幸福,强盗则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刻骨铭心的盐。若非沿途流浪,巧遇这同样走投无路的朱重八,他恐怕已然饿死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江暮云默念了几遍,又回想起方才那荒淫的一幕,羞愧之心顿生。
遂暗暗发誓道:“下次再不去看了。”
吃消不住这透骨冷风,瑟瑟发抖之下打算回屋睡下。可没走出几步,江暮云却意外发现大雄宝殿和伽蓝殿均一片漆黑,唯弥勒殿似有烛火在摇曳。
“这是怎一回事?”他嘀咕道,“方才明明连一星灯火都不曾见得。”
刚想踏上石阶想一探究竟,耳边似有窸窸窣窣之声传来。而紧接而来的声音则让江暮云惊愕住了。
和僧寮内的如出一辙,这分明又是女子行房时的呻吟。
脑袋再度发热,心跳加速的他早把刚刚回忆起的孔子教诲忘得一干二净。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门前,小心翼翼地戳破了窗纸。
宝殿内只燃了两支火烛,江暮云依然看得清男的是那於皇寺的高彬长老,身着灰布僧衣,正盘腿坐于蒲团之上。而坐于高彬怀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给了他无限遐想的美妇人李菁。只见她衣衫不整,两条裸露的玉腿如蛇一般缠住高彬腰际,娇喘吁吁,好不放行浪骸,覆雨翻云。
众佛之前,云雨绵绵,春潮迭起。
江暮云的视线直勾勾盯着放浪的李菁出神,舍不得移开。
倏然,他仿佛瞧见李菁转过头来对上了他的眼神,且百般娇媚地冲他来了回眸一笑。
这似有似无的一笑吓得江暮云慌忙缩头,赶紧离开前院,往殿后的僧寮匆匆而去。
“啊!”
江暮云只顾低头慌乱赶路,不曾看的路,不料撞上了一个人。心虚之下失声惊叫,抬头却见是正在寻他的朱重八。
朱重八赶紧掩住他的嘴道:“鬼叫什么?撞鬼了?”
“吓死我了。”江暮云抚mo着心口道。
朱重八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江暮云觉着难以启齿,遂指着僧寮反问道:“那边完事了?”
朱重八嘿嘿一笑道:“完事了,完事了。”
江暮云遂正色道:“那就回屋睡觉吧,明早要是误了工,免不了受主持长老的责罚。”
朱重八怎的觉得这个兄弟神情怪怪的,但又不好多问。当下只怪自己看的兴起,顾不上其他了。
两人一夜相安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睡眼惺忪的两人便在殿前的院子里锄起草来。
哈欠连连之下,朱重八不禁奇道:“都已过寅时了,怎的寺内都不见有和尚出来做早课呢?只有德祝主持一人在殿内诵经祷佛?”
江暮云随口道:“怕是都为房事所累,哪有精力再早起做早课?”
“都?”朱重八警觉道,“你又见哪个师兄了?”
江暮云顿觉失口,自知瞒不过,遂把昨晚在大雄宝殿所见告知了朱重八,却只字不提李菁。
朱重八听罢,兴奋道:“这糕饼长老当真有趣味,佛前房事,参的可是欢喜佛。”
江暮云听他将“高彬”称之为“糕饼”,不禁开怀大笑。
笑罢,江暮云又道:“看寺院四处荒寂,众僧懈怠,怕是这於皇寺也经不住灾荒,不会长久了。”
朱重八担忧道:“是啊,要是於皇寺也散了,我真要无处可去了,良田娇妻也要化为泡影了。”
第五章 浑噩度日
两人在於皇寺的第一天,几乎是从早忙到晚。锄草、打水、煮饭、擦地板、揩灰、打扫院落,寺内的脏活累活基本都让两人给包了。其他僧人则变得无所事事,不是聚众聊天就是在院中习武耍乐,连经也懒得念。两人看在眼里,气在心里。
傍晚时分,晕乎乎的江暮云又不慎在端碗时将一只碗打碎了,正好被一个胖和尚撞见。胖和尚一怒之下连同几个师兄辈一起将他关进了柴房,罚他思过,不给晚饭吃。
江暮云受了罚,朱重八也没好受到哪里去,饭是有的吃了,却又干起了双份儿的活。
黑漆漆的柴屋里,江暮云虽觉委屈和窝囊,不过他反而觉得要比在外面来的舒坦。随便坐,随便躺,也没人来教唆训斥。偏是忙累了一天,又饥又渴,极不好受。
疲乏加之昨晚欠睡,江暮云正待昏昏欲睡之际,柴房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江暮云慌忙从柴草堆上跳了起来,垂首而立。
“不要紧张,朱三七小兄弟,是我。”
江暮云一听这声音就越发局促不安了,他宁愿是个泼皮和尚来教训他了,可来的却偏偏就是那美妇人李菁。
李菁秉烛走到他跟前,江暮云吓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唯恐她会提及昨晚他偷窥之事。
李菁柔声问道:“他们有没打你?”
江暮云摇摇头。
“唉,”李菁一声轻叹道,“僧多粥少,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些平日里相貌和善的和尚也没个好脾气了,却又怎能迁怒于一个孩子?”
言罢,又从衣袖内拿出两个馍来塞到江暮云手中。“将就着吃吧,别噎着。”
江暮云见李菁对昨夜之事只字不提,遂放下心来,狠狠咬了一口馍,一泄心中的怨气。
“你吃完以后就可以出去了,记得到前院帮着你哥擦拭佛主金身,这是长老吩咐的。”
这一天的劳碌下来,给江暮云的感觉就是,於皇寺真正主事的并不是德祝主持,而是那高彬长老。
江暮云心中忽一机灵,不失时机道:“师娘若是真的关心小子,小子有个要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菁惊讶道:“嗨,你个小冤家!给你馍吃已经算不错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说吧,姐姐能办到的,一定替你办了。”
江暮云遂直截了当道:“我想跟着高长老习武,师娘若是能替小子知会一声……”
李菁嗔道:“我还当是什么要紧事,这年头都已食不果腹了,你小子居然还有力气习武?”
见江暮云一声不吭了,李菁又心软道:“好吧,看你这么有心,我尽量帮你问问就是了。”
江暮云这才喜笑颜开。
临走之际,李菁又不忘在他脸上摸了一把,娇笑道:“话说你和那朱重八是一个爹娘生的,为何长相却是这般天差地别。一个细皮嫩肉,文绉绉的,另一个却形色粗鲁,似个十足的庄稼汉。”
江暮云暗道我本就跟他非亲非故。
李菁前脚刚走,江暮云便三下五除二将两个馍消灭了干净,到殿前去帮着朱重八打扫去了。
此时,天色已过戌时,殿前院落内悄无声息,众僧皆已回屋歇息。
伽蓝殿内,只剩得愁容满面的朱重八一人坐倒在佛前,见江暮云来了,这才有气无力地关切道:“我正担心你呢,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江暮云不以为然道:“这里是寺院,又不是刑房,除了面壁思过,能把我怎么样?”
朱重八不解道:“臭秃驴也忒小题大做了,不就碎了一只碗么?”
江暮云见朱重八满头大汗,不禁奇道:“白天不是都清扫完毕了,为何夜间还要——”
朱重八颓然道:“还不是那刘断绝的小妾挺了个大肚子入寺来还愿了。”
江暮云笑道:“你口口声声叫他断绝,谁知他偏偏就是刘家有后了。”
“真是佛主没眼!”朱重八忽站起身来,挥起笤帚对着伽蓝神像就是一顿暴打。
江暮云忙阻止道:“你干甚么?被人察觉就不好了。”
朱重八一脸愤愤不平道:“枉我一家虔心向佛,到头来却落得个家破人亡,衣食不保的下场。入的寺来,还要受尽这般那般的欺辱。”
“光发牢骚也无甚用处,不如早些清扫完,回屋睡去。”江暮云甩了几下胳膊道,“娘啊,可累死我了。”
朱重八依然一副不肯罢休的神情,拿起一支残缺不全的红烛道:“你看这红烛,分明是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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