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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明-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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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到底还是被人抢去了。”

白彧愧疚难当道:“抢夺剑谱之人武功之高恐怕不在你爹之下,只怪老奴无能,老奴有负风家。”

见白彧如此悔恨,江暮云忙安慰道:“白伯费心了,白伯毋须自责。就算没了最后三式,我一样能替风家扫除败类。”

白彧缓了口气,又道:“老奴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伯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料想主子泉下有知,必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说,为了公子日后的安危,也为了风家的将来,我一定要说。”

“白伯说就是了。”

“莫要再当刺客了,风家历代皆成武林公敌,前途险恶之极。公子,你莫要再当刺客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江暮云又岂会不懂白彧的一片苦心。

遂情真意切道:“白伯请放心,我不仅不会去当刺客,还要行侠仗义,为风家多积德行善。”

白彧满意地点点头道:“公子若能这么想,那就最好了,老奴也可安心去了。”

江暮云知白彧已接近油尽灯枯,猛然间又想起了什么,急问道:“白伯,可有我生母的消息?”

“呵,记住,你和那畜生并非一母所生。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沈芊,浙江吴兴人氏,自主人殒命天山后,她也跟着去了。”

江暮云黯然道:“原来家母已经过世了。”

白彧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一把揪住了白天遥的耳根,训斥道:“你个不孝子!整天只知寻花问柳,酗酒闹事。我这老头子不在了,看你日后如何行事做人!”

白天遥“哎哟”了几声后道:“老爹说的哪里话,日后天遥悉听老爹教诲便是。”

“记住,白家几世都侍奉风家,你若生异心,便是不忠不孝之举!”,

白天遥连连点头应是。

白彧厉声道:“给我立下毒誓!”

白天遥热泪盈眶,指天发誓道:“风家为主,白家为仆,天遥他日若生异心,必遭天谴!”

白彧的老脸这才露出一丝慈祥笑容,枯手反复摩挲着儿子的脸颊。

口中忽然大叫一声,“主子,老奴来愧见你了!”

接着,手重重垂了下去。

“爹!爹!”白天遥扑到白彧身上,放声恸哭。

“白伯西去了。”

江暮云长叹一声,无力地坐倒在地。

第一章 风家少主

扬州城的西北角,火光冲天。

熊熊烈火正不断吞噬着风家老宅和白彧的尸体,这位忠实的仆人最终能与风家的几代基业一同化为灰烬,也算是死得其所,含笑九泉。

冲天大火惊起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喧嚣,风暮云拉起长跪不起的白天遥,在有人赶来之前闪入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僻静小巷,依墙而坐。

“白天遥,你是个幸福的人。”

新丧考的白天遥拭去脸上泪渍,疑惑地看着风暮云,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你们父子情深,如今虽阴阳相隔,但依旧情难割舍。风九剑是我的父亲,可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甚至他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

月光洒白了整条巷子,白天遥看了一眼这个新认识的主子,默然不语。

风暮云抬头仰望当空皓月,微笑道:“白天遥,今夜你就去吧。”

白天遥一脸茫然道:“去?去哪儿?”

“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你有你的生活方式。”

白天遥忙坐起来,急道:“公子说的甚么话?”

“上一辈的主仆关系,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不应该传承下来,它和我们没关系。尤其对你来说,那是不公平的。”

白天遥苦笑道:“公子,你是想让天遥背上不忠不孝之命?还是遭天打雷劈?”

“白天遥,你听我说——”

白天遥的肃然下跪打断了风暮云的规劝。

“公子莫要再劝,天遥心甘情愿追随公子,至死不渝。若公子不肯答应,天遥便一头撞死,随我老爹去了。”

风暮云无奈笑道:“白伯是否亦如你这般倔强呢?”

白天遥态度强硬道:“公子只要答应便是!”

风暮云将他搀扶起来,答应道:“也罢,等你为白伯报了仇再做商议好了。”

“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得赶紧回雪月楼,不知战兄、朱兄和天威镖局的人尚在否?”

白天遥自告奋勇道:“公子跟住我便是,天遥在扬州城摸爬打滚了十几年,无论与地头蛇还是官府,都有不错的交际关系。”

两人遂一前一后如夜猫般往雪月楼掠去。

扬州城最大最红的青楼发生骚乱,自然引来了大量的围观者,但都是止步于月洞门,持观望态,门口的十几名凶神恶煞的劲装大汉成了他们无法逾越的障碍。

风暮云和白天遥硬是从人群中挤进去,一名领头的汉子见是白天遥,忙鞠躬作揖,让开了身位,而后又挡在了风暮云身前,喝道:“白公子有资格进去,但请你留步!”

白天遥冷冷道:“李四,不得无礼!我有资格,那他就更有资格!”

李四忙允诺一声,放风暮云过去。

穿过广场的时候,风暮云道:“天遥,看来你与雪月楼的关系非同小可啊。”

白天遥不好意思道:“公子莫要说笑了,天遥只是这里的常客罢了,且经常帮着管制一些闹事者,因此与这帮打手混得颇为熟络。”

在相隔雪月楼十几丈的地方,两人就已听到了月娘猪嚎一般的哭骂声。入得楼内,里面狼籍一片,已然歇业。只有十几个仆人和婢女在蓉娘的指挥下收拾残局。

月娘一见是白天遥和那个毁了她雪月楼生意的少年,赶忙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爹喊娘起来。

“白公子啊,你可终于来了!月娘我这回亏大啦,人去财空不算,还赔上了雪月楼……呜呜……亏大啦……不活啦!”

白天遥哭笑不得道:“不就赔了这些桌椅么?再说光入场费你就赚了不少了,能亏到哪里去?”

说着又从怀中摸出三张银票,慷慨道:“这里六百两,略作补偿吧。”

月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这六百两和你的两万两黄金差太远啦!”

风暮云冷笑道:“人为财死,你若伸手拿了那两万两黄金,恐怕你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白天遥撇撇嘴道:“月娘既然嫌少,我就只好收回了。”

月娘一把抢过银票,立时眉开眼笑。

白天遥拉过风暮云向月娘介绍道:“这是我家公子。”

月娘瞥了风暮云一眼,一手搭在白天遥肩上,献媚道:“白公子又在开玩笑了。”

风暮云径直走到蓉娘跟前,道:“蓉娘,能否向你打探些事?”

蓉娘见是风暮云,娇躯微微打了个冷战,胆怯道:“公子请说,奴家知无不言便是。”

“我且问你,可曾见得秦公子?”

蓉娘摇摇头道:“我只知他们在外面的广场上打斗,惊动官府后,他们便不知去向了。”

“可看见往哪边去了?”

蓉娘又摇头道:“当时情形实在太乱,奴家躲在一处假山后面,真的没有看清楚。”

“那璇姐呢?”

“璇姐?谁是璇姐?”

风暮云忙解释道:“就是那名遮了红盖头的女子,罗璇儿。”

蓉娘秀脸露出为难之色,再摇头道:“请公子恕罪,奴家真的不知道,奴家说的都是实话。”

风暮云见她一问三不知,只好叹口气道:“多谢,蓉娘你去忙吧。”

同时,白天遥朝他摊了摊手,显然他也没从月娘嘴里挖出点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两人又在城内四处搜寻了一番,依然毫无线索。

“公子,天都亮了。我在城东有座宅子,不如你先去那歇息,我再四处打听打听。”

风暮云揉了揉困乏的眼皮道:“不用了,我就在万兴茶楼等你的消息。”

“那请公子保重。”

卯时刚过,运河边上人来车往,繁忙一片。

风暮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碧螺春,静候白天遥的消息。他之所以选择在万兴茶楼等候,是因为不管是战红潋还是朱重八,只要有一人能全身而退,必然会首选万兴茶楼来找人。

不过他不太相信天威镖局的人,他推测万一是海崖帮掳走了罗璇儿,那么杨乾几人不仅不会再来茶楼会面,说不定还跟随张士德等人去泰州了。

去泰州喝喜酒!

风暮云的脑海里不知为何闪出这一糟糕的念头来,气的手一掸,把一壶好茶掸翻在地。

“风家二公子,缘何发那么大火气呢?”

第二章 泰州行(2)

一个肤色黝黑,布衣穿扮,年届三十左右的男子坐在了他对面,风暮云自然认得对方,正是在雪月楼内与张士德对着干的方国璋。

风暮云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眺望窗外。

“风家二公子——”

“不要叫我二公子!”风暮云恼怒道。

“是,是,风公子。”

方国璋干笑几声,又道:“是否为了令姐罗璇儿之事而烦恼呢?”

风暮云盯着方国璋看了几眼,对方虽然其貌不扬,但眼神却是犀利无比,绝非等闲之辈。

遂问道:“是否是海崖帮干的呢?”

方国璋同样含笑反问道:“公子以为呢?”

风暮云见他迟迟不肯细说,淡淡道:“方兄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方国璋立时一脸委屈道:“欸,风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东海帮一向好结交四海朋友,乐于助人。何况方某从来都是个痛快直爽之人,岂是那种坐地起价的小人?”

风暮云笑道:“方兄一看便知是个性情中人。”

“我知风公子正为璇儿小姐之事焦急万分,所以特地寻来如实相告。令姐确实是被海涯帮掳走的,并在扬州几个附庸小帮派的掩护下出了城门,定是往泰州去了。”

风暮云不以为奇道:“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几时出的城?”

“约寅时吧,靠买通守城官出的城。”

风暮云起身抱拳道:“在下多谢方兄的可靠消息。”【 ﹕。qisuu。】

方国璋忙起身还礼道:“不言谢,不言谢。出外靠的是朋友,若公子不嫌方某一介粗人,大可交个朋友,日后彼此也能行个方便。”

风暮云作出一副惺惺相惜之情道:“方兄如此盛情厚意,在下又岂敢不从。”

“本想助风公子一臂之力,只可惜方某要事缠身,这就要告辞了。”

风暮云暗骂了句老奸巨猾,嘴上却客气道:“方兄走好,恕不远送。”

“告辞!”

方国璋从窗户一跃到了大街上,接着便消失在了茫茫人群中。

方国璋刚走,白天遥便急冲冲地上楼来了。

“公子,我从扬州城的连城帮探到消息,旋儿小姐是被海崖帮掳去泰州了。”

风暮云一口茶饮尽道:“东海帮的方国璋之前来过了。”

“他来作甚?”

风暮云淡淡一笑道:“无非是送个信息给我,借我们的手去搅乱海崖帮。”

白天遥叫道:“好家伙,既讨好了公子,又暗损了海崖帮,可谓一石二鸟,好事全让他给占了。公子,那我们接下来又该如何?半日光景便可到泰州。”

风暮云舒展了几下疲乏的筋骨道:“还能怎么办,方国璋的如意小算盘自然是打成了。天遥,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即刻前往泰州。还有,把茶钱给了。”

“是,我这就去办。”

风暮云看着下楼去的白天遥,心想自己虽然昨夜才认祖归宗,但却已经沾了风家很大的光,除了能替他办事的白天遥,还包括身上的《诛影》剑谱。而他居然能顺理成章地迅速适应这一角色。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之一笑。心中依然挂念着战红潋和朱重八的生死,但又不知从何寻起。而现下有了罗璇儿的下落,也只有先去泰州,走一步看一步了。万一来不及阻止她和那个天杀的张士诚成婚,那真是件绝望透顶的事情。

想起昨夜近在咫尺的罗璇儿,风暮云心里不由得酸楚阵阵,与日俱增的思念让他恨不能马上就带着她远走高飞。

“我这是怎么了?”

风暮云捶了一记脑袋,缓步走下楼去。

这时,恰好有一辆马车停靠在万兴楼门口,从车上跳下白天遥和一个浓眉大耳、卖相粗豪的光头汉子来。

“公子,这位便是连城帮的帮主,洪四九。”

风暮云忙施礼道:“在下见过洪帮主。”

洪四九慌忙还礼道:“风爷休要如此,快折煞洪某了。风爷的事,白爷都跟洪某说了。令尊昔日居扬州时,对鄙帮曾有过大恩,后白爷又时常照顾鄙帮,使得洪某才能在扬州有今日立足之地。因此,风爷莫要客气,只管使唤洪某便是。”

风暮云遂道:“洪帮主只要送我们出城便可,此去恐会与海崖帮发生不快,贵帮若与之伤了彼此的和气,实属不智。”

洪四九目露钦佩之色道:“风爷虽年少,但处事甚为老练,洪某佩服之至。两位爷请上车。”

马车在洪四九一声粗犷的吆喝声中往北城门驶去,另有一队连城帮帮众尾随于车后。

出了北城门许里,风暮云掀开车帘道:“洪帮主,就送到这吧,有劳了。”

又驱车往前了一段,洪四九才舍得跳下马车,恋恋不舍道:“风爷,白爷,一路保重,洪某告辞了。”

白天遥拍拍他的肩膀道,道声珍重后,便跳上车驾,驾车颠簸去了。

透过车帘,风暮云依然能从烟尘飞扬中望见洪四九和他的一干手下仍驻马相望。

遂感叹道:“这位洪帮主倒是个讲义气的热血汉子。”

白天遥挥舞着马鞭道:“公子看人看的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年来要不是我罩着他们,恐怕连城帮早被别的帮派吞并了。”

“怎么个罩法?”

“有钱能使磨推鬼。”

这话点到了风暮云心中的疑问,遂问道:“天遥,昨夜你在雪月楼肯出两万两黄金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白天遥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你哪里那么多钱财?”

“还不都是公子你的。”

“我的?”

“是。你爹纵横江湖二十余载,留下了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价值连城。大部分都埋在雪月楼的地基下,只有一小部分留在了风家旧宅,不过那一小部分全是金条。”

风暮云奇道:“为何会埋在雪月楼?”

白天遥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恐怕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不过听我爹说,那块地本是风家的,后来你爹将它挪给了连城帮用,如今的雪月楼便是属于连城帮的。”

“你没去雪月楼探过底吗?”

“我爹常告诫我,风白两家从不分你我,白家的一切都是风家的,同样,白家亦可视风家之物为己出。何况人为财死,万一被人察觉,到头来反会替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风暮云撇开话题道:“天遥,你这一走,连城帮会不会势颓?”

白天遥摇头道:“暂时不太可能。要知连城帮根基已牢,且与全国各地都有生意往来,已成扬州最大的帮派。”

“看的出那洪四九也是个精明强干之人。”

“公子日后要有事,他们便是很好的眼线。至于如何让他们尽心尽力替公子办事,就要看公子往后的造化了。所谓树倒猢狲才会散,只要公子这棵大树巍然不倒,保管他们都会依附上来。”

风暮云苦笑道:“寻仇的恐怕会更多吧。”

又问道:“天遥,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我娘前年去了,我爹又是晚年得子,到底还是把我惯坏了。”

风暮云听他说话风趣,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我和你一般大,却是从未在烟花柳巷混迹过,也不曾像你这般乐善好施,交友广阔。”

“公子又在笑话天遥了。光凭昨夜红发男子的高明身手,便知公子的朋友绝非等闲之辈。再者,那些青楼女子多凄苦,我时常去光顾,多给些银两支助她们,也算积德行善了。还有,我花的可都是公子你的银两。”

风暮云点头道:“若你真有此心,平日里多做纨绔子弟倒也无妨。想必那些个女子个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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