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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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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满法师用战栗的声音解释道:“回福晋的话,这是诅咒侧福晋和她肚子里的小主子一起死去的符纸。”

“什么?”呼吉雅也大吃一惊的模样,瞠圆了眸子,张大了嘴巴,“这……”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豪格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呼吉雅的眼睛,让她无处躲藏的逼视着。

“难道阿诨认为这件事情跟臣妾有关系?”呼吉雅的脸顿时气得通红。

“不是你会是谁?”

“这府里难道只有臣妾一个女人么?”

“可你是这里的福晋。没有你的首肯,谁敢做这样恶毒的事情?”

“阿诨的意思是说,臣妾是这里最恶毒的女人么?”呼吉雅委屈不已,“臣妾只是做了一个福晋而已,居然什么事情都算到臣妾的头上来……”

“那你说是谁?这府里大小的事务无不是你来打理,你说不是你,我倒要问是谁?”

“臣妾说是纳兰宝寅,你信么?”呼吉雅气呼呼的叫道。

“你!”豪格见她去揭自己的旧疮疤,心火更甚。

“换了纳兰宝寅这个臭丫头,你恐怕就舍不得那么凶了吧!”

第二十七回

 屋子里的气氛分外的怕人,浓重的火药味充满了两个人的全身上下。

豪格全没料到呼吉雅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挑他昔日的伤疤,当处如果不是因为呼吉雅插手,利用她强硬的后台,逼迫他放弃和纳兰将军的女儿纳兰宝寅的盟誓,并将宝寅放逐到朝鲜,也许他会过得比现在幸福得多。眼下,呼吉雅居然还敢把这个事情拿到众目睽睽之下来说,让他颜面无存,更当着自己宠爱女人的面羞辱自己,豪格感到了彻底的忍无可忍。

呼吉雅全没感觉到丈夫的沉默是因为愤怒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只顾自己一骨脑儿的发泄内心的不满:“说不出来了?你说不出来了?你护着纳兰宝寅,护着你身后这个臭丫头,你什么时候护过我?你若是不想要这权位,你大可以让我净身出户,你敢吗?你舍不得!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你的权位!”

“你…”豪格甩手一个巴掌就抽了过去,呼吉雅丝毫不去躲闪,眼见着就要抽上去了,却被一旁伺候的老嬷嬷挡了去。

那老嬷嬷护住了呼吉雅,向着盛怒中的豪格跪了下来:“贝勒爷有火就冲老奴发,别为难格格。这件事情真的和格格无关。格格虽然任性,但是无论如何,是不会做这种恶毒的事情的。都是爷的骨血,她为难侧福晋,就是为难爱新觉罗家的传宗接代。格格再糊涂,也不会这样做。请您明鉴。”

“她以前莫非没有做过不成?”豪格怒不可遏。

“难道不会是有人陷害格格么?”老嬷嬷一边说着,眼光直直地逼向绎儿。

豪格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去,目光聚集在了绎儿身上,继而大怒道:“一派胡言!难道还有人自己诅咒自己吗?”

老嬷嬷跪着,只手护住自己身后的呼吉雅:“如果贝勒爷一定要追查这件事情,那么,这个府里一个人都不能放过。为什么贝勒爷只认定了是格格所为,难道另外的两个侧福晋,就注定是干净的么?”

豪格被她质问的一怔,虎着脸吼道:“德希,去把那两个女人给我叫来!”

德希知道他在气头上,不敢稍有违逆,只能喏喏地退了出去。穿过相邻的院子,他仍然可以听得见豪格在那边屋子里暴跳如雷的发泄声音,不由得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雅木和步云的院子去了。

雅木和步云原是一对亲姐妹,都是领崔苏苏纳氏家族的千金,因为身份并不显赫,只是因为凭着美貌被选进了府邸。妹妹步云最先受宠,可惜没什么福气,连生了两个女儿,都夭折了,后来也就渐渐失去的宠爱。倒是姐姐雅木很争气的生了一个儿子,这才得到了超出妹妹的宠爱,母以子贵起来。可是这份母以子贵给了出身王族外戚的呼吉雅很大的压力,本来呼吉雅和豪格之间的情意,一直都是只有呼吉雅自己一厢情愿,所以呼吉雅除了生了一个儿子阿济尔外,就再没有生养过。可惜阿济尔性情顽劣了些,不如雅木的儿子洛格伶俐乖巧,所以,依照女真族继承人立幼不立长的规矩,呼吉雅深为自己和儿子的未来担心,不得已,两人明争暗斗的冲突不断。这一切直到祖绎儿进府的那天起,才依稀发生了改观。这两个本来势同水火的女人,一下子因为这个突然的变故懵了,紧跟着,两人私下里开始不约而同的联手建立同盟,共同应对面前的“危机”。

可是,即使是建立的同盟,彼此之间还是抱着防备的心思,都在对方的身边布了自己的眼线,随时了解对方的情况。此刻,毫无例外的,最新的“情报”以最快的速度报到了步云那里,步云坐不住了,第一时间来到了雅木的院子里。

雅木正在选衣料,准备消夏的衣服,丝毫没有料想到妹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被她的样子吓了一条:“云儿,你这是怎么了?”

“出事了!”步云勉强缓了口气,猛咽了两口唾沫。

“出什么事了?慌成这样?”雅木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手中的布料,她的脑子还停留在哪种布料更适合自己的扮相和皮肤的光泽,更能体现自己风华正茂的女人味,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来。

“被发现了!我是说……符咒的事情……”步云吞吞吐吐道。

“符咒?”雅木沉吟了一下,突然一惊,“你说符咒?”

“是啊!”步云努力压低了声音,挥手让屋子里的婢女们都退了出去,紧走几步到了跟前,“姐姐,你到底……你到底在袋子里放的什么符咒?”

“我放的什么符咒,你不是都看过了么?”雅木皱皱眉头,一副不解的样子。

步云万分紧张的抓紧了雅木的手,一张小脸急得发白,声音也有些颤抖:“你难道真的放了那个……那个让那个小妖精和孽种死掉的符咒么?”

“我疯了?”雅木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再怎么恨那个妖精,也不敢放这个符咒啊!让人发现了,那还得了!咱们家家业小,哪能这样去拿命赌!咱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

“你……你到底放的是什么?”

“让她肚子里的儿子变成女儿的符咒啊!”雅木重申道。

步云摇头:“刚才奴才们跟我报来,说是符咒被发现了,爷正在大发雷霆了。”

“发现了就发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凭着符咒,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啊?罚着关我们几天也就罢了。”雅木听到她的话,松了一口气,又坐下来去拨弄桌子上的料子。

“阿姐!”步云急道,“你可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的,可不是你放进去的那份了!是那个诅咒小妖精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掉的啊!”

“你说什么?”雅木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妙。

“那个符咒被人掉包了!掉包了呀!”

“这不可能!李嬷嬷是从咱们娘家带来的老嬷嬷了,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雅木彻底慌了神没“去叫她!叫她来……我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只怕是……”步云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雅木等不得妹妹再说什么,闪身到了正厅,大声叫道:“来人!”

她的话音刚落,德希一只脚便跨进了门,让雅木整个人一怔,愣住了:“你……”

“贝勒爷请雅主子和云主子立即过去。”德希沉着脸传出命令。

“是……是为了什么事情……”步云扶住了桌子,小腿在袍子里连连发抖,嘴上却要装作恍然不知的样子。

德希沉了下呼吸:“回主子,奴才不清楚。奴才只是传贝勒爷的命令。”

雅木眼前一阵发眩,连着倒退了两步,靠着花架才站稳。

“两位主子请!”德希躬身退在了一旁,等着两个人出门。

步云强撑了一下,上前扶住雅木,压低了声音在雅木的耳边道:“快走吧!先去了再说。”

雅木懵懵懂懂地就这样被搀着,手足无措的被引到了绎儿的院子里,刚进院子门,便看见了跪了一地的仆人们,自己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花。

德希快步上前,打起帘子的同时通报道:“雅主子到!云主子到!”

步云扶着雅木跨过门槛,便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的豪格,还有一旁桌案旁泫然欲泣却又满腔怒火的福晋呼吉雅,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忘记了行礼请安,两个人傻在原地不敢动弹。

豪格冷哼一声:“你们应该已经知道我找你们是为了什么吧?”

“奴婢不知。”步云咬牙硬挺着。

“这个符咒,你应该见过吧?”豪格缓缓转过脸来,冷峻的面孔,带着怒火和杀气,让两个女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没……没见过。”雅木看着那熟悉的锦囊,整个人直在打晃。

“当真没见过?”豪格的声音阴冷的让人战栗。

“没有……”步云索性干脆否定道。

“那好!”豪格爆喝一声,“德希,你带人,把这个符咒和锦囊一并拿去,去给我查,不管是寺庙道观还是萨满那里,一定要给我查出来,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人指使的?”

“是!”德希应命上前,接过了豪格手里的符咒和锦囊,回身到了门口,大声地命令,“你们几个,跟我去查!”

只要是去查,一路追查过来,事情终究要真相大白的。

“不要……”雅木听见他这么一说,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步云一把架住了她,连声哭道:“阿姐啊……阿姐……”

“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豪格吼道。

“我说我说……”步云看着怀里因为恐惧晕厥过去的姐姐,彻底慌了神,泪涕交加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道,“锦囊是我和阿姐托人弄来的,但是里面的符咒却被人换了,不是我们起先放的那张……起先那张只是把儿子变女儿的符咒……真的没有那么恶毒的……相信我……”

“我凭什么信你?”豪格怒道。

“不相信可以去问李嬷嬷,锦囊是让她拿到这个屋子里来的,当时装符咒的时候,她就在面前的。奴婢……奴婢绝对没有那个胆子,敢做这种事情……”

豪格将脸转向呼吉雅,呼吉雅虎得站了起来,抽噎了一下道:“莫非你还认为是我偷梁换柱了?你怎么不说是这个小妖精使的苦肉之计呢?”

绎儿的气一阵发紧,自己本是被人迫害的受害人,现在反倒是变成了一个使苦肉计争宠的阴毒女人,她的无辜变成了罪恶,她不知道自己一味的忍让怎么会造就今天的局面。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这一盆脏水,无论如何也不能泼在自己清白的身上。于是乎,只在那一瞬间,她热血涌起,几乎沸腾,一下子冲到了呼吉雅的面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襟,狠狠地攥紧了她的衣领,疯狂欲绝道:“你想怎么样?想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欠你什么——”

“你干什么?放开!放手——”呼吉雅奋身挣扎,狠狠地将她甩在了地上,望着她冷笑道,“哼!怎么?被我揭穿了,要杀人灭口么?你来啊!你杀了我啊?你就是杀了我,这个福晋的位置也不是你的!”

绎儿支撑着想要爬起来,腹上一紧,立时痛了起来,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处:“啊……”

“装!你就继续装吧!”呼吉雅泄愤似的骂道,“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绎儿还想还以颜色,可是肚子却疼得更甚,下身一股湿热,她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于是伸出手去扯豪格的袍襟:“救我……救我——”

不等豪格弯下腰来,她裙子下渗透出的鲜血已经浸染了上来,红了一大片,疼痛也愈来愈加剧了,她忍不住,一下子昏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绎儿!”豪格大惊失色,弯腰去抱她起来,却完全无法下手,心急如焚地回身叫道,“来人!召御医!快去!”

绎儿的血流得更多了,好像止不住一样的,一次猛胜一次阵痛,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感觉自己都快要在疼痛中崩溃虚脱了,她什么也捞不到,抓不到,没有倚靠。这一刻,她的心里感觉不到痛,却尽是恨。而这恨意充满了她的周身上下,撕咬得她不得安宁。

她模糊的意识里,只听到了慌乱的脚步声,御医紧张的会诊讨论声,其余的,似乎都不知道了。她希望豪格留在她的身边,保护自己,可是她有生怕自己在痛与恨中,叫出不该让豪格听见的名字。她不想让他听见,不想伤害他,却因此更加深重的伤害了她自己。因而更加的恨,恨这一切,恨上天的不公。

这一刻,豪格的心里也乱作了一团,他在外间来回的跺着步子,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忧虑,听着绎儿在里间声嘶力竭的痛苦叫声,他的心也经不住地绞缠在一处。他的意识里,本能地想要帮她分担一切的苦难,但是,现在却完全帮不上忙,甚至只能看着她在生死间挣扎,由着她独自奋斗。他依照规矩,只能在外面候着,连看一眼里间的情况,都是不被允许的。只要她安然度过这个劫难,前面所有的恩恩怨怨,他都不想去计较,不想去追究了。他只想她能平安,除了这个,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不多时,御医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双手满是鲜血的萨满妈妈,还没等到面前,御医表情就泄漏了残酷的现实:“贝勒爷!”

“怎么样?”

“是难产……”

“什么?”

“是难产,而且不是一般的难产,受了太大的刺激,加上身体嬴弱,比预产期提前了好多,而且,出现了风热的症状。”

“风热?什么风热?”豪格只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就是……侧福晋随时可能昏过去,甚至可能因此……贝勒爷一定要有所准备……”

第二十八回

 转眼过去三个时辰了,除了阵痛和阵痛以外,绎儿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这或许对于常人来说,稍不在意就从指缝中溜走的三个时辰,对绎儿而言,却是炼狱般的煎熬。因为疼痛,她无法对它不留意,因为疼痛,让她的挣扎像是在死神的掌中求生。她不知道什么是难产,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并发的风热很可能让她失去性命。

伴随这一次次的气紧,晕厥,复又醒过来,再晕厥,汗水已然湿透了她的全身衣物,连她身下的草褥子,也被浸湿了。草屑因为她双手奋力的乱抓,深深的嵌在她的指甲缝隙里,灰乎乎的染了一片。她想去抓住一个能救命的手,可是,却什么也没捞到。额头上的汗水在脸上肆意的纵横,钻进瞠大的眼睛里,辣得她全然睁不开来。

这不是她内心里想要的孩子,大约上天也知道,孩子也明了,所以为了报复她的狠心,这一切都在变本加利的折磨她。她因为痛苦而竭力睁大的眼睛几乎是喷射着愤怒:她恨!她恨!她恨那个不时出现在脑海里的,挥之不去的阴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的妥协。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是在嘲弄自己么?于是乎,她将恨转为了一种发泄,一种女人在这个时刻最痛苦的最嘶心裂肺的发泄,用尖利的叫声来排解心中所有的苦,身上所有的痛。别人不会听出她的叫声与别的女人有什么不同,她用这种最隐密的方式渲泄了出来,永远成为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一旁接生的萨满妈妈大声的叫道:“您用力!别泄气!再来一次!”

她分明听见了,倒抽了一口气,眼前却一黑,攥紧草褥子的双手又松开软了下去。

御医们听见萨满妈妈的呼叫,冲了进去,施针加熏艾茸,让她缓过来。她缓了口气,张嘴发出几个急促的短音,萨满妈妈赶忙凑到她已经显得发白的唇边,俯耳细辨:“您说……”

绎儿强撑着说罢,用手轻轻推了她一下。

萨满妈妈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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