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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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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雁,你不用安慰我,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何必瞒我呢。”绎儿平淡的笑道,带着一点点忧伤的语调。
主仆正在说着话,只听见门口管家的声音传进来:“绎主子。”
“哦。”绎儿应声站了起来,示意雁奴放下帐子,再去开门,“有什么事情么?”
“回主子。”大约是门被打开了,即使是隔着帐子,管家的声音也格外的清楚,“今儿是腊八,贝勒爷说照例要和众位家眷陪大汗去太子河围猎冰嬉,请绎主子早些准备,带上换洗的衣物,这次大汗的兴致很高,可能会在野外多呆两天。”
“请回复贝勒爷,妾身记下了。”绎儿扶着妆台重新坐了下来,神情有些黯黯的。
“如果没有什么吩附,奴才就告退了。”管家行礼之后便等着绎儿发话走人。
“等一下!”绎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开口道,“贝勒爷还好么?”
“回绎主子,贝勒爷吉祥着呢。”管家恭敬的回复道。
“他……他起来没有?我是说,这是他今天早上才传的命令么?”
“那倒不是,这个话三天前就吩附了。昨晚上和伯奇主子赏彩灯,到二更天才歇下,这会儿还没起身呢。”管家回答完毕,细细听去不见绎儿发话,于是再次请示道,“奴才还有急等的事情处理,如果主子没有什么吩附,奴才就告退了。”
雁奴看着绎儿空硬的眼神,又不说话,赶忙帮她搭腔:“辛苦大人了,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可以走了。”
随着管家远去的声音消失在了院子里,屋子里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
雁奴示意尼思雅先行出去,自己接过了她手里的梳子,继续给失神的绎儿梳头,自顾自的劝慰道:“小姐,别折磨自己了。贝勒爷还能想着让管家通知你去参加围猎,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有些事情啊,想太多了,反而不自在……”
“雁奴,我是不是……是不是很傻……”绎儿突然抓住了雁奴的手,仰脸望着雁奴还带着稚气的小脸,眼眶里湿了一片。
“小姐,你怎么会这样想呢?”雁奴揽着绎儿的肩安抚着她沮丧的情绪。
“我不知道……”绎儿将脸埋在雁奴的怀里,泪水无声无息的滑了下来,濡湿了雁奴的衣襟,“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心里好难过,好堵得慌,说不出来……我不应该喜欢他的,不应该对他动情的……我好怕……”
“小姐,不要这么说。”雁奴轻轻抚着她的背,细心的呵护着她的脆弱,“就算没有感情,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四年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念想呢。这可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很……很水性杨花……”绎儿哭泣道,“和祺哥哥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丢不下谢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又丢不下我的仇人……我真的很恨自己……”
“小姐……”雁奴的眼眶也有些红了,“都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你还记得那年在京城西山的佛寺里,那个老和尚说的话么?”
“什么话?”绎儿只记下了当初对袁崇焕的预言成了真,其他的倒是记得不甚清楚。
“老和尚说,若是想不开,生活在痛苦里,不学会忘却,你将会把自己推上剑锋。”雁奴一边回忆着原话,一边说道,“所以,小姐,学会放下吧,你抄心经抄了那么久,其实都没有明白心经的意思。人的心之所以会痛,不过是对眼前的事情作出的反应,人的心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它不知道痛,也不知道苦的。”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向。原来王阳明的天泉论道指得便是这个……”绎儿长长的叹了一句,将眼泪慢慢咽了回去,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不必说了,我懂了……”
雁奴见她平静了一些,重新给她梳理起发髻起来:“现在咱们也别想其他的了,想着有个小公子,想着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还能见到袁姑娘。没什么不好的。不管还有没有人看我们,我们打扮漂亮点,自己的心情也会好很多。小姐你说呢?”
绎儿看着镜子里,被雁奴高高挽起的发髻,破涕绽出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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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更新的比较慢,因为一直在查资料,核对资料的真伪。所以,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谢谢!
第四十四回
雪停了许久,被猎队兵马践踏过的土地显得有些狼狈,原先白色的天地变得不再纯净,茫荡荡的原野上千沟万壑,黑色的泥土搅拌着灰白的雪沫裸露在眼前,一切的寂静都被打破了。
太子河上的冰如尼思雅所描述的那样,冻成了厚厚的一层,亮的可以照出人影来。几个内卫士兵正在卖力的打扫整理着冰面,为明日一早的冰嬉做着准备。天上的太阳如迟暮的美人,才露出半个脸来,就已经到了应当落下去的时辰了,一切显得懒洋洋的,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富绶胖嘟嘟的小手紧紧地拽着绎儿的衣襟,看着在雪地里嬉戏玩耍的孩子们,满是羡慕的眼光,于是跌跌撞撞的在雪地里欢呼雀跃,时而发出兴奋的叫声,一心想融入到热闹的圈子里去。
绎儿爱怜的看着方才一岁出头的儿子,放慢了脚步就着他撒娇耍闹,自己却将目光放到很远很远的雪原那边,细细的出神。
她没有加入到狩猎的队伍中去,因为伯奇早已经陪着兴致勃勃的豪格形影不离,雅木和步云不甘示弱的跟在后面,全然是一副较劲的模样,谁也不愿在阵势上输给对手。而她全然没有那份兴致,对于她而言,被冷淡遗忘了将近一个月,已经练就了她的心如止水。她不想放下自己的骄傲,放下自己的尊严去讨好别人,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落一个死乞白赖的名声。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争也是争不来的。”她如是对自己说,像是宽慰,又像是大彻大悟后的觉醒。不管怎样,她至少还有个儿子,天下找不出比这个儿子更贴心的亲人了。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摸富绶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帽子下,团粉似的小笑脸,兴奋的叫着:“额娘!额娘……看!看!”
被风吹得冰凉的小手上赫然擎着一个锈蚀的箭镞,这本是一个寻常物,却在这个小家伙的眼里成了一个大宝贝,献宝似的将箭镞举得高高的,生怕绎儿看不见:“看看……”
绎儿蹲下身去,接过富绶手里的箭镞笑道:“这是箭镞,是放在弓箭上用的。”
富绶偏着小脑袋打量着面前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听的太明白。
“你阿玛他们打猎,用的就是这个。把这个装在木杆上,然后……”绎儿做了个瞄准拉弓的动作,“像这样……”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人就愣住了。
远远的,只看着一队宫娥拥着一个蒙装女子往这里来了,脚步轻快,似乎心情很不错。看着打扮和阵势便知道是个权贵,自己身份低贱,也不想惹什么麻烦,绎儿连忙拉着富绶回避开来。方才退到一边,便被一个清脆的女声用蒙古语叫住了:“前面是哪位?”
绎儿沉了呼吸,只得带着富绶在原地站住,垂着头,等着那队宫娥近前来。
“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吧?”那个蒙装女子到了近前,细细打量了绎儿一番,和颜悦色的用蒙古语说道。
“奴婢应该没有见过您。”绎儿努力搜索着脑海里的记忆,却始终想不起有这么个人,如实用蒙古语回答道。
“呵呵,”蒙装女子笑道,“我们应该是在宫里见过的,不过,那时你好像……”
“格格,她是豪格贝勒的侧福晋,祖家的那个格格,您忘记了?”一旁的贴身婢女提醒道。
绎儿心里一震,有点茫然不知所措:“是,奴婢是祖家的人。敢问您是……”
“我家格格是次西宫福晋庄妃娘娘。”贴身的婢女答道。
“奴婢不知娘娘驾到,言语冲撞,请娘娘恕罪。”绎儿连忙行礼下拜。
“快起来!”庄妃示意身边的婢女扶住她,“你居然能听懂蒙语?”
“奴婢家里当时有很多的蒙古骑兵,所以从小就会蒙古语。”绎儿恭恭敬敬地答道。
庄妃点头笑道:“嗯。祖家的女儿都这么出色,难怪大汗这么在意招降祖家的人呢。”
“娘娘谬赞了。”绎儿不敢抬头,只是小心翼翼地回禀道。
“你怎么不去参加围猎?”庄妃往远处看了看,“我听人说过,你原先是上过战场的人,骑术武功应该都是了得的。”
“奴婢在府中侍奉,业已弓马生疏了,不敢在这里献丑。”绎儿一边应付着,一边去拉扯弄不清状况的小富绶,这个小家伙全然不知道害怕,还一径伸手去够庄妃衣摆上耀眼的东珠。
庄妃倒是不很在意,弯腰去摸摸富绶的脑袋,爱怜道:“这是富绶吧?都长这么大了呀!先前我听说这孩子抓周的时候,居然抱着十四爷的旗主之印不放,人人都说,这个小子是个聪明主儿,从小就知道抓权。”
绎儿听着这话,敏感的察觉有弦外之音,连连表明心迹:“富绶还是一个孩子,只是淘气了些许,并不知晓旗主之印意味着什么,娘娘不要介意。”
庄妃和蔼的笑道:“你别那么紧张,我也就是当个笑话说说。这孩子俊俏聪敏,将来跟他阿玛一样,执掌一旗做个旗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绎儿只觉得心里一阵发紧,硬着头皮笑道:“承娘娘吉言了。”
庄妃直起身子,正视着绎儿不紧不慢道:“听说先前伯奇侧福晋进门的时候,还发生了点事情?呼吉雅福晋现在怎么样了?”
“回娘娘,伯奇侧福晋进门的时候,当中确实有些误会,但是应当与福晋没有什么关联。福晋现已经回了府中,眼下随扈狩猎去了。”绎儿再三斟酌着字句回答。
庄妃的脸色依旧是平和自然,看不出太多的心里活动:“我听说,哈达格格亲自送呼吉雅福晋回的府?可有此事?”
“回娘娘,确是如此。”绎儿不敢隐瞒,只求着快点问完。
庄妃点点头,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有句话,请你方便的时候,转告豪格贝勒,就说,是大汗的意思。大汗说,让他不要和岳托贝勒走的太近,也不要和哈达格格过从甚密,以免出什么事端。其中的深意,你可懂得?”
绎儿冰雪聪明如何猜不到其中的深意,但表面上只能装做愚钝:“回娘娘,奴婢愚钝,大汗的话奴婢不很明白,但是奴婢会照实转承贝勒爷的。请娘娘放心。”
“好了,我也不多说。随扈狩猎的队伍就快回来了,你带着富绶回帐中梳洗一下,准备接驾吧。”庄妃伸出手掸去了她肩上的浮尘,笑的温润如水,一语双关,“以后还要烦劳你受累。”
绎儿的身子微微一颤应命道:“这是奴婢分内的事情。”
“嗯。”庄妃撤回了自己的手,“你跪安吧。”
“是。”绎儿如逢大赦,躬身行礼后,抱起富绶往自己的帐房退去。
庄妃回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句。
一旁的贴身婢女发疑:“格格何故感叹?”
庄妃呵出一口白气:“我现在了解大汗为什么会答应和祖家联姻了,豪格府中,将来能为他生为他死的,也就是这个女人而已。这个女人很聪明,对于形势了如指掌,却含而不露,心思远比呼吉雅他们慎密得多。”
“她方才不是说,没有听明白格格的那番话么?”贴身婢女有点迷糊。
“她是因为懂了,才说不懂的。”庄妃冲着自己的婢女解释道,“人的聪明不在于事事显露精明,而在于在应当装傻的时候装傻。”
绎儿自然无暇听到他们主仆的一番见解,抱着富绶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自己的帐房走去,雪包住了她的脚踝,富绶趴在她的肩头上,往后看着她留下的一串长长的脚印,大声叫着:“雪雪……额娘,雪……”
绎儿气喘吁吁地应道:“嗯,是啊,雪很深呢。”
“要……要阿玛……阿玛……”富绶咕哝道,抱紧了绎儿的脖子,把脸埋在她厚厚的狐裘围脖之中,显得突然间有点郁闷,“想阿玛……”
绎儿的眼睛里泛起一阵水雾,哽咽道:“阿玛快回来了,绶儿乖……”
远处的天穹黯淡了下来,夜幕就快要降临了,随扈狩猎的队伍很快就会回来,可是富绶想要见到的人,却不一定会回到他们母子的身边。
绎儿埋头往前走着,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长,也不知道身后的路已经延绵了多长,她有点累了,但是还要继续支持下去。
帐房不知不觉已经近在眼前了,而怀里的富绶已经睡着了,呓语时流下的口水濡湿了一片,绎儿喘了几口气,不等去唤帐中的雁奴,便看着雁奴急急地迎了出来:“小姐!小姐!”
“怎么了?”绎儿紧走了几步,雁奴已经迎到了面前,见她一脸惨白的脸色,知道出了事情。
“刚才大少奶奶过来,说是袁姑娘不见了。”雁奴心急火燎的说道。
“什么?”绎儿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不见了呢?你们找了没有?”
“奴婢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寻到人影。”雁奴焦躁不安,眼圈都红了,“这可怎么是好?这荒山野岭的,要是遇到个豺狼虎豹的,那……”
绎儿努力镇定下来,将怀里的富绶交给雁奴:“不要瞎说。郁妹还是小孩子,跑不了多远,估计也就是迷路了。你把富绶抱进去安顿好,我去找。”
“你一个人去?我让如雁陪你吧。”雁奴抱着富绶,不无担心的说。
“没事的。我沿着太子河往下游找,找不到就回来。”绎儿整了整暖耳还有斗篷,平了几下呼吸,“你再找两个人,叫如雁领着,各个帐房再找一遍。找到了就差人告诉我。”
“嗯,我知道了。”雁奴点点头,“小姐你自己多加小心。”
正如绎儿预料的那样,袁郁本来是在和祖泽润的小儿子捉迷藏,不想躲着躲着就迷失了回去的路。眼见着天色将晚,猎队就要回来了,自己却仍然找不到回去的路。周围到处是长的一摸一样的帐房,大大小小的,让她分不出彼此,更找不到那个属于祖家的帐房。就在一众人焦急的寻找她的时候,她也不知所措的贴在一个帐房背后的帐幕上,惊恐的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陌生人。
她素来是清楚的,这个地方最讲究长幼有序,尊卑有礼,如果不甚跑错了地方,单凭她战俘的身份,虽然有祖家监护,但也会惹来大祸。越是害怕,越是没了主张,她由着感觉一路往西面挨着帐房找过去,一心想着用最笨的方法,赶在猎队回来之前找到祖家的帐房,可是现实却一筹莫展。
来来往往的女真人蒙古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十二三岁光景的小丫头,她虽然穿着女真人的衣服,却俨然是关内人的身量和肤质。有几个好心的扬声问她,她却听不懂女真语和蒙古语,吓得更甚,跑得更慌。
她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和这样根本无法沟通的人说话,她咬着嘴唇,只希望能找到回去的路。
不远处的帐房门口一阵阵喧闹的声音传来,她指望着也许能找到祖家的人带她回去,于是凑了过去,却发现是一群女真族的女人聚在一起,看着萨满们跳舞做法。萨满面前的案板上放着一头还活着的黑猪,浑身漆黑的不带一根杂毛,正在拼命的挣扎,大约也是预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将至。
她不知道她们在进行什么样的仪式,想着快点穿过人群,不要让人发现,于是挨着帐幕往另一端挪过去,不想一脚踩下去,竟听到了一声人的惨叫。她吓得张大了嘴,刚要尖叫出来,就被一个人从身后捂住了嘴。确切的说,是隔着帐帘捂住了嘴。
第四十五回
袁郁心里一阵发慌,反身用肘去打身后的人,却不想被挟得更紧:“唔……”
那个人压低了声音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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