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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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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谢弘甚没情趣的打了个喷嚏。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个时候打喷嚏!”绎儿用力一甩他的手,鼓起嘴,恨死了他的俗无可耐的没情趣。

“你还怨我?要不是你占了床占了被子,我至于受凉吗?”谢弘冲她嚷道,“真是不讲理!”

“好了好了!”绎儿竟一把脱下了自己的兔绒披风,扔到他的脸上,“给你!咱们扯平了——”

第二十三回

 三两天的新鲜劲过去了,成天面对望不见边际的浩淼海洋,鲜有几艘海船经过,绎儿渐渐乏味的无聊起来——她已经到了连觉都睡够了了程度。谢弘倒是忙得不亦乐乎,这个宁静的傍晚时分却连人影都寻不见。

绎儿郁闷的叹了声气,跳下地来,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消遣。

工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一支晶莹剔透的红玉笛来。

绎儿瞠大了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光滑温润的笛身:“好漂亮的笛子!还是红玉的呀……”

这下子可有了消遣的好东西,绎儿推开窗户,爬上吊床,吹了起来,一时间宛转悠扬的笛声响彻云霄。

伴着绎儿的笛声,门帘一挑,谢弘疾步进了门:“喂!别吹了!”

绎儿不理他,却被他一把将笛子夺了去,立时叫了起来:“干嘛那么凶啊?”

“我们这是去执行任务,不是游山玩水!”谢弘头疼不已,这个丫头真是祸害,“你……”他正要往下说,却被人打断了。

“将军,前面有船拦了去路,让我们停下!”舱外有侍卫叫道。

“是官是私?”谢弘一边瞪绎儿,一边问道。

“是官船,而且还是蜈蚣船!”外面应道。

“先抛了碇石,我就来!”谢弘翻箱倒柜的找东西,转脸又问绎儿,“有一个信封看见没有?”

“什么信封?”绎儿还在生气闹别扭,“情书么?我不晓得!”

“行了!别闹了!快下来帮我找!”谢弘急道。

“你又没让我看着!自己找吧!”绎儿索性使起小性子躺下来,不理他。

“喂!”谢弘哭笑不得,“你给我下来!”

绎儿翻了个身不理他。

“好!你有种!”谢弘疾步走到吊床的绳索边,抬手解开了一端的绳子,绎儿立时像滑梯一样从上面滑到地上,摔坐在地上。

“你……”绎儿揉着摔疼的屁股火大,“信封不是在你脚底下!眼大无光找了半天,还怨我!”

谢弘正要发作,这时门帘一挑,一个将官模样的人领了一队水兵进了座舱:“哪一位是谢将军哪?”

谢弘恰好捡起了脚边的信封,于是抱拳一笑:“在下谢弘,有礼了!”

“既然是宁远来的,当知道此处的规矩。”那将官冷冷一笑,“没有督师衙门的传票是过不得这旅顺口的!”

“这个是自然。”谢弘一笑,将手中的信封递了去,“督师衙门的传票在此,请过目!”

那将官扫视几行,复又递了回来:“行!你们可以靠岸上岛,过旅顺口往东江也行。请!”

“请!”谢弘又是一礼,抬眸一笑。

那将官领着手下匆匆下船走了,谢弘送至甲板,望见那只船走远了,方才叫道:“来人!”

“在!”几个水兵应命。

“把船上的旗号都收了,换衣服直捣东江!”谢弘命令,“谁敢走漏风声,军法处置!”

“遵令!”几个人分头去了。

“为什么要收了旗号换装啊?”绎儿凑到他身边,望着那艘大船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我这次的任务是潜入东江,监视毛文龙。”谢弘这才道出秘密所在。

“那……”绎儿刚要追问。

“绎儿快去拿弓箭!”谢弘骤然冒出一句。

“干什么?”绎儿费解。

“别问了!快去!”谢弘推了她一把。

绎儿飞跑进座舱,取了弓箭又奔回甲板上。

谢弘抽出一支箭,拉弓上箭,瞄准了一个向这边飞来的小黑点,轻轻一松手,只听得“嗡”得一声,那个小黑点应声而落,在不远处溅起一阵水花。

谢弘将弓一扔,纵身入海,惊得绎儿一声尖叫。

待到绎儿缓过神,却看见他顶着一头水珠儿窜出水面,敏捷地抓住了那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黑点游了回来:“绎儿!快放绳子!”

绎儿慌手慌脚把缆绳放了下去,谢弘一把抓住了绳子:“行了!拉我上去!”

好容易费尽吃奶的力气把谢弘拉上甲板,绎儿瘫坐在甲板上半天爬不起来:“你……你这只猪……重死了……哎哟……”

谢弘就势也“大”字形躺在了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行了……好久不下水了……喘成这样……”

“你下水干吗?”绎儿用脚踹踹他。

“喏!”谢弘就手把刚才的那个“小黑点”扔到绎儿怀里,“看看有没有信?”

原来那个“小黑点”是一只鸽子,被谢弘一箭穿喉,死状甚惨。

绎儿不经意的撇撇嘴,扯开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小心地抽出了一张油纸,顿时像发现了奇迹一样:“哎!哎哎!真有信啊!你快看啊!”

“就是知道有信,才把它射下来的嘛!”谢弘翻身坐起来,一把拽过纸条,浓浓的剑眉一扬一展,“我就知道他有这么一手!”

“什么呀?”绎儿饶有兴趣挤到他面前。

“他向金州的张盘报信,让他转告毛文龙,宁远派人前往东江,不久即到,让他们心里有个底儿!”谢弘扔给绎儿,“你自己看吧!”

绎儿并没有看,只是追问:“这就是说,东江那里的确有不可告人的蹊跷?”

“大概是吧!我也不确定!只有到了那里,才能下定论!”谢弘站起身,“哎!别跟着我,我去换衣服。”

“你以为你是潘安啊!谁要看啊!”绎儿眯嬉了眼睛,故意待看不看地损他,“去吧去吧!”

不经心一路上的海船的多了起来,与旅顺口的那边成了鲜明的对比,佛若另一个世界。海面上远远近近的渔船商船遥相呼应,甚是热闹。

绎儿一下子也从前些日子的郁闷中被解放了一般,顿时兴奋了起来,成天站在甲板上指来指去:“哎!你们看!那个船好大啊!”

“你不用这么丢人吧!在广东这种船多的是啊!”谢弘白了她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哼!你是南蛮子,我又不是!”绎儿带着嘲讽还以颜色。

“是啊!南蛮子见过的,北夷未必见过。南蛮子见船的时候,北夷还在啃树皮呢!”谢弘轻佻嘴角。

“怕是你自己啃过,硬赖在别人头上!”绎儿鼓着小嘴,没给他好脸色。

谢弘倒是少有的沉默并没还击,只晓得她耐不住寂寞,一会儿又会大惊小怪的喋喋不休。

这不,才转脸的工夫,她又嚷嚷上了:“啊!那是兵船么?好大啊!你看啊——”

“那个兵船又什么稀奇?”旁边的一个卫兵道,“那不过是朝鲜的破兵船而已,哪里赶得上咱们大明的福船和蜈蚣船!他们至多放几根鸟铳,咱们的可以放红夷大炮呢!”

“啊?红夷大炮也可以放上去么?”绎儿多少有点惊愕,“它……它不会沉下去么?”

一时间,周遭的水军脸色都青得发黑地瞪着她。

“干……干嘛这样看着我?”绎儿心里一阵莫名的发怵,不自觉得缩到了谢弘身后,“他们干嘛这样……”

“谁让你犯了水军的忌讳。”谢弘低声笑道。

“我什么时候犯了水军的忌讳?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会不会沉’而已啊!”绎儿一脸委屈。

“你还说!看见了吗?再说他们可就要揍你了!”谢弘抬手一捂她的嘴,压低了声音,“在船上最忌讳说‘沉’字,还有,吃鱼的时候,一面吃完了要说‘正过来’,不可以说‘翻过来’,记住没有?”见绎儿点了头,这才放了手。

绎儿使劲吸了几口气:“真的可以放红夷大炮吗?”

“当然可以,等回了宁远,你就可以见到了。也许,到了东江,你也能看到。”谢弘答道,“你真是大惊小怪。”

“哪有!只不过我见得少而已。若是论起马,你可就不如我了!”绎儿一甩鬓角的小辫子,扬扬新月眉,偏着头望他。

“怕是大言不惭吧!”谢弘低头一笑,有点窃窃地嘲讽。

“哼!”绎儿双手一叉腰,透着皎皎英气,“你随便问呐!”

“什么马才算得上好的战马?”谢弘随口挑了一个道。

“这个简单!上好的战马呢,必须胸部宽厚,背上平实,颚骨削瘦,眼睛清亮有神;脖子呢,要能像‘弯弓’一样昂起来;马蹄边缘要整齐清晰。总的一句话,就是壮!”绎儿一边绕着谢弘转圈,一边在他的身上比画,最后煞有其事地拍拍他的肩,“兄弟,你不行!太瘦了!”

“我是不行啊!你大约够得上!你的颚骨够削瘦,”谢弘一把抓下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的蹄子边缘也够清晰!”

“你——”绎儿被他抢白一通,一如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恼火地甩开他的手,“你混蛋!”

“你指桑骂槐地对我就可以,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成了混蛋?你这是什么道理?”谢弘反问。

“我从来就不讲道理!”绎儿理屈词穷的胡搅蛮缠。

“孔夫子教训的是,天下的确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谢弘若有感悟的长叹一声。

“别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我平生最恨这句话!”绎儿一副深恶痛绝的仇恨状,攥紧了拳头,“他说的这句话最没道理!他应该怪他自己没本事,连个女人都摆不平,还找借口说难养,却妄称夫子,其实简直是强盗!”

“哎呀,啧啧——豪杰啊!才女!”谢弘忍着笑,却在心里第一次感觉到绎儿刁蛮精灵的可爱,“哦!照你这么说,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强盗了?”

“在我眼里,除了祺哥哥,天底下的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绎儿翻了一个白眼,呛呛的,“都是吃着勺里的,看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家伙!”

“我也算在内么?”谢弘一本正经的惊诧状。

“你以为你不是?”绎儿轻笑一声,瞥了他一眼。

“我可是连勺里都还没吃到呢!”谢弘委屈的像个孩子,“平白背上了个骂名,划不来啊!”

“划不来与我何干?”绎儿嗤嗤的笑起来,“你真是莫名其妙!”

“跟你商量一下,舍近求远划不来,干脆吃你这勺如何?”谢弘故意涎着一张脸。

“你——”绎儿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却被他先一步扼住了,“寡廉鲜耻!”

“哎!你的脸也会红哎!”谢弘逮到机会调侃得可劲儿,“我以为你这样大大咧咧的蛮丫头不晓得什么叫脸红呢!”

“谁脸红了!”绎儿挣扎着冲他嚷嚷,却觉得自己的双颊一阵阵的发烫,“你……”说罢,狠狠踹了他一脚拂袖而去。

就在他们紧赶慢赶直捣东江之时,东江这一边,东江总兵毛文龙却已经登上了快船,扬帆起锚出了海。他的目的地恰恰与谢弘和祖绎儿是个相对,他的目的地正是宁远。

早在八月初,他便得到了袁崇焕抵达宁远的消息,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他一直处于观望阶段,对于素昧平生的袁崇焕,他到底是测不出深浅。原先对于袁崇焕“先从东江坐起”的遏制策略,他大为不满,也给天子上了奏疏,倾诉了自己孤撑海外的苦衷,又将袁崇焕形容为“诸臣独计除臣,不计除奴,将江山而快私忿,操戈矛于同室。”天子的回复也不过是充当了个和事佬,潦草安抚两三句罢了。本以为这一切就再无转机,却没料到在天子的批复到达之时,袁崇焕的态度也骤然又了个大转弯——居然邀他离开东江赶赴三岔、旅顺间的双岛商议军机,并将十万两军饷批了下来。于是,他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试探深浅,都应当往宁远一偈,大约可以算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

他这里动身不久,谢弘和祖绎儿也登了岸。他们并不是在东江的水军大营上得岸,而是折到离东江北岸八十里的鹿岛。之所以这么做,为得是不惊动毛文龙,顺利潜入东江。然而,天不如人愿,才上得岸,麻烦便接踵而至了。

第二十四回

 “老人家,我们想去东江,能搭个船么?”谢弘找了半晌,才找到一艘可以进深海的大渔船。

“去哪儿?”老渔夫似乎有些耳背,老态龙钟的迷糊。

“东江!就是皮岛——”绎儿伏在老渔夫耳畔提高了嗓门。

“哦哦——东江啊!”老渔夫嘬了一口旱烟,“今天不去了!太晚了!要走,明天吧!”

“我们赶时间呢!”谢弘说道。

“这附近可有海盗,晚上……”老渔夫摇头,花白的胡子一撅,“不安全——”

“没关系!他就是海盗的头儿!”绎儿不忘调侃,一拍谢弘的肩。

“什么?”老渔夫这会儿的听力不逊,乍然瞠大了溷浊的眸子惶恐不已。

“别听她胡说!”谢弘瞪了绎儿一眼,“别添乱!”

绎儿冲谢弘诡秘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我出高价!一锭银子!足足五两啊!”

老渔夫本是乡野荒僻之地的闲散人,哪里见过这么些银子,顷刻眼睛都有些不好使了。

“老人家,行不行您倒是给句话呀!”绎儿乘热打铁,又从怀里掏出一锭,“老人家也忒贪心了吧!好好——两锭就两锭吧!我认了!您可不许反悔了哟!”

“爷爷!这么多银子,咱们去吧!”一旁十二三岁的孙儿眼馋,“这么些银子赶得上咱打半年鱼呢!”

“你小子光知道银子好,可要是遇上了海盗,咱们可连命都没了!”

“海盗只抢商船,咱们打鱼的不抢的!”孙儿眼巴巴的望着绎儿手里的银子,“咱去吧!冒点风险值得!”

“就是啊!”绎儿又在旁边吹风,“老人家,您瞧您的孙子多有闯劲儿啊!”

“那……上船吧!”老渔夫舍下了犹豫,把烟枪捌在腰上,“狗儿,吩咐开船!”

“好咧——”小孙儿乐颠颠接乐绎儿的银子揣在怀里,背起了鱼篓跳上了船,“公子,小姐,上船吧!”

谢弘跃上船回头拉绎儿:“你还真有办法!”

“那当然!”绎儿得意地一笑,扯着他的手跳上船,扶着他站定,“谁会无利起早啊?你会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这个你都不懂么?”

“你还是说点吉利的吧!”谢弘扶着她在船舱里坐定,“别碰上海盗是真的!不然麻烦就大了!”

“嗨!你不是海盗的头儿么?抢不抢还不是你一句话!”绎儿调笑地得意。

“还说!我是海盗头儿,你就是海盗婆儿!”谢弘就着话头反击。

“哼——”绎儿把头扭到了一边不理他了。

静了一会儿,只听见船舱外海浪的声音。

“哎!真不理我了?”谢弘捅捅她。

绎儿却窝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气性挺大的!这么小心眼啊!”谢弘哄她,“行啦!我收回刚才的话还不行么?”

绎儿仍然猫着不动。

“喂!”谢弘动手拉她。

“别闹……”绎儿打开他的手,依旧猫着,“我胃里难受……”

“又晕船了?”谢弘关切。

“嗯——”绎儿有气无力地甩出一句后,突然捂着嘴爬了起来,却因为失衡摔了个正着,趴在谢弘身上:“呕——”

谢弘后脊梁一阵凉气上涌:“别……你别吐在我身上……我才换的衣服……不要啊……”

“呕——”绎儿这时已经是头晕目眩,也顾不上许多,吐得一塌糊涂。

谢弘只觉得后襟凉飕飕透过来,连忙腾出一只手解开了自己的外衣,一气地往下脱:“你起来一点!你压住了……哎哟!我的天哪!我的小姑奶奶,谁让你吃这么多啊!天啊——”好容易把外衣脱了下来,忙团了团扔了老远。

绎儿才管不了他的难受,枕着谢弘的肩膀睡得懒蛇一样,迷迷糊糊的受用的搂着他,生怕跑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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