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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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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有什么不对吗?”谢尚政应了一声,接过诗月递来的茶杯。
“老爷,一封家书里面会写些什么呢?这里面若有什么机密或不轨动机,会给谢家带来一大堆的麻烦。”诗月慢条斯理。
“能有什么不轨动机?夫人多虑了!元素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谢尚政漫不经心地呷了口茶。
“画人画虎难画皮,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现在到底是个朝廷钦犯!”诗月强调,“官场上行走,走错一步就步步错了!”
“诗月!”谢尚政叹道,“我们不必这么敏感吧!”
“不是我敏感。老爷别忘了,刑部还在彻查袁督师擅自处决毛文龙的事。要知道,毛文龙被杀,老爷也是有份的,而且罪责可不轻啊……”诗月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谢尚政的心上,“所以说,这件事情公子还是……”
谢尚政沉吟了一下,思索再三:“……我知道了!你让人把弘儿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诗月背身的一霎那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房门再次启开的时候,谢尚政不自主地深深吸了口气,方才抬头:“来啦?”
“是。爹,你找我?”谢弘恭敬地应声道。
“过来坐下吧。”
“是。”
“早上兵部来了公文,马上就要开始收复永平四镇了,兵部命令我们即刻带兵前往遵化,配合整个战局。所以,送信的事情你就不用亲自去跑了,让阿喜去就行了。”谢尚政将桌上的公文递给谢弘。
“可是……”谢弘有些不放心。
“阿喜是家里的旧人了,跟着咱们也有十几年了,可靠得很。你不用担心。”谢尚政打消他的顾虑,“为父明天先启程去遵化,还有些公务要交给你料理一下,等一切安排妥当了,你随即前往永平跟孙大人部会合,然后在那里等为父。。”
“是!”谢弘收起了公文,“孩儿明白!”
“公子!”门外一个声音叫道。
“什么事?”
“门外有位姑娘找你,说是跟公子约好的。”
“知道了,我就来。”谢弘说着起身,“爹,我出去一下。”
“是谁啊?”谢尚政谨慎地问道。
“是绎儿,”谢弘一笑,“约好了一起去看督师。”
“看督师没什么不好的,爹不会反对你。但是,你也是大人了,人家是新寡,瓜田李下的,得学着点避嫌。”谢尚政隐隐有些不悦。
“是。孩儿知道了。”谢弘沉下声应道,“如果没什么事情,孩儿就告退了。”
“记得替为父向你袁伯伯问好。”
“是……”
第三十二回
绎儿小心翼翼地从食盒里往外取出酒菜,温驯安谧的仿佛另外一个人:“袁伯伯,我从六必居带了些酱菜来,您吃吃看合不合胃口。”
袁崇焕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反常,于是试探地问道:“怎么?今天什么日子?这么奢侈?”
“伯父来了书信,让我回永平和他们会合,三天后,我就要走了。”绎儿不着痕迹地将另一双筷子放在了谢弘面前,回身收拾着食盒。
谢弘本能地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张嘴的一刻又咽了回去。
“这么说,是饯行酒了。”袁崇焕早将谢弘的反应收在眼底,只作未曾看见,却也替谢弘委婉地留她,“你不打算在京城陪袁伯伯了?”
“我还要回锦州为爹和祺哥哥守孝。”绎儿淡淡的一笑,鬓间的白绢花映衬着她的脸,竟然有了几分相近的苍白,“反正,过不了多久,袁伯伯就会回宁远了,我们还能见到呢。”
话说到如此的绝境,袁崇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将话题引向谢弘:“弘儿,我听本直说,你和你爹也要去遵化配合战局,是么?”
“是。不过,我爹让我去永平随同会战。”
“什么时候走?”
“我爹明天就走,有些公务没处理完,我还要等两天才走。”
“你们俩倒是可以搭个伴去,路上也有个照应。”袁崇焕默默地看着绎儿斟酒的动作良久,长叹了一声,“唉——你们都走了,只剩本直陪我了。”
“很快就会见面的,袁伯伯不用伤感。”绎儿将酒杯递上,自己端起了茶盏,“绎儿以茶代酒,敬袁伯伯一杯。”
“督师要好好保重!”谢弘举起酒杯,“弘儿也敬您一杯。”
“好啊!来,绎儿,我也敬你们俩!”袁崇焕一笑,“一路平安!”
“是!”
谢弘的酒杯和绎儿的茶盏相碰之际,绎儿的手不经意地一颤,洒落溅出了几枚酒花,宛如她内心的惶恐又跳到了面前。
两人也不知怎样出得门,绎儿提着食盒在前面缓缓地走着,脚步凌乱的有如她的心情。
她知道他不会一直这样沉默,他一定会说话,可是久久的,竟然没有任何的言语。
直到在客栈门口站定,已然是沉默无言。
这样的沉默有些死寂的郁闷。
绎儿低垂了长长的卷睫,终于蠕嚅了一下嘴唇:“好了,我回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是……”
她抬脚迈进了门,她以为他会扯住她,希望他扯住她,但,他没有。
绎儿再回头的时候,门口只留下穿梭的人流,再不见了他的影子。
她的心空落落的,有一份泫然欲泣的伤感。
她知道,她也告诉自己,她的生活从此沉入了永远的平静,不会再有什么涟漪泛起了。
然,她似乎又错了一次。
“公子!”谢弘刚刚回到家门口,阿喜就迎了上来。
“有什么事么?”
“先头(刚才)你出门不久,有一个姑娘送来一个匣子,说是交给你的。”阿喜从门房取了一个黑漆的长匣子递了上来,“就是这个!”
“你没问那个姑娘叫什么?”谢弘努力回忆着在这京城里还有什么旧识。
“问了,她说,她叫雁奴。”阿喜抓抓脑门。
“雁奴?”谢弘隐约生起一丝疑惑。
“是不是梁家的丫鬟啊?”阿喜以为他记不起来了,于是提醒。
谢弘完全是充耳不闻地径自打开了匣子,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又合上了匣子:“你告诉老爷,我出去一趟。”
“公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啊——”阿喜不及拦住,只得望着他疾步消失在夜色中。
客栈的房间里,一盏晕黄的油灯下,雁奴一边熟练地磨着墨,一边歪着头凑在绎儿身边,看绎儿写家书。
“等这里安排好,我就会去永平和爹他们会合。你先走一步,明天就动身吧。”绎儿流畅地在信笺上签下名字,默念了一遍,方才搁笔。
“我要跟小姐一起走嘛!”雁奴不依。
“京城的事情还没料理完,如果没什么变化,我后天就会启程。”绎儿封好信封递给雁奴,“让你先去,是为了报个平安,也把督师在京城的情况带过去,安定军心。”
“唔,”雁奴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信折好了放进怀里,“我晓得了。小姐,你放心!”
“真是我的好雁奴!”绎儿绽出一丝久违的笑,爱怜地拍拍雁奴粉粉的小脸,“你先回房睡吧,明儿还要早起赶路呢!”
“哎!”雁奴不自主地打了个呵欠,“那我睡去了。”
“去吧。”绎儿心疼她,连连点头。
雁奴反身刚带上房门,一回头正见谢弘从楼梯上来,忙打招呼:“哎!谢公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你家小姐呢?”谢弘看了看还亮着灯的屋里。
“屋里呢!咦?这不是我一个时辰前才送去的匣子么?”雁奴眼尖。
“嗯。”谢弘应了一声,抬手去敲房门,“绎儿!”
“什么事?我已经睡了,明儿再说吧。”
“我有急事,把门打开。”谢弘并不就此罢休。
“小姐,你不是还没睡么?”雁奴也帮着叫,“公子有急事呀!”
绎儿见避不过,只得将门启开一条缝:“有什么事说吧。”
谢弘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雁奴:“我想跟你谈谈。”
“雁奴,你去睡吧。”绎儿拗不过,温言打发雁奴。
“哎!”雁奴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出去了。
“说吧。”绎儿隔着门缝,淡淡道。
谢弘抬手用力推开了门,这一个突然的动作,惊得绎儿不由往后紧退了两步:“你……”
谢弘回身关上了门,一言不发地走到了桌边,将匣子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抬头逼视着绎儿。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男女共处一室不方便。”绎儿扶着桌案坐下来。
谢弘只按住匣子,往绎儿面前一推,沉下声:“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东西应该完璧归赵。”绎儿早料到了他的反应,此刻并不惊悸。
“从我送给你那天起,它就不再是我的了。”谢弘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以平和的语调说出来,“你当初收得,为什么现在又要还我?”
“我听程先生说,你爹已经开始为你物色合适的姑娘为妻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做媒娉定情是最好不过的了。”绎儿轻轻启开匣子,取出红玉笛,“我当初收它,只是替你保管,待到你定亲的时候,再给还你做媒娉。”
“是吗?”谢弘栗色的眸子直逼向她,洞察着她内心里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那不必了!既然我已经给了你,就认定你了,算是媒娉了吧!”
“你……”绎儿转脸平静了一轮涟漪,将红玉笛放了回去,又推到他面前,“你又说疯话了!”
“我何曾说过疯话?”谢弘抵住匣子,不让它近前。
“我是祺哥哥的妻子,不是你的妻子,也不可能做你的妻子!”绎儿注视着他,分毫不让,“这种玩笑,我希望你不要再开了!”
“终身大事,岂是儿戏!”谢弘虎得站了起来,一下子控制不住脱口而出,“我是认真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赵大哥已经死了,你难道真要守着一个死去的灵魂过完你这辈子么?这是赵大哥在天之灵愿意看到的么?我不信!”
“从一而终是一个女人应有的节操。”绎儿平静了再三,“请你不要亵渎我对祺哥哥的感情,也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你这辈子的生活将是什么样的?你想过没有!”谢弘有些抑制不住地恨恨,“永远在无休止的黑暗里,没有未来,一天天这样孤独的醒来睡去,数着自己的头发一天天变白,然后悄然无声的在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死去么?至多能为你家添一个贞节烈女的牌坊,这有什么意义?”
“这是我的事,不要你管!”绎儿撇过脸不看他,眼中已有了违背意志的湿润。
“好!看来你心意已决,我多说无意!”谢弘一副心灰意冷地绝然,“今生你不再出嫁,我也无意娶妻了,还要这个劳什子做什么用!”话音未落,他一把抓起了红玉笛就往地上掷去。
绎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拼命夺下了红玉笛:“你疯了!”
“我宁可让它碎了,也不能容忍它被那些世俗恶语亵渎践踏!”谢弘悲愤欲绝,发泄似的大叫道,“他们践踏我最真挚的爱情,我根本不在乎!但是,你居然也这样!如果连爱一个人都是错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绎儿唯恐被隔壁的人听见,惶恐不已地用手去捂他的嘴:“不!你别说了!”
谢弘打开她的手:“你怕让人听见么!我不怕!我光明磊落的爱我心爱的女人,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绎儿张惶失措地去捂,谢弘却不顾一切地要说。
“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绎儿已经满脸是泪水的呜咽了,一双手也被他扼住了,再没有机会去捂住他的“疯话”。
谢弘的眸子里有些湿润,他不想让她看见,本能地一把将她用力拥在了怀里,埋首在她披散的发边。
“不——”绎儿直觉地要推开他,却被他匝得更紧,挣扎着逼视他,“放开我!你……听见没有……疯了!你简直是……”
谢弘望着她惊惶的眼神,不想再去枉费心机地争辩什么,带着几分冲动掬住了她的唇。
“唔——你……”绎儿宛若被芒刺扎了一般,全身一震之后,疯狂地推搡他,却根本挡不住他此刻失去理智的侵蚀,“别碰我……你……你不能……”
她的话被狠狠地堵了回去,这个吻是带着霸道和蛮横的,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仿佛在她原本竭力维持的平静水面上激起了千层的浪花。她强作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一潭幽静的死水,正以理智不可抵抗的气势在暗流涌动中复活了。
谢弘吻得更深,将她的柔软紧匝在怀中,生离死别一样的誓不放手。
绎儿僵硬冰冷的心被他的炙热熔化了,原先绷直的背脊也软了下来,倚靠着他有力的臂膀才勉强支持住。那种最熟悉最窒息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甚至是一种忘情的渴望,眼眶禁不住湿了一片。
谢弘滚烫的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滑到了她的耳根,摩挲着,引来一阵酥麻,在凝脂上晕红了一片。
绎儿迷醉于他急促的呼吸,不自觉得连自己的呼吸也控制不住了,烫人的手也攀上了他的肩,贴紧了他,一紧再紧。
谢弘爱不释手地贴紧了她潮红的脸颊,倾身覆上去,将她压在柔软的榻上,尽情享受片刻的甜蜜。
绎儿没有了思维一般,只剩下呼吸,意识里,衣物不知何时已经褪去,身体微微一凉之后,便是滚烫的裸裎肌肤熨了上来。
“我要你……绎儿……”谢弘比她更忘情,疯狂掠夺着她的每一缕芳馥,灼人的唇沿着她的唇,她的颈一路攻城略地,“我要你……你是我的女人……”
绎儿的防守一步一步地沦陷,眼见着便要全线崩溃了。
谢弘扣住她双手的一瞬间,她望见了他渴望的冲动眼神,脑中浮现起初夜时赵祺拥有她的那一刻。那一刻,赵祺的眼神里满是甜蜜的疯狂,他终于得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她是他的了,他的女人。
绎儿一激灵,奋力一把推开谢弘。
“绎儿……”谢弘冷不丁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搡在了一边。
绎儿羞愤与自责的泪水绰然而下,她狠狠地闭上眼睛,清泪滑落得无比迅捷,揉皱的被子立刻濡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谢弘见她如此大恸,知道是触到了她内心的痛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你走吧……”绎儿裹了被子坐起身,空硬地盯着地面上凌乱的衣物,淡淡地哽咽。
当房门再度掩上的之后,屋里的空气一下子冷凝结冰了一样,绎儿双肩一垮,软在了榻上,埋头在被子上放声痛哭起来。
被子上全是他的味道,她爱恋的味道,曾经想令她将自己交付出去的味道。这味道依旧浓烈,但她却已没有了那种勇气,那种执着。她自卑于他的味道,她是残花败柳之身,不配再渴望那份纯洁的爱情。
耳边还是他急促的呼吸,身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绎儿痛不欲生,却又拼命遏制这种羞耻的渴望。
痛与渴望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她一把拔下了发上的银簪,狠狠地刺在自己的腕子上,用钻心的痛和血的腥味平息了这一切……
第三十三回
梁佩兰一身布衫,正由写秋进药,气色已经稍好了一些。梁廷栋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女儿:“佩兰,病体可曾好些了?”
“多谢爹爹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梁佩兰嫣然。
“要多注意身体!”梁廷栋关怀备至。
“爹爹此来,有什么事吗?”梁佩兰一语道破天机。
“爹的女儿真是冰雪聪明!爹想问你,那日为何听说跟温家定亲便昏厥,定然有什么事瞒着爹爹。”梁廷栋也直言不讳。
“我……女儿能有什么心事……”梁佩兰低头不语。
写秋听闻,大声地清起嗓子。
梁廷栋皱皱眉,不悦地看了看写秋。写秋连忙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整理起屋子来了。
“你下去吧!“梁廷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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