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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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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兰。”梁斐戎从门外悄悄地进了门。
“哥哥有事吗?”梁佩兰病也略见好转,于是,支着床沿坐了起来。
“妹子的病可好些了?”梁斐戎坐到床边。
“已没什么大碍了,多谢哥哥关心!”梁佩兰淡淡一笑,心里却仍然满是酸楚,“哥哥有什么事么?”
“不知妹子的病可看出什么病根来了?”梁斐戎避而不答,转而问了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可这话在梁佩兰心中却是要害,她一时无语,只是低头去拨弄鬓角的发辫。
“妹子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那封信?”梁斐戎虽是笑颜,却让梁佩兰不寒而栗。
“哥哥,你……”
“我看到了!”梁斐戎很是得意。
“你太过分了!怎么能私自拆看我的东西!”梁佩兰犹如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的耻辱。
“妹子,你细想一下,这封信如果让爹知道,那……”梁斐戎倒是不慌不忙,坐了下来,还沏了杯茶。
这么一番话的出口,让梁佩兰一时呆若木鸡。良久,她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想怎么样?说吧!”
“妹子果然识时务!你放心,为兄这么做,不会害你,相反还是在帮你。”梁斐戎放下茶杯,似是成竹在胸,“妹子你喜欢谢弘,可谢弘却恋着祖泽汐,这个问题其实本不难,关键是妹子肯不肯帮为兄这个忙。”说罢,他转过脸,等待着梁佩兰的表态。
“你要把祖姑娘怎么样?”梁佩兰明白了梁斐戎的意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祖姑娘那样的女人,谢弘根本就无福消受,给了他不是浪费了。”梁斐戎不愿在妹妹面前说得太白,却也是点到为止。
“你要我帮你得到祖姑娘?”梁佩兰的猜测终于被证实了,梁斐戎点了头:“是!这样对你我而言都有好处!”
“不!我办不到!”梁佩兰本能的一口否决。
“那妹子就等着谢弘拒婚吧!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你就是太善良……”梁斐戎重重地扔下一句话,那么无情,这是一个亲哥哥应该对自己亲妹妹说的吗?梁佩兰顿时失力的瘫软在了床上,看着梁斐戎出门的背影,她无助的失声痛哭……
“姑娘,”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汤盏乐呵呵地敲了敲房门,“您的莲子燕窝羹来了。”
雁奴应声开了门:“我们什么时候要了羹?”
“是跟你们一起的那位爷吩咐的。”店小二把汤盏放在了桌上,“没什么吩咐,小的就出去了。”
雁奴从钱袋里掏了银子递过去:“谢了!”
“那位爷走的时候都结了帐,还留下了定钱,说以后天天都炖给姑娘补身子。”店小二推了回去。
“什么?你说,我家大少爷走了?”雁奴一惊,“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半个时辰了。”
“小姐……”雁奴回头去看桌边的绎儿。
“谢谢你了,没事了。”绎儿淡淡地说道,不见太多的表情。
店小二掩上门出去了,雁奴转身坐回桌边:“小姐,大少爷他……”
“是我伤了哥哥的心,他已经对我绝望了,我是自作自受的……”绎儿捧着汤盏,守着那一份滚烫,泪珠儿更是断了线,“哥……”
“小姐,你究竟跟大少爷说了什么?”雁奴大惑不解,“为什么他会这样对你?”
“他让我离开谢弘,和他做个了断,可我知道我做不到。”绎儿哽咽了一下,红着眼睛凄然地笑道,“我告诉哥哥,这辈子,我只求做谢弘的妻子,哪怕明天就是人鬼殊途。我决定豁出一切都不要,只想和谢弘在一起,孤注一掷地,却不料是这种结局……我真的好傻……”
“小姐,大少爷也许只是生气,等气消了,会回来的。大少爷脾气坏,可还是疼小姐的呀。”雁奴关切地伸手抚了抚绎儿因为大恸而颤抖的肩。
绎儿轻轻揭开了汤盏的盖碗,扑面而来的香味却让她虚空的身体无福消受,忽得掩口呕吐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雁奴抚着她的背脊,看着她因为呕吐而满脸泪水的痛苦神情,心如刀绞,“找个医士再看看吧!你这样下去会垮的……”
绎儿勉强靠着她站定,缓了口气:“我没事……”
“是不是楼上太闷了?我陪小姐去街上走走吧……透透气也许会好些。”雁奴扶着她坐回床边,打开了临街的窗户。
绎儿的脑子里混乱一片,嗡嗡得晕眩,支持着站起来:“好吧……”
两人一路沿着京城繁华的街道无绪地走着,在新鲜的气流穿梭往复中,绎儿恢复了一些血色,可眼神却空荡荡的游离在未知处。
“哎,这天南星可千万记住了,别给有身孕的用啊!”一个声音不知为何,竟如此清晰无误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绎儿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街角处拐弯口的地摊上,一个花白胡子的药贩子正拉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叮嘱:“这药治跌打损伤一用就好,可就是不能给有身孕的用,会出事的,知道么?”
“我这儿还一光棍呢!您老放一万个心吧!”小伙子霍然一笑,“得了!回见吧!”
“慢走啊!”贩药的老头目送他走远,一回头正看见绎儿主仆两人,“哟!两位要买点什么呐?我这儿的药可是……”
绎儿弯腰信手拈起佛焰绿色的天南星,打断了他的话:“这是辽东的天南星吧?”
“夫人看来是个内行啊!”老头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抽了口旱烟,“上好的辽东天南星,跌打损伤,包治包好啊!”
“小姐,这东西有这么神么?”雁奴一噘嘴不相信老头的吹嘘,伸出手去拽绎儿的袖子。
“我记得祺哥哥说过,这东西调水煮了服下,化淤止痛,清热解毒,是治跌打的上品好药。”绎儿轻轻放了回去,“老人家,这药怎么卖?”
“十文钱一两。”
“喂!抢钱啊!”雁奴嘴快。
绎儿一拉她:“雁奴,不得无礼!这老人家的天南星可是正宗的上品,卖十文钱已是便宜了。老人家,给我包一两。”
雁奴一边去摸钱袋,一边不甘地嘀咕:“家里有的伤药,用都用不完,还跑出来买这个。小姐,你真是钱多烧得慌!”
“你懂什么?”绎儿白了她一眼,从纸包里取了三两块天南星塞进衣袖,余下地复又包好递给雁奴,“袁伯伯前些日子受了刑,牢里潮湿,伤不容易好。你把这个交给程先生,让他合水煮了给袁伯伯疗伤。”
“哦!原来是这样啊!”雁奴这才会意一笑,伸手接来,“好!我这就去!”
“等等!把钱袋给我!”绎儿一笑。
“小姐,你又要乱花钱了!这个月的月钱都快被你花光了!”雁奴紧攥着钱袋不放,“再用,我的月钱都要保不住了!”
“行了!算我先跟你借的,等回广宁就还你。”绎儿一摊手,“加三分利,行么?”
“不!五分利!”雁奴财迷心窍。
“好!”绎儿也不计较,“拿来吧!”
雁奴这才乖乖地把钱袋塞给绎儿:“一言为定!”
“你快去吧!我一个人逛逛,晚上不用等我了。”绎儿揣好了钱袋,冲着雁奴挥挥手,“我可能去趟表哥家的外宅,有点事情。”
“哎!”雁奴扭身而去,“小姐,你早些回来啊。”
绎儿漠然一笑,转身缓步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公子!”门外的小仆人敲得起劲。
“是阿喜吧?进来吧……”谢弘的声音黯黯的闷在被子里。
“公子,”阿喜三步并两步来到床前,“有人送来封信,说是给公子的。”
“放那儿吧。”谢弘依旧蒙着头不愿多说,“我现在不想看。”
“那位小姐说是紧要的事,请公子接到信立刻看。”阿喜推搡了一下谢弘,“还是快看吧!”
谢弘翻身坐起来,眸中布满通红的血丝,着实吓了阿喜一跳:“公子,你的眼睛……”
“信给我。”谢弘一把抽过信,漫不经心地一展信笺,却为信笺上清秀的字体而清醒,禁不住条件反射地一握拳,将笺团在了手心里,攥得紧紧的。
“出什么事了?”阿喜的脸色恍惚一白。
“告诉老爷,我今儿不回来用饭了。”谢弘埋头深吸了一口气,顺手套上外衣。
“这天要落雨了,带把伞吧。”阿喜提醒。
“不用了!现在的雨已经不算小了!”谢弘没头没脑地撇下一句话,匆匆出门。
第四十一回
远处雷声滚滚而来,轰隆隆的卷积着阴云,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临街的小摊小贩似是早已预料的雷雨将至,早早便打烊收工了。原先不宽旷的街,一下子竟空落落的。
谢弘径直穿过大街,转入一条不起眼的胡同儿,脚步声阴湿的石板路上铿然而有节奏的响着。
当这响声收住之时,便看见一个老人家立在宅门口的照壁间,望着他便迎了来:“是谢公子么?”
“正是。”谢弘拱手一礼。
“我们家表小姐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老人家一闪身引他往内院走去。
雨点开始纷纷点点地洒落了,不一会儿便浸湿了地面的石板,廊檐的翘角上一时间连成了晶莹的雨帘。
老人家走到一间小楼前驻了脚:“谢公子,老奴就不上去了。表小姐就在楼上等候。请!”
谢弘一礼:“多谢!”
老人家回了一礼,飘然抽身而去。
登上狭窄的红木楼板,一步一声闷闷的回音,与屋外轰鸣的雷声似是合奏着曲儿。只是,不如曲儿的婉转动听。
一声又一声,那么沉闷,仿佛湿千钧的锤子敲在他心头的血口子上。
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了,那布置清幽淡雅的屋中,只一袭白色的缟素身影静静地背对着他娉婷立着,髻边的洁白的兰花散发着他最熟悉的味道。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呼吸,那身影平静的淡淡道:“你来了。”
“嗯。”他迈进房门,竭力保持着从容的镇定。
“坐吧。”洁白的兰花转了个角度,她侧过了脸,低垂着卷睫。
他依言扶着桌案坐了下来,沉吟了一下,舒展了剑眉:“你约我来……”
“我约你来,不过是饯别酒。”她一拎裙角,娴静地坐了下来,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另一个人。
“那好!咱们就此一别,永不相见。”他不着痕迹地一咬牙根,抬手便去执酒壶,温润的青瓷色却在此时分外的扎眼,“不醉不归!”
“等等!”她按住壶柄,卷睫微颤着支起,深澈的眸子凝望着他的深栗色的眸子,“斟酒之前,我还有一句话相问。”
“什么?”他不敢面对她,生怕一望去便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妥协一辈子,手无力地搭在壶柄上。
“今生无所冀,来世安可图……”她似在等着死神的裁定一样,气息窒在喉咙口,说话的调儿也不那么自信的清亮了,多了几分低浊与沉闷,“你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抉择……我读不懂……”
“从今往后,勿复相思。”他听到了心底里绝望的回响,吐出了字句,嘴上却是那么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纠缠的意味。
她的卷睫忽闪了一下,眼神的焦点从他透着皎皎英气的脸上滑落,坠如流星的迅捷,闪着晶莹的多芒:“……你若是定了心意,就先为我斟这杯酒吧……”
她松开了纤纤玉指,只留一袭温热予他去握,黯然神伤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甜白瓷的空酒杯,脉脉无语。
他的手不经意地一松,继而握紧了曲柄,提起这小小的酒壶却半天也使不上劲。他害怕犹豫,终还是有那么一缕感伤构成的犹豫,但他毕竟还是提起了酒壶。
修长富于完美的曲颈缓缓倾斜,细巧精致的颈口,一泓涓流清柔地注进甜白瓷的杯中,溅起的小滴珠儿激出清越的音儿,此时竟那么的清晰,不含半点杂余。
大约,这屋里毕竟是太死寂了。
“我敬你,为我们错误的爱情!”她轻柔举起杯子,嫣然中醉着迷离的泪水。
“干!”他强作的洒脱让他绞痛在心底说不出来。
她阖上眸子,流下两行无声无息的清泪,杯子熨在唇际一瞬,一杯苦酒就此透过唇的缝隙流淌渗透进她同样痛苦的内心。
他大抵是饮得太猛,干咳了两声,却又呷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滋味,剑眉一蹙:“这酒不是滋味,怪怪的……”
她含泪噙着嘴角的残酒凄然一笑,伸手擎了青瓷壶执到面前,重又斟了一杯:“这酒合该我饮,我饮了才不是浪费……”
仰首举杯,又是几涓清苦下咽,她的泪已是干涸了。
“绎儿……”他经不住瞠大了眸子,忙不迭扼住了她又欲再斟的手,“别喝了!会醉的……”
“醉了才好……不醉才是可惜了……”她迷离的笑魇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这么好的酒,不能不醉……”
“你已经醉了!不能喝了……”他欲夺酒壶,却被她的倔犟甩开了,“绎儿……”
“醉了好……醉了就什么苦都没了……”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人也疯疯癫癫地笑起来,“你走吧!走吧……走啊——都结束了——”
“绎儿……”
“你走啊——”她的额头上开始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咬牙切齿地带着无尽的恨意样的,“你……你还不走……”
“你……”
她抓过了筷子,狠狠地扔了过去,急促的喘息声中掩藏着歇斯底里的痛苦:“滚——”
“你……好好珍重……”他无奈地起身,扭身快步到了门口。
“砰!”
才将门拉开,只听得身后清脆的碎瓷声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惊得他一震。
他心下莫名的一阵慌乱,本能地侧目看去,地上的碎瓷之间,三两块泡得发白的草茎浸在一汪酒泽中,再看倒在桌边的她,顿时叫了出来:“绎儿!”
她苍白着如纸样脸,虚汗淋漓地挣扎着,菱唇已经因为忍痛而咬开了血口子:“你……你……你走……”
他慌作了一团,疾步上前,一把架起了她:“你在酒里放了什么?放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我成全你……成全你而已……”她本能地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臂,那力度像是用钳子夹他一般的使劲儿,“我不会……拖累你的……啊……”
“什么都别说了!解药在哪里?”他心如火焚道,额上分明已是大汗淋漓,“解药!”
“这哪有解药……”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凤眸在挣扎间瞠得惊人,窗外的紫电挟着锋利穿透了窗棂的格纸,让她的脸更加青白的吓人,“啊……好痛……”
“我带你走……”他伸手揽过她的纤腰想将她抱起来,却在触及她的衣裙时惊得几乎失了魂,借着晕黄的烛光,和着紫电的炫目刺亮,惊现一手鲜血淋漓的红色,“绎儿——”
绎儿下身的半幅白纱罗裙被血晕了个透,沿着双腿的轮廓湿漉漉地零落了一地,缠裹着,仿佛一朵鲜血奇葩。
“轰——”得一声炸雷在他们头顶的屋穹上滚过,振聋发聩。
绎儿也痛到极至,十只纤指的指甲深深地掐陷在他的肩头,人也在痛的癫狂中死命地乱扯乱撕:“放开我……我不要你可怜——啊——滚——”
“你倒底怎么了?告诉我!”他紧张到敏感的神经质,扯着嗓子冲她大叫,“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在酒里放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今生……无所冀,来……来世安可……安可图……”她甩落一脸一身的汗水和流水,仰首痛断肝肠地以一双痴凝的眸子望着他,竭力瞠到最大,似是一个临终的人要将他永远铭刻在脑海中一般的竭尽所能,“我们之间不该……不该再有什么瓜葛……但……我好……好想要……这个孩……孩子……”
“孩子?”他惊怔着愕然没了知觉,连肩头的痛意都察觉不到了,“你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我们……我们的孩子……”她努力伸出手在空中乱抓着什么,她的眼睛里一片黑漆漆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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