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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血宝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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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细烛点点头。

鬼手道:“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赵细烛又点点头。

鬼手道:“你不喜欢木偶戏,所以就睡着了?”

赵细烛摇摇头。

鬼手道:“这么说,你是喜欢木偶戏才睡着的?”

赵细烛道:“赵公公说,看戏的时候睡着了,那是戏演得好,那台上演的,都跟着睡着的人跑到梦里去了,也就不会再忘记了。”

鬼手终于笑了:“这句话有点意思。你是宫里的太监吧?”赵细烛没作声,一脸窘态。鬼手看着赵细烛的脸,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孩童趁机一溜烟跑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跳跳爷从一堆木板底下钻出来,道,“男人身上,不该这么干净,多了个刀疤儿,少了块肉件儿,那不是坏事,能让男人记住该怎么做男人。”鬼手仍在笑着:“跳跳爷,你别跟他说什么男人了,他是太监,还是男人么?”赵细烛的脸色苍白起来,瞪了鬼手一眼,垂下脸,匆匆走了。

跳跳爷急忙喊:“哎,你怎么走了呢?”鬼手也大声道:“我说小太监,下回来看我鬼手演戏,别忘了带上一张床来,我喜欢你睡着了看戏!”

赵细烛已经走远了。

戏棚里,传来鬼手的大笑声。跳跳爷在将各种各样的乐器往身上挂着,对鬼手道,“这些天夜里,可不是月圆的日子,你又上哪去了?”

鬼手道:“我还能上哪?找男人去了呗!”

“我可记着呐,这些天,每回演完戏收幕,你就像老鼠似的一溜脚就不见了。”

“听你这么说,我鬼手不是还得添个名,叫鬼脚?”

跳跳爷从腰里拔出一把雪亮的柳叶刀,往护腕皮子上蹭着,抬眼看着鬼手,道:“我这把刀,当年可是开过大荤的。你闻闻,这刀上有股什么味?”把刀凑近鬼手的鼻子。鬼手一抬胳膊,手上挂着的一匹木偶马突然张开牙,“夸”地一声,一口咬住了跳跳爷的柳叶刀。跳跳爷的脸僵住了。鬼手大笑起来,道:“跳跳爷,你给我记住,马蹄践尸、马牙衔刀,可都是戏词里唱着的。下回再跟我玩这一套,咬的就不是刀,而是手了!”

木偶马的马牙重重一嗑,柳叶刀“叮”地一声落了地。

在天桥走了几圈,赵细烛发现自己仍又回到了老地方。

他在一家卖瓷器的铺子外停住,眼睛看着铺里货柜上的碗碗碟碟。“您店里的碗碟贵么?”他问店主。店主道:“您要买?”

赵细烛点头。他随店主进了铺,指指手上的画道:“我用这轴画,换您八只碗八个碟子,行么?”

店主问:“画的什么?”

赵细烛摇头:“不知道,我还没看过。”

“打开我瞅瞅。”

“嗳!”赵细烛高兴起来,把画轴从黄绫套里抽了出来,“借您手,托托画轴。”店主把画轴托在手里,画在赵细烛手中缓缓展开。

这是一幅宋人的《天马图》,画着八匹神姿精绝的汗血宝马!

摊主看着画,一脸不屑:“破纸上画的嘛牲口!”画纸上的天马在赵细烛眼里是倒悬着的。他从画上抬起眼:“画的是马。”摊主把手一松,画轴落地,道:“用这几头破牲口换我八个碗八个碟,你当我是喝了三坛子高粱喝迷糊了?”赵细烛急了,指着画上的马道:“这画上的马,虽说掉了点色,可您看这马鬃,这马尾巴,根根见丝哩!这马屁股,画得多圆!对了,您再看,这画的名就叫《天马图》!您识字不,这儿还题着诗哩!”吹了吹画上的灰,辨认着字迹,念道,“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您瞅,录的还是杜甫的诗哩!您知道杜甫是谁么?”店主道:“你别再罗苏了,要换,就四个碗四个碟,要不换,卷画走人!”赵细烛道:“这八匹马,就换您八个碗碟啊?”店主道:“废话!这纸上的马,能骑么?能拉车么?”

赵细烛想了一会,狠狠心:“行!换就换!不过,您得给我挑八个好碗碟,得带画的。”

店主道:“你自己挑吧!”

赵细烛从柜上的碗碟堆里挑了一会,挑出了八个画着马的碗碟,高高兴兴地一摞,笑道:“就要这八匹马了!”

很快,赵细烛拎着用麦秸打捆的碗碟,与店主道了别,走出了铺子。店主找了根木叉,将画挑了,往门楣的钉子上一挂,又拾了根麦秸秆,扭成他草标模样,往画轴缝里插了。这是现货现卖的意思。

宋人的《天马图》在街风里摇摇晃晃。

赵细烛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天马图》。不知为什么,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耳熟的唱戏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回到木偶戏场的。怀里抱着那叠碗碟、在板凳上坐下的时候,他心里想,或许是那响在耳边的唱戏声把他给引到这儿来的。

看戏的人不多,三三两两散坐着。戏台上,木偶马在锣鼓声里打面一团。透过幕布,可见在给木偶提线的鬼手在尖着嗓女高声唱着,浑身挂着乐器的跳跳爷像筛子似的大动着,奏出各种乐声。两匹木偶马打得难分难解。赵细烛看得心悬气急起来,跺脚摆手给木偶马鼓着劲。

鬼手在大声地唱:

天山点起十万兵将,

马蹄踢起尘土千丈!

猛可里爆雷似一声喊响,

早有了铁桶般四下刀枪!

杀得个千尸万骸悲风荡,

丢弃个千段万根灌血肠!

这边是重重叠叠短刀长枪,

那边是喧喧腾腾喊爹哭娘!

全为得,夺一匹汗血宝马牵回朝堂!

赵细烛听得呆了。“咣”地一声响,他手里的碗碟落了地,全打得粉碎。

他傻眼了!

长长的胡同。赵细烛手里捧着一摞破碗,哭丧着脸跟在刀子李后头走着。刀子李一把夺过破碗,扔到墙角边,道:“别愁着脸了!不就摔了几个碗么?没事,陪我刀子李去喝一盅,什么事也没你的。”

赵细烛仍在后悔着:“我要是不贪着看戏,这碗就不会摔了。”

刀子李道:“看的什么戏,把你迷的?”

“木偶戏。演的是《汗血宝马》。”

“你听着,少沾马的事,自古以来,人和马在一起了,这天下就大乱了。”

赵细烛不明白:“人和马在一起,天下怎么会大乱呢?”刀子李道:“人骑上了马,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着打仗么?要是天底下没有马,这做人的,还有这么多仗可打么?依我说呀,人该死,马更该死!马死绝了,这世道也就太平了!”赵细烛道:“这世道不太平,不能怨马。要是人不打仗,马能去打仗么?说到底,还是人自个儿爱打仗,这世道是让人自己给折腾成这样的,怨不得马。那唱戏的唱道:‘这边是重重叠叠短刀长枪,那边是喧喧腾腾喊爹哭娘,全为得,夺一匹汗血宝马牵回朝堂’,说到底,是人对不起马,不是马对不起人。”

“好个小太监,”刀子李笑道,“才听了几场马戏,就给马喊上窦娥冤了。其实,你们这些做太监的,都是马的命,供人使唤着了,还得顶着个千古骂名。”

赵细烛愣了,站停了脚。刀子李看着赵细烛道:“怎么了?”赵细烛笑了笑道:“您这句话,把我点明白了,我属的,不该是猴,该是马!”

到了刀子李家,刀子李便起火开灶,一把铜铲子在锅里炒起了红爆羊肠。

“我记得,”赵细烛坐在灶窝里拉着风箱,看着炒菜的刀子李,“您在西华门外那间破屋里住着的时候,天天有人领着男娃子来找您,让您给下刀子。”

“那是过去的事了。可你还别说,如今还真有人领着男娃来找我私净哩。”

“民国都这么些年了,还有人来找您?”

“有!这市面儿乱,什么说法都有,就有人估摸着,没准哪一天那当总统的又换名当皇上了,往宫里的龙椅上一坐,又得使唤上太监。”

“听您这么说,如今还有人想当太监?”

“有!这世上,有想着当皇上的,就有着想当太监的。”

“是么?”赵细烛吃惊,“这些人……都是请您来下刀的?”

刀子李低声:“这事可不能张扬!往后谁当皇上还没准,这些新太监,得悄悄地替皇上攒着。这就跟养马似的,马厩里不能没有马,哪一天主子爷喊着要骑马了,咱就得把马给牵出来!”指了下靠角落的小门,“对了,你推开这扇门看看,里头是什么?”赵细烛从灶窝里走了出来,走到屋角,推开了一扇破门,往里探进头去。他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吃了一惊。一条靠墙长凳上,坐着一个老实巴脚的农民,在这人的怀里,紧紧夹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男孩在吃着一根白罗卜,对着赵细烛笑了笑。赵细烛揉了揉眼,怔怔地看着男孩。吃罗卜的男孩在赵细烛眼里渐渐变着形,仿佛变成了他自己。

他猛地记得,那年自己也是这样坐在暗沉沉的屋子里,大口吃着一根白罗卜,眼睛紧张地看着半掩着的门。他记得,那时,从外间还传来刀子李的说话声:“记住,这可是你这辈子吃最后一根白罗卜了,吃完了,那罗卜就长回地里去了!”赵细烛垂下手,看着手里的半截罗卜,突然捂住嘴饮泣起来。门外响起绳索在屋梁上磨擦的叽嘎声,赵细烛的泪脸僵硬如铁,眼睛一眨不眨地听着动静。很快,屋外又传来了磨刀的嚓嚓声。赵细烛颤着手,身子缩成了一团。

“咚”地一声轻响,那男孩手里的罗卜掉了。

赵细烛吓醒了,发怔地看着地上那半截罗卜。男孩的父亲伸出手,把罗卜拾起,往裤上擦擦,又递到了男孩手里。男孩咬下一口罗卜,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对赵细烛笑着。

赵细烛急忙退出了脑袋,一把将门关上。

几样酱爆羊下水摆在了桌上,刀子李倒了两盅白酒,把一盅放到赵细烛面前:“喝!”赵细烛在发着愣,问道:“里屋坐着的,是父子俩?”

刀子李的声音很浊:“没错。”

“那孩子在等您……下刀?”

“没错。”

赵细烛站了起来,脸色苍白:“我、我得走了。”没等刀子李再开口,他像逃命似的逃出了屋子。

宫里长廊间,两个太监慌乱地奔跑着,对着迎面走来的赵万鞋大声喊:“赵公公!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万鞋沉声:“扯这么大嗓门干嘛?什么事?”

那老太监道:“宫外传进话来,有个去宫外办差的公公,不知招惹谁了,给杀死在西城的马市,才死了半个时辰,就围上苍蝇了。”

赵万鞋的脸渐渐苍白起来,暗想,赵细烛不是还没回来么?莫非是他出事了?他急忙道:“走,看看去!”

“咚”地一声,刀子李的大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刀子李将逃出大门有赵细烛抓了回来,大声骂道:“你他娘的不是玩意!我刀子李把你当成自己的朋友,才把你领回家来喝一盅烧刀子,还把这么大的事告诉给了你!可没想到,你撒腿就往外跑!说,你要去哪?”赵细烛一脸哭相:“我回宫去。”“回宫?”刀子李冷声,“不对吧?我看你是去警察局!”赵细烛一脸委屈:“我去警察局干嘛?”刀子李道:“你想卖我!”

赵细烛惊声:“我卖您刀爷?”

刀子李道:“你探得我刀子李还在干着阉人的活儿,把我给出卖了,也好向民国政府讨个赏钱!”“刀爷!”赵细烛叫起来,“您可是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卖您刀爷哇!再说……”“别说了!”刀子李吼道,“你已经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赵细烛脸色惨白起来,“莫非……莫非刀爷要……杀我灭口?”刀子李哈哈笑出两声:“杀你还不跟杀一头羊似的?本来,我倒是想让你喝完了酒就送你走,可现在我得把你留下了!我得让你替我捧着石灰盆子,跟着我成全那男孩!”赵细烛大惊:“您……您让我跟您合伙……阉人?”刀子李道:“只有合了伙,你才不敢卖我!”

赵细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的眼前又浮起了自己当年在这间屋子里的情景——一条长长的带着铁环的大板凳“轰”地一声放在屋柱旁,从梁上落下两根拴人的麻绳。木板凳的四条腿在喀喀地动着,上面躺着赵细烛。一只皮囊打开,囊夹里插着七八把各种各样的小刀。又一只布囊打开,囊夹里插着七八支长短不一的鹅毛管……

“起来!”刀子李踢了赵细烛一屁股,“这儿不是茅房,你蹲着干嘛?起来!”他从一个暗处取出皮囊和布囊放到桌上,接着打开的一只盖着布的瓦盆,盆里盛着半盆浮着花椒粒的香油。

赵细烛吃惊地看着,仍未从自己的回忆中醒来——一只大手在忙碌着……毛边东昌纸浸入了油盆……递上一把剪子,将浸透了油的东昌纸剪成四小块,重又放回油盆……

“把石灰盆子端来!”刀子李指着屋角,对赵细烛道。

赵细烛猛抬起脸,一步步后退着。刀子李逼视着赵细烛:“怎么了?怕了?”“不不,”赵细烛面无人色,一步步后退着,“让我走!让我走!我得……回宫……回宫……”他回过身,奔到门边,手力拉门。

“夺”地一声,一把刀子重重地插在了桌上。刀子李对着赵细烛吼道:“用这把刀子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再走不迟!”

赵细烛看着桌上的刀,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刀子李举刀过顶,回过身,对着一口冒着青烟的香炉跪了下去,睁着发红的眼睛,看着贴在土墙上的一张宫神画像,道:“宫神在上,弟子在下,供香以告!此刀施之,绝人生理,老无收养,死无与殡,无罪之鬼,弃尸荒草!然,受刀之人,声言无悔,也无憾也!”念毕,将刀子在烟上转了三圈,爬起了身,大步走进里屋,把那孩子给夹了出来。

“把孩子给我绑上大板凳!”刀子李对赵细烛吼道。

赵细烛站着没动,一脸恐惧。刀子李又吼:“聋了!把孩子给我绑上大板凳!”

赵细烛抹着脸上的汗:“刀……刀爷,我能……能问孩子的父亲……一句话么?”

刀子李侧过脸,狞声:“什么话?”

赵细烛咽下唾沫,吃力地道:“我想问他,他把儿子送到京城来受阉,真的是以为宫里……宫里往后还要再添……再添太监?”

刀子李冷笑了一声:“你不信我刀子李的话?”赵细烛道:“我得亲耳听男孩的父亲说出口。”

“我看你是想告诉他,宫里不需要太监了,是不是?”刀子李道。赵细烛道:“宫里要不要太监,是皇上的事。我只是想问问他,今后要是宫里真的不需要太监了,他的这个成了阉人的儿子,还能靠什么活下去?”刀子李大笑起来:“要是宫里真的不使唤太监了,要活还不容易?当和尚,当叫花子,还不照样活着?”

“这都不是生路!”赵细烛说。

“那就自寻死路去!”刀子李又发火了。

赵细烛看了看摞在小桌上的十来个银元,不知哪儿来了胆气,提高声音道:“刀子李,你就为了这几个钱,也不问问如今是什么年代了,把个孩子一刀就给阉了,你……你还有良心么?”刀子李一愣,旋即笑了:“你打的棍子也太狠了些!我可告诉你,这可是孩子的爹求我下刀的!行,我把孩子爹叫出来,你自己问他,到底是我刀子李贪他的钱,还是他想着让儿子当上吃穿不愁的小太监!”回过脸对着里屋大声喊,“孩子爹!你出来!”

里屋没有动静。刀子李又喊了一声。里屋仍无动静。刀子李疑惑起来,示意赵细烛去里屋看看。赵细烛急忙点了头,回过身走到里屋的门边,轻轻推开了门。

他朝屋里看去,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那男孩的父亲已吊死在窗上!

“他死了!”赵细烛回过脸,对着刀子李喊。刀子李一惊,扔下孩子,一把推开赵细烛,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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