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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赵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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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晋狠狠挫着牙,自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杨枫,你好;;;;;;”宛如欲择人而噬的猛兽死死瞪着杨枫,长剑轻轻地嗡然作响。四周的火焰跳动着,明灭的火光映得连晋铁青的脸闪着诡异的光芒。
杨枫心境空明,全身放松,便是握着刀柄的手也丝毫不见用力的痕迹。
“叱!”连晋一声低喝,金光剑幻化出十余道妖艳的光影,循着奇诡的轨迹,以杨枫为焦点流逸。
杨枫两眼微眯,敏锐地捕捉着连晋手腕每一个轻微的颤动变化,斜身,略略错开位置,反腕出刀,一蓬刀光飞瀑般暴卷而出,“锵”一声清锐的震鸣,火星四溅。连晋借着前冲的势子及错剑的劲道,斜刺里掠开,右臂振扬,炫目的剑光有若一扇雀屏爆开,点点绚烂的剑花变幻不定地流荡。杨枫立刀当胸,缓缓划一个半弧,淡淡的一痕,逼住了长剑闪烁跃动的光华。
刀剑未及相交,连晋倏地旋身暴退逸走。杨枫傲然卓立,刀锋遥指,劲厉的刀气森森,浓烈的杀气汹涌而出,遥遥压迫着连晋。
连晋心中苦涩,绝境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制住杨枫,胁迫弓箭手让路,但适才出手两记绝招,却为杨枫举重若轻的拙朴刀势,封住了任何一个隐含杀机的出手点。他清楚地预知了自己的命运,在这个死亡阴影威胁下的绝望时刻,刻骨铭心的仇恨和不甘使得一贯恣情声色的连晋却突然勃发出一股邪异的血性。他抛开了一切幻想,眼里闪烁着一片金属般的光亮,凝冻地注视着杨枫,对抗那愈来愈强的精神震慑冲击。
四道冰冷的目光对撞上了,一霎那,连晋的心里微微一震,气机牵引下,杨枫的长刀如有了生命般被激活,发散出超越常规的奇异张力,伴随猎猎北风,飞湍瀑流地卷向连晋,仿佛是朔风凸现为实体的一个部分。
连晋的瞳孔猛地紧缩放大,孤掷一注地弓身弹出,凌厉地迎上暴烈的熠熠刀光,一串铿锵的刀剑撞击连成一声悠然不绝的长音。面对杨枫雷霆万钧的声势压迫,连晋身形变幻,脚下快速腾挪纵跃,竭力封架摆脱暴雨打残花的劲厉刀势,剑芒疯狂地飞舞,在漫天彻地、摧枯拉朽的刀光中舍命抢攻。金铁交鸣声骤如急管繁弦,刀剑皆已崩现累累缺口。
历经绝杀严平、长街血战,又得墨子心法精要,短短数日,杨枫的刀法已非一发无余,而是敛蓄顿宕,蕴着绵绵余劲。密云不雨的刀势压制住了连晋精巧细腻的剑招,连晋的气势不断地萎缩,战局渐定,只待惊电暴现的决胜一击。
嘶声怒喝,连晋长剑疾挥,象伏流千里遇隙急射的泉流喷涌,直渗入杨枫奔腾恣肆的刀光里。一剑甫出,连晋突然惊愕地发现,在生死之间的极端体验中,自己突破了久已停滞不前的瓶颈。心中百味杂陈,今晚若能逃出生天,剑术不难在短期内有个大的飞跃,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但四周尽是闪着幽亮寒光的箭镞,死亡的阴影已死死罩住了他。杨枫!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杨枫。连晋咬碎钢牙,发出一声由低到高的悲啸,渐行低落衰飒的长剑生动腾跃而起,剑势变得轻漫飘忽,灵动的剑影变幻着妖冶的虹彩,如黑夜中绽放的幽深火焰,一点幽冥诡谲的剑尖吞吐闪烁,摇曳在白蒙蒙的光晕里,裹向一泻而出的幽寒刀光。
这是连晋生命之火的最后一爆!
在连晋几乎毫无收束迹象漫天飞雪飘零的剑影里,杨枫眼中闪过热烈讶异的光彩,明显感觉到了对手暴涨的气势,冷然一笑,刀法骤变,转为天下无双的墨子守御剑法。
一进入墨子定静心法,杨枫心如止水,意在刀先,长刀绵绵密密,圆融浑成,风行水上般活泼泼地并不锢于既定的形式。连晋秾丽奇崛的剑法不再神秘不可捉摸,闪烁的光影在无羁碍的刀法面前慢慢显得刻露。点点剑花仿佛飞花落水,只能激起几点涟漪微澜,于刀气有形无形的羁绊下,金光剑辐射的光晕逐渐被分割成乱琼碎玉般的一个个断片,泮然冰释,繁盛中隐伏的凋谢正逐步地扩大。
连晋汗下如雨,全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脸色煞白,眼神散乱,额头亮晶晶的,沁出一层层滚滚汗珠,手已经失去了控制,剑招象乱了谱的弦。杨枫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汗透衣衫,粗重的呼吸清晰可闻,但他持刀的手依然稳定,气韵依然勃郁。
决胜一击!缺痕累累的长刀风雷乍起,毒蛇反噬地飞扬,浸渍吞没了金光剑细碎片片的影晕。
风过,星落,花飞!
一线冰凉划过连晋的左胸,瞬间转为焦灼的漫过全身的痛感,由剧痛复转为麻木。连晋一剑砍进地里,竭力支撑着身躯,眼里的神采渐渐涣散,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杨枫,你,赢了;;;;;;”
杨枫转过身,随手将长刀抛开,心里不自觉涌上几分敬意,连晋的最后一搏,实在无愧于他作为一个剑手的尊严。疲惫地挥了挥手,几支羽箭贯入连晋的身体。连晋两手张开,訇然仰天倒下,空洞的眼里似乎还残留着太多的不甘、愤恨。
杨枫转头有些歉疚地看了看连晋的尸体,之所以在他临终前还要再加上几支羽箭,是因为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毕竟从满是缺口的金光剑和致命一击的创痕,行家不难推断出是单打独斗的决战,然而纵是肆虐最广的灰胡、狼人这几股剧贼,只怕也无人能一战绝杀有邯郸第一剑手之谓的连晋。
展浪快步迎上施礼道:“师帅,已检视完毕,武黑以下二百二十六人俱已授首,并无漏网脱逃者。另外,武黑一行带有女子一百三十四人,适才乱中有三十七人丧生,余下九十七人要如何处置?”
杨枫心里矛盾,要是按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惯例,这些女人必须死。若是换了一个人,料想已毫不犹豫地下令格杀了,买来的女人在上位者眼里草芥不如。但他实在开不了这个口,略一沉吟,道:“明日将几部大车车蓬搭上,着几个兄弟,间道把她们送往乌家牧场,再让人通知陶方前去接收。”
展浪犹豫着道:“师帅,这样有可能;;;;;;”
杨枫无奈地摇摇头,自己虽然改变了许多,却终究还不是罔顾他人生死,狠辣无情的枭雄,苦笑着道:“不要说了,照办吧。把弩箭尽行拔出,凡为弩箭所伤者火化,连晋的金光剑也拿走。将黄金全部搜检出来,再牵出五十匹骏马,我马上带走。余下的马匹你按原定计划处置。”
第四十二章十年
(最近我总有些犹豫,本书究竟算架空历史小说好呢,还是算同人小说好?决断不下。)
几十骑马冲破晨雾,直来至小城曲梁城郊。
一名斥侯驱马赶前数步,指着远远几间茅草屋道:“师帅,那边就是毛遂的家。”
杨枫点了点头,止住身后的斥侯卫士,驱马来到那一排竹篱前,轻轻推开半掩的柴扉,迈步走过几畦绿意盈盈的菜地,叩了叩屋门,扬声道:“敢问毛遂先生在吗?”
屋内有人高声道:“是谁?请进。”
杨枫推门而入,眼前不觉一亮,暗暗赞叹。这毛遂的家洒扫得极为洁净,不染半点尘氛,案上墙根,满满堆着一卷卷的竹简,透着儒雅的书卷气,窗前阶下,几盆纤碧鲜媚的花草为冬日的小屋带来了几许春的气息。一刹那,杨枫不自觉地生发出一种久违的涤尽尘虑的闲逸心境。此刻,坐在桌案后的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汉子正从卷册中困惑地抬起头,用他那双很有神采的眼睛打量着这大清早的不速之客。
杨枫一拱手,“这位想必就是毛遂先生了,在下杨枫。”
“杨枫?”毛遂神色不动,也不起身,淡淡一拱手,“原来是杨客卿,毛遂不过一山野村夫,不知杨客卿此来何事?”
杨枫微微一笑,自顾自走到客座坐下,道:“大丈夫处世,当作擎天柱,架海梁,岂特以作出囊之锥为足。”
毛遂缓缓将案上摊开的竹简卷上,淡然道:“阁下欲处囊中而不可得,尚谈何擎天柱、架海梁?”
杨枫略不以为忤,笑道:“没想到毛遂先生眼界如此小哉。男儿傲然挺立于浩浩天地间,取的是治国平天下的事业,天欲堕,赖以拄其间,岂孜孜求人简拔赏识。看来我此次是白来了。”
毛遂眼中倏忽闪出两道亮彩,随即却又轻轻阖上双目,一抬手,“杨客卿请。”
杨枫简直有点目瞪口呆,从一进门开始就是自己在唱独角戏,激将法也不管用,人家根本不接话茬,反而顺着自己的话意下了逐客令。
尴尬地轻咳一声,杨枫微侧着头,看着毛遂道:“未知秦军东进,毛遂先生是不忍为秦之民,蹈东海而死,还是耻食秦粟,采薇首阳,抑或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毛遂皱了皱眉,道:“若秦军东侵,敢问杨客卿又有何全赵却敌之策?”
“没有。”杨枫断然道。
“嗬?”毛遂首次露出关注的神色,意外而玩味地审视着杨枫。
“秦自商鞅变法,行耕战之道,使民内急耕织之业以富国,外重战伐之赏以劝戎士,令出奸息,国无游民。立爵以酬军功,士卒勇于公战,每战揎臂争先,腰间系敌首,手亦执敌首级,犹奋刃踊跃前击。如此劲旅悍卒,山东六国孰能擢其缨。可以说,天下再无能阻秦统一的力量了。”
毛遂目光灼灼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杨枫,对面前这个年轻人兴起莫测高深之感,心里估摸盘算着他的来意,却冷然一笑道:“杨客卿既无安邦济世能为,一早至此,便是为了宣扬强秦无敌?莫非要游说毛遂为秦国的一统尽一分心力?”
杨枫目光越过门外的竹篱,落在一片隐现在迷蒙雾霭里的平坦旷阔的田畈上,零星散布其间的农舍炊烟已袅袅升腾而起,远处莽莽苍苍的群山轻笼在氤氲的云霾里,此起彼落的鸡鸣狗吠声隐隐传来。咀嚼着小村田园牧歌式的宁谧情调,杨枫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缓缓道:“倘有之,唯内讧而已。秦国历代本土名将迭出,然相位多落于外国人之手,将相的矛盾冲突由来已久,自范睢谗杀战神白起后,双方更是势成水火。但是,他们在一统天下大方向上的利益是一致的,能合力对外,不断的对外战争掩盖住了文武矛盾,故而秦国国势日盛。我追随李牧将军于代郡时,即密切关注秦国各种动向。如今昭襄王年迈,太子安国君多病,从种种迹象看,皆非久命之人,子楚继位为期不远。子楚身畔最得宠信之人乃吕不韦,吕氏破家助子楚归秦,立储,子楚继位,何以相报偿,只怕唯有秦相一职。秦自商鞅变法,新法深入人心,已渗透到秦人的整个生活中,新法的重要一条即是重农抑商,这正与吕不韦所思所行相左。可以想见,吕不韦一旦为相,非但与军方的将相矛盾依旧,和阳泉君将爆发权势之争,更与秦人将在思想理念上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这一点,现下只怕还没有多少人看得出来,若能在一开始就善加利用、诱发,那么;;;;;;”刹住话头,目光炯炯,如两道利剑般直注在毛遂脸上,“毛先生可愿入秦,投入阳泉君门下?”
毛遂平静地道:“杨公子可是要我入秦翻云覆雨,以加剧秦国各方势力冲突?不可能!”
杨枫仿若能洞人肺腑的目光仍是深深凝视着毛遂,眼中神色亦未有任何改变。
毛遂迎上杨枫的目光,沉静地道:“杨公子适才也提到,秦国正处于蓬勃的飞速发展时期,几年不用兵拓土,上下咸以为耻。战事一起,国内各种纷争立被压下。况吕不韦一旦当权,首要即是东进取军功以立威权。毛遂自问无此能为,可令秦人自起内讧,弱其元气。公子逆料形势极明,在下深为叹服,然此计决无可为,休说是毛遂,便是蔺相复生,只怕也难于施行公子的谋划设想。”
杨枫眼光坚定,昂然道:“吕不韦世之枭雄,阳泉君根本不是其敌手,双方对抗,短短时间内,吕不韦势将大权独揽。事若至此,将无有可为者。但时下,吕不韦根基未深,尚且隐伏着诸多变数。先生高才雄辩,明于时势,三寸舌抵百万雄兵,声名远播列国,若能见信于阳泉君,当可助其与吕不韦相抗佶。攘外必先安内,吕不韦权柄未固,既有阳泉君掣肘,又无秦国军方支持,麾下仅得蒙骜一人,且未得秦军方信任,焉敢随意对外用兵?我只要先生拖住秦人东进脚步十年,倘秦十年不加兵于赵,得此缓冲,我即能选训出八万无双铁骑。”
“八万?”毛遂眉峰微蹙,“公子可知秦国征发举国丁壮,能有多少荷戈之士?”
“六十万!”
毛遂不可思议地看着杨枫,声音里不由透出一丝犹疑,“公子难道以为区区八万就能对抗六十万?”
杨枫豪气飞扬,激情满怀,道:“昔日田单使赵,与马服君赵奢论战,谈到兵员多寡问题。马服君认为如今群雄并峙,人口众多,城池深广,战事规模宏大,军队数量愈多愈好。我深不以为然,征发数十万众,大半非经习训的丁壮,难堪大用,只在张势。真正陷阵冲决,亦不过数万锐卒。长平决战,秦发国内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白起以二万五千奇兵绝赵军后,一万五千骑绝赵壁间,以轻骑出击,起决定性作用的便是这数万劲卒。我只需重搜选,谨训习,明号令,肃军纪,骑步协调,以各作战小队多种武器协同作战,默契配合,八万人足以纵横天下。”
毛遂唇边浮上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公子所言,前景似甚辉煌。但公子好象忘了两点,否则也不会说出如此的奢望空谈了。”
第四十三章河西
杨枫脸上一红,自从阴差阳错回到战国时代,他得到绝世名将李牧、廉颇的推重期许,与毛公、薛公、元宗等倾盖如故,精明果决的乌应元毅然以爱女相许,奸猾如狐的郭纵曲意相交,便是赵穆,也将他视为一个相当的对手,从来没承受过这样不客气的重话。但他不敢稍起不满小觑之心,毕竟历史上的毛遂予他的震撼太大了,这绝不是一个虚言唬人之辈,言出必有物。
杨枫肃容恭恭敬敬地一礼,“杨枫年轻,所虑或有不当,敢问先生何以教我?”
毛遂眼中掠过一丝赞许之意,正色道:“其一,杨公子如何选训可纵横天下的八万铁军?毛遂身居荒僻,也闻得公子返都,已脱离军旅,受封客卿。以客卿之身,公子如何插手军方事务?纵得廉老将军、李牧将军之力,公子能出镇地方,大王肯允准公子这前所未有的训练新军之举吗?八万人马,马匹军械粮饷,莫不仰仗邯郸供给,朝廷可堪承受。公子在代郡,两年得锋镝精骑三千二百,战力之强,天下闻名。毛遂不疑公子练兵统军之能,只怀疑大王能否有此胸襟魄力,倾举国之力,让公子放手施为。”
说到这儿,略一停顿,深深看了杨枫一眼。杨枫深吸了口气,道:“先生请继续。”
毛遂低沉地道:“秦得地利,有山川之固,公子新军纵能告捷,亦无法叩函谷关而入。相反,新军的强大战斗力势将引起山东各国所忌。昔日燕昭王报齐雪耻,各国莫不乐从,皆因忌齐之盛。我恐公子败秦之日,便是大赵为众矢之的之时。”
杨枫笑了,毛遂不愧是毛遂,目光敏锐犀利而独到。他的眼睛又投向远处苍茫群山若隐若现的峰峦,仿佛遥望着未来,慢慢地道:“我是不会向孝成王进言组建新军的。古人云:‘进嘉言于愚人之前,犹委珠玉于道’。我并不想当关龙逢、比干,不会去强谏。选训新军,三年足矣,之所以与先生定下十年之期,只在;;;;;;攘外必先安内。”
毛遂猛的睁大双目,瞳仁里爆出两朵火花,盯着杨枫的脸。
感觉到毛遂灼灼的目光,杨枫侧过头淡淡一笑道:“先生楚国一行,脱颖而出,被尊为上客,却依然弃平原君而去,隐居田园。先生失望的,是平原君呢,还是赵国?”
毛遂微微一愣,杨枫露出追思的神色道:“当日自代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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