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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羈-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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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他看似照常很忙,我和八哥卻發現他很小心的不那麼愛去毓慶宮了,實在有事理論,也是十三弟過去,正是因為十三弟的頻繁出入,他們“太子黨”的形跡在外人看來,尚屬正常。
到這個時候,四哥的警覺也作用不大了,頂多,只能保住他自己而已。八哥每天進宮給娘娘請安時,都來催我回府,而我一步也離不開這里,離不開凌兒。皇上不在京,我們在這紫禁城里還有什麼可忌諱?唯一要小心四哥的耳目,但就算他有懷疑,難道還能進母妃宮中搜人?八哥催得無法,少不得有事只得在宮里與我計議,倒也十分秘密。
太子眨赖氖聝壕媚ゲ幌拢瑩f脾氣已十分乖戾,給熱河駐軍凌普的密信來往也密切起來……這一局結束,兄弟中還有誰能比八哥更有資格做太子?只要立太子,皇上就洠в袆e的選擇。那,凌兒會怎樣?想起所有前因後果,就算……她也不會願意跟我。心頭一時熱得像要沸騰,一時又冷得如結了冰,只好這樣,守得她一天是一天罷了。
不能說話的她,每一舉一動一個回眸,更多了一種楚楚的神情,有時候忡然在窗前發呆看雨,惹人無限憐愛。這才知道,從這繁華外的角落靜靜投來的目光,最是撼人心弦。
我依然不敢踫她,甚至不敢凝視她的眼楮,特別是她用憂戚的目光看我,但哪怕如此,我也只覺無限饜足,幾乎不敢再奢望更多。
當初如何,至今仍然不可知,但現在的她,背後確實有四哥的秘密——她就是四哥的秘密。親眼見到她,我才真正明白四哥與我一樣深陷不可自拔,竟敢摺够拾斅}旨,硬生生搶過她的性命!那時的我被絕望和痛悔淹洠В尤粡膩頉'有想到過還有這個可能!他不會不知道,這會成為他的把柄和軟肋,他甚至將一生為此所制。
但是,她值得起這一切。
所以當已經身為啞女四年的她,就在我眼前顫栗般掙扎許久,石破天驚的叫出四哥的名字時,我幾乎立刻凝固成了一塊石頭。
那分明是她的心發出的聲音,依賴、信任,和眷戀。
而我呢?我只擁有她的痛恨、輕蔑,和她眼中慈悲的憐憫。
空曠淒冷的殿室,我獨自站在這個黑暗的角落,看著她和四哥不顧一切的急急走向對方,彼此凝視……
剛才還擁著她的雙臂,直到現在才能緩緩放下,把雙手藏到身後,痛苦的絞在一起。
八哥面無表情的看看我,不必他提醒我也明白,這還是在良妃宮里,要簦饋恚母鐏撞坏奖阋巳ァ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竟奇怪的扯扯嘴角,這大約是世上最淒涼的笑。去吧去吧,若這是我的愚蠢親手將她推進的懷抱,若她的幸福能讓她忘記我的罪……
她值得一切,卻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為她付出。我只是充當了一個可鄙的小丑、一個可悲的罪人,或許連贖罪的機會,今生都不會再有。
不過兩個字而已,從她說出這兩個字的一刻,終于將我與她徹底分隔在兩個世界如幽冥與人間。
踏出門去的那一刻,她猶豫了一步,竟回頭看我,她眼中清澈的迷惑讓我稍有安慰——她仍然是那個臁厶尥傅牧鑳海蛟S她無法不恨我,但只要她能明白我……
這是她第一次為我猶豫回頭。
胤番外(十八)
那一天,良妃薨了,八哥似乎再也不打算理睬整個世界。我也不。
大雨傾盆,獨行回府,魏大追著給我打傘,哪里擋得住什麼?回府倒在床上,昏昏的發熱起來,我大病了一場。
病中惦記著的,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我一定要去做。太子一反前段時間的躁動,突然異常安靜下來,而皇阿瑪“明發”消息說已經離開行宮,啟瘢鼐瑓s洠в辛寺烦讨械南ⅰ
太子竟真的動手了?或者皇阿瑪已經秘密有了處置?無論何種局勢出現,時間都已經不多了。
听說是要見四哥,還是秘密的,魏大和董鄂氏都洠а哉Z。傍晚,打听明白了四哥的行蹤,在神武門下侍衛房外等他。
這個氣候,傍晚天色已是晦暗得一片漆黑,細雨淅瀝從檐角滴下,只見幾個太監和家丁舉著玻璃燈,四哥披著油衣踏著鹿皮油靴淌著水走來,似乎打算如往常見到我一般無視而過。及至走過我面前,他才頓了頓腳步,微微側頭,似乎想了想,也走到檐下來,站定了看看天不說話。
他身邊的人一見這場景,早已在我們腳邊放下燈,知趣的躲到遠遠一角去了。這才發現從小到大,我和四哥幾乎從未單獨在一起說過話。
“趁早把凌兒帶走吧,越遠越好,這一局你們已無翻身可能,如果你還認為自己是太子黨的話。”
我很直接,他身上凜了一凜,洠в姓f話。
“這次不比上次,天下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藏得住她?皇阿瑪只怕會盯緊你和十三弟一陣子了。”
身上燒得滾燙,四肢酸痛懶怠,腦中更像有火在烤,我有些負氣的笑著,一口氣說道︰“難道你就放她一個人離開?若是我,不如和她一起離開。”
說完,拔腳欲走,我的家丁和侍衛在門外一見,立刻迎了上來。四哥卻突然轉身看住了我。
這倒是幾年來他第一次拿正眼看我。神色變幻半晌,他最後只說了一句︰
“我也走了,還有誰來保護她?”
話音未落,已舉步走了,油靴淌著水的沉重步子漸漸遠去,太監和家丁也舉著燈慌忙追去。
是啊,若失去了手中權力,還有什麼能保護她?
無語間,我仍煢行回府,雨已漸漸停了。
太子果然被廢了,而且超出我們的預想,他居然眨噲D在皇阿瑪回京的半路上劫瘢K偭耍@和我當初對凌兒所做的事有什麼本伲鼌^別?他將永世再不得翻身。
在皇上回京之前,一切都已經處置妥當,二哥被圈禁,親信幾乎全數被除,意外的是,皇上這次出奇的嚴厲,我們原意只是要讓他失去皇阿瑪信任的十三弟,也被高牆圈禁了。超出預計的成功也終于讓八哥從黑暗的殿房內走了出來。
他帶了兩位名醫來看我時,我正趁著高熱不退懶在房中。對于這次再廢太子,他有滿腹的心思,除了對我,也別無地方可以微吐一句半句。
“……時也,命也!平心而論,二哥著實不易!既要讓咱們那位千古拢拾敳恢劣诟杏X到威茫忠鸥商幨庐數闷饍矸荩芊煜氯诵模蔚戎y!”
一向講究君子不苟于行的八哥也興奮得在我房中來回踱步,回頭替二哥感嘆起來。
雖然這幾十年中我們也對二哥下了不少“功夫”,但設身處地想想,這四十年太子,確實當得灰心!
二哥已經絕無可能翻身了,若讓外人听見八哥這話,準會以為是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口舌之快。只有我明白,他會有這樣的考懀В划愑诒硎舅麑υ鯓幼龊锰樱谀莾呻y之中取得平衡,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謩潯
我相信八哥,他的天資、才學、意志和致裕磺幸磺小蛟S是因為凌兒,我這顆倦怠了世事的心,對什麼都不再有希望和興趣,並且,忽然對我們曾經無數次計劃過的那個未來,產生了無窮的懷疑。
這樣,言簡意賅的為前後要打點的事情做了商議交待之後,便無話可說。
沉默下,八哥理解的拍拍我的肩︰“無論如何,凌兒都得離開,多想無宜。速速養好身體才是正經……”
八哥撫慰了我一陣,又叮囑了管家、太醫好些話,才離開了。
這場病直纏綿到冬天,良妃已入地宮安葬,八哥卻收到了原本為良妃托人去尋的一塊玉石,比男子一掌還大的一整塊兒羊脂玉,是打算雕一座小小的觀音像,立在良妃娘娘床前小佛龕,病中祈願用的。來得遲了,未免讓心情才平復不久的八哥重新勾起物是人非的聯想,我見他眼圈兒都紅了,便笑嘻嘻問他要了來。的21
我于金石方面鑒識收藏還勉強,但篆刻就談不上精通了,那個冬天,我時常在書房里小心雕刻這塊玉,倒也是一項很不錯的消遣。
小玉人兒漸漸成形,漫漫寒冬也過去得差不多了。這一天,八哥來看我,兄弟二人在書房窗邊,漫天陰沉欲雪的天空下對斟,竟彼此無話。
太子被廢後,皇阿瑪遲遲不宣布任何關于立新太子的舉措,自然是在深思熟懀АT谒腥说穆N首盼望和紛紛猜測中,過了這好幾個月,宣布的決定卻是不會再立太子!他老人家想出了一個乍听之下,猶如兒戲的點子︰今後觀我們眾兄弟表現如何,他將秘密立儲,然後把傳位詔書藏于乾清宮“正大光明”匾後,待他龍馭賓天之時,再由臨終托付的大臣共同取下詔書宣布傳位于誰。
笑話!這不是把八哥懸在半空,讓他進退無據麼?但皇上看來是認真打定了主意,旨意中還稱,今後有再敢妄議立太子之事的,一律嚴懲不貸。
翻遍二十四史,洠в羞^這樣的先例。立儲為國之根本,皇上竟肯如此冒險……我們計劃中的路一條也走不通了,全盤都要重新再來過。
“呵呵,至少皇阿瑪身子還十分壯健,留給咱們重新謩澆季值臅r間,怎樣也還有個十年八年的吧?”我勉強笑著,安慰八哥。
八哥靜靜啜著熱酒,望著外頭的天出了神。我嘆息,習慣的拿出小玉人兒在掌中把玩,研究何處應當再細細雕琢,進來為我們熱酒的通房大丫頭爾冬見我們兄弟各自出神,噗哧一笑,問道︰“九爺,這塊兒玉,現在已經有幾分像一個小玉人兒的模樣了,您一定是要雕觀音菩薩吧?”
這丫頭才十五歲,本屆選秀分下來的,她是旗下包衣陳氏的女兒,自幼隨在浙江當差的父親在南方長大,說話時,咬字吐詞軟糯可愛。無意間听到她嬌俏語聲,讓我立刻想起了凌兒,于是便向內務府要了下來。
听得她這樣問,我看看依然沉默的八哥,笑道︰
“不是,哪兒有什麼觀音菩薩?是個魔頭還差不多。這是我的宿世冤孽、我的心魔。”
胤番外(十九)
康熙五十六年,西邊準噶爾部又開始不安分起來,特別是阿拉布坦佔領西藏之後,立刻吸引了在黑暗中苦苦摸索的眾人視線。皇阿瑪派了侍衛色楞,會同就近的西安將軍額倫特率軍前往平叛,原是個想要速戰速決的意思,不想色楞立功心切,過于冒進,于康熙五十七年初春,在西藏全軍覆洠Я恕
這一下,戰事就變得分外重要了,準噶爾部若長時間控制西藏,就有可能借黃教煽動蒙古各部脫離我大清統治。皇上對于準噶爾部一而再、再而三颍龜_邊疆的狼子野心,以及喀爾喀蒙古盟主、大札薩克策凌暗中相助準噶爾的貪婪,恨得咬牙切齒。皇阿瑪一生中曾經三次御瘢H征,至今雄心不滅,人到老年後,對于一統疆土,給後世留下完美拢透釉谝猓先思易约耗晔乱迅撸{親征是不可能了,而早年那些皇上能放心將全局戰事托付的大將也都已故去。幾乎可以肯定,誰會成為這次平叛的大將軍,誰就是晚年的康熙皇帝最信任、並且寄予重望的人。如果這個人是我們兄弟中的一個……
我與八哥踏著厚厚秋葉,漫無目的走著,前面是離京郊白雲觀不遠的一處市集。
“皇上的旨意明天就明發天下了,我主管禮部籌辦出師大禮,今兒皇阿瑪當面許了我和十四弟,出師禮用正黃旗 、親王體制,隆重至極,十四弟這就該稱大將軍王了,他這次順利出征西疆,我心中總算是落定了一件大事。”
“有意思的是,四哥今兒居然這樣干脆,公開支持十四弟……”我看看八哥,出來時我們特意換了尋常打扮,迮塾駧В@得他面如霽月。
“呵呵,九弟,我明白你的意思,誰洠в羞@個疑惑呢?連十四弟自己,不也不敢相信,一再來找咱們兩位哥哥拿主意麼?……”
“拿主意?主意是要拿,但只要能做成這個大將軍,四哥的用意今後總還有時間可研究,我只當十四弟是來表表心跡而已。”
“嗯,自打大哥、二哥、十三弟圈禁到如今,你瞧四哥不聲不響,是個什麼章程?十四弟辦差也有這幾年了,這大將軍一當,誰知又會有什麼章程?世事如棋,局局履新……”
他嘆道︰“誰叫咱們生在帝王家呢,侄ǘ釀影桑瑥慕衿穑蹅冃璧媚苤急策……”
前面漸漸喧嘩起來,八哥皺皺眉,叫過在身後遠遠跟著的人︰“去看看去,張德明怎麼弄的,白雲觀又不是那等給村婦愚民燒香火的地兒,怎麼弄得這樣煩亂不堪?”
少時,張德明一溜煙兒跑出來,在道上就遠遠跪下磕頭,一邊派小道士去驅散人群,一邊將我們從清靜的山門迎了進去。
原來這里來了個游方道士,因為算是同門道友,張德明就讓他在觀中暫時歇腳。這道士有一套自己的簽詞,最善給人掣簽解惑,在此地無意中為幾個人抽簽算命,竟個個解得十分準確,回去後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聞名而來求簽,也無一不中。最近,居然連不少官宦人家也托人前來,以至于人來人往,熱簦Р豢啊
“哦?這麼有意思?反正是為消遣來的,你別走露了我們兄弟身份,讓他給我也解一解簽瞧瞧。”我隨口說到,八哥一直在想著什麼心事,也不置可否。
果然親手搖了一支簽,喝著茶隨手展開來看,寫的是︰
羌笛咽,憶王孫,
俯仰望斷京華煙。
凝眸是,江山緲,
心隨天冷,瘞花情遙,
皇圖霸業濁酒澆。
為誰素手,殤魂縈繞?
這里頭不知哪句話讓我心中模糊似有所想,一時不由發呆。八哥見狀,也拿過去瞧,念了“羌笛怨、江山緲、瘞花、殤魂”等句,臉上勃然變色,將其往地上一擲。
那道士不過四十來歲,相貌十分平凡,見“貴人”生氣,並不懼怕,跪著揀了簽紙一看,才微微驚訝,卻不看八哥,而是看看我,磕頭道︰“貧道自創這套簽不過千余簽詞,游歷華夏各方,這一支簽,竟還是第一次被抽到……”
八哥似乎根本不願再說起這個,遂冷笑︰“什麼混帳枺鳎哑鰩拙渌牟幌竦膲粼挘透业教幷袚u撞騙。”
“是是是,爺教訓的是,此簽無解,此簽無解,貧道告退。”
那道士毫無懼色,卻極干脆的磕頭說著,簽也不收了,逃避什麼似的迅速退了出去。
這一下,八哥更為不悅,沉下臉來︰“掃興。九弟,咱們回吧。”
八哥在前,出門時,我重新看了一眼那簽詞。握著手中玉人兒,這詞兒好像要讓我看見許多事情,想要走近些、捉摸清楚時,卻又煙霧一樣散了。這不過是一轉念,走出白雲觀,我已經把它丟在腦後。
就在這年,康熙五十七年冬天,隆冬十二月,十四弟進駐西寧後不久,從我府上推耍У剿髮④娡貅庀碌暮鷰煚斖蝗挥H自替十四弟送信兒回來了。他已經到了我府中,我與十弟還正在八哥府中賞雪。
滴水成冰的時節,地龍燒得過于暖和,八哥的書房中必須大開著四面的窗透氣。兄弟三個有一搭洠б淮畹恼f著話,自然冰凍好了洗淨的瓜果,正好佐以熱得滾燙的酒,就是在天家,也是難得清閑受用的一刻。
“胡師爺?”我和八哥不約而同的滯了一滯。
“十四弟,指定胡師爺,專給我送信兒?”
我站起來要細問,但傳信兒的不過是八哥府管家,知道問他無用,轉而改為吩咐︰“立刻去,把胡師爺和隨他從西寧過來的所有人、所有枺鳎B馬匹,一起帶到八哥府上來,就算一只從西寧帶回來的蟲子,也別漏下。”
看他從沿湖鏟淨了雪的石徑上招呼家丁侍衛遠去了,八哥向我問道︰“九弟,胡師爺此行,之前可有什麼預兆或信兒?”
“洠в校z毫洠в小@鲜臅粫窃谘b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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