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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羁-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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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渐渐动摇,满场轰然喝彩声起。
壶中酒馨,正好良妃娘娘在问着什么,我又伸手要酒,十四弟见八哥在娘娘面前回话,无暇顾及,连忙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九哥!你可知道你今天喝了多少?”
“。。。。。。九贝勒?”
谁在说我?
八哥扯扯我衣袖,我才发现良妃娘娘正微笑目视我:“。。。。。。九贝勒好福气,得了这等美人,本宫瞧着实在可怜的,还请九贝勒赏本宫一个薄面,好好待她。”
不知道自己胡乱应了什么,良妃娘娘转而向太监叮嘱赏物和问话了,八哥推回座位,突然抓住我手腕,夺过我手中酒,打开一闻,大皱其眉:“九弟,你若是把自己灌倒,酣然大睡去,我倒也不必操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眼睛都熬得通红?”
不,我知道,此时我眼中,能看到他们或许都看不到的东西。。。。。。到处都是她,是她不肯属于我的笑,是她不屑施舍给我的灵慧皎洁。。。。。。。
八哥吩咐人把酒拿走,换醒酒汤来给我喝,戏台上却重新亮起了灯。
锦书重新出场了,十弟连忙把椅子朝栏杆前挪了挪,跟我嬉笑道:“方才看她们一曲舞,浑身骨头都酥散了。。。。。。啧啧。。。。。。九哥,你要是真舍得把她让给我,嘿嘿。。。。。。”
锦书没有换装,独自起舞,一开口唱的就是“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所有人都充满期待的迅速安静下来,这居然又是一首我们从未听过的曲子。花谢花飞?伴奏只用笛和琴,曲调如此哀戚。
我也盯死了戏台,不是因为锦书的舞,而是那戏台后面,有个声音,与琴声,笛音一起吟唱。
锦书亦歌亦舞,早已气息娇弱,而帘后那把声音沉静怅然,我几乎可以看见她躲在众人目光不及之处,拨着琴,唱着歌的模样。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独倚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佳人曲留下的绝伦诱惑尚未及消化,又听到如此哀绝的词!
尘世羁 番外 胤?番外17
佳人葬花,如此绝望,倾国倾城的容颜,转眼已到红颜老死时?
我无法承受,胸中似有火焰烧灼,面前却没有酒。顺手从十四弟桌上夺过一壶,就着壶嘴仰头痛喝,可惜那不是水,它浇不灭我心头的火。。。。。。
“太过了。这太过了。。。。。。”八哥已无心管我,怔怔听到后来,无不担心的摇头叹息:“方才佳人曲已是极致,眼前却忽然作此清奇诡?之语?大为不祥。”
曲尽人散,尚无人动弹。身后忽然些微骚动,良妃娘娘身边宫女惊呼:“娘娘,您凤体不安么?”
“娘娘哭了!那贱婢竟在娘娘寿诞上作此哀音,分明是心存不良,确实该当治罪。”
一直与众兄弟沉默相对的二哥居然发话了。锦书是八哥为寿筵准备的,若锦书有罪,八哥便是罪魁,他这是想让八哥如此花团锦簇的场面出丑。我和拔哥无言交换了眼色,他不过是个废了的太子,我们没打算理睬他。
“小义子又胡说!你懂什么?”良妃娘娘似笑似怒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恢复了些早年机敏利落的模样,只对赵仁义说:“至真至美,方能触动人心,那些假意儿糊弄人的,再热闹,到底有什么意思?”
低头略想了想,她吩咐道:“这么个可怜人儿,我回宫后,可别难为了她。。。。。。叫她过来,给本宫瞧瞧。”
锦书刚刚磕了个头。良妃就唤她进帘子,拉着手细细看了一遍,才放她站在下首,和蔼的问了几句她的家乡,年纪,父亲如何了,忽然一转话风问道:
“今儿这舞和曲子都极新鲜,最难得的,是这里头的心思。我瞧你才这样年纪,竟有这等心胸,真是叫人纳罕,竟没什么可赏你的了,既已许给九阿哥,今后趁便儿也能到宫里陪陪我,眼下我只问你,你是哪里学来的?或几时编的曲子?”
娘娘的话还没问完,锦书就急急的想抬头,待到听完,她又磕了个头,一改寡言少语的模样,有些激动的说道:“回禀娘娘,这佳人曲和葬花吟,连那些布置,机关等,没有哪一丝儿是奴婢能想得到的,奴婢不过一介歌喉舞艺尚可勉强入眼,而教奴婢这一切的凌儿姐姐,才是真正花了心思的人,请娘娘明鉴!”
“哦?。。。。。。本宫正在奇怪,那帘后与你同唱葬花词的是什么人。。。。。。?”良妃娘娘若有所思的看看她,“廉亲王,果真如此么?”
“回娘娘话,凌儿姑娘不但色艺双绝,还时常他叫人想不到的新鲜主意,方才那些香料,灯烛,女孩子们是舞衣等物,果然是凌儿姑娘之前排演时向府中要求安排的。娘娘若喜欢,儿趁特意从四哥中请了她来,算是请着了。呵呵,在此还得多谢四哥。四哥,改日再置酒专程向你道谢。”
八哥笑呵呵的解释了一番,还向隔着帘子的四哥那边作了个揖。
“八弟客气了,一个丫头而已。良妃娘娘寿筵,我们做儿臣的略敬孝心,哪值得一提?多谢娘娘不降罪之恩才对。。。。。。”
他们客客气气议论开来,看似融洽十分,娘娘笑道:“果真有些意思。。。。。这般人物,本宫一定得见见。”
小太监又一次往戏台后面跑去,在楼下大臣们不明就里的目光里,她终于从一个角落悄悄出现。
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素颜清淡……在家人曲,葬花吟做足了引子后,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她,却是这般淡泊无心,人尚在楼下,就已微微踌躇,仿佛视这里如龙潭虎穴。
杯中酒已没滋味,我不理会八哥的皱眉示意,将椅子拉到靠帘子说了那么久的话,让我不能多看看她,直到琴桌摆好,她重新坐下首,就在我这样近的眼前,拨弦唱歌。
我已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她将一把青丝挽起得如此随意,鬓边居然失礼的掉下一缕散发,被发脚微汗粘在软玉般的脖颈上。。。。。。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她当得起。
尘世羁 番外 胤?番外18
那我是什么?——我是沟渠中的烂泥?哪怕冰雪皓月的光寒冷沁骨,也不屑分给我一丝一缕?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那个人会是谁?总之,已经永远不可能是我了?
——我一定是生病了。简直病入膏肓:骄傲和愤怒冰冻得冷入骨髓,想要她的念头却火焰般烧灼着全身的血脉。
她走了。八哥轻轻拉拉我。,示意我随众人一起恭送良妃娘娘回宫。
所有人都向一个方向去了。他们要完成送走娘娘的礼数,一会儿还走不开。
别的都不记得,我只知道她在那里,躲在戏台后面,那不愿让人看见的角落。
向那里走去时,我并不确定自己要什么,隐约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见到她,否则,我会被自己心头这把火,焚为灰烬。。。。。。
想见到她的念头越来越急切,有些什么人在挡路?在说着什么不相公的话?我痕不得把他们都踢进地狱。
那时的我,是真的不懂。。。。。
对一个女子,还能做什么?还能说什么?我已经无计可施。她让我无计可施。
我迫切地,认真地问着她,他依然瞪大了小鹿般的眼睛,却依然答不上来。
身边却总是有些什么人,反反复复碍手碍脚,耗尽了我仅剩的耐心,用最顺手省事的方式解决掉一切打扰我的人,我专心地。。。。。专心地向她表达。。。。。。
如何对一个女子表达,我前所未有的,全心全意的渴望?
我只剩下这一种最后的,本能的方式。。。。。
仿佛是在一场永远记忆朦胧的梦中,拥有了她的喜悦,如此强烈。。
八哥居然在大吼,她雪白的肌肤脱手而去,神情和我的喜悦似乎很不协调。。。。。
那个锦书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地上,八哥,四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看着我,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凄厉的哀呼,叫得浑身血脉无比畅快的我都莫名其妙起来。。。。
那晚唯一还记得的,就是和十三弟狠狠打了一架,我需要不停地向每一个试图阻挠我的人声明:“凌儿是我的人了!她是我的!”
尘世羁 番外 胤?番外19
被冷水浇面,我一个激灵,头痛欲裂地醒来。谁?!我要杀了他!
只有八哥站在床前,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糊涂了一阵后,第一个记起她。昨晚她成了我的人,她呢?她不在身边,我开始满世界找她。
府里所有人都支支吾吾,畏畏缩缩,八哥板着脸,命人给我洗漱,董鄂氏,魏大只好带着一群侍婢跟着我转来转去。四处找她。
遍寻不获。还来不及逼他们告诉我昨晚还发生了什么和她躲在了哪儿,我被穿戴整齐了朝服,八哥拽着我,命小厮亲兵把我撮弄上了他的亲王坐轿。
“八哥只的,你定记不起今儿还要早朝。朝会上好好站班儿吧,别教皇上在瞧见你失仪。”
八哥的神情让我想起了什么。。。。。。昨晚他们这样看我来着。。。。。
皇阿玛似乎有些疲惫。所以朝会时间不长,低头站在那里,渐渐想起了无数个片段。。。。。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我的凌儿呢?
焦躁地独自上马飞奔出宫,不知要往哪里找她,还在前门大街上,十三弟正独自被一群亲兵拖着马往他回府的方向走。
他的左眼都青了,下巴也破了,我才想去来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昨晚我们打架了,然后我被人胡乱拉走。。。。。。凌儿呢?
“凌儿呢?”我气急败坏地想他大吼。
“你敢再提她的名字!”隔着这么远,十三弟几乎是同时向我咆哮。
要不是中间隔着这么多侍卫亲兵小厮,我们已经冲到一起,痛快的打上一架了。
:是不是你把我的凌儿弄走了?你给我说清楚!把她还给我!“
“畜生!谁是你的?你这个。。。。。。“
“十三爷,再什么说,咱们九爷是您的亲哥哥不是?你说话可得留心!”我身边的布措也是宗室子弟,从小随我们兄弟一起长大的,当下大声驳道。
“你说什么?!”十三弟身边有一群专门和他舞刀弄抢的蛮子兵,立刻和我的人对峙起来,开始推推搡搡。
凌儿被藏到哪儿了?是他,还是四哥?他们敢抢我的人?
混乱中,离得最近的侍卫已经打起来,最着急红眼的我和十三弟却始终被他们隔开近不得身,善扑营的一个下等校尉带兵巡逻到此,想要阻拦,正好被我结结实实一个巴掌扇到脸上。魏大不知何时又带了家丁赶来,前门大街早乱成一锅粥,最终,被德楞泰带了皇阿玛的金牌来,把我们一并弄去了畅春园
我向皇阿玛问起她,我向所有人问起她。
皇阿玛最后温和地没有说话,但罚我在宗人府监禁三天闭门思过,罚胤祥去上驷院洗了三天马。因为我们打架?不,皇阿玛还是没有明白,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凌儿,无论如何。
尘世羁 番外 胤?番外20
董鄂氏带着魏大和家人到宗人府接我,两只眼睛肿得桃子似的:“。。。。。。。宜妃娘娘去向皇上代爷和十三叔一并儿求情,皇上也不肯,娘娘说,爷一准儿是把皇上气坏了,担心得什么似的,急得犯了心疼病。。。。。。”
问明白了董鄂氏,凌儿确实不在我府中,那天也没有随我一道被送回府,人仿佛久病发热烧坏了脑子,越发糊涂了,浑浑噩噩做梦一般到额娘宫里请安。
刚刚跪到床前磕个头抬起身来,“啪”一个耳刮子火辣辣落到脸颊:“胤?,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还在发呆,额娘已一把搂住我,泣不成声。
“。。。。。。?儿,你怎能在这时节犯糊涂?你们不是也在瞧着吗?皇上现在是如何待二阿哥的?没错,他这太子已经被废了,但皇上可曾罪责他?还有十三阿哥,更是没事儿人一个。可见后头怎样,还难说得很,皇上现在,正一点儿不落地挨个看着你们兄弟呢。皇上最恨你们兄弟惹他心烦,你就不能听额娘的话,乖觉几日吗?别再嘀咕那什么凌儿了,额娘刚刚替你瞧好了一个,玛纳哈家宝贝得什么似的小女儿兆氏,人才极难得的,过些日子娶进府,我看抬个侧福晋也不枉。你现在,就好好去向你皇阿玛谢恩,什么都不许再提,知道吗?。。。。。。”
身上还带着额娘的絮语和眼泪,转头又去向皇阿玛请安,皇阿玛没有说什么,只是定睛多看了我少时。从宫里出来,打马直奔八哥府,十弟,十四弟正好都在。
“。。。。。。果然是四哥带走了凌儿?他凭什么把她带走?凌儿是我的人!”
初夏了,绿意沁入窗纱,八哥专心地看着一批书信,偶尔提笔写上两句,一脸恬静。我的焦躁如泥牛入海,使不出半分劲儿来,憋得人发狂。十弟和十四弟端着茶互相看看,一脸尴尬。
“呃。。。。。。九哥,你急也不是办法,四哥如今也奇奇怪怪的,谁都跟他搭不上话儿,我看,不如就先搁下来看看他的章法。。。。。。。一个女子而已嘛。。。。。。”
“她不仅是个女子而已,你们怎么都不明白呢?她是没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一夜你没有看见吗?她坐在月亮底下,你们没有看见她的魂魄映着月光遗世独立?十弟你说!”
十弟瞪着眼看我焦躁地走来走去,果然无语。
“九哥,到今天听你这话,我才信了,真是魔障。。。。。。但你,唐突了佳人了。”十四弟平抑的语气里,并不掩饰他的不满和遗憾。
“。。。。。。还有那锦书,可惜了的。。。。。。”十弟见他这样说,也连忙小声附和了一句。
“那不过是一时错手而已!八哥,你说个章法啊!”
八哥这时写完一页纸,掂起来看了看,不慌不忙的搁下笔,活动着手腕,语气生硬地问道:“为了个丫头,你还需什么章法?娘娘寿宴那天,你怎么没先想想章法呢?”
“遗世独立?好个佳人。。。。。。”八哥冷笑着想了想,气得脸色渐渐发白,“昨夜额娘寿诞,是自我出宫建府后,良妃娘娘第一次到我府上,也是自我晋位亲王后第一次到这廉亲王府庆寿,天下多少双眼睛盯着?而你是何等身份,做的却是什么事儿?你指望皇阿玛不会知道?——丢尽了皇阿玛的脸!”
我那好脾气的八哥,完美的八哥,永远对人未语先笑的八哥,就算对街头乞儿也和颜悦色的八哥,天大的事情也不形于色的八哥。。。。。。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发火。
“哼。。。。。。汉武帝之陈皇后,未得之时,欲以金屋储之。末了呢?红颜未老便已厌弃冷宫,落得个‘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而已!你以为你这算什么?情深所致?十弟说得不错,那不过是不女子而已!第一次有你求之而不得的物事,还偏偏是咱们最碰不得的四哥的人,你一时逞强使气而已!你没看见那个凌儿对你痛恨入骨的绝望模样?和上次老亲王的珊瑚树一样,原不该你得的东西,抢到了,也砸碎了,满意了吧?连残局都自有人替你收拾,还待怎样?”
我原以为八哥只要还肯对我发火就好。但这冷冷的一字一句,就像他用凉水泼醒了我的宿醉般有效,我仿佛才从梦游里醒来,发现梦中的一切都真实发生了,只是,现实的走向,为何与我“梦”中想要去的方向,南辕北辙?
想起这些日子记起的,那一夜越来越多的细节,想起凌儿哀切的不真实的容颜,胸口堵住般无法呼吸。是什么让我与她身体发肤如此亲密时,心情却像隔了数百年时光般,遥远得仿佛毫不相公?八搁的话连接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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