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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梦钟声度花影-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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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卑的种子种下,到如今已经生根发芽了。欲奋起而图强,却总是瞻前顾后, 不得要领。他如此,八阿哥亦如此。只是八阿哥的落差没有他那么大,与生母情深,故能伪装得更好一些。

老师说,越是表面看来自信的人,越是自卑到了骨子里——

我想了想,说:“你的人,用处不在当前,而在日后。皇上发作隆科多,不是因他本人品性不端,却是节制手下不力,这明显就是一借口。”

“为何是借口?”

“你想想,佟国维在做什么?他是一个皇后娘娘一个贵妃娘娘的生父,若按寻常百姓,还是皇帝的长辈。他不安分,皇上不好发作他,只好拿他儿子开刀。反正隆科多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若是发作了佟国维,佟氏一族无光,对八阿哥是大不利,然而,最没面子的还是皇帝。”

胤禛叹息不语。我又说:“佟国维乃老狐狸。佟氏一门几代不衰,与他对家族的领导很有关系,只是这次,他恐怕会错皇上的意了。皇帝虽然对太子不满,却还不到父子反目的地步。即使往后父子反目,他以外戚权臣,干预皇储废立,必被皇帝所诟病。祸莫大焉!

皇上仁慈,借发作他的儿子而敲山震虎,他若还不警醒,倚老卖老,为老不尊,必定对佟氏一族大不利。不过他是孝康太后和先皇后的母家,必不会株连。你放心好了,祸福相倚,隆科多从此远离家族的权力中心,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这才舒展了眉头,尽兴抚琴,果然是喜怒无常啊——康师傅看人贼准,就是在太子一事上过于感情用事,反复无常。也难怪,他与原配鹣鲽情深,对这个唯一的嫡子,过于看重,寄予厚望,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古人喋喋不休的“生欲忧患死于安乐”乃至理名言,对他这个千古一帝也不例外。看看他那成气候的两个争皇位的儿子,虽然也都是皇子,论起身世来,却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

以八阿哥的聪明,他若出身与九阿哥十阿哥一样高贵,必也乐得做富贵闲人。众多清穿女都异口同声地宣称,八阿哥争皇位,乃是为了其母在后宫能得人崇敬——也是有些道理的。

至于四阿哥,我冷眼瞧去,他完全是为了证明自己:第一,他要向老父证明,他不比太子差半分;第二,他要向看不起他的生母证明,没有你,我一样能行;第三,他要向天下人证明,他一心为公,有能力革新弊制,造福百姓——

只是,他为人任性,办事急功近利,做了皇帝,更是一心为公,不顾他人想法。因此,不免事与愿违,得罪了读书人,正史不能奈他何,野史逸闻就足以毁了他清誉。

不过,三百年后,母性泛滥成灾的清穿女们,群起占领网络空间,为他平反,也算是对他一种迟到的补偿。

与他情况相同的,仍然是八阿哥。八爷党三百年后的势力,与三百年前不相上下。只是这两党相争,往后为谁渔利,不得而知——

二九月皇帝巡塞外,仍旧将胤禛留在京中,其他兄弟却全都去了塞外。

秋凉,我们回贝勒府过日子。

菊苑花开,隐华与胤禛饮酒赏花,留我旁听。二人无意中聊起十三阿哥文武双全,却不逢时,未能在军中立功。

隐华说:“前日与文觉饮酒,他说大福晋的父亲身体不大安泰,小生窃以为贝勒爷须早做打算。”

“费扬古一生耿介,却无奈用人不慎,他日若大去,旧部不好收拾——”胤禛沉吟道,“派谁去呢?年羹尧固然合适,可是他是三十九年的进士,明着是我的人。且他为人招摇,不大合适。其他隆科多虽在暗处,然刚获罪,也不适宜。”

隐华思索再三,还是道出:“小生以为,四爷处逆境谋大事,人完全在暗处虽够谨慎,然而他年若位居九五,必为宵小诟病。爷在明处也必须有势力,但现在又不能让人看见。”

“这个却是难的。暗处避人耳目容易,明处让人看不见,却如何处置?”

隐华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果断地定音:“依我看,十三爷是最合适人选。”

“十三弟?他与我素来相好,又是兄弟,倒也不错。只是他光明磊落,我却如何与他谋此等事?”

隐华说:“朝野众人,皆谓太子与十三爷为当今皇上所钟爱,此话不假。十三爷仗义磊落,此言亦不虚。只是十三爷乃是有见识,想有所作为的大丈夫,并非愚忠之人。太子失德,他胸中自有一番计较,只是在众阿哥爷中,他年幼势单——

举目望去,众皇子只有四爷忠心社稷之事,不计自身得失,这恐怕也是他与四爷亲厚的原因。只是这层窗户纸如何捅破,却是需要大费周折之事——”

“先生以为该如何行事?”胤禛急切地问。

隐华胸有成竹:“第一步,先让他去收拾费扬古的旧部,但不能明言。第二步,等到大阿哥和八阿哥扳倒太子之后,朝中势力重新组合之时,十三爷自能明白四爷的一番苦心——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这才是佳境。”

“那如何让他有心去收拾费扬古的旧部呢?”

隐华笑而不言。我在一旁笑道:“前面的沟壑我悟不出,但先生说到此处,小女子却是有了主意,不知是否合爷的意?”

胤禛忙催道:“还不快说?故弄玄虚我却是要不依了。”颇像个耍赖的泼皮孩子。在他心中,我究竟是如母还是似妻,常常是不太拧得清的。只是,我懒得费心去猜。我只要此时此刻,此情此境。

“爷为什么小看了女子能耐呢?”我先逗他玩。

他抿一口酒,无奈地说:“我何曾敢低估了红玫的能耐?”

在隐华面前,他从不唤我阿凡。我知他心中别扭,我何尝不是?一心想复活隐华,却没想名分早定。更何况,眼前的人我虽能确定,就是成年后的隐华,可隐华在我的记忆里,却始终是一个十四岁的阳光少年,故对眼前的谋士隐华,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陌生与疏离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一种莫名的情愫,缠绕在心——

“爷自然是没有低估了我。可为何低估了大福晋?”

隐华大笑:“妙极,夫人与小生不谋而合。”

胤禛破颜一笑:“我竟忘记了这一层。”

我又提醒眼前恍然大悟的人:“还有一名女子,爷也不能小瞧了去。”

“谁?”

“十三爷新娶的嫡福晋兆佳氏。”

“马尔汉之女?”

“正是。”

隐华从旁问道:“这就不是小生能计较得到的了。怎么?此女子有奇才?”

我说:“是否有奇才我不知道。只是从留下的典籍来看,她对十三爷十分重要。十三爷对她也情深意重,贤伉俪两不相负,堪称佳话。”

胤禛迟疑道:“弟媳妇那里可轮不到我说话。”

我和隐华皆笑,怎么就摊上个这么傻的?我说:“她是十三爷的嫡福晋,你的嫡福晋不是正好说得上话?”

他不高兴:“你早说不就得了。你一向是个实话实说的,如今也一肚子促狭。”

我叹道:“长日漫漫,没有曲折,也有曲折了。”

隐华笑道:“今日闲谈之中又做下一件大事,痛快!痛快!小生酒酣,告退。”

我忙唤了露叶与玉媚搀扶先生回去。

二人扶着隐华,露叶矜持稳重,玉媚却是小女儿一般娇憨,与隐华谈笑甚欢,不知隐华能否悟彻?

三十一月,费扬古以身体每况愈下,奏明皇上,谓十三爷是可堪造就之才,如今虽无战事,然可去军中历练一番,以备不时之用。皇帝认为此言甚是有理,就下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同去费扬古旧部练兵。

隐华担忧,向四阿哥进言:“十四爷与四爷一奶同胞,小生原不该妄言。只是听说他与八阿哥一干人等来往密切,这样一来,皇上竟是把我们的一着明棋给毁了,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四阿哥也是忧心忡忡。原本是想将费扬古的旧部悉数划进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想皇帝轻松就平衡了一方坐大的隐患。看来,皇帝对四阿哥,也不是那么放心了。

我反复检讨自己的行为,又回忆多年来皇帝对四阿哥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隐华那边也是日夜省思,想猜透其中奥妙。

有一天天气晴朗,我在东书院的湖边散步,,遇上隐华和露叶等人也出来游园。天寒地冻,在房间里窝太久,谁都忍不住出来亲近这难得的温暖阳光。

两人遂在湖边的长凳上坐下,聊聊近况。丫头环绕四周,叽叽喳喳,一时热闹非凡。正说着,一个园丁来到湖对岸,似是挖坑,为来年种花木做准备。

此时湖边杨柳岸一片萧条,我看看园丁,又看看柳树,突然胸中豁然开朗,击掌大笑:“哈哈!我明白了。”

隐华和丫头们奇怪地看我,我指了指对岸的的园丁,对隐华说:“隐华,还不明白?”

隐华看了看,想了想,也大笑,说:“明白了明白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庸人自扰啊!”

他一抱拳,说:“告辞!此中机括明了,我亦不必忧心了。夫人,多谢!”

他和丫头们施施然离去,高歌一古曲,慷慨激昂。

我听不懂,向秋桂请教,秋桂仔细听了听,说:“好象是十面埋伏——只是这古琴曲没有词的啊?”

我笑,说:“先生旷世奇才,对景而发,现作也是容易的。”

不料,我和隐华在园子里打哑谜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刚下朝的胤禛那里。他怒气冲冲地来桃苑问罪:“今日红玫好兴致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过是圈在屋子里久了,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这冬日里无景无致,有什么好兴致。”

他说:“哦,没有兴致?却如何与邬先生在园子里眉目传情,相顾大笑?”

这句话就像当头棒喝。

原本我对隐华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这是我们三人都心知肚明的。只是因为隐华乃慷慨君子,我也从没有遮挡隐瞒来龙去脉,所以胤禛也就接受了我们二人的关系。只是他乃生性多疑之人,何曾真正放下过?这疑心的种子早已埋下,有心人再添油加醋一撺掇,他如何能耐住心中怒火?

本想与他争个面红耳赤,内心却又痛苦难奈,一来,心中并非坦荡,二来,被他当面质问,其疑心之深可想而知,想想十多年来隐忍,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执手言欢,却——

憋闷多年的苦楚喷涌而出,一口鲜血洒在他月白的长袍上,晕到在炕上——

醒来时,他趴在床沿上,一条轻软的合欢花薄被搭在他的身上。房间里两支红烛怒烧,一个丫头在炭盆边的扶手椅子上抱了一条兰色的薄被,在打盹。既是情深意长,何苦相煎如此之急?

我坐起身,只是想找口水喝,没想惊醒了他。

他满脸歉意地看我一眼,忙唤丫头:“秋桃秋杏——”

打盹的秋杏慌忙起身,胤禛吩咐:“将温着的参汤端来。”

秋杏拿了汤来,他一匙一匙地喂我。

我没有思想,没有意志,任他摆弄。喂汤毕,他复又扶我躺下。

我睁着眼睛,看着帐顶绣的合欢与鸳鸯。

十多年前,我在这张床上醒来,面对一个新的身份,新的丈夫,新的世界,小心应付,只为躲灾避祸,一点看热闹的心都没有。总想着,有一天,我睡着睡着,在深圳的家里醒来,情人节的玫瑰,还没有来得及凋谢——

十多年过去,我一日又一日地在这张床上醒来,丈夫的脸庞越来越模糊,儿子的欢笑越来越遥远,眼前这个人,要了我的人,将来也可能要了我的心——

隐华来了,他忘了我,忘了阿凡,忘了鱼,却还记得做星星——他是他,还是,不是他?我不清楚。

我没隐藏,也没有遮挡,他在那里。对于我来说,他与众不同。

眼前这个人需要他,也假装着需要我,谁知道呢?此时他的心中,只要与那把椅子有关的一切,他都需要吧——

作者有话要说:隐华和四四;如何选择?

14.萋萋芳草春将去,冉冉韶光酒莫空(中篇)



太医来了,望闻问切,娴熟老练,说着说过一千遍的谎话——无大碍,好生调养即可,开了药方,离去。

红李来了,泪眼婆娑,给我擦身,净面,梳头,更衣,扶我到院子里。太阳又出来了,过去了一天,又迎来了一天。

秋桂来了,端来药汤,一点一点,细心地喂到我的嘴里。

秋杏秋桃来了,一大桶热水,撒满干干的花瓣,香余存,红颜尽失——

四阿哥来了,憔悴无声,每夜在我身边躺下,一万遍软语温存,不得一句回话,沉沉睡去。

卓雅来了,一大堆补药,老参,燕窝,干鲍鱼,鱼翅,但凡有的,她都拿来了。她的父亲重病,她的家族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为这个几尽痴呆的女人,守夜——

李氏来了,她的女儿已经十岁,一个儿子五岁,一个儿子一岁多,她心满意足地来,为这个老对手掬一把辛酸泪。

兰沁也来了,她羸弱的身体已经养得壮硕,分担家务让她成熟,顾盼之间,尚存娇弱女儿态,自她过门,几乎没与她打过交道。她握着我的手,说大家都说的寒暄话。

我动动唇,说:“你是个有福气的——”

她见我想说话,惊喜地叫红李上前。我松开她的手,用只有红李明白的神色,示意,我累了。秋桂送走了兰沁。

………………

腊月初八,一碗很稀的腊八粥汤,红李一口一口喂我吃完。

腊月二十三,一块年糕,秋桂喂了三分之一,红李说,太糯,恐克化不动,应应景也就是了。

大年三十,丫头们在我的房间里草草地吃团圆饭,给我喂一些补品汤药,守岁。

丑时已到,爷还没有出现,红李对小丫头们说:“都歇了吧,我陪格格。”

丫头们都退下,红李抱着我眼泪肆意狂流:“格格,格格,你就说一句话吧,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原本想,求子嗣无望,好歹也能与格格做个伴,好好过日子,格格,你怎么又痴了——从前,你多会想啊——格格,不为你自己,就算是为我,你要好起来啊——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了。秋桂三个一来二去地也大了,你要为她们想啊,你若不是好好的,她们怎好放心出去?新的丫头又如何能伺候周全?格格,你这样,让我怎么活?让我怎么活”

干涸的眼里溢出泪水,怎么活?我也不知道——

四爷来了,红李抱着我哭,没有看见。

“红李——”

红李急转身,擦泪。

四爷冷声说:“大过年的,你嚎什么?还怕格格没受够吗?”

红李上前为他更衣,四爷推开她,唤道:“小盛子,小盛子。”

小盛子进来,他冷漠地说:“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拉出去仗毖——”

红李被拉出去,一声不吭。

四爷自己更衣,上床,搂我躺在怀里。

红李的尖叫刺激我的神经,我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力气,奋力推开眼前这个自私薄幸的男人,下床去,赤足跑到外面。二更天,临时拉来的巡夜人卖力地打板子,发泄过年当值,不得与家人团聚的苦楚。

守岁守得昏头昏脑的四爷,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等明白过来,赶紧起身,只听见一声尖利的喊叫,刺破沉静的夜空,紧接着是狼嚎一般歇斯底里的命令:“再敢打她一板子,我叫你们全部去死,就在大年初一!”

众人早已经被她凄惨尖锐的声音吓得听了手,哪里敢再打?

红李惨然笑道:“格格,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我将她的头搂在怀里,凄然说:“说好娘儿俩好好过日子的,你怎么能先走了呢?”

四爷在檐子下大骇,一连声唤:“秋桂秋桃秋杏——”

小盛子杵在那里,已经傻了。

四爷厉声骂道:“还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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