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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书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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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余宏回答得斩钉截铁。那一夜的风流,使他如登仙界,他忘不了,他想得快要发狂,仿佛那跟他结合体之缘的真是仙女而不是凡人,那份感受言语无法形容,单只那感受就值得他付出任何代价以至于生命也在所不惜。
“格格!”笑声荡人心魄。“也吧,但你必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仙子请说?”
“你能为我作任何事?”
“愿意!”余宏断然应诺,毫不踌躇。
“不后悔?”
“不后悔!”
“好,你来看!”
余宏如奉经音玉旨,全身的细胞都活跃了,他分秒都在想望的美梦就要成真。他上前,手抓轿帘,体内的血液加速奔流,目芒似火,嘴皮有些发乾,呼吸急促,手在发抖,只消一掀开,谜底就要揭开,声音和人都变为真实。
“犹豫什么,你怕失望?”
“不怕!”余宏激叫一声,掀开轿帘。“啊!”一声惊叫,他后退了三步,发喘,然后像发了疯似的重上前,上半身扑入轿中,“仙子,你……你是真的仙子,不是……凡人,我愿意……永远俯伏在你的脚前。”荡笑、喘息,还有啧啧之声。
寂静无人的旷野吹起了春风。
许久。
“好了,你退开!”
余宏抽出身,后退,人在迷茫中。
紫奴和两名抬轿的大汉奔近。
“仙子,我们何时再……”
两名大汉抬轿上肩,如飞而去。
紫奴朝余宏笑笑。“余公子,大刀客,你艳福齐天,等着鸳梦重温吧!”说完,也掠身追轿而去。
余宏木在当场,久久,才梦呓般白语道:“太美了,太美了,她……真的是仙子,这不是梦,是真的!”
“宏弟,什么真的!”发话的是“酸秀才”丁浩。
“仙女……是真的!”余宏仍在迷惑中。
“宏弟!”丁浩大叫一声。
“啊!”余宏惊觉,本能地手抓刀柄,回身。“姐夫,你……什么时候到的?”抓刀柄的手放了下来。
“刚到,听你在自言自语,你是想那‘再世仙子’想得入迷了?”
“姐夫……也知道‘再世仙子’?”余宏的神情似仍在迷茫中,月光下还可以看到他脸上那份激情后的红晕。
“知道,我的耳目还没迟钝。”
“姐夫怎会……”
“我正要找你,可巧就碰上了!”丁浩突然想起在“春之乡”水阁边那后来离去的男人身影,照体型和服色就是余宏无疑,他是尾随“再世仙子”而至,还是两人已经在道?刚才他探上半身进轿的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可惜太远听不列他们的谈话声。
“姐夫找我有事?”
“嗯!有件事我想弄明白!”
“什么事?”
“你为什么向‘醉书生’指我是杀害‘掌空剑’和他两名手下的凶手?”丁浩锐利的目光迫钉在余宏脸上,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
“姐夫!”余宏忸怩了—下,期期艾艾地道:“说出来……实在不好意思,‘醉书生’表面上和乎谦让,实底上目中无人,曾经扬言他要见到姐夫之时就会拔剑,小弟气他不过,所以……想激他跟姐夫较量一下高低。”
这几句话乍听似乎有理,实则毫无道理,而且十分幼稚,似乎不应该出自一个傲气十足的大刀客之口。
丁浩微一莞尔。
“宏弟,你疏忽了一点。”
“什么?”
“江湖中恩怨仇杀层出无穷,无风尚且三尺浪,‘掌空剑’并非泛泛之辈,自有其师承门户?而你是成名刀手,说话有其份量,这一指认,我将难于应付。再则‘醉书生’人虽佯狂但却温厚,不会皂白不分轻率挑战。”
“啊!是,是,小弟的确是曾莽,没有思前顾后。”作了一揖接下去道:“小弟碰到他时加以说明就是。”
丁浩奉想说出凶手是锦衣蒙面人,但一想不妥,张扬开,变成了打草惊蛇,会影响斐若愚的行动,同时凶手去掉蒙面,相见亦不识,追究便更困难了。心念之中,把到口边的话吞了回去,含糊地“唔!”了—声,转开话题。
“宏弟已经追求到了那迷人的声音?”丁浩指的是“再世仙子”,他本已看到刚才的一幕,故作不如。
“这……小弟不敢相瞒,是已如愿,”
“作了入幕之宾?”
“嘿嘿!还谈不上,已经相识而已。”
“对方什么路道?”
“这个………还不甚了了,仅知她是一宫之主。”
“宏弟!”丁浩正色说:“江湖鬼蜮,无奇不有,你流连北方,增长见闻无可厚非,但一切要谨慎。”
“谢姐夫指教!”
丁浩直觉地感到余宏似乎变了,变得很世故,不若初见时所表现的那份武士的豪迈,但彼此是姻亲关系,说话也只能点到为止。
“并非指教,忝为你的姐夫,提醒一句而已。”
“这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小强有消息么?”
“没有!”丁浩叹口气,神情一黯,随即又目芒电射,“我会挖出这帮恶徒,要他们付出百倍代价。”
“姐夫……”余宏欲言又止。
“宏弟想什么?”
“小弟意思是……对方的目的既然是要经由姐夫迫使‘黑儒’出面,姐夫何不照对方的意思去做,小强在对方手上,终竟是令人忧心忡忡,如果有个万一,岂不遗憾终生?况且合姐夫与‘黑儒’的盖世武功,再加上小弟一把刀,又何惧那班跳梁小丑?”
“宏弟!”丁浩想了想才接下说。“目前我无法找到‘黑儒’,即使找到,他是否肯得出江湖还是问题。依我所得的线索,可能是‘半月教’的杰作……”
“噢!”余宏的目芒闪了闪。
“所以眼我们的目标放在‘半月教’的人身上。”
“可是……对方应没公开活动,要找……”
“绝对有机会的!”丁浩以断然的口气说。
“好吧!我们分头追查。”余宏点点头,目光朝远处一扫。“姐夫,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能太长,以免启人疑窒,小弟先走!”不等丁浩有什么反应,一溜烟疾奔而去。
丁浩吐口气他知道这位血气方刚的内弟定是去追“再世仙子”,女人的魔力对初涉世的少男说多大有多大。他想:“余宏在暗中已见过‘桃花公主’,对‘再世仙子’仍如此痴迷,这证明‘再世仙子’之美绝不亚于‘桃花公主’,而余宏故意指自己是杀害‘掌空剑’的凶手,他的不成理由的理由是要挫‘醉书生’的锐气,实际上是要借此报复‘醉书生’被‘春之乡’延为上宾的怨气,他自忖不是‘醉书生’的对手,所以来这一手,说起来难免失之于幼稚。”想着,忍不住笑了笑。
***
夜已深。
人未睡。
卧房里,“桃花公主”楚素王独坐窗边,纱窗外西斜的月影显得很孤凄,没有灯,静中之静。
底事不成眠?她在望什么?
“公主!”小桃红进房。“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桃花公主幽幽地回答。
“想‘醉书生’?”“想我自己!”
“想你自己……怎么说?”
“想我的命运,我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一个人活着应该是为自己,而我是为别人而活,一切不能自主,将来的结局更无法想像,为什么要痛苦地活下去。”
小桃红默然了片刻。
“公主,其实……”
“不要说下,你回房去睡吧!”
“唉!”小桃红叹口气,悄然退了出。
“人,不论遭遇什么坎坷,总有个希望,总有明天,日头落下去了明天还会升起来,而我没有,永远在无尽的黑夜中,当初……要是死了多好,老天为何如此安排?”桃花公主在怨艾自语。
锦衣玉衾,一园之主,会有这么深的痛苦?
月影已移,夜更深沉。
“玉妹!”一声呼唤突然响起。
“桃花公主”猛打了一个冷战,知道是谁来了。
一条黑影进房,来到她的身后,手搭上柔若无骨的香肩,她没有动,也没吭声,人像是整个也麻木了。
“玉妹,为什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来?”
“不是,我……人不舒服!”桃花公主开了口。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
“师哥……”
“听我说,法王当年在他乡异地救了你,待你不殊至亲,我们一起长大、成人,又回到中原,我也视你如手足,我俩结合是他老人家的愿望,但我发觉你变了,我就不懂你为什么会忽然不喜欢我,忘记了你当初的诺言,你……”
“我没有!”桃花公主暗自咬牙。“我不会忘恩负义,也不会忘记诺言。”
“就是说你愿意嫁给我?”
“唔!”桃花公主好半晌才出声。
“玉妹,我不能再等,我等得太痛苦……”
“你的意思……”
“今晚,现在!”
“桃花公主”他身一颤,芳心如利刃划过。
“你要……我的身体?”声音是颤的。
“也要你的心,玉妹,你知道我爱你有多深?”
“我给你!”声音反而平了。
好一阵子。
“玉妹,你……你是甘心情愿?”
“是的,对当初诺言的交代。”
“玉妹!”略显急促的呼吸。“今夜之后,你永远便是我的了,我会像爱自己的生命一样爱你,我会……”
“桃花公主”被抱到床上,房门上了拴。
于是——
一些异样的声音循序发作。
什么也看不到。
一切在摸黑中进行。
最突出的,是那婉啭啭娇啼之声。
许久——
风雨渐歇,剩下有节奏的零雨滴漏。
最后——一切静止。
纱窗浮白。
***
日影侵碧纱。
“桃花公主”仍坐在窗边,像一尊玉雕,只是两眼浮肿,破坏了这几乎无疵的形象,她在想什么?也许一切都是空白,也许全部为恨怨填满。
“公主!”小桃红推开门,走近,兴致勃勃。“园里最后的几株碧桃绽放,最后的灿烂,以后便是……”
“落英遍地涿泥尘!”桃花公主幽凄接了一句。
“呀!”小桃花惊叫。“公主,你……哭了?”
“没有,哭是多余。”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有,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不,不是!”小桃红转到正面,抓住“桃花公主”的玉臂,端详了一会。“公主,莫非昨晚他……”
“住口!”
小桃红呆了呆,转身走到床边,掀开凌乱的被子,目注床单,脸孔起了抽搐,那刺目的斑剥,有如桃花的落英。“哈哈哈哈……”她歇斯底里地笑起来,不是笑,是哭,比哭更难听百倍的笑,断肠的笑。
“桃花公主”仍然呆若雕塑。
小桃红冲了过来,猛摇“桃花公主”的香肩。
“是他么?”
“……”无声,浮肿的眼里溢出两滴泪珠。
“我……要杀他!”小桃红咬牙切齿。“畜牲!”
“小桃红!”桃花公主回顾,声音俱厉。“你信口胡言,是不想活了么?”
“活着是痛苦,公主刚说过的。”小桃红拭了拭泪。
“小桃红……”桃花公主又黯然。
“哼!平时威迫利诱,挟恩市惠,还暗中命叶永光监视你的行动,想不到他真的做出来了……”
“谁要我欠人家的恩情?”
“欠恩可以报,难道非要……”
“是我自愿的!”
“公主,你这样做已经断送了一生知道么?”
“这是命,我认了!”
“你真的要嫁给他?”
“………”桃花公主默然。
“如果是这样,你等于投进了地狱。”
“小桃红,你……另寻安身立命之所,再跟着我……下场将十分凄惨,趁我现在还能疵护你……”
“不,我生死跟你在—起!”
“小桃红……你真傻!”
两人紧紧拥抱。
***
客栈房间里。
房门紧闭,余宏坐在小桌边发呆,他满脑子都是“再世仙子”的影,何时重温绮梦?他自从见到了“再世仙子”的庐山真面目之后,思念之情更切,简直的是度时如年而不是度日如年,仿佛是深宫中期待皇上临幸的妃子。
如果是空想还好过些,不幸的是他已经跟她有过一夜的风流,实质上的盼望比空想来得痛苦,那份温存、那份疯狂,急湍中的漩涡,他卷得完全失去了主宰。又像是熊熊烈焰,得他体无完肤。
“天一号!”声音从壁间传出。
像一标冰冷的雪水当头淋下,他一下子便清醒了。
“属下在!”他起身下床,靠近墙壁。
“你犯了大错!”
“请指示?”余宏打了一个寒颤。
“早警告过你,‘春之乡’的故事不许重演,而你偏偏又迷上‘永安宫’而不能自拔,你知道这会影响大局么?”
“属下……知罪了!”余宏的表情像哭。
“本座极重人情,只要你忠诚不二,本座特别宽容,准许你跟‘再世仙子’打交道!”
声调倒是很温和。
“谢总监察成全!”余躬下身,真有感激涕零之慨。
“不过,有个任务你必须达成。”
“请示下?”
“摸清的根底。”
“属下遵令!”余宏的声音有些乾涩。
“还有件事你记住,如果‘再世仙子’跟‘醉书生’或是‘酸秀才’搭上线你不可以阻挠,否则依法处治。”
“是!”余宏又躬身,但脸色却变了。
“要你策动‘醉书生’和‘酸秀才’争斗的事如何了?”
“这……双方都不受激,属下会加紧进行。”
“望你好自为之!”
声音寂然。
余宏木然面壁,心如乱麻。
***
丁浩又光临英雄酒店。
他是这里的常客,店里上下对他都非常熟悉,配什么酒菜只消比个手势根本不必开口,而酒客们对“醉书生”早巳见怪不怪,他那副座头是包了的,他不来,客人再多也让它空着,当然,他出手大方,总计赏的小费可以买十副座头而有余,这种客人店里当然唯恐巴结之不暇,从掌框到小二无不刻意奉承。
但今天的情况却有些异样,座头上不但有人,而且是个少女。丁浩一进门便发现了,止步不前朝小二招招手,
小二快速地走近,哈了哈腰。
“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怎么回事?”丁浩向座头呶呶嘴。
“那不是公子的朋友么?”
“谁说是我的朋友?”
“这……”小二楞了楞。“那位姑娘说她是公子的朋友,公子要她到这里来见面,还叫代摆了两副碗筷……”
“哦!好,没你的事,去忙你的吧!”
小二又哈腰才走开。
丁浩走近座头,半声不吭地坐了下去,这才看清这少女年在十六七岁之间,眉清目秀,只是隐约中有股野气,很陌生,从来没见过。
“公子,我等你很久了!”少女张口笑笑,齿如编贝。
“我们见过么?”丁浩挑了桃眉。
“现在不就认识了!”少女说话很调皮。
“对,姑娘叫什么?”
“小茉莉!”“小茉莉?哦!好、好,真像!”
小茉莉端起酒壶。
“你自己斟吧!我不用……”
“杯子!”小茉莉立即接嘴。“公子面前根本就没酒杯,把葫芦摆上吧!”
丁浩心里犯了嘀咕,这女的来朴实在古怪,竟然也知道自己的毛病,看来定有什么文章,且看她耍什么花样?当下把小葫芦放上桌面。小茉莉拿过,灌满,一壶酒也就光了。桌脚边已摆了酒坛,小茉莉再把壶灌满然后举杯。
“我敬公子!”
“唔,好!”
小茉莉乾杯,丁浩喝了一大口。
“小茉莉,你找我有事?”丁浩开口问。
“是有事!”
“什么事?”
“有人追杀我!”小茉莉以极轻的声音说。
“有人追杀你?”丁浩心中一动,也放低声音。
“我被迫急了走头无路,才冒称是公子的朋友,要是公子再不来我可就惨了。”说完,又故意放大声音道:“大表哥,才只几年没见面你竟然认不出我了,我……真的改变得这么厉害?唔!我看你是故意逗我的。”小茉莉说得煞有介事,还扭了扭身子。
丁浩有些啼笑皆非,自己竟然变成了的大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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