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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续传-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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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斐笑道:“一钱可买十来个包子馒头了,怎么不够?但咱们别说一钱,就连一文也没有啊。”就见瑶瑶伸手到包袱里掏了一阵,随即小手伸了出来,笑道:“我有啊有六钱银子呢。”说着将手里银子递给了胡斐。

胡斐讶道:“你怎么有这许多银子来了?”瑶瑶道:“我跟双双不是都要收庄里的衣服去洗么?有时候一些衣服口袋里会有钱子儿留下,我们就偷偷藏了起来,然后就有这么多了。”胡斐喜道:“六钱银子够咱们吃上几天了,咱们这就买包子馒头去。”当下喜孜孜的牵着两童转回头去买了包子,跟着便朝西首一条街上慢慢走去。

胡斐领着两童边吃边行,见这镇上范围极广,要来寻遍倒也不易,当下迳往荒僻处一路寻找过去。

到得晚来,月色微亮,三人东绕西走,已不知身在何处。两童这些日子来随着胡斐在山岭间走得惯了,并不觉得黑暗可怕,东瞧瞧,西看看,突然双双指着北首一道树林,喜道:“找到一间破庙了。”胡斐朝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林掩荫,幽暗森寒,却那里有什么破庙来了?瑶瑶朝他衣角一拉,说道:“双双说的没错,真的有间破庙耶。”胡斐好生奇怪,怎么两个童儿看得见,偏偏自己却是看不到半点破庙的影子?

正疑惑间,就见双双抬起头看他,说道:“大叔太高了,要蹲下来才能看得到啊。”胡斐额头一拍,喃喃自语的笑道:“对,对,要跟你们同个高度来看事情,这便能看得清楚了。”他这句话实是隐含深奥禅理,意谓人们向来习惯以自己的角度来看待事情,却忽略了其他人所站的角度不同,看到的自也不同;而俗语中所说‘站得高,看得远’自也未必全然都对,有时却是恰恰相反,要知站高望远,然底下的事物却也因此而容易忽略了。

胡斐蹲下身来,高度与两童齐平,便见树林底下布满荆棘,其间断裂开来,隐约可见庙貌,然自上便无法透过密林树枝望见的了。当下三人取道向北,走不多远,穿过一道矮丛,绕过弯来,眼前一座小庙乍然而现。

胡斐领着两童进得庙来,见庙厅并不宽大,四壁泥墙剥落,里头空荡荡的无桌无神,也不知这庙供奉的究竟是那尊神像,空气中嗅得阵阵霉味,显然空置已久,却也正是适合三人暂宿一晚的所在。就见他走到树林荆棘下捧了整把枯枝杂草回来,朝地上一铺,带着两童和一只小花猫就睡了上去,微风徐徐,没多久便都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上,胡斐给庙外一阵脚步声惊醒,当即坐了起身。侧耳听去,感觉到似乎有着七八人由东向西迈步疾行,这时正自庙门外树林经过,步履沓响,铎铎有声,显然这些人武功寻常,却不知何以深夜而赶?这般听得半晌,见这伙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才缓息下来,眼见两童睡颜柔和,当下便又睡了下去。

岂知尚未入眠,先前那伙人的去路之处再传步声响来,渐行渐近,铎铎沓然,听来正是那伙人去而复返;到了树林外,脚步声竟尔转道向北,似乎便是朝着这所小庙而来。胡斐心下恻恻,暗想:‘这伙人夤夜而来,必是道上人物,先前错过了这座小庙,想来自非此镇人士,然却何以知道这间小庙隐在林内?’

正思忖间,这伙人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庙门口外,就听得其中一人声音破哑,沉着嗓子说道:“应该便是这里了,大伙儿先进去歇会儿罢。”说完,听得数人举步踏进庙来,其间夹杂着铎铎暗哑闷声。

胡斐藉着庙外月色瞧去,见是四个劲装结束的汉子前后走来,当先一人短小精悍,下巴尖削,手中拿着一对峨嵋钢刺。第二个又高又肥,便如是一座铁塔摆在地下,手里一根熟铜棍又粗又长,棍端嵌入呈半月型的犀利弯刀,棍身下端却是布满钢刺,可见这人膂力惊人,上下两端均可任意挥出伤人。

第三个中等身材,白净脸皮,若不是一副牙齿向外凸出了半寸,一个鼻头塌陷了寸许,倒算得上是一位相貌英俊的人物,他手中拿的是一对流星锤。走在最后边的是个病夫模样的中年人,两边脸颊陷落,瘦若包骨,咬着一根旱烟管,双目似睁似闭,嘴里慢慢喷着烟雾,犹似乐在其中,神态中尽是一副老大颟顸的样儿现来。

胡斐瞧得心中愕然,忖道:“怎么只有四个,难道我内力消失后,耳力竟也跟着模糊了?”这时听得铎铎声不绝于耳,仔细寻声瞧去,这才见到那位铁塔般的大汉持棍点地而行,走一步,手里熟铜棍便跟着触地撞去,跟着挪动他那两只如象腿般粗厚的巨脚,嘴里呼呼气喘,如牛喷气一般,身子又高又大,怕不有五六百来斤了?他当下恍然大悟,原来阵阵铎铎之声全是发自于他,怪不得听来便似一群野牛牧草,又似七八人同时疾奔而过了。

这四人料不到庙里有人,脸上各现惊讶神色,见胡斐一身庄稼汉衣衫打扮,草铺上躺着两名小女童和一只小花猫,四人脸上随即松了下来。那短小精悍的汉子朝胡斐微微拱手,说道:“老乡,打扰了。咱兄弟四个来此约会等人,不做旁事,你父女三人自可安心睡得便是。”说完,也不等胡斐答上话来,迳自转头朝身后三人说道:“咱们别吵了人家娃儿睡觉,安静坐在厅旁歇息了罢。”四人动作放轻,就在对墙边坐了下来休息。

胡斐听那短小精悍的汉子误将自己一大二小认作乡间父女,心中倒也颇觉有趣,便想:‘我年近三十,若是娶媳妇儿成婚的早,小孩年纪该也如同瑶瑶和双双这般大了。她姊妹俩父母双亡,即使尚有亲戚族人可来依靠,但毕竟是寄人篱下,难保不给虐待或是当作佣仆来使,那么又与待在药蚕庄有何分别?这回我既是将她姊妹带离了药蚕庄,日后自是尽心抚养二人长大,便如对待马姑娘的两个儿子一般无异,如师亦父,那也不差的了。’

他从心系袁紫衣开始,一直到看着她露出原始尼姑样貌来,其间便如自天堂掉进地狱一般,心灰欲死,痛不欲生;跟着又面对二妹程灵素为救自己而死,只感命运无常,人生乏味,要不是曾经答应过马春花要来照顾她两个儿子,怕不早已消沉失志的遁世而去,再也不愿承受这般尘间难逃的悲欢离合之苦。

程灵素逝世十年后,他恍然有感,顿悟自己此生再难寻觅真情挚爱,因而就此蓄起了满脸虬髯的胡须来,算是纪念当年与二妹相处的那段无尽回忆岁月。十多年来,他全心全意的将精神心思花在教导马春花的两个双胞胎儿子身上,却将自己的过往心事历程,全部埋藏在记忆的最底层之中,每每忆起之时,心中便仿佛像极了那干燥炎热的夜雨,常如万马奔腾般庞沛鞺鞳而来,一阵之后,复归于暗静的死寂,但每一度却都勾起了他跋涉江湖的伶仃苍茫,便如诗人李白所言:‘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这十多年来,他隐居关外辽东,中原未履,其心戚戚,其情濈濈,日子当真过得不快乐之极,直到在玉笔庄上遇到了苗若兰,心情这才又起了莫大的变化来,却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了。

胡斐心思远飘,似有千结百转,对于庙中其他四人浑然不觉,越想却是越远了。

好久之后,待得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早已回躺下来,那对面墙边上坐着的四人正轻声低语的彼此交谈,声音回荡在充满霉味的空气中,更显黑暗里的一股莫名栗冽。。。。。。。。。

※本回已完,请续看下一回!

全一卷 第二十五回
(更新时间:2006…12…30 9:52:00  本章字数:12348)

胡斐屏气凝神,闭目假寐,两耳静心听去,就听得一人破哑着嗓子低沉说道:“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八道盟雄霸五岭,势力从广东、广西向北延伸上来,现下更且盘踞到了湖南与湖北;举凡两湖一带叫得出名号的山竹帮、陇茶帮、青虎沟、沅湖寨、黑马会等,这些为恶一方的怙恶不悛之辈,竟也都甘心追附骥尾,当真是奸恶之徒蜂聚群集,能干出什么好事来了?咱们帮主纡尊降贵的前去拜会八道盟帮主邢三风,那是念着邢三风他师父‘云手百变镇云州’陆广轩当年的威名,这才与他好话客气的来说,否则早就挥锄而铲,那里容他继续为祸?”
胡斐听得心中一震,暗道:‘八道盟?那不是广东五虎门另起炉灶后的帮会名称吗?’

原来五虎门掌门人本是广东佛山镇上的凤天南,此人便是胡斐当年一路追杀上京的大恶霸,后来却是死在福康安所举办的掌门人大会上,而他所属五虎门因失了财金主儿,当即树倒猢狲散,濒临瓦解命运。后来,那凤天南独子凤一鸣挟着庞大家产另起炉灶,竟将五虎门改称八道盟,虽是接手父业,却也因此区划开来,大开邪门,尽数网罗各地角头恶霸,为害乡里,只要是能赚上大钱的勾当,自是无所不包,无所不干。这般经营了十数年下来,俨然已是岭南众多帮会盟主,足与近年声势看涨的浑帮互别苗头,更欲抢下丐帮所属盘界,其心昭然若揭。

那凤一鸣身为凤天南独子,自幼耳濡目染,武艺虽低,但却极为懂得交际之术,拉帮勾会,分支繁杂,出手更是大方,因此不出数年便已将八道盟势力扩展到了湖南,如今更将触角伸向湖北,上望两河,其心勃勃,睥睨群雄,当真让人忽视不得。待得八道盟日益壮大,凤一鸣自知武功不济,当即退居幕后,找来广西素有‘一雷震九天’封号大名的雷震手邢三风坐任帮主之位,自己则是做起了太上皇,手握发号大权,自得其乐的很。

要知八道盟乃分属邪魔八道而来,谓以一道立帮,二道分派,三道纳邪,四道收恶,五道膜妖,六道拜魔,七道升霸,八道成盟,如树开枝,如蛾撒粉,天下邪道,尽入我盟,故称‘八道盟’。凤一鸣武功不成,但阴鸷狠辣却犹胜父亲凤天南,加之其人容貌英气勃勃,彬彬有礼,更懂得贿赂官府,便要有事,也能置身于外,不受牵连,因此各道恶徒均以八道盟为其马首是瞻,尽归其下,同享鱼肉乡民而来的庞大利益。

胡斐虽是常年隐居关外,但也常在酒铺里听得江湖人士谈及八道盟的种种恶行,后经私下探听,才知八道盟乃凤天南所属五虎门改名而来,当时帮主便是凤一鸣了。胡斐探查清楚后,老早便想找个机会南来,一刀便将凤天南的独生孽种给割下头来,再一举将这八道盟给挑了,好为天下百姓出一口怨气,替天行道。只可惜他当时为情所伤,又不能放着马春花的两个孩儿不管,心里只想,待得这两个孩童艺成,师徒三人当即南下而来,沿途见不平便伸刀除恶,大快人心,岂不乐哉?这么一耽,便耗去了十年光阴,也让八道盟势力越来越强,为恶手段越来越狠,然凤一鸣的家产财富却是相对的越来越多,野心也就越来越大,已近疯狂的邪魔一派了。

胡斐这时听得庙内四人谈论起了八道盟来,当下两眼微张偷偷看去,见方才破哑着嗓子低沉说话的便是那位病夫模样的中年人,说话中不停的呷吸着旱烟管,嘴里吐出阵阵烟雾,看来其人烟瘾极重,怪不得满脸病貌了。

就见这人说完了话,吐出几口烟圈,那一旁坐着的白净脸皮汉子接口说道:“这事就算萧老大不提,咱们几个可也不能忍了。这八道盟如此强凶霸道,四处为害各省县城乡民,更视人命如草芥,若我所料没错,那雾茶村八十六条人命的灭村惨案,九成九便是这八道盟所干下的,否则各帮门派之中,却那里听过这等泯灭人性、令人发指又丧尽天良的恶劣行径来了?”他双拳紧握,全身颤抖不停,说话中更是气得咬牙切齿。

胡斐听得大是愕然,忖道:‘难道雾茶村的灭村惨案,当真便是八道盟所干下的恶行?’

短小精悍的汉子说道:“常二哥先别来气,我瞧雾茶村这事有点邪门。若要八道盟的人刀不沾血的来屠杀全村百姓,这门本事,猜想他们还做不到才是。”姓常的白净脸皮汉子嘿的一声,说道:“八道盟是没这本事,但要是他们这回乃是奉了‘药蚕庄’药王和蚕王的命令,以毒来使,不知周老三却是以为如何了?”

那短小精悍的周老三吓了一跳,说道:“你说是药蚕庄的药王和蚕王?这倒奇了,药王和蚕王她们二人又不是八道盟的人,怎能驱使得动这些人来干这等大事?”

那病夫样貌的萧老大缓缓换上了烟草,火熠子一燃,嘴里又是一阵烟圈吐出,慢条斯理的说道:“周老三,别说老哥哥尽是爱来说你,瞧你成天脑袋里就只记得绮仙楼中那些儿嗲声嗲气的臭娘们,旁的事就全都没给放在心上,将来总不免要因此而吃上大亏的了。”周老三听得脸上一红,嘴里嗫嚅了半晌,却是没敢答腔上来。

萧老大睨了他一眼,呷了口烟,又道:“上个月,咱们五湖六路的诸多弟兄,不是都聚在湘江湖畔吃过一餐么?当晚那山东佬不是跟咱们四个介绍了一位姓沃的兄弟,现下你可记起来了?”周老三两眼骨碌碌的转了转,楞然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晚来的弟兄这么多,谁还能记得清楚?这姓沃的家伙怎么了?”

萧老大旱烟管忽地朝他头上敲去,愀然骂道:“怎么了?人家可是说了好长一段话哪,你这家伙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周老三见他旱烟管敲来,头颈侧过要来避开,不料萧老大倏地左掌作势佯击,逼得他一颗脑袋忙又摆正回去,咚的一声,还是给敲了记当头烟棒,痛声唉道:“说就说嘛,干么老爱敲我脑袋,都给你敲笨了。”

姓常的汉子笑道:“咱们浑人脑袋本就笨拙,是以凡事便要更加特别小心留意才好。那沃兄弟当日迳将诸多武林秘事给剖解开来,令得咱们在座弟兄无不听得目瞪口呆,怎么周老三却是听若罔闻,视若无睹,怪不得要给萧老大敲上一记当头闷棍来了。”周老三满脸委屈的说道:“那日我老早就给季老三灌醉,还听什么来了?”

胡斐听得一震,忖道:‘季老三?难不成这四个奇形怪状的汉子竟是浑帮里的人?’

就听得萧老大裂嘴笑来,说道:“季老三是个山东大佬,酒量自不在话下,你跟他拚酒,正是堕入彀中而不自知,那里还会赢了?算了,念在你当日替咱们几个挡下不少酒来,那些个没能听着的武林秘事,这就由你常二哥跟你说了罢。”周老三揉着头上给敲出来的肿包,嘴里念念有词:“要我挡酒的是你,敲我的也是你”

姓常的汉子怕他念个没完,笑着说道:“周老三,我跟你说了罢,那药蚕庄是天魔麾下的魔支旁系,药王是左魔使,蚕王则是右魔使,两人负责统领魔门南路使徒,魔旗到处,八道盟岂有违逆不遵之理?”周老三听得甚是愕然,讶道:“这么说来,难道雄霸五岭的八道盟,竟然也是同属天魔麾下的支系来了?”

常老二喟然长叹一声,说道:“现下咱们武林正道乃以冥月宫为首,那些旁门左道的小帮小会,却是都奉天魔为主,另称魔月宫,明摆着是要来与冥月宫分庭抗礼、一较高下。如今天下武林正魔相对,大战一触即发,下个月十五,嶓山憪峦峰上,那冥月宫十年一度宫主就任大典,冥月宫与魔月宫都要派出高强弟子出战,谁要是输了这一役,谁便失了武林盟主之位,天魔岂有不来加紧布署一番的了?那八道盟虽恶,但比起天魔来,不过是人家所下的一着小棋,为求生存,自是要来加入天魔麾下才行,否则焉能这般迅速的扩大地盘来了?”

那名铁塔般大汉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这时猛然吸了口长气,发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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