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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剑落秋霜-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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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喜道:“茶早沏了,不劳吩咐。”
公冶娇走出内室,徐元红站起来请安。
娇娇道:“请坐请坐,先喝茶吧,待我把上回的曲儿弹一遍,你再指教!”
翠喜不等吩咐,把琵琶递给了她。
娇娇接过弹了起来,徐元红边听边看。
一曲弹完,徐元红赞道:“小姐聪慧,非但指法不乱,曲儿弹奏得也极有韵味。”
接着,她教公冶娇新曲。半个时辰,娇娇就已学会,留徐元红说一阵闲话。
翠喜插言道:“徐姑娘,你们那儿一定很热闹,吹拉弹唱都有,好玩极了。”
徐元红叹道:“贱妾身为乐户,操声色娱人之贱业,往往身不由己……”一顿,旋又笑道:“不过,贱妾确也喜爱琵琶、喜爱音律,大家合奏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翠喜道:“听说你们常在大酒楼演歌舞,只可惜我不曾见过听过,我家小姐从不带人家出门,所以什么都未见识过。”
公冶娇道:“咦,诉苦哩……”
徐元红笑道:“翠喜姑娘,侍郎大人家不常常宴客吗?哪里会缺少了歌舞呀!”
翠喜道:“说起这事来,恐怕你不相信,我家老爷是清官,一向很少宴客,就是请了几位爷来吃饭,也从不到教坊司叫乐户来。”
徐元红讶然道:“是吗?这当真少见。”
公冶娇道:“好啦好啦,小翠你就别唠叨了,我带你去酒楼见识见识就是了!”
翠喜大喜:“真的吗,小姐不哄人?”
公冶娇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徐元红道:“正好,我们下午在福喜楼演,二位但请光临就是,贱妾这就告辞!”
送走徐元红,翠喜道:“小姐,夫人不让我们去怎么办?”
公冶娇道:“我这就和娘说去。”
半个时辰她才回来,喜滋滋道:“成啦,娘被我磨得没有法子,只好答应。”
翠喜高兴得跳了起来:“好极好极……”
公冶娇找出两套男装,叫翠喜穿一套,两人打扮完毕,径自从家中出来。
公冶娇边走边道:“知道吗?我为何不带你出门?你武功太差,带到哪里都是累赘。”
翠喜不服道:“又不是去打架,出门玩玩有什么要紧?成天让人家呆在屋里,闷得慌!”
公冶娇道:“哼,你知道什么?大街上三教九流,什么人没有,不会武功,遭人欺负。像你这样的人,遇事派不上用场!”
翠喜道:“哟,小姐也未免把我翠喜看轻了,你教的拳脚我不是练会了吗?整个府中的丫头,连夫人房里的凤喜在内,数我最高明!”
公冶娇撇了撇嘴:“不害臊,府里总共也只六个丫头,只有凤喜和你跟我学过功夫。我一来是闲着没事干,教你二人练拳解解闷儿,二来是把你们教会了,有事可以保护爹娘。可你二人没心思练武,我气也气死了!”
翠喜道:“怎么没心思呀,那是你没耐心教,教不上半个时辰就不干了。这半年来你天天走得没了影儿,我和凤喜不照样勤练吗?”
公冶娇道:“真的?这我倒忘了问。”
翠喜道:“小姐心头装着别人,哪把我们这些当丫头的放在心里呀!”
“胡说,我心里只装着爹娘,别嚼舌!”
“哼!别当我不知道。自打那位万公子来过之后,我就悟出小姐天天往外跑的原因了……”
“咦,你人小鬼大,胡诌些什么呀!”
“得了,小姐又何必瞒着我?”
“有什么可瞒的,他早走啦!”
“啊哟,走啦?怪不得小姐老实了,再不往外跑,我心里还奇怪着呢,怎么变了……”
“得了吧,你什么都不懂,给我住嘴!”
主仆二人年龄相仿,自小一块长大,无话不谈,但万古雷的事,公冶娇从不提起。
翠喜不甘心,想打听,道:“小姐不说给人家听,人家怎么懂,万公子去哪儿了?”
“他上哪儿我怎么知道?”
“呀,这么说来,他是个负心郎!”
“咦,小小年纪,郎呀郎的,也不害臊!”
“啊哟,论年岁,人家还大小姐几十天哩!”
离进晚膳的时间还早,两人信步走着,东张西望,上街来只为了散散心,解解闷。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承恩寺广场。
翠喜有好长时间没来过,杂耍百戏让她兴奋不已,这里也想看,那里也想看。
公治娇却兴致不高,由着她东走西游。
广场的一些店铺墙上,贴着通缉万古雷的文告,罗斌等人的姓名也一一列出。公治娇看着刺目,心里灼痛,不由又牵挂起来。这会儿他一定在北平城住下了,可通缉告示也会在北平城张贴出来的,他只有再跑,可这一跑会跑到哪儿去,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天啊,这不是见不着了吗,她该怎么办哪!
想着心事,脚随翠喜走着,翠喜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转悠了一阵,看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和翠喜前往福喜楼用膳。
福喜酒楼在承恩寺西侧,气派不亚于丰乐楼,来这里用膳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公冶娇和翠喜上得楼来,只见宾客已上满了六成,便找个靠窗的地方坐下。那东端靠墙处,分两边支了几个锦凳,中间铺着块红毯,是奏乐唱曲的地方。时辰不到,乐师们未上场。
要了酒菜,公冶娇四处打量,梯口不断有人上来,小二来回奔跑引座。忽然,她见一个小二飞快跑向梯口,对上来的人又是作揖又是躬腰,比对别的客人更为殷勤,便仔细打量来人,没想到竟是认识的。走在最前面的是史孟春的儿子史杰,据哥哥公冶勋说,史孟春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皇甫楠,这史杰自然也是假名,只不知叫个皇甫什么。走在他身后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美艳妇女,神态极是高傲。再后面是粉面太岁曾玉麟和辣手太岁许亮,最后是四男四女。这伙人一露脸,立即就引起楼上食客的注意。有的呆瞧着他们,有的交头接耳。
公冶娇听见邻桌有人轻声说:“兄台,知道这几位贵人是谁吗?大概不知吧。”
另一人道:“小弟初来京师,望兄指教。”
“那打头的公子,是现任锦衣卫掌印皇甫楠大人的公子皇甫玉,跟在后头的两位夫人,稍高的是皇甫大人的二夫人张香妹,娇小的这位是三夫人尚美凤。跟在后头的是京师衙门府丞的弟弟曾玉麟,人称粉面太岁。另一位公子爷是后军都督同知的少爷许亮,人称辣手太岁。走在最后的是侍从和丫环。原先京师有三位太岁,还有一位是黑心太岁武忠仁,他老子是前任锦衣卫掌印,被皇上以反叛罪灭了门,三太岁只剩了两个,如今这位皇甫玉公子爷正好补上了空缺,号称玉面太岁。听说这绰号是曾玉麟给取的,皇甫公子觉得不错,认可……”
“啊,三位公子爷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啊!”
“那还用说,放眼京师,只有无尘公子公冶勋的名头盖过三人,除此外,无人能及。”
“可小弟未到京师时,曾听江湖传言,还有个江南神剑万古雷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嘘,兄台轻些,万古雷已成钦犯,休提休提。说起无尘公子,他妹妹金陵娇凤公冶娇也不含糊,听说人既生得美,武功又高……”
“啊,真的吗?小的极想见上一面。”
公冶娇听得大有兴味,原来不仅万大哥连她都有了名声,只不知这两人是干什么的,便斜眼往邻桌瞟示,见是两个衣着光鲜的年青人。一个三十来岁,粗眉大眼,一个二十多岁,五官不俗,眉宇间有一股勃勃英气。
此时那三十来岁的人说道:“公冶小姐乃吏部侍郎家的娇娃,其兄公冶勋是皇太孙卫队的掌印,这般高的身份能轻易见得到吗?”
那年青人道:“可惜是官家小姐,自是不易见到,如果是江湖儿女,小弟就不揣冒味,登门造访,相信不会受到冷遇,兄以为然否?”
“那是当然,凭着庐州府飞虎堡在江湖上的名头,少堡主申兄当可通行无阻,就是到各大门派登门造访,也会受到隆重接待,就别说是到一家一户去了,会有哪一个武林人不长眼,把少堡主拒之于门外?可官府人家,又当别论!”
公冶娇心想,好大的口气,这庐州府的飞虎堡,不知在江湖上究竟有多大名声。
旋又听申少堡主道:“张兄过奖,飞虎堡别无长处,只是好客而已,故人缘较好……”
张兄道:“申兄未免过谦了,申家堡两代老堡主,仗着九九八十一路流光剑法称雄江湖,与襄阳府一剑震武林方家不分轩轾,但人缘比方家好得太多太多,因此倍受武林同道赞誉……”
申少堡主微笑道:“不敢不敢……”
公冶娇心想,那方天岳确实有些讨厌,只不知这位少堡主为人如何,但我与他并不相识,他听说我生得美就想认识我,这般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东西,我要是生得丑些,他大概就没有结识的胃口,哼,这些男人!
又听那姓张的道:“小弟说的是实话,京师武林对飞虎堡也十分尊崇……”
申少堡主道;“多谢张兄赞誉,但小弟有自知之明,这是江湖朋友对敝堡的抬爱!”
这些话太没意思,公冶娇听得烦了,把头转回,去看皇甫玉等人,心中起下一团愤火。
她想,原来史杰这小子叫皇甫玉,你瞧他那份得意劲,总有一天要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二此时抬子酒菜,公治娇和翠喜不会喝酒,要一小壶来装装样子,否则不像两个爷们。她把酒斟满了杯,递给翠喜。
翠喜推拒道:“小姐,人家可不会喝酒。”
公冶娇瞪起了眼:“叫公子,笨蛋!”
翠喜吐了吐舌:“公子,这酒……”
公冶娇低声道:“你不会装个样子吗?我说你真笨!你看看,哪一桌上没有酒?”
翠喜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要喝。”
这时,一干乐户上楼来了,男男女女一帮子人,其中就有徐元红,她低着头匆匆而过。
他们到东墙准备好的锦凳前坐下,各把应用之物取出,一时调弦对音之声大起,叮叮咚咚。
吃饭喝酒的食客,都把目光对准了他们。
皇甫玉那一桌在最前面,只见随从把小二招手叫来吩咐了一阵,小二连忙把乐户领班招呼过来,说了桌前这些人的身份,慌得领班连连打躬作揖,喏喏称是,公子爷点什么,爱听什么只管吩咐下来,他自当一一照办。
公冶娇虽听不清说了些什么,但猜也猜得出来,心里的气越来越大,你皇甫玉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要这些乐户巴结你,来吃饭的又不止是你这几只狐鼠,还有那么多人呢,等一会儿待机寻衅,杀杀这小子的威风!
少时,丝竹声响,人们静听一会儿便又忙着吃喝,刹时说话声、劝酒声、笑声,混成一片嘈杂,有的人还喝三叱四划起拳来。
翠喜道:“啊哟,这么吵闹,真烦人!”
娇娇道:“都是些俗人,有什么法?”
一曲终了,居然还有人拍掌喝彩。
接下来是一个歌妓唱曲,楼面上安静下来。她的歌声婉转甜润,博得了一阵彩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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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喜高兴得连连拍掌,十分兴奋。
娇娇都没有兴致,又想起了万古雷。在秦淮河画舫上曾听他唱阳关三叠,那真是声情并茂、感人至深,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也许就是从那一夜起,他就走进了她心中。
想起他,不由得一阵惆怅。
邻桌的低语声此时又传进了她耳中,引起了她的注意,便收敛神思专心往下听。
那姓张的讶然道:“什么?你说的是追命鬼玄木老道?”
申少堡主道:“是的,张兄想必知晓老道的落脚处,请张兄奉告一二如何?”
姓张支吾道:“这个……小弟不知,待向朋友打听……”一顿,续道:“兄台大老远跑到京师,就为的是寻找老道?”
申少堡主道:“正是如此。”
“请问兄台,找老道为了何事?”
“为了一桩命案,十八条性命。”
“兄台是说,这十八条性命是玄木所为?”
“虽不敢完全认定,但八成是他做下的。”
“这十八条性命与少堡主有关?”
“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不过即使无关,小弟也要过问此事,为了一座玉雕,杀尽了全家人,真是丧尽天良!小弟对此岂能无动于衷?”
“啊呀,原来如此。不过,恕小弟直言,玄木老道是黑道上的凶顽,申兄弟单枪匹马……”
“张兄是怕小弟不是玄木的对手?”
“哪里哪里,少堡主千万别误会,小弟的意思,玄木老道并非一人独来独往,申兄双拳难敌四手。再说物以类聚,与玄木狼狈为奸的,又都是黑道上凶名昭著的人物……”
“请问有哪些人与他勾结一处?”
“小弟所知不多,恶头陀沙空算一个,他的黑煞掌是出了名的。此外还有五毒先生仇灵子、病陀邵天贵、鬼脸太岁彭锐……”
“咦,兄台所说可是真?这些凶神恶煞怎么都上京师来了?他们勾结一起意欲何为?”
“小弟说的千真万确,半分不假!这其中自有原因。前不久阴司四煞也在京师,他们是来对付江南神剑万古雷的,后来不知何因,又突然失去了踪迹,至今没有露面。”
“啊哟,阴司四煞也来了?兄台说他们来对付万古雷,从他四人的武功,万古雷武功再高也不是对手,何以万古雷安然无恙呢?可见这消息只怕不可靠,流言毕竟不可信……”
公冶娇大恼,这小子竟敢小瞧了万大哥,忍不住嗔道:“你这是胡说八道,阴司四煞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怎知江南神剑不是对手?自己不知道的事,最好免开尊口!”
申少堡主和那姓张的一愣,仔细打量她。
申少堡主恼道:“兄台,说话客气些,我们说我们的闲话,与你何干,插什么嘴?”
姓张的却一抱拳:“兄台高姓?”
公冶娇道:“不告诉你!”
姓张的老于世故,在未弄清对方身份之前,不动声色,是以仍和颜悦色道:“在下张权,京师双龙镖局总镖头。这位兄台姓申,申勇志,庐州府飞虎堡少堡主。听口音兄台也是京师人,大家早不见晚见,望兄赐告姓氏为幸,若不嫌弃,彼此交个朋友如何?”
人家既然客气,公冶娇也不好再发作,便道:“原来是双龙镖局张总镖头,久仰久仰,我听不惯贵友的糊涂话,插了句嘴,如此而已,他见识不多,最好莫妄加猜测!”
这“久仰”之类的应酬话是学来的,其实她根本不知京师还有家双龙镖局。说完把头一扭去朝着东,看那些乐伎献艺。
张权见她根本不将自己和申少堡放在眼里,尤其是对申勇志,居然一字不提。须知飞虎堡在江湖的名头那可是大得很,非双龙镖局能比。这翩翩佳公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如此托大,连个名姓都不肯吐露,未免太小看人,当着申少堡的面,实在是太没面子。
因道:“兄台,在下好言相询,别那么不识抬举……”
公冶娇大怒:“你才不识抬举,公子爷给了你几句好话还不够吗?知趣些闭上嘴吧!”
她原来脾气并不坏,自万古雷走后,她心中一直窝着火,总是烦躁不安,十分易怒。
申少堡主气得脸都白了,他从未遇到过被人轻蔑的事,今日是头一回,而对方不过是个长得俊俏的少年郎,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叫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他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人物,亮出来听听!”
公冶娇嗔道:“偏不告诉你,你不配!”
翠喜急了,道:“公子,别理他们……”
张权正欲拿出点声威,听翠喜的话又转了转念头,京师非比其他地方,官亲官戚实在太多,这小子会不会是朝中大员的子嗣呢?如果是,就不止一个随从,看样子只是一般富家公子。可是,富家公子,又怎知阴司四煞之类的江湖人物?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还须慢慢打听,不可急躁。这样一想,没接上嘴,却听申勇志动了真火:“你小子逗猫惹狗,无事生非,人家一边说话,你插什么嘴?看样子你是有意找岔,那就划下道来,让少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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