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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药师-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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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解开你的穴,一解开你的穴,你又不知会跑到哪里去了!”云倾说。
方才小春要走的时候,云倾着实慌了起来。他从来就没那么害怕过,习惯了有个人的日子,倘若再失去,重新回到一个人的生活,那他将会比以前独自活着要痛苦上百倍。
得到了,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还让人无法忍受。
因为知道小春的好,若小春离开他,那种孤寂滋味他单是想,就已经是完全无法承受。
“外头都是人,我能跑到哪里去!”小春哼哼笑了两声。
云倾顿了顿说:“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等端王府其他兵马加快脚步赶回京师,敬王那些人绝对伤不了你。只要撑过今夜。”
“你……调了多少兵马出去?”小春问。
“九成。”
“几成?”小春大叫起来。“那现在守端王府的不就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外头可是几万皇城禁军呐,你哪里挡得住!”
“小春,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吗?”云倾问着。
小春意识到自己不适宜的举动,突然闭起了嘴,视线从云倾脸上别开,又不吭声了。
小春方才大大生了一场气,气过了,也就消了,但亲人亡故的仇恨却不是这么容易被忘怀的。他不是个爱把仇啊恨的挂在嘴边的人,向来也不喜欢争些什么,但他性子虽淡,却不代表会任由别人得寸进尺来伤他甚或他身边的人。
小春也觉得是不是自己之前待云倾太好了,好到云倾以为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在乎,就算杀了他的爹也不要紧。
一想起爹的事情,小春又伤心了起来。
总归一句,都是他这个不孝子牵连亲爹,要是他不回来就没事了。如果不回来,爹说不定乐得每天在大街上绑人,也不会有人伤他一根毛发。
云倾在床沿坐了下来,拿着伤药轻轻替小春身上的伤口上药。等药上完了又抚着小春的脸庞,看着、望着,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在渗血的伤。
大军在外,刀戟声器,被围困的两个人之间,沉默却无声地蔓延着。
小春在想,倘若今日云倾的援兵赶不回来,那么等禁军破门而入,他与云倾是否就命丧于此,什么恩恩怨怨的也恨不了、报不了,一切便结束在此时此夜。
想及此,小春又笑了出来。
从前听五师兄六师兄游历归来,谈论那些江湖仇杀恩怨纠葛时总想,哪有那么多人好恨,哪有那么多仇好报,然而今日轮到自己了才知晓,原来真是有的,真有血海深仇、情债冤孽这回事。
“你笑什么?”云倾轻声问道。
“你想不想听我说件事?”小春问。
“你说,我都听。”云倾回答。
“你了解当年兰家、单月儿和我爹娘究竟是什么纠葛吗?”
“回回即将南侵,兰壑建言出兵,宁王领兵灭了回回。那女人怀恨在心,便挟怨报复。兰壑入狱,赵凝春劫狱被擒,拖累稚子连诛,但似乎有人偷龙转凤,换了你一命。”云倾把自己所了解的说了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
“是。”
“你可知道师兄为什么那么恨你?不……其实他也挺恨皇帝的……”
“谁理会他想什么。”云倾哼了声。
“你这人就是这样,不想理会的,就算人家逼到你面前来,也不去问对方到底恨你恨些什么。”小春苦笑两声,缓缓道:“连我这后来才想通的人,知道的都比你还透彻。我把从师父那里听来的、你那里听来的、我爹那里听来的,全都和在一起,慢慢讲给你听。你总得知道大师兄为什么恨你……”我又为什么得离开你……
小春开口说:“一开始是皇帝的错,听闻回回公主倾国倾城、容貌举世无双,便强要了她,而且不慎还让她生下了你。后来虽说有把你们母子接回京城安了身份,但回回一直有野心南侵,月妃也连连与回回联系。
“后来兰壑建言出兵,我爹便领命率兵出征灭了回回。但皇帝一直骗月妃她的国家安好,等到月妃接到消息得知回回覆亡时已经太晚,她成了回回亡国的罪人。
“谁都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女子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为了复仇,她先是让喜好美色的皇帝看见兰家那名此女子还美丽万分的幺子兰罄,引得好色的皇帝入了圈套,又在兰壑出嫁女儿的晚宴上派人刺杀到场的皇帝,并将矛头指向兰壑,诬陷兰壑密谋行刺。后来兰壑一家入狱,幺子兰罄却被接入宫内。皇帝看上他的美貌,不顾他为男子之身,竟纳他为男宠,夜夜命他陪伴身侧。
“而我娘,因为兰壑在她绝望无依时给她一顿简单的饭菜、送她一件袄衣御寒,叫丧志失意的她断了求死的念头,从此将兰壑视为恩人。她在晓得兰壑受困囹圄后,走破两双鞋,拜遍朝里的大小官员,见无人能够救得了兰壑,最后决意冒险入天牢劫狱,却落得失手被擒、而我也被人从湮波楼里揪了出来一起锒铛入狱的下场。
“至于我爹当初则因被远派边疆鞭长莫及,赶回来时已无力回天,哀莫大于心死,从此便离了宁王府,舍弃王爷的身份,守着我娘的湮波楼再不过问朝廷之事。”
小春吁了口气,停顿半晌,续道:
“事情听起来简单,但仔细想想,却全然不是那么单纯。我师父说过,百年前药人便是因朝中多名兰家重臣合力上谏,才叫皇宫革除食药人的陋习。倘若兰家当时便有如此能耐动摇皇帝决策,那百年下来兰家所植于朝中的势力,便是蔚然可观。
“试想,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两个儿子分别为吏部与刑部尚书,再加上文渊阁、翰林院内门生遍布,这么势力庞大的一家,足以和皇权相抗衡,又怎么能留得住。
“所以皇帝本知道兰家无辜,但不可能容忍如此威胁在他身侧,刚好月妃又在此时完美无缺地用计嫁祸兰家,皇帝当然乐得顺水推舟,假装什么都不晓得,任月妃干政勾结朝臣,最终铲除兰家盘根错节于朝廷的人脉。而后人都死光了,皇帝还是双手干干净净的天子,一切罪名让月妃这红颜祸水扛了,不知情的天子仍然英明神武。
“至于我娘,她只是想救自己的恩公罢了。但却碍于当朝的十四王爷——皇帝的弟弟宁王正疯狂地爱慕她这个出身风尘的烟花女子。于是皇帝双目一闭,眼不见为净,既然她身陷天牢那也就不用救了,连小的一起斩了也好,省得坏了皇家声誉,污了皇族血脉。”
小春本是空洞看着床顶的双眸忽然转了过来,凝视着云倾。
云倾被小春看得心里忐忑,不知小春接下来又想说些什么。
“其实……大师兄当初对你那么执著的时候,我早就该料到这些了。大师兄绝对不会在意一个与他不相干之人,所以你的身份必是与大师兄身上的血债牵扯极深。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叫自己别往坏处想,一切铁定不会那么糟的。也许你和师兄只是有些小过节,而且你这么好的一个人,只是少了人关心,才会变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外人面前冷冰冰的模样。
“况且你虽然冷冰冰地,可我就是这么喜欢上了你,真是没办法。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我爹!欲盖弥彰的手段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让珍珠看见了,只靠这些,我不必对外去问人,也能猜到你是月妃的儿子。”
“但这些全不是我做的,你娘的死也跟我无关,为何你要将一切加诸在我身上?!”云倾低声愤恨地道。
“我知道,可是我疼啊!”小春声音嘶哑着:“你晓得你娘当年是怎么对我和我娘的吗?”
“不知。”云倾撇过头去。“也不想知。”
“你一定得晓得!”小春说:“是腰斩、弃市!”
云倾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看着小春的眼神,有着不敢置信与满满的心疼。
“这里……”小春垂眸,比划着:“和这里……被一刀斩开,斩开之后一时半刻死不了,只是痛,痛得死去活来的痛。跟着,再给扔进闹市里,人来人往地被当成猴子般地观看。
“都这么久了,那天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比死还难受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还没办法忘记。我记得那天下着棉絮般的小雪,又冷又冻,我疼得不行了,看着娘在我身旁气绝,却无力碰触她。后来我慢慢的爬、一点一点地爬,往后看,白色的雪都变成了鲜红色。我整整挣扎了两天两夜,直到来救师兄的师父看到了我,才一起救了我。但是那时娘已经气绝多时,身体都僵了,无论我怎么求,师父还是说他无法让已死之人再活过来……
“你知道……那种锥心刺骨的痛啊……真的不是简单喊个几声便能形容的……那是真的很痛、很痛、很痛、很痛……”
小春的眼睛都红了,雾气萦绕,但就是不肯让泪水掉下来。
“小春……”云倾压抑着哽咽的嗓音,轻轻地碰着小春的脸庞。
“你知道吗?我也想过最糟的情况,便是事情揭露后,大不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替你制完药之后走了便是。因为我就是忘不了我娘是怎么死的,也忘不了师父是怎么一针一线把我给缝起来的,你说我无情无义也好,可我们就是命中注定得分开的。但是……但是我告诉自己,在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我能对你有多好,就要对你有多好。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真的好心疼你,不想伤害你的。”小春突然激动地哽咽喊着: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爹。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连他也不放过!你知道吗,我相信你的、我真的曾经相信过你的!你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不曾怀疑过,完全放进心里面去的!但你的所作所为却像拿了把刀朝我心里头砍,是你伤得我这么痛,痛到心都揪了的!”
云倾用力搂起小春,将小春整个人塞进怀里使劲抱住,即使这样的动作将那箭压得更深,扎出更多鲜血来,他也不在乎。他想辩解,他真的想辩解,但那个人的确是因他而死,就算自己再如何解释,也抹煞不了事实。
云倾开不了口说自己无辜,他只恨当初为何不早早向小春坦白一切,若说了,说不定自己还能留下小春,说不定小春不会这么伤心。
“云倾……你要我信你,我信了,但倘若你也能同样信我多一些,就好了……”小春闭起眼,在云倾紧紧搂住他毫无防备的那刹那,拼了一口气凝神冲破穴道,而后立即反手点住云倾周身的大穴,令云倾顿时无法动弹。
小春推离了云倾,却发觉云倾哀然地凝视着他。
“云倾……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小春淡淡地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你想杀我,我不会反抗,但端王府外禁军众多,我担心你的安危。”云倾轻声说道,言语中有着难得听闻的宠溺与温柔。这些,全是只给小春的。
“我是个傻瓜,傻瓜喜欢上的,也是个傻瓜。”小春笑着落泪。“其实从河堤上你不躲不闪,要把这对漂亮眼睛给我的那时候起,我就不想伤你了。你忘了吗,我说过,小春会一辈子对云倾好,一辈子,都对你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不会改变。”
小春扶着云倾,将他带离寝宫。
云倾突然意识到小春想做什么,慌乱地喊道:“小春不要,快把我放下来!”
小春将云倾带入药房,将他扶进偷偷凿开存放那些丑得要死毒物的密室里,也不理会云倾的凄厉吼叫,只顾着安顿好云倾后,把里头的蝎子蜥蜴蜈蚣有的没的往外搬去。
小春还记得云倾不喜欢这些东西,要他和这些毒虫共困一室,实在太委屈他了。
清干净后,小春将怀里那瓶天青色的药瓶拨开,拿了一颗药放入云倾嘴里,再仔细将瓶子放入云倾怀里,低声嘱咐道:
“月半弯的解药我替你制好了,花了我很多心血啊,你可要收好了!记得每天睡醒后就服下一颗,还是一样,只一颗就好,多了伤身的。连续用下三个月不间断,你这毒便会解了。但是……你千万要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但是这解药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凶险异常,一经吃下以后便一日都不得间断,听着,一次都不可以间断,否则经脉逆行、毒血回渗五脏六腑,到时是神仙也难救,只能等着回归极乐了。”
小春顿了顿,又笑道:“别这么瞪着我,我知道你怨我恼我,但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来得好。我去引开小四子,你耐心在这密室里待着。这地方是我自己闲着无聊亲手挖的,你府里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安插进来的眼线也绝对找不着你,你只要乖乖的在这里等援兵回来便成,不会有事的,我护着你。”
“小春,你更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云倾急急说话。
小春不让他多说,快他一步伸手将他的哑穴点了。
小春胸口剧疼,方才硬是冲开穴道的结果令他内息骤乱,几番强加压制到最后竟已是无法再忍,这时冷不防哇啦一声吐了几口血出来。
小春吐完血后抬起头来,嘴角衣裳尽是怵目惊心的鲜红色泽,却仍赖皮地笑着。
“我后悔了。”小眷说。
云倾看得焦急,却吐不出半句话,只能睁着赤红的眼焦乱心急。
小春跟着叹气道:“我爹要知道他儿子这么不争气,连仇也没能耐替他报,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吧!但冤有头债有主,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先喜欢你在先,才惹出后头这么多事。所以爹想算帐,也该算在我头上。罢了,儿子接下来便要去和他会合了,只希望他见到我别太生气……不知道娘会不会一起来接我……希望不会被拧耳朵……我是个不孝子啊……”
小春平静地往外走去,缓缓关上密室的门,隔绝云倾愤怒慌乱的眼神。
“……看不完红尘俗事几多纷扰……爱憎灭鸿鹄泥爪徒留人间……”隔着厚重的石门,小春的歌声隐约传来。
若无爱,哪来恨。
如今一切归去,爱憎俱灭,又何苦计较恩怨情仇,谁欠谁多?
第六章
端王府外有城垣围住,墙高五丈有余,周围四门紧闭,城垛口上密密麻麻地排着手持弓箭的白衣侍卫,往下一探,黑压压一大片则是皇城里的禁卫军。
双方剑拔弩张,战事犹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小春双足轻点,身形轻盈地跃上墙垛。
“又下雪了啊……”他抬头看了看,年三十晚见不着月,黑漆漆的夜空里还飘落着雪花,觉得冷,便将白袄拉紧了些。
低下头,小春双臂环胸对着下头领军的齐雨大声喊道:
“小四子,你也忒狠心了些,大年夜不让众家弟兄们回去和亲人团圆,把人带来打端王府,你啊,小心就算当上皇帝,也无法得民心!”
“赵小春你信口胡诌些什么!”齐雨笑着:“小七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领罪?还是他太过害怕,夹着尾巴自己先逃了?”
小春在城垛上蹲了下来,姿势颇为不雅地以手撑颚,睨着齐雨。
小春又说:“你家小七美人儿是我心肝儿、心头肉来着,我哪舍得让他出来抛头露脸,和你这种背信忘义、恩将仇报的阴险小人见面呢?更何况你家小七刚刚才让我累坏了,现下躺在寝官里起不来,睡得正香呢!你也真是的,带这么多人前来,要是吵醒了他怎么办?他一不欢喜,我可又要心疼了。”
“赵小春你这佞人,无须和我耍嘴皮子,今日我奉旨前来押你和小七进宫领罪,你还不速速投降,开门迎我入内宣读圣旨!”齐雨又给小春惹火了,这人怎么什么恶心巴啦的话都说得顺口自然。
“我不管你打什么心思,反正皇帝老头吐血什么的那事真不是我做的,解药更是我费心力所做出的,我没理由砸了自己的招牌。更何况咱们出来行走江湖的,讲的就只道义两字尔尔,来阴的过招你龟孙子想得出来用,爷爷我还不屑拿来使咧!”小春哼哼两声笑道。
“你竟然敢污辱当朝皇子,不想活了!”齐雨怒笑。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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