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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 人体骨架-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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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楼下的灯都亮了,住户们纷纷探头出来看。
  许平抱着窗台跳脚怒骂:“许正是个傻子又怎么了?!你们凭什么欺负他?!你叫卢嘉来!他为什么不来上学?!他不是有种拿板砖砸我吗?!你们家不是权高势大吗?!他为什么不来打死我?!你叫他来!我要杀了他,我要……”
  许正被爸爸从后面拦腰抱住,拖离了窗口。
  他的指甲在窗棂上折断,流出淡淡的血。
  邻居们议论纷纷,连对面楼上的灯都一一亮了。
  女人慌不择路地逃走,嗒嗒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许川关上窗户。
  他的大儿子坐在地上咬牙流泪。
  “你为什么要收她的礼?!”
  “她是来道歉的。”
  “她在背后怎么议论我们家的爸你知道吗?!她说你是为了身份才和妈结婚的,她说白痴都是遗传的,妈妈是白痴,所以生下许正也是白痴!”
  “嘴长在别人身上,要怎么说是他们的事。”
  许平红着眼睛瞪着他爸爸问:“我和许正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许川很想抽他一巴掌,但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他把儿子从地上揪起来,大喝:“那你想爸爸怎么做?!想让我大展拳脚给你们报仇雪恨?!想让我去揍卢嘉和他妈妈一顿?!”
  许平有一瞬间的迷惑,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解决方法是不对的,可是他太痛了,好像光着脚行走在燃烧着炭火的地狱之路上,他想把所有伤害他的人都拉下来。
  许川停了很久,慢慢开口:“对不起,爸爸做不到。”
  许平大声哭着说:“爸爸我恨你。”
  许川用力地抓着儿子的肩膀。他死死忍耐,才把翻腾的气血咽下去。
  他一直觉得做父亲是世界上顶顶艰难的事,可是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像这次这样要人吞冰咽火。
  他大声问儿子:“你瞧不起许正,觉得他笨,觉得他缠人,觉得他老是拖累你,害你被同学欺负嘲笑,是不是?!爸爸不肯按照你的心意帮你报仇,你就觉得我不关心你、不爱你,所以你恨我,是不是?!”
  许平只是呜呜地抽泣着。
  许川想,我真是个失败的父亲,我怎么把儿子教成这样?他什么也不懂,受点气算什么,人活着要受的磨难太多了。
  他对许平说:“你弟弟是个眼睛里没有别人的孩子,他甚至连疼痛都感觉迟钝,旁人欺负他辱骂他,他根本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上能伤害他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是谁,你告诉我!”
  许平泣不成声。
  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弟弟是为了自己那句“你去死”的话而不见的,那是他犯的罪,在每个梦里像漆黑的泥潭一样包裹着他,让他不能呼吸。
  许川放开儿子。
  “我是个失败的爸爸,你是个失败的哥哥!我现在告诉你,永远不要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你觉得命运不公,命运对每个人都不公,你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那份责任勇敢地扛起来,不要害怕逃避,更不要去怪罪别人!”
  许平哭得喘不过气,一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在等待着,想要对弟弟大声地道歉,想要真心地请求他的原谅。
  他的那些仇恨与愤怒,与其说是对着别人,倒不如说是影射着自己。
  他比恨什么都恨自己。
  许川把儿子拉到身边:“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眼泪!”他粗鲁地拿手抹了抹儿子的脸,“等到弟弟回来了,记得好好跟他道歉。”
  许平抽噎着点头。
  “以后不要随便说恨。等到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仇恨太多,不相干的人可以为了一点利益纠葛、理念分歧杀得血流成河,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恨上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更不要随便说死。死有什么了不起,每个人最后都会死,可要好好活着可难多了。许平你记住,这辈子你只会有许正一个弟弟,许正也只有你一个哥哥,有一天我也会死,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你弟弟,就更要为了他好好活着!”
  许平流着泪拼命地点头。
  许川心想,我说的这些,许平又能理解多少呢?这副担子有多么沉重辛苦,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可是现在,许平还小,在他长大之前,还有自己帮他撑着一个家。
  他很想让许平答应自己,等自己闭眼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要抛弃弟弟,可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许川叹息一声,把儿子搂进怀里。
  第10章 第 10 章
  十.
  你们是世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他再咸呢?以后无用,不过丢在外面,被人践踏了。
  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
  人点灯,不放在斗底,而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
  ——马太福音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以暴躁闻名的秃头数学马老师还在讲台上愤怒地口沫横飞。
  “我只不过把难度稍稍拔高了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全班就有这么多人不及格!最低分9分!9分!这是人考出来的分数吗?!啊?!你就是头猪,闭着眼填选择题也填不出这么低的分数!你们还以为自己年纪小啊!今年就要考初中了!考不上好初中就考不上好高中,考不上好高中就考不上好大学!考不上好大学?哈!不是我吓唬你们,老实告诉你,你们这辈子,完了!”
  许平举起右手。
  “什么事?!”马老师愤愤地问。
  “老师,下课铃响了。”许平站起来说。
  班上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都在震惊地看着他。
  马国忠拍案大怒:“我自己没长耳朵吗?!铃响了又怎么样,我没说下课,你们就得乖乖给我在教室坐着!”
  许平很平静地回答:“报告老师,我屁股疼,坐不住,要回家拉屎。”
  全班哄堂大笑。
  马国忠气得嘴唇发颤,他翻着手里的一叠卷子,打算下一个就拿许平开刀,抽出来一看,许平考了76分,算是班上难得的高分了,排在他前面的也不过四五个,那点儿火气发不出来,更加地郁闷起来。
  有人在下面怪声怪气地说:“拉什么屎啊,去茅坑里找他的傻子弟弟吧。”
  班里的笑声立刻变得稀稀拉拉的,大家都拿眼睛偷偷地望着许平。
  马国忠这才想起,六年三班的班主任跟他提过,班上有一个孩子的弟弟最近走丢了,家里很着急,要他多照顾一下。
  许平无所谓地转头道:“是啊,大家不是都知道嘛!我弟弟是个傻子,上了半年小学就被退学了,连回家的路也认不清,我妈妈死了,我爸爸工作很辛苦,我下了课就得赶快去找我弟弟,我们再没别的亲人了,他就算是个傻子我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啊。”
  班上一片寂静,大家像被看不见的巴掌打在脸上,那种微妙的羞耻感让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坐立不安。
  连马国忠这样的老教师都难受起来。他收起卷子教案,干巴巴地说:“明天再收拾你们。”转身出了教室大门。
  许平收拾好书包,抬起头看见不少人在偷偷瞄他,他对自己的同学笑笑,那些人都像被灼烧了似的转过脸去,没有人敢跟他对望。
  班上的同学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在背后悄悄议论过许平的白痴弟弟,现在许正不见了,那些话就变成了邪恶的诅咒,好像连许平的微笑里都带着审判的尖刺,扎得人浑身疼。
  他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正碰见卢嘉做值日提着水桶从厕所回来,两人在楼梯口狭路相逢,谁都没动。
  许平把右手伸进裤兜里,里面放着一把削铅笔用的折叠美工刀。
  他侧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卢嘉,好像在等对方的反应。
  卢嘉想像从前那样从鼻子里哼一声,然后骂他是“一坨屎”,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寒毛直竖。瘦弱的许平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是具体在哪儿他也说不清。
  旁边忽然有一条腿重重踢出,卢嘉手里的水桶从楼梯上哐当哐当地滚了下去,水洒了整整一路。
  卢嘉大怒,扭头就骂:“他妈谁干的?!”
  许平身边站着一个又黑又壮的平头男生,一脸嘲弄地笑道:“我干的,怎么着?!”
  卢嘉来回看着何志和许平半天,点头说:“行,你们等着。”转身捡他的水桶去了。
  何志冷笑着还要去追,许平把他拦住了。
  何志呸了一口在地上道:“什么东西!”
  许平推了他一把:“行了,轮不着你为我出头。”带头先往楼下走。
  何志追上去忿忿道:“我算看错他了,亏我以前还觉得他人仗义。”
  许平没说话。
  何志追着他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似的说了一路,到了校门口,许平问他:“大志,你还有啥事儿?”
  何志抓着头想了想:“我帮你一起找弟弟呗。”
  许平心里挺感动,不过还是拒绝了:“你知道我弟弟长啥样儿?行了,别瞎参合了,还有派出所呢。”
  何志看着许平,想要说些什么,许平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何志只得“哦”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的好朋友在这几个星期里突然变成了他不认识的人,好像把瓶里的水倒掉装进了二锅头,一样的透明无色,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爆炸。
  他看着许平远去的背影,突然大叫道:“平子!”
  许平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许平花了五分钱从小摊上买了一份当地的报纸。
  他站在路边抖开纸页,越过头版头条的重大新闻,越过二版的国际时事,三版的经济动态,直接找到当天的社会新闻。
  “今晨某处住宅楼失火,造成一死三伤。”
  “公共汽车惯偷被民警乔装抓获,车上乘客人人叫好。”
  “纪念10月4日国际动物日,昨天北郊动物园免费开放,游人众多。”
  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任何关于走丢小孩或拐卖小孩的新闻。许平又仔细地把版面夹缝处的广告找了一遍,看到爸爸连续登了三周的寻人启事:
  “许正,男,八岁,1983年9月8日在X市铁山区走丢,至今未归,走丢时身穿红色背心、蓝色短裤。有知情者请速与许川联系,有重谢。”
  下面是一张许正的黑白照片和爸爸工作单位的地址和电话。
  带着寒意的秋风吹得报纸哗哗地响,许平把报纸叠好塞进书包里。
  秋天是真的来了。
  路旁白杨树的叶子已经变成了金黄色,随着清凉的西风,慢慢地飘落满地。人们的衣服不再是白色短袖背心,而换上了正面四个口袋的蓝色中山装,偶尔也有穿着绿色军装的军人在街上行走。大街上开始出现卖烤红薯和炒栗子的摊贩,那种香甜的气息,离着很远都可以闻到。
  许平站在街边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报警、登广告、在电线杆上贴寻人启事……
  能做的事都做了,可是许正还是没有回来。
  爸爸跟文工团请了一个月假,每天在外面找人,许平也不想上学了,这样提起的时候却被许川痛骂一顿。
  许川猛然拉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小孩。那孩子吓了一跳,回过头时脸上的表情都写着一个惊字,却是小眼睛稀疏眉毛,除了背影,同许正没半分相似。
  许川失望地放下手:“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跟他同行的几个孩子簇拥着他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凑在一起频频嘀咕。
  卖报纸的老大爷问:“你找人啊?”
  许平说:“是啊,我找我弟弟,他走丢了。”一边从书包里翻出刚才的报纸,指着许正的照片问:“您见过他没有?”
  老大爷戴上老花眼镜,眯着眼看了看,摇头道:“没见过。”
  许平以为自己会失望,但是大概是被失望折磨得太久,他竟然只是点点头,好像早就料到似地说:“谢谢您了。”
  老大爷看他可怜,道:“报警了没有?现在不比前些年,我儿子当年16岁,大串联跑到广州去都能平安回来,现在的人贩子可多,见到小孩子长得好,就拐到山里卖掉,也不管孩子家里人着急心疼。”
  许平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得又苦又涩。
  他想起有一天晚上民警突然来敲他们家的门,说是在河里捞出一具小孩儿的尸体,让他爸爸赶紧去认。许川急匆匆地走了,直到深夜才回来。回来以后就瘫坐在藤椅上,好久都一动不动。许平抓着门框腿都软了,许川才长出一口气道:“不是你弟弟。”
  许平告别老大爷,不辨方向地在街上逛,看到背影相似的小孩就上去抓人家的肩膀,有好几次他明明看到孩子的父母正拉着他们的手,只为了那一点微薄的希望,他也要冲上去看一看。
  从前他一直盼望着放学了不用回家,不用陪许正玩沙子,现在他真的失去了回家的理由,就连每次从客厅经过,他都不敢往桌子下面看——那里放着弟弟的小红桶,看到它就仿佛看到许正每天缩着脚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等他回家的样子,要疼得他满地打滚儿。
  他就这样一直徘徊到太阳落山才慢慢往家走。
  还是同一条新民路,还是同一个小人书摊子。许平默默地走过去,他再也不想看什么小人书了。
  这世界上一万个英雄加起来,也抵不过自己的一个笨弟弟。
  他低着头慢慢走进文工团的大院,迎面就撞上一个人,带着黑边方框眼镜,穿着灰色的夹克,看上去十分眼熟。
  张瑾民跑得一身是汗,眼镜腿都歪到耳朵下面去了。他看到许平,大喜过望。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快!快跟我回家!你弟弟让派出所的人找回来了!”
  第11章 第 11 章
  十一。
  给我一朵红玫瑰。我会为你唱我最甜美的歌。
  ——夜莺与玫瑰
  家里的大门是半掩着的,从客厅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许平没有伸手去推开它。
  他的呼吸急促,有湿润的汗从鬓角慢慢地流下来。
  在许多个梦里,他看到弟弟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对他说:“哥哥,我回来了。”他感动得热泪盈眶,然后真的从梦中哭醒过来。
  这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等到推开门,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深夜的床上?
  “谢谢谢谢……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许平听见爸爸语无伦次地说着。
  “哪里。这孩子其实是南郊垃圾场一个捡垃圾的老人家送回来的。他本来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问他什么都不说话,看他可怜就当儿子收养了几天,后来看到寻人启事才把他送到派出所。”
  “是是是,我得好好感谢人家……”
  “你这孩子真是走运了,遇到好心人。我们局一年接多少走丢小孩的案子,能平安找回来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家长的眼泪都哭干了……”
  “谢谢谢谢,都是警察同志工作做得好。您喝茶,吃水果,来来来……”
  客厅里的声音又淡下去了。
  许平想,如果这是梦,那么不管是谁,求求你,不要让我醒来。
  他轻轻地推开门。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背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带着大盖帽穿绿警服的男人,爸爸一脸激动地坐在他的对面,他的身边是一个低着头浑身脏兮兮的小孩。
  许平静静地站在门口。
  大盖帽的男人站起来,拉了拉衣服,道:“行了,您的孩子我给您送回来了,所里还有别的事儿,我也不多耽搁了。”
  许川一边握着对方的手拼命道谢,一边招呼许平:“快来谢谢警察叔叔,他把你弟弟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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