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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江湖之铁剑春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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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莫秋还是独自一人捱了过来。
没有人来救他,陪伴他的只有四周冰冷的石壁。
脸颊上泪痕干去,气力也早用尽,然而昏昏沉沉之际,那扇门却又再度开启。
莫秋绷紧神经盯住那条陡峭的石阶,一双大眼瞪住石阶上缓缓踏下来的靴子。而后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来的人并非陆誉。
「……陆……遥?」哭过之后还带着浓浓鼻音的沙哑嗓音道出了那人的名字。
陆遥脸色有些憔悴,眼下还有着淡淡的青影,他一见着倒在地上模样凄惨连爬也爬不起来的莫秋时,慌乱地便要靠近。
莫秋向后一缩,那本能的抗拒反应叫陆遥一窒。陆遥面容苦涩地停下脚步。
「你怎知我在这里?」莫秋问。
「那日以后便没再收到你的消息,我……」陆遥本想说「怕你有意外」,可及时改了口道:「我觉得事有蹊跷,盯了他数日,发现他踩了你的血迹出来,那脚印便落在墙旁苏解容的丹青底下。」
陆遥再道:「那是你故意留给我的对吧?让我来救你?」
「不,那是他想着苏解容时大意染上的,与我无关!」莫秋冷笑,而后却连咳了好几声。
陆遥玻Я瞬'眼,对莫秋这明显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分不悦,他走到莫秋身旁蹲下,不理会他的抗拒,抓住他瘦得都尖了的下巴,冷冷说道:
「瞧你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想来是捱不过去了,若你求我一求,说不定我会发发慈悲带你离开。」
莫秋「呸」了一声,喷得陆遥满脸血沫。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阴寒,说道:「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便成,少来理会我的事,你要坏了大计,叫我白费功夫,我不会放过你。」
陆遥凝视了莫秋好半晌,忽地笑了。「除了陆玉之后我登上门主之位,定不会亏待你。」他凑近莫秋面前,直视着莫秋的眼,低声说道:「到时,我让你当门主夫人可好?」
莫秋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陆遥,而后,他突然弯起嘴角笑了。
莫秋的笑柔媚入骨,脸上的脏污与泪痕不但不能遮掩他的风采,反倒更显得那对星眸漆黑诡亮。
莫秋突地张嘴一咬,狠狠地咬住陆遥手臂。陆遥惨叫一声,反手朝莫秋脸上狠狠一搧,将他搧倒在地。但随着这阵撕扯,陆遥臂上也被咬下一块肉来,顿时血如泉涌,鲜血淋漓。
莫秋本就只剩一点气力在撑,如今遭受重击,意识便如断线的风筝失了去。
陆遥压着伤口,好一会儿才走到莫秋身边。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莫秋,看着这个即使蓬头垢面污秽不堪,仍占据他心里大半位置的人。
这密室里,有一个清醒,有一个沉迷。
莫秋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有他一路沉迷,明知这人不爱他,却一头往他的网子里栽进去。


掩剑院院首陆三七遇刺身亡,铁剑门上下悲痛,门主陆玉大义灭亲,拿下勾结外人欺师灭祖的继子陆莫秋,并定于陆三七公祭之日处决叛徒以正门风。
讣文发出,江湖中人纷纷前往吊唁致意,其中不乏各大名门正派。
灵堂搭在空旷的练武校场之上,白幡迎风飘扬,掩剑院弟子披麻戴孝神色哀凄,首席大弟子陆遥与几名师兄弟则肃穆立于堂前答礼。
身着素白罗裙的陆誉一脸淡漠地环视四周人群,来者几百,青城、寒山、湘门、黄山、华山,但这些人一点都不重要,那个他等了许久的人,不知何时才会出现。
公祭告一段落,一切底定,门下弟子前来请陆誉,他轻轻闭了一下眼,抬手让人将莫秋带到堂前来。
陆誉的嗓音不是女子的尖锐高亢,也不似男子的低沉宏亮,但是一开口,那带着些许冷意的轻柔嗓音却迅速地吸引了众人注意。
陆誉不徐不急说道:
「铁剑门不幸,孽畜陆莫秋因不服三七师叔的管教,唆使外人延陵一剑重伤三七师叔,后仍心有不甘,日前竟与外人密谋杀害师叔。此人虽为陆玉继子,但心思歹毒早偏离正道,陆玉驭下无方,愧对历代门主。如今请天下英雄见证,陆玉将以孽徒鲜血奠祭师叔,匡正门风,以正视听。门下弟子也当记取此人教训,从今涵养德行,修身自持,日后光大我铁剑门。」
陆誉说罢,铁剑门上下同声喊道:「弟子谨记门主教诲。」一时声音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众目睽睽之下,那被陆誉称作孽畜的莫秋让人拖上堂前。
陆誉站在灵堂正中,身后是陆三七上好的柳州漆金棺木,铁剑门弟子由灵堂两旁排开,武林各派人士则是坐于陆誉前方。
莫秋扣着脚镣手铐,一头黑发散乱,身上衣服沾着干涸了的血渍,浑身散发恶臭。他一张脸庞污脏,唯有那对眼睛亮得骇人,孤狠阴鸷地环视场上众人。
「陆莫秋,你还不跪下!」门内弟子大喝。
「……没有……没有……」莫秋死死盯着那些人群。「……没有……没有。」
舅舅没有来……
没有来……
为什么没有来!
铁剑门弟子朝莫秋膝盖一踹,莫秋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陆誉穿着一袭雪白衣裳站在莫秋面前,那颜色亮得几乎刺瞎莫秋的眼。
掩剑院专事刀剑买卖,陆三七又是铁剑门的门面,在外本就交友广阔,这回前来者不少是他生前好友,许多人一见到莫秋这杀人凶手,眼当场就红了。
「吃里扒外的小畜生,真是正道中人之耻!」青城派中一名壮年男子不屑地将一口含痰唾沫啐至莫秋身上。
「外界传闻这畜生的生父是魔教护法,我等本还不相信,但见小畜生心术不正眼神毒恶,这事多半不假。」黄山派几名弟子则是幸灾乐祸地讲。
「铁剑门在奉城立门生根这么久,一向是门风严谨,弟子出类拔萃,没想到竟出了颗老鼠屎,打坏百年基业!三七兄死得真是惨啊,陆门主你今日若不还三七兄一个公道,老朽绝对不善罢甘休!」湘门长老说着,悲痛欲绝地拿着龙头拐杖朝莫秋狠狠打去。「老朽要他一命抵一命,杀人就当偿命!」
莫秋连受几杖,他一个反手抓住拐杖末端猛地一扯,本想叫那个老头跌个狗吃屎,可惜他的双腕断过,自己虽勉强靠奇药接续,但力道早不如前,湘门长老只是踉跄几步,身旁弟子连忙将其扶稳。
那胡子白花花的老者站稳后,面红耳赤地吼道:「造反了、造反了!」
陆誉反手搧了莫秋一巴掌。「孽畜,你知错不?」
莫秋被搧得脸歪了一边,嘴角渗出血丝,他一口血红唾沫啐到陆誉白衣之上,冷冷笑道:「老子没错,老子错就错在姓了陆、入了铁剑门、当了你的儿子、白让你折腾这么多年。」
陆誉没急着擦去那口血红,他指着棺木淡淡说道:「下跪认错,再给你师叔祖磕三个响头。」
莫秋身后的几名弟子压着他的头便要往地上磕去,但莫秋偏不让那些人如愿,他拼了命地挣扎,对着那几人又抓又咬。
那些人是陆三七院下的弟子,对莫秋杀陆三七之事本就怀恨在心,这时被惹得火了,对着莫秋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莫秋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拳脚打踹在地,他蜷曲着身子咬牙喊道:「人不是我杀的,凭什么要我下跪磕头!陆誉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陆三七明明就是……」
陆誉眼一玻В滥镎庹抛炜司筒换嵊惺裁春檬拢诱瞥锓⑷ィ缃裉煜掠⑿廴壕郏畲沓霾坏茫缺樟苏馊说淖欤藕冒焓隆
然当陆誉那暗运劲力的一掌挥到莫秋跟前时,突然一道凌厉之气破空而至,陆誉闪身退开,一柄红缨银枪由他面门而过,深深插入校场地面。
「这小兄弟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了,陆大门主不但不听他解释还朝他下手,这怎说得过去呢!」
「谁?」陆誉侧首,望入前来吊唁的群雄当中。
随着那阵清越的嗓音落下,一名身着劲装、清明俊秀的青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带着笑的眼先是朝莫秋一望,而后拔起入地长枪,朝陆誉一拱手。
「晚辈华山派李长缨,见过陆门主!」
「华山派门下?赵掌门让你来的。」陆誉也是淡然一笑。「这孽畜先前虽有幸让赵掌门收为义子,但一日入铁剑门,终身为铁剑门弟子,门内弟子犯错自由本门惩处。即便赵掌门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人人景仰,仍无权干涉铁剑门内之事。」
李长缨潇洒一笑。「家师就是为避护短之嫌,才没有前来。晚辈因曾受陆三七前辈提点之恩,此次为私下前来吊唁,与家师无关,请陆门主切勿误会。在下仓促出手只是觉得这小兄弟年纪小小,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
况且瞧他瘦骨嶙峋浑身是伤,都被『用刑』至此还不肯承认自己是凶手,这其中说不定尚有隐情。今日这么多江湖前辈在场,其实也不容得晚辈置喙,但何不让小兄弟将事情始末说出来,是非黑白自有大家公道。」
经李长缨这么一说,堂前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就说吧,那小子瘦弱成这样,哪有能耐干出什么!搞不好真是冤的……」黄山派几个嘴碎的开始嚼舌根。
「瞧那模样,才几岁啊!」几名容姿婉约的女侠本来就是站在李长缨这边的,她们再看莫秋疼得蜷成一团,心里就揪啊揪的难受起来。
「也是,人都只剩一口气了,陆大门主怎么说都成。」有些人质疑起陆誉。
湘门那与陆三七交好的老叟则是挥舞起龙头拐,怒道:「三七兄死得不明不白,现下还在棺木里。今日陆门主若不将事情交代个清楚,老朽绝不善罢甘休!」
李长缨扶起了莫秋,轻声说:「你别怕,今日在场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发生了什么事尽管说出来,要真有人看你人小势单欺了你,前辈们必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李长缨话语温柔,眼眸含笑,莫秋想及那个没把他放心上的人,眼眶一红,眸里水光四溢,神情凄楚,看得一旁的几名女侠心疼得都快碎了。
莫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咬牙指着陆誉道:「他要杀我!」
「她为何要杀你?」李长缨问。
莫秋开口,嗓音沙哑万分地道:「因为我娘抢了他的心上人,所以他一直想我死。我知道他恨我,便想叫舅舅带我离开这里,那日晚上我去他的小院和他辞行,谁知却见他行踪诡异地离去,待片刻后回来白衣上却全是鲜血。我知道看到不该看的事,再不走就会太迟,可没一会儿门内就传来师叔祖被杀的消息,而我和我舅舅更被诬指杀了三七师叔祖。
我舅舅怕他对我不利,于是护我离开,没想到他卑鄙无耻,早在之前就对我下了肝肠寸断这等毒药。我因毒发拖累了我舅舅,两人在中途被他截下,他将我抓回来,把我关进地牢,要拿我当他的替罪羔羊。而我舅舅……舅舅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现下也不知如何了,我……我好担心他……」
莫秋这番指控字字催人心肝。
场中人士不少,其中不乏清楚记得当年之事的江湖人士,那年赤霄坊千金延陵一花嫁入铁剑门之事曾经闹得沸沸扬扬,二女共事一夫,而这两名女子还是世仇。没想到上一代的恩怨纠葛如今却叫个孩子来承受后果,四周围的人起了唏嘘之声,连连有人为莫秋抱不平,啐骂陆誉心如蛇蝎。
陆誉脸色不变只是眉头稍皱,这时他身后的陆遥见机便缓缓走出,一派从容地朝群雄拱手道:
「在下陆遥,乃掩剑院陆三七院下弟子。诸位英雄莫被这无耻小贼所惑,此人向来素行不良又爱胡作非为,铁剑门内众师兄弟皆知其真面目,更何况敝门门主的为人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又怎会杀害自己的师叔呢!这一切定是此小贼的诡计,要污蔑敝门门主的清誉,请诸位英雄前辈们切勿中计!」
「陆遥你为何要睁眼说瞎话!」莫秋嘶吼道:「谁不知道陆三七看不过个女人当门主,从来处处掣肘,一心一意想将这女人拉下门主宝座。如此陆誉怎么不会杀他?」莫秋跟着又朝藏剑院的天罗七子看去。「你们说,我可有一句虚假?」
天罗七子面有难色,但毕竟攸关铁剑门声誉,再怎么也是不能开口。
陆遥冷哼一声,朝莫秋道:「凡事得那处真凭实据,怎可光凭你一面之词就断定人是门主所杀。你说门主下毒害你,那可有物证?你又说见到门主白衣沾血回到房中,那可有人证?」
莫秋握紧拳头,唇抿得发白。
一直撑着他身躯的长缨感觉他的愤怒与颤抖,拍了拍他的肩,举目望向陆遥,道:「铁剑门大门大派,平日必定有弟子巡夜,陆遥兄不先自清,询问那日的巡夜弟子有无察觉异状,而是对这小兄弟苦苦相逼,是否有点说不过去?」
陆遥脸色变了变,冷着张脸回过头去放声道:「那日巡夜的是谁?」
三院中各有几名弟子走了出来。
陆遥瞥了眼长缨。「向这位少侠说说,你们可有察觉一丝一毫异象?」
这时一连几人答曰:「没有!」,但其中却有一名弟子吞吞吐吐眼神游移。
这人的神色被众人收入眼底,人群中再起窃窃私语声。
陆遥斥下那些弟子,这时,那一向贴身跟在陆誉身侧的女弟子陆明明莲步轻移,一步三顿,缓缓走了出来。
「明明师妹你做什么?」陆遥问。
陆明明刻意在远离陆誉的左边停下,她没看向陆誉那边,只是轻轻抬头望了莫秋一眼,咬了咬唇,颤声说道:「……我或许知道莫秋师弟是怎么中毒的!」
「什么?」陆遥可惊讶了。
「莫秋师弟爱吃蜜渍梅,那日我做了些放在厨房等着凉,谁知道出去外头转了一圈,回来时竟见着门主她将一包……将一包白色粉末洒进梅瓮里……」陆明明紧张万分,大冷天里额头竟发了一层薄汗。
陆明明颤着声音继续说道:「莫秋师弟向来心高气傲,只是嘴巴坏了点,根本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要我眼睁睁看着他死……我实在做不到。」
陆明明此话一出,众人当场哗然躁动。
陆誉从没想到这个被他视为心腹的弟子竟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背叛,当下脸色骤然一变,冰冷的目光中已然兴起淡淡杀气。
陆遥瞠目结舌,竟接不下话。
因陆明明这般为公道正义挺身而出,那名原先闪闪躲躲的巡夜弟子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出来道:「师叔祖被杀的那夜我也曾见到门主白衣染血走回屋内,门主那模样便像是刚杀了人似的……我……遥师兄……我……」
最后,这人已经结巴得说不出话来。指责门主犯错可谓大不敬,他慌乱地看着陆遥,一脸的不知所措。
两院弟子出面指证,且一人还是陆誉天下院的弟子,陆遥深吸了一口气,痛心疾首地朝陆誉看去,说道:「……门主,他们所言可真?」
一直看着这戏的莫秋低嗤了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陆遥这厮演的比他还假,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夸张到直想让人抬脚往他脸上踹。真是蠢透了!
陆誉冷笑,目光移至莫秋身上。「这些事你早就算计好了吧,要我看轻你,好对你无所防范!」
戏份又回到莫秋身上,莫秋遂摇首说道:「我从来就没想过算计你什么,是你一直想我死,不愿放我生路!」
事已至此,门内弟子指证历历,陆誉再有滔天之能也无法挽回劣势。
「既然如此,再留你也没用了。」
陆誉语罢,莫秋眼前寒光一闪,那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如何到自己眼前的他不知道,只知长缨带着他猛退,银枪舞转宛若一片银墙,隔绝陆誉逼来的凌厉剑气。
但陆誉武功何等之高,不过两三招之间优胜劣败早已清楚。长缨一直退,心里一直念,怕是今日得有负师父之托,无法将他义子保全了。
堂前有人大喊:「看哪,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了!」
「陆门主你就算杀了他,也止不住悠悠众口!」
这些话不但没让陆誉退缩,反倒攻势更化狠决,一招一式都朝莫秋要害指去。
天外传来狂啸,一阵宏亮宽厚的声音犹如旱天雷轰隆打下,狮子吼声震天撼地,轰得众人震耳欲聋。
「陆誉你这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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