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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常委-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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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勤嫣然一笑:“其实,这些你也许更清楚。”他心里暗惊,于雅先竟这样一针见血?对资产评估的地方都摸得这样准,他不能不怀疑这主意是谢景新出的。不过,是他们出的又怎么样?会计师事务所现在也吃市场饭,碰上一个大客户不容易,只要双方头头达成一致,一切以客户的账目为准,具体审计核算的人也是按照程序来的,谁在这上面还能挑出什么毛病吗?不过,王德勤晓得这事的利害关系,万一弄得画虎不成反类犬,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回复道:“衡丰会计师事务所是我市一家经省里批准的正规机构,整个评估过程是严谨的,资产评估报告是有法律效力的。有的人可能仅仅依据道听途说,就对企业资产持有疑虑,是没有证据的不负责行为。另外,不少职工是改制前下岗的,公司把人员分成三块安置:对男48岁,女45岁以上的,每人每月165元生活费,交三险一金。另外,有一部分人有生活费,没有三险一金;还有一部分人,有三险一金,但没有生活费;还有20多人什么也没有,属于‘两不找’。因为企业资金现在很困难,主要是区里的工程款拖欠较多,暂时没有钱给职工交保险。”
“是真没有钱,还是无视职工的合法权益?”冯勇进锐利的目光直刺王德勤已经汗水津津的脸上,“有职工反映,你们曾借给保卫干事高勇军公款10万元,借给行政科左树安10万元,并用公款给某领导的儿子投资60万元办公司,还借给安徽人陈炳仁30万元办家具公司,有没有此事?”
王德勤低声问旁边的赵永东:“是你讲,还是我讲?”
赵永东顿时颖悟,接道:“这些都是我们班子集体研究定的。企业搬迁到现址后,一段时间没有什么经营。公司当时提出谁有办法谁搞经营。保卫干事高勇军没什么事情做,准备开一个台球社,按合同公司投10万元,他每年上缴4万元。考察后,公司决定干这个项目。头3个月高勇军上缴了1万元。台球社是租别人的房子干的,由于房子主人与他人有纠纷,房子被查封了,台球社就无法经营了。”
王德勤补充道:“对办家具公司的问题是这样,当时安徽一个叫陈炳仁的老板,要利用我们空闲的库房,于是公司投资15万元,安排4名职工,干了一年。但后来我们看到家具公司从进料,到成品,再到销售十分复杂,而且需要投入资金很大,于是决定不再合作下去。把剩余的成品封存了起来,后来利用这些东西抵账,还了过去欠液压件厂的贷款。”
王德勤与赵永东一唱一和,表述清晰、依据充分的回答,使会议气氛多少出现了些变化。公司的正常经营,不管是赔是赚,都没有太多话可讲,归结起来是多与少的差异。借贷更用不着讨论,现在谁都明白这里面的奥妙是好处加关系。倒是厂房出租、设备淘汰转卖问题引起了大家很大兴趣。
冯勇进说:“据职工反映,你们企业先后搬了两次家,在搬迁过程中,许多生产机械和车辆都不知去向。这其中包括:铣床1台、磨缸机1台。车辆有:东风140货车4台、金杯客车1台、宝马轿车1台,解放10吨挂车1台、东风141大拖拉翻斗车5台、铲车2台,压道车3台、链轨式挖掘机1台。另外,第二次搬迁的土地补偿费基本上能够补上修建厂区、厂房的费用,其他钱做了什么投资?”
王德勤的额头不知不觉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万没有想到,调查组刚来就掌握了如此具体的情况。他看了看班子成员,没人搭腔,只好自己解释:“这些车辆和设备可能从90年代后期开始,不断更新,不是一次性处理的,也记不清了。有些属于自然淘汰,有些卖掉了,但基本都有账。另外,还有几处房产出租,每年能收回租金20多万元。企业第一次搬迁是从南站街搬迁到郊北,当时电力部门给了企业650万元,厂子买地花了200万,修建厂区、厂房花了300多万。第二次动迁,新区开发办给了530万,其中沥青厂和冶金研究所借去了200万。”
“借的钱还没还?”
“陆续还了,但不是一次还的,有的钱是还一点,企业消耗一点,具体的也记不清了。”
“你们现在有什么新投资?”
“我们曾投资189万购买了5台拖拉翻斗车,其他钱都进行资本运作去了。现在我们固定资产加流动资金已经达到2100多万元,而2001年审计时,我们才有多万元这不都是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吗?”
“你们是怎么进行资本运作的?”
“我们将企业资金400万元委托给某证券公司进行管理,每年最高获到9%的红利,但最后一年赔了,现在已经停止和这家证券公司合作了,而是把剩余资金借给了化工厂,该厂用价值1200万元的土地和房产作抵押。”
“你们签了多少年的合同?”
“两年,按年息7%,每季度还一次利息。”
于雅先接过话头:“如此资本运作,没有经过职代会,资本运作的风险谁来承担?此种经营是违法的。国家明确规定禁止企业之间的借贷,因为企业就不属于金融机构!”
“哼,照你那么说,这企业没法经营了!”王德勤不屑一顾地瞥了于雅先一眼。
苏子跃和方军没像于雅先和冯勇进,一开始就加入到激烈的争论当中去,从会议开始到现在几乎一言不发。苏子跃习惯了把握会议的全局和走向,轻易不表态。王德勤关于资产问题的回答使苏子跃再一次确认,王德勤肤浅得实在不可救药;而他的自以为是,又使他不可救药的肤浅演变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愚蠢。尽管会议的进展有些偏离苏子跃的意图,但他仍然不想自己表态来扭转会议的走向。他深知含而不露的奥妙,别的人讲出他要讲的话比他自己讲更有利。
苏子跃把目光转到方军的脸上。
方军从走进会议室在椅子上坐下来,就始终在喝茶,把手中的那杯茶喝得认真而精细、持久而孜孜不倦,似乎他双手捧的那杯茶比会议议题更有吸引力。苏子跃不记得哪位哲人的语录中有这么一句:茶是具有思想的饮品。此时,苏子跃从方军身上感受到了这句名言的精妙之处。苏子跃把目光投向方军和他那杯茶上,他不相信方军在整个会议中不抬一下头。
人的感觉也许真的非常了不起,苏子跃把目光盯在方军脸上不大一会儿,方军就抬起头来,四目相交了。
苏子跃手中握着的那支笔朝方军指了指:“方主席,今天还没听到你的声音呢!”
方军习惯地一脸谦和,把手中始终捧着的茶杯放在桌子上。还在开会之前,方军已经预感到这个会议将不轻松,王德勤的抵触和于雅先的坚定都不可能改变,一场关于企业资产问题的争论,最后必然会演变为两种力量的较量。方军反复分析过各种结局,以及自己在这场激烈较量中所处的位置,发现这场争论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甚至那种马拉松式的调查会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所以,即使于雅先和部分工人掌握了不少线索,也很可能因时间的久远和情况的复杂而不了了之。方军是聪明人,作为市总工会的领导,不站在职工一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王德勤是老同学,不给他点面子,也不近情理。但与其走钢丝,搞平衡,还不如干脆旗帜鲜明地支持于雅先,只要不提要害的问题,反正也不会怎么样。至于王德勤理解不理解,那以后解释开了就行了。想到这一层,方军在会议上的态度也就有了。
方军把目光从苏子跃那里移到于雅先的脸上,说:“于主席提出了许多关键环节,我顺着于主席的话再提一个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有些国企改制造成职工权益受损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显然是多方面的,但主要原因不外乎有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思想认识存在误区。国企改制是一次利益的重新分配,牵涉到国家利益、地方利益、经营者利益和企业职工利益关系的调整。在思想认识上,少数人没有把职工利益放在正确的位置上,认为在企业改制中维护国家利益、地方利益是首要的,损害职工的利益不可避免。二是政策法规不够完善。国企改革涉及职工利益的方方面面,尽管各级出台了一系列规范企业改革,维护职工合法权益的政策、法规和制度,但这些政策、法规和制度以及配套措施还不够完善,使得企业不好操作。三是监督管理不到位。维护改制企业职工的合法权益首要任务是资产保全,这是各级政府、国有资产监管机构、纪检监察机关和其他相关部门的一项重要任务。但在实际工作中,一些地方的监管部门对这一问题监管不够,发现问题也不能得到及时查处和纠正。但是,这些毕竟是一种历史的局限,整个大环境都这样。所以,我们应该历史地、客观地看待这一问题,找到一个好的制度来解决这个问题,这是我们调查组不容忽视的。”
苏子跃听完方军的话,发现方军的话表面上是顺着于雅先、冯勇进的话走,但紧接着提出的这些看似深刻的问题,实际上是把会议从实的问题向虚的方向引导。
见此情景,苏子跃习惯地清清嗓子,手里握着的笔很自然地轻敲一下桌子。目光缓缓环视一遍会场,待大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他这里时,才由轻而重地开始讲话:“同志们,我”
几名下岗女工这个时候闯了进来,苏子跃只好将刚到嗓子眼的话咽回去。
在全场人的注视下,一个保安走到王德勤的身边耳语了几句,王德勤顿时神色慌张起来,低声命令道:“赶快通知保卫科多来几个人,把她们弄到二楼去!”
女工中为首的叫唐秀华,长得人高马大,走到会议室中间,气冲冲地说:“听说省里来人了,今天我们也要讨个说法!为什么不给我们安置费?”
“你们怎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哇,这是什么领导参加的会议知道吗?你们的事以后再说!”王德勤厉声大喝,真有几分威严,唐秀华怔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谢景新笑了笑,说:“老王,别发火,有话就得让人讲,天塌不了嘛。这位老大姐,咱们坐下来说好不好?”谢景新说完,示意有关人员把靠墙的折叠椅拿过来。女工们见有这么一位和蔼可亲的领导,也就不再惧怕,先后坐了下来。
原来这几名女工在两年前就不上班了,王德勤拒绝承认她们是在岗职工,认为她们无权获得安置费。
“那她们为什么离开公司呢?”冯勇进不由问道。
“没有休息日,上下班没有准点。”唐秀华情绪有些激动,“当时公司啥时上下班都是临时定,有时候工作到深夜12点,王总一句‘明天7点上班’,大家第二天就得准时到岗。我们这些人,除了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有的还是孩子妈妈,时间长了,谁受得了?”
王德勤连忙解释道:“那时候只有机关单位按规定休息,像我们这样的企业,当时可以说是在夹缝中生存,哪能那么严格按8小时工作制,也没那个能力。”
于雅先说:“据我所知,加班加点,工作太累,并不是她们离职的唯一原因。由于她们那个工段缺乏必要的劳动保护措施,工伤事故频繁发生,一些职工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痛,其中最严重的潘丽颖,当时右脸上了钢板,右手手腕缝了21针,直到如今,她每星期都要吃一瓶消炎药。”
“潘丽颖是因为工作溜号才受的伤,公司包了医药费,让她回家,照样给她开支!”王德勤说得理直气壮。
“那还不是工会争取来的吗?”于雅先针锋相对。
唐秀华说:“我们当初离开时都没有和公司解除劳动合同,公司的改制方案我们听说了,我们认定自己还属于企业职工,应该享有安置费。”
王德勤说:“你们之前即已离职,已经不能算在职职工,凭什么享有后来职工创造的财富?”
唐秀华说:“如果认同你的说法,我们离岗不算在职职工,那为什么公司的工资册上还有我们这些人的名字呢?”
听唐秀华这样讲,王德勤心里不由一颤,作假签名的事这些女工怎么会知道呢!这事除了杨慧和赵永东,别人怎么可能见到那个账本?如果调查组掌握了还有另一本账的线索,那可就坏了。他说:“唐秀华,你听谁说的?这么大一件事,我这个法人怎么都不知道?”
唐秀华站起身:“那好,既然你当经理的不知道,那就是具体办事的人搞的鬼,敢拿咱们当猴耍,我们去找他们算账!”
王德勤连忙制止唐秀华,把话往回拉:“你们不要动不动就闹,有问题公司慢慢解决嘛。”
“反正我们6个人这两年并没有领过工资,我右手受过伤,捏不住笔,写的字就跟小孩儿写的似的,有我的签名也是假的。”唐秀华毫无收敛之意,手指头不时点着王德勤的鼻尖。
王德勤见唐秀华的话直捅他的肺管子,脸上再也挂不住劲,心里的火不由一蹿数丈高。堂堂一个大经理,怎么竟然窝囊到让一个下岗女工任意指指点点的地步!他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几步走到唐秀华跟前:“总是你带头闹事,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呀!”
唐秀华毫不示弱:“你吓唬谁呀?你这套只配去吓唬胆小怕事的,我唐秀华从来都是脚正不怕鞋歪,从来不懂什么叫怕!”
“那好,我今天叫你知道知道这个怕字!”王德勤已经下不来台了,正要发作,猛然听到谢景新一声大吼:“够了!”
全场噪音分贝顿时降下来。会议室门口,已经几乎被一群人糊住了,人们一下停止了议论,等待着谢景新接下来的动作。
本来在这种场合,谢景新是不想讲什么的。市委常委、市总工会主席的身份,话重话轻,可能都不合适,所以他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听着,不过对几个人对话背后所发生的事情,早已洞若观火了。尽管王德勤鼓其如簧之舌,能言善辩,但谢景新的感觉是敏锐的,哪怕是一丝纰漏,在他眼前也难以逃过,何况这里边已是破绽百出了。
王德勤见谢景新铁青着脸,不由低下头。唐秀华不等谢景新走近,拉开架势要讲事情原委。谢景新站起来,抬手拦住唐秀华,先跟苏子跃耳语了几句,然后慢慢扫视了一遍四周,接着做了个手势让门外的人都进来,才开始讲话:
“今天来了不少人,可以称得上一个大会了。既然大家自发地来了,又把我叫来,那我就讲几句。大家可以把我今天在这里讲的话带回去,转告公司里的所有职工和家属。近来,大家可能都在关心着、议论着城建二公司的转制而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根子也在这。国企改革20余年,在如何保障国有资产不流失的难题之外,另一道现实的难题就是职工的权益问题。什么体制的企业都得靠人发展,如果把人抛开,单纯谈企业的利益是不存在的。企业不管什么时候,都离不开工人干活,都得依靠职工办好企业。这些年来,有些企业能够在比较困难的环境中生存发展,我觉得是职工群众起主要作用。你说职工在企业里整天感到心里憋得慌,那他能干好工作吗?经营者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再能耐,没有党的政策允许、没有大的社会环境、没有广大职工的参与支持,任何改革不会成功!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市委、市政府对国有、集体资产流失问题的态度是坚决的,该往回查的必须往回查,凡是侵吞了国有资产的人必须让他吐出来!最近,我在内参上看到一个情况,一个公司有20多个亿的资产,仅4个亿就卖掉了,就是这4亿元也没有结。这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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