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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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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适扶着母亲下了车,农村的土腥味扑鼻而来。他抬头看去,见那自家经营的餐厅,小得可怜。
  小饭馆内,只有两张空桌子。墙边,并排码放着若干圆凳。薛适搬过最为干净的那把,赶忙扶过母亲,让她坐好。
  狭小的空间内
  ,并无他人的踪影,耳边却传来了麻将碰撞的声响。薛适循着声音望去,见小饭馆内侧有一扇门,没有门板,只挂着褪了色的塑料门帘,熏人的浓浓烟气,都透过帘缝飘了出来。
  薛适知道,父亲定是进了那屋,看人打牌去了。
  被丈夫撇下的傅雪萍,胳膊肘放在餐桌上,手掌托着自己的额头。她将脸埋起来,反倒让薛适更为紧张了。
  薛适慌忙向门帘内张望,焦急无奈地唤了一声:“爸!”
  少顷,薛勤胜不情愿地掀起门帘,嘱咐道:“菜点完了,等着吧。你看好你妈啊,跟她聊聊天儿。我再看一会儿。”说罢,他迅速放下门帘,消失了。
  见父亲离去,薛适很是失落,他只得坐了下来,忍受着胸腔的鼓胀,缓缓转头,盯住了母亲。
  傅雪萍仍托着额头,她的长发散乱披下,挡住了儿子的视线。
  薛适谨慎地探过头,细声问道:“妈妈……你累了吗?”
  傅雪萍没有反应,薛适压过身子,极其缓慢地试探着。
  突然,母亲放下胳膊,长吸了一口气,薛适一阵心跳,赶忙坐正。
  傅雪萍任由脑袋低垂着,薛适只能勉强看见她那双微鼓的眼泡。
  薛适慢慢侧过脑袋,再次问道:“妈妈……你喝点儿水吧?”
  傅雪萍毫无反应,只是脑袋又压低了些。
  薛适抬起头,只能看见母亲的后脑勺。他低声唤着母亲,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薛适不敢惊扰,却又十分担忧。他无辜地盯着母亲的黑发,慢慢慢慢地,缓缓靠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薛适贴近母亲,傅雪萍的脖颈竟瞬时僵直,脑袋霎时抬起,一张扭曲变形的兽面,侵入了薛适全部的视野。
  傅雪萍的下颚极度开裂,已然脱臼,两排外露的牙齿大开,却死死咬住了薛适的魂魄。母亲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像是即将被捏碎,瞬间收缩的腹腔,推涌着体内全部的气息,唯独通过喉咙,向外爆发着。那凄惨的叫声,反复侵袭着薛适,将他震慑得体无完肤。
  急速流窜的血液淌在傅雪萍的面皮之下,不断升腾出了白色的雾气。她额头的血管全部暴起,太阳穴的青筋快速跳动,鼓胀得,就像随时会爆裂一般。
  即刻,薛适几近崩溃,他被前所未有的惊恐蹂躏着,极度飘忽的眼神,蓦地就被母亲的“双眼”吸附住了。
  傅雪萍的眼皮极力撑开,整个眼珠向外凸起,却找不到一毫黑色,那双密布着殷红血丝的恐怖白眼,死死“盯”紧了面前的薛适……
  傅雪萍的惨叫已达到了顶峰,剧烈抽搐的身体,向着薛适,僵直倾倒。
  薛适想逃,却动弹不得。他忘了躲避,忘了哭喊,甚至忘了闭眼。突如其来的强烈惊恐,已将他的魂魄完全冲散了。
  薛适撑大双眼望着那张扭曲的脸,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反复,却迟缓地重复着:
  这不是母亲,这不是母亲……
  最终,薛适的视野化作一点,停在了母亲深邃的喉咙之中。那黑洞随着母亲的靠近逐步扩大,将薛适的身体,全然吞噬。
  黑暗中,那只已被忘却的紫色眼睛,突然睁开了。拳头般大的血眼,无情地检视着薛适隐匿的思绪与过往。他毫无感触的双手,仿佛又摸到了母亲那条僵硬却抽搐的小腿。
  本该喷涌而出的眼泪,却汩汩倒流着。思绪即将被恐惧榨干,最后那一刻,薛适意识到,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是自己承担的,在自己刚刚迈开步伐的成长路途中,这份未知的骇人惊恐,将会始终侵扰着自己,如影随形……
  突然,薛适被猛地拽出,抽离了深渊。但真正移动的人,并不是薛适,而是傅雪萍。
  惨叫声刚一响起,薛勤胜的神经便瞬时绷紧,大步向外冲着。坐在门帘跟前打牌的青年挡住了薛勤胜,他便直接迈步,从青年身上跨了过去。
  薛勤胜跃至妻子身前,先将双手塞进了那张开咧的嘴中。紧接着,他用双臂环绕着妻子的脖颈,让她那剧烈抽搐的身体靠上了自己的前胸。
  痫叫结束,傅雪萍那已然脱臼的下颚却瞬时收缩,两排牙齿死命咬合。她外翻的牙龈暴着青筋,浑身力气都施予牙关,死命震颤,碾轧着薛勤胜的手指。
  褪色门帘晃动一阵,方才赌博的众人都跑了出来,躲在一旁远远看着。那个被薛勤胜踩了后背的青年,忘了抱怨,只是呆愣地拍打着肩上的脚印。
  不知从何处现身的老板娘,站在稍近位置,双拳紧握抱在胸口,反复大喊:“掐人中!人中!”
  那跟随一家三口而来的陌生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然呆傻了。
  这艰难尴尬的场面僵持了近一分半钟,猛烈抽搐的傅雪萍发作结束,渐渐趋于平静,进入了半昏睡状态。
  薛勤胜搂着浑身无力的傅雪萍,事到如今,他才终于顾上了自己的妻子。
  围观的赌徒都散去了,老板娘将老家特产的小菜逐一端上,仍不断唠叨着邻村老头抽疯时掐人中便能回魂的恼人琐事。
  没有人注意薛适。
  薛适的目光黯淡,当下所见的事物,以及耳边飘渺的噪声,仿佛都与思绪断了层,脑中激不起丝毫回应。母亲异变的瞬间,以及她吞噬而来的画面,都在薛适眼前不断回现着。
  薛适那四处躲藏的魂魄,正谨慎兮兮地重新聚拢着。他想掐住自己的人中,却完全抬不起胳膊。惊恐的记忆仍是深刻,他宁愿这样恍惚下去……
  从小饭馆出来后,薛勤胜搀扶着妻子上了车,四个人再次启程。
  汽车一路颠簸,傅雪萍躺在末排连座
  上,覆着厚毯,痛苦的表情持续凝结着。
  薛适背对母亲而坐,却不敢回头。每当轿子车途遇红灯停稳时,薛适才鼓足勇气回头一瞥,勉强看看静止不动的母亲,有没有什么异常。
  途中经过一个小乡镇,轿子车停靠在了路边。
  薛勤胜下车,绕过半圈,一只脚踏进后仓门,探头问道:“我买包儿烟,要下车待一会儿吗?”
  薛适向窗外张望,见随行的陌生男子已走进了路边的店铺。薛适回头看看母亲,继而眼含泪水盯着父亲,脑中虽尽是怨恨与恐惧,但他仍假装平静地回应道:“不去了。我要看着妈妈。”
  薛勤胜挑挑眉毛,念了句:“好儿子!”接着,他便转身离开了。
  薛适失落地望着空荡荡的车厢,不敢相信,父亲竟如此放心地走了。
  当天空已被映成金红色时,轿子车才驶入了村落的边沿。
  一群土壕壕的孩子不知从何处聚集而来,他们追在车的两侧,踏着烟尘奔跑,胆大的,还会趁机摸摸车身,继而得意地咧出一排牙齿,欢呼炫耀。
  薛适向远处张望,视野里满是一户户歪斜错落的民房,那些土墙尽是缝隙,窗户多是纸糊的,房顶上铺满的土黄色玉米,掩盖了参差不起的残破瓦片。
  每间农院内,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大跺由干裂玉米堆成的拱形山包。伴随村民们注目张望的,是那些浑身发黄的土柴狗。它们不停吠叫,身子一抖落,便升腾起了一团尘雾。
  前方不远处,一户毫无特色的农家门前,聚齐了三十余人,男女老少都有,单是妇女们穿的那些大红大绿的土袍子,就能将人晃得阵阵晕眩。
  车子被众人拦停后,村民们都簇拥着挤到了车门口,纷纷露出一口黄牙,抬头等着。
  薛勤胜率先打开车门,被乡民围绕着,挪步走进了农家。随行的陌生男子,也受到了同样热情的礼遇。
  被遗忘的薛适,搀扶着母亲,慢慢走下了车。他盯着前方那一团纷扰的人群,竟觉这被冷落后的清净,才是最为难得的。
  前方,被烟尘笼罩的人群中,挤出了两个瘦弱的丫头,等她们走近了,薛适才发现,那是海燕和另一个眼熟的服务员姐姐。
  海燕颇有默契地搀起了傅雪萍,她不敢多看,只默默领着母子二人,缓步走进了家门。
  农家是极简单的。进门后,最显眼的,即是那砖砌土灶上的巨大铁锅,都快赶上薛适自家的餐桌了。角落里,是一张极其低矮的油桌,几盏小板凳码在周围,最外侧的那把,刚被人踢翻,糟烂的椅腿张扬外露着。
  海燕搀着傅雪萍,掀开了土灶旁边的碎花布门帘,将母子俩带进了家中唯一的卧室。
  狭小的卧室内,浑身土腥味的老农们将薛勤胜围作一团,高声讨
  论着村儿里的发展形势。
  海燕的老父,指挥着几个小伙,搬来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圆桌,支在了屋子正中,而他自己,则拎着一打没有标签的白酒,和薛勤胜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屋内一片嘈杂。土炕上,傅雪萍平躺一侧,将脸埋进了棉被里。薛适守候在母亲身旁,一双愤恨的眼睛,始终怒视着所有的人。
  无意中,薛勤胜瞥见了儿子那凶狠的模样。他干咽一口,随即抬起双手,呼吁大家降低音量。但那些老农全然不顾,依旧扯着嗓子大喊,薛勤胜也没了办法,只得屈将附和着。
  薛适怒目圆睁,泪水却渐渐盈满。印象中,父亲读出自己思绪的场景,屈指可数。他感念父亲方才的尝试,但旁人的冷漠,却让他愈发心寒了。
  农家宴请,即是一群臭老爷们儿围成一团,互灌白酒,大肆吹牛。
  好不容易熬到入夜,薛适与母亲挤在土炕的一侧,和另外三个农村小姑娘横躺在一起。
  背后,不断传来海燕的哭诉,她反复念叨着老父的丢人行径。
  薛适本就伤心,听到哭声,也跟着一道,默默流下泪来。
  薛适半睡半醒地挨到了翌日清晨。
  当略带酒气的薛勤胜走出农家时,已有近十个搂着包袱的乡村土丫头,围在轿子车的后仓门前了。她们的脸上仍带着海燕当初刚来北京时的红润。薛适看着她们,有的眼熟,有的生疏。
  薛适赶忙率先上车,占据了最末两排的座位,让母亲躺好。那些土丫头,也叽叽喳喳地爬了上来,她们慌忙地乱塞着包袱,在各自的座椅上,左右探头,兴奋摇晃。
  薛勤胜并没有着急上车,他被海燕带领着,串了许多户人家。经过几番劝说,一些稚嫩的小丫头便欢欣地跑回土屋,背了个狼狈的包袱飞奔而出,赶忙窜上了轿子车。
  回程路上,傅雪萍一直躺着。薛适冷眼看着前方那一干柴火妞儿们,大吵、大笑、晕车、哭诉,一路上热闹非凡。直到汽车驶入林立的高楼,被眼花缭乱的霓虹灯笼罩,行至万年不倒的天…安…门城楼之前,妞儿们才变得安静下来,一个个紧贴着车窗的红脸蛋都被挤变了形,在原本雾腾腾的玻璃上,粘了各自的口水,和鼻涕。
  回到文竹园,天已经全黑了。薛勤胜先是在楼前停了车,等儿子搀扶着病怏怏的妻子孤零零下去后,他便轰鸣一声,断然离开了。
  薛适身处于黑暗之中,破天荒的,竟对父亲,产生了强烈的依恋。
  薛勤胜驱车又行进了四百米,招呼着丫头们,将各自的包袱放进了私建的宿舍内,紧接着,便带着她们,去了临街KTV的包厢之中。
  那些丫头,兴奋地到处观察、叫嚷。薛勤胜在人群中挥舞指点,忘却了家中的妻儿,显得十
  分得意。
  突然,他感觉衣角被人轻拽了几下,低头一看,竟见儿子站在脚边,正抬着头,委屈地看着自己。
  薛勤胜跟一个小丫头摆了摆手,继而疑惑地低头,问薛适道:“你不陪你妈妈吗?”
  “家里的灯打不开……”薛适撑着两个水汪汪的眼睛,仰脖望着父亲,央求般地问道:“爸爸,你不回家吗?”
  “我这儿忙着呢!”薛勤胜怒斥一声,甩开儿子,即刻他挤进了人群,消失了。
  薛适看着欢快的众人,想到母亲独自躺在黑暗之中,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异变,他竟不敢回去,眼眶迅速泛出泪来。他站在原地,在一片噪杂声中,小声呼唤着:
  “爸爸……爸爸……”
  薛适向内侧挤去,终于发现了三大爷那宽厚的身影。薛适像看见救星一般,死死抓住了对方。
  三大爷听不清薛适的央求,只见孩子满眼是泪,便抱起薛适,走出了包厢。
  回到文竹园1013,三大爷将薛勤胜临走时拉下的电闸推起,又看了看睡死过去的傅雪萍,最后,他将薛适哄上床,陪伴了少顷。
  这趟惊恐的旅途,让薛适疲惫不堪。他眯眼盯着三大爷,感受着对方浑厚的气息,这才安然地,渐渐睡去。
  梦中,薛适仍摆脱不掉那真切的恐惧感。
  然而,令他更为痛苦的,便是这一年的倒数,白费了……
  


☆、小社会的大压力

    结束了那次惨痛的远行,日子还是不咸不淡地过着。
  薛勤胜,靠着经营饭馆的副业,继续支持着打牌赌博的主业。
  傅雪萍,散漫上班,陪伴儿子,继续无视丈夫跟众多女人的纠葛,以及他与海燕愈趋稳固的关系。
  薛适,仰仗着老师们的厚爱,不断对同学施展淫威,继续着三好学生的无耻生活……
  九七年八月底,一眨眼就度过了没心没肺的暑假。
  学校的半圆形拱门颓丧地斜敞着,因油漆开裂,纵横交错的铁栏杆显得有些破旧。
  教学楼的入口正对拱门,楼内没有光亮,阴森森的,明显翻涌着一股浓重的寒气。
  稀零聚拢的小学生们,都耷拉着脑袋,极不情愿地投入了那团阴霾之中。而薛适,则站在校门跟前,感受着冰冷气息对自己的召唤,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这属于自己的世界。
  方才走进学校的人,都不见了踪影,楼道内空荡一片。薛适踏上楼梯,见那狭窄的拐角处,蹲着一个胖胖的男孩,正慌乱地捡着散落一地的玻璃弹球。
  薛适踏上平台,眯眼瞥着胖子的后脑勺,继而,他故意踩住了那颗最大的珠子,一挪脚,踢下了楼梯。珠子泛着绿光,飞速划出了几道弧线,清脆的碰撞声愈趋遥远,紧接着,它便消失不见了。
  那无辜的胖子,与薛适毫不相识。他猛地站起,脸上的肥肉愤怒地聚拢着,一抬胳膊,便抓住了薛适的衣领。
  薛适冷眼盯着胖子,忽的瞄见了楼上晃过的身影,于是他侧过脑袋,用接近女声的童音,虚伪地招呼道:“张老师好!”
  楼上,那梳着马尾的青年女子扭过了脸。胖子慌忙收手,捂着两边的口袋逃往楼下,弹珠散落的声响又不断传来,伴其渐渐远去了。
  青年女子走下楼梯,伸出右手,笑着招呼道:“这不是薛适嘛!真乖呀!”
  薛适赶忙迎上,将自己圆乎乎的脸颊完全贴进了对方的手掌里。他用自己的腮帮,犯贱地磨蹭着女子的手心,像猫一样撒娇。其实薛适很是厌恶,心想,你一个什么课都不教的辅导员,叫你一声老师,居然能开心成这个样子……
  女子终于撤回了手,略显正经地交代着:“对了,薛适,今天我儿子会转到你们班上去。他学习不好,我就把他拜托给你了。”
  “没问题!”薛适欢快地应允,目送着女子走远。之后,他将脸一沉,默默谩骂着徒增的累赘,愤愤地爬上了楼梯。
  楼道中空无一人,却隐隐传出了哄闹声。薛适支起耳朵,努力分辨,咬牙切齿地踱步前行。
  突然,一记尖锐的惊叫霎时响起,它在楼道中飞速回荡,像一把利刃,反复切磨着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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