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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色记忆-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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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艾哥哥笑了一下,坐到她跟前,却不望她,只对着拉斐尔身旁的一个小酒保说,要一杯威士忌。
  拉斐尔乜斜了眼,很快又回头来对着我们打招呼,一挥手,又给我们送上了两杯特饮。加隆不说话,把我的特饮挪到了自己跟前。
  我低声问:“你嫂子和那个艾先生,很熟稔。”
  加隆点头:“的确的。他和我哥我嫂都熟。我就奇怪他们现在怎么走得那么近。”
  难道不应该吗?我没听明白。
  “他和我哥有仇。”加隆这句简短的话让我把一口牛奶都喷了出来。回头看他,并不像说笑。这种听似儿戏的话,在我听来却是有一番意味了。
  大艾哥哥喝了一口酒,挑衅地对拉斐尔摆了摆脖子。拉斐尔白了他一眼,又暗自笑了笑。两人就在这无穷无尽的暧昧游戏中获得快感。
  “卡卡。”加隆要来了一个大号的水杯,把两杯特饮都倒了进去。我忙劝他,不能喝,太杂了,坏肚子。他却还是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你考虑好了没有?”
  我无法抬起头去看他的双眼。于是一直沉默,静静地听着酒吧里突然播放的毫无章法的歌曲。头脑也一片混沌。拉斐尔大声地吼了一下:“播啥呢?谁打的碟,难听得够呛。”
  手机响了,混在愤怒的音乐声中我怎么也听不着。总算感觉到了它在震动,拿起来一看,是米罗。
  他的声音很大,恼怒我这儿的背景音乐对他不尊重。“卡卡,裳雪她干嘛?莫名其妙的。”我忙跑到酒吧外头说话。半天才弄明白,裳雪一晚上板着脸。“又不告诉我干嘛,我容易么我!”我知道他是憋在心里。裳雪又何尝不是。我的嘴动了半天,开不了口。
  加隆在后头轻轻地拍我,我忙挂了电话。他的眼里闪过许多失落,随即又强行点燃了光亮:“卡妙他,找你吧?”
  (十)
  我从酒吧走出来。加隆被艾家的兄弟留了下来。我并不眷恋,伸手往身后摆摆便抬起脚走了。我想着他的目光,也许流连不去,这究竟是不是我总是犹豫的理由?
  “雪,你在哪儿?”我拨了给她。
  她迟疑了一下,告诉了我。
  我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她瑟瑟发抖。我赶紧把外套脱下来,给她好生裹着,然后搂紧了她。裳雪像只小猫,在我怀里哆嗦着。出于寒冷?还是出于害怕?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更紧地让她靠着。“雪,艾欧里亚不在家里,他在拉斐尔的酒吧里。我们回家去。”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摸摸她的肚子:“孩子会想念爸爸,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卡卡姐……”她一开口就是哭腔了,想必在黑暗中黯淡了很久,声音都嘶哑了。
  爱情是双面胶吧?总将两个拼命要脱开的人彼此黏住,无法分开。
  我答应了要陪她去拿检查报告。
  回到家,米罗到办公室去了,说是今晚不回来了。我陪裳雪睡下才进房间。卡妙慢慢地坐过来,看着我。我忽然生出一种担忧,眼睛避开了他。他便过来了,将我轻轻地扳倒在地上,然后将嘴唇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一直往下去。
  (十一)
  我今日是下定了决心。
  出门的时候,卡妙在后头叫我:“卡卡,戴着帽子去,今儿冷。”我笑了一下,戴上了他从法国买回来的限量版机车帽。其实长得很可笑。
  裳雪在楼下等我了。我一路握紧了她的手,还是感到她微微地颤抖。
  来到医院,我惊讶地发现艾欧里亚也在。他并不搭理我,直接走过去,揽着裳雪的肩膀轻声安慰。我们便进去了,如临大敌。
  医生淡淡地告诉我们,裳雪没事儿。他看惯了生死,可是我们放松之余不免愤怒。
  艾欧里亚一下子揪起医生的领子:“你先前说话很不负责任。”医生吓了一大跳,脸色渐渐发白起来,拍着桌子大声叫骂,后来还是裳雪猛拉着他离开。小艾弟弟温柔地吻了裳雪的额头:“你有我。”裳雪勉强地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彻底松了口气。
  “走吧。”我看着裳雪,想她必是归心似箭。
  医院的门是那种能自动关闭的玻璃门,可是最近坏了,轻轻一推就反弹得跟钢琴的节奏器似的,摇摆得厉害。我趁着裳雪走在前面,给米罗拨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回家,有要事。他在那头应了。一回头,正好听到那块厚重的玻璃门直直地碰向裳雪的后脑勺。没等艾欧里亚冲过去把门,她已经朝前一下子磕到了马路的人行道上。有人尖叫起来。
  我们不敢碰她,唯恐伤着了什么。只好大声地对着医院里面喊,将急诊室的担架和大夫全都喊了过来。
  (十二)
  裳雪的伤情并无大碍,手术清了些淤血,也许很快就会好起来。米罗坐在她的身边,一直握紧了她的手。他的脸紧绷着,眼睛也圆睁,好像入定了,在冥想中与魑魅魍魉在决斗一般,忽地一下就败下阵来,狠狠地闭着双眼,然后趴在她身上。
  我们站在门口。艾欧里亚被卡妙用胳膊拦着,便大声地嚷:“你个没用的男人!”
  米罗听着他的话不断地喷出来,最后也腾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伸起拳头,咬着牙齿低声说:“要你管我老婆。”他的话是子弹,无声地钻入对方的骨髓。
  艾欧里亚终于推开了卡妙,同米罗扛了起来。他像一头狮子,唇齿边迸出低沉的怒吼。
  “请安静,病房里不能喧哗。”一个绿头发的男人走过,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分隔开他们两个。我跟了那大夫去,问他:“史昂医生,裳雪她没有大碍吧?”他在办公室里翻看了裳雪的x光片,想了一下:“理论上是可以完全康复的。但是受过伤的大脑很难说。”
  这是我知道的。我也这样走过。
  全因为米罗。我无限悲哀地想到。
  我回家给裳雪做了稀饭送来。米罗好像已经熬了几天几夜,胡子和黑眼圈在几个小时之内狞笑着出现在他的脸廓。“放着吧,我陪她,”他很温柔地说,“和宝宝。”
  卡妙在拉斐尔的酒吧里等我。我离开医院的时候天已经昏暗。齐刷刷地下了一层幕布似的,笼得人心里一阵闷慌。
  我走过转角,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拉斐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艾欧罗斯从自己身上撕开。她喘着气骂他:“你干嘛,你干嘛!”他冷冷地笑了一下,活像个流氓。这种表情恰是她最不喜欢的,于是她别开脸,以示自己的怒气。
  他又贴过去,对着她耳朵吹气,然后氤氲着说:“你个婆娘,你男人回来就不要我了?”他突然停了几秒,可是随即吐出的一句话像是故意带了恶毒的语气:“做梦吧你!”
  艾欧罗斯站开了一步,像是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雕塑作品,然后理了理西装外套,转身离开。这作品的名字也许叫做“毁灭”。拉斐尔看着他决绝地迈步,放声大哭起来,连路过的人停下来看她,她也不理睬。
  我断是不敢贸然上前,只得趁着混乱走进酒吧里。
  卡妙和加隆两人坐在一起。见了我,便都笑了看我。我这才注意到,他们的眼角弧度是差不多的,全都弯曲到刚好能拨动得一池湖水泛起涟漪。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不是错,哪怕他是个轰轰烈烈的人物。
  关了灯,闭上眼,还是只能听到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如果两个人都爱上了一个,那也不是错,他们毕竟一直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只是那一个左右不定的人,辜负了所有,让故事变得很迟疑,很拖沓了。
  (十三)
  推到我面前的依然是一杯牛奶。
  他替我撩起鬓发。他便也温柔宽容地对我笑笑。
  我把一个戒指盒拿出来,慢慢地推到了加隆面前。他的等待便一下子瓦解了,笑容一点点褪去。
  我们都沉默着。我看着加隆,他的眼里燃起的无限恨意,将我也烧灼了,可是随即又黯淡下来。好像只是个风里的稻草人,渐渐地渐渐地,草吹散了,人也散了。
  卡妙站起身来,拉着我离开。加隆一个人坐着,如同从来没人在他身边出现过。也不抬头和我们道别。心照不宣地道别。
  我在寒风里搂紧了他,他便热烈地回应我。这一瞬间,我们都生出了许多担忧,担心下一秒彼此会互相消失不见。
  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卡妙突然问我:“卡卡,你真的不后悔?”我什么也不说,只把套在手指上的指环给他看,他便放心了,打开了门和我一起进家里去。米罗没有回来,知道他在医院陪着裳雪。
  夜色很深,浓墨似的。
  我们躺在床上,睡不着,就聊天了。
  “他喜欢她不?”我问。
  “谁?”卡妙仰着面,盯着天花板。“喜欢,一定是喜欢。都为自己有过孩子的,一定会爱。”
  这往往不是理由。可他翻了个身,将我压在下面,我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不由得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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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斐尔呆呆地坐在窗前。
  门吱呀地开了,她吓了一跳,蹦了起来。才要拉过大衣掩着自己,却蓦地发现那是撒加。他的眼里全是旅途匆匆染上的疲惫。见了她,便什么也不说,低头吻下去。
  那张大床好久不曾这样温暖冲动过。
  撒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全部的惬意喷在了她的身上。
  拉斐尔什么也不说,任由他狠狠地爱去。良久,他终于累极了,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拉斐尔轻轻地说:“艾欧罗斯回来了。”
  撒加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盘着腿瞪着她。她也不回话,只是翻个身,用曼妙的裸着的后背对了他。
  (十四)
  对于艾欧罗斯来说,回忆是一种毒药,而且从来没有给他带来过快感。
  他看着倩倩躺在血泊里,那些鲜血从她身下涌动出来,慢慢地就凝固了,变成紫黑色。倩倩的眼睛还睁着,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世界,混乱而肮脏。她被搬走以后,那血堆里便留下一个深深地印子,是倩倩死的姿势。
  艾欧罗斯去找撒加。
  撒加淡淡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是你,将她推上了绝路。”艾欧罗斯觉得自己说起话来像在念台词,他几乎不知道自己该表达什么,也许后头该藏一把刀子,直接捅进去胜过一切言语。
  撒加皱着眉,把一份报纸拍在茶几上,上面偌大的字:《李氏集团申请破产,年轻继承人不堪重压自杀》。“他们不用我的设计稿,却随便把赌注压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身上。”
  “那个小设计师是你雇的。”艾欧罗斯说,“我早就查到了。”
  “对呀。”撒加眼皮都没抬。“他们迂腐,非得要设计师跟着他们的想法走。市场经济不是应该先走市场吗?思维上固步自封,即使那个设计师是个有名的也得做垮。”
  家族企业的弊端。人浮于事。产品理念老化,销量下降,股份市值下降,泡沫经济,资源损耗……
  货架上的一种商品撤架很不起眼,身后却是一连串的失败和眼泪,无可挽回。
  “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的制度本身存在缺陷。”撒加淡漠得很。“随便搞一搞就垮了。”
  艾欧罗斯看着他慢慢地离开,从前暗恋过自己的小师妹拉斐尔在餐厅的门口左顾右盼,原来是在等撒加。他们那样平静地幸福着,让他恨得;眼泪都无法好好地流出。
  (十五)
  我和卡妙去医院看裳雪。她看起来好了一些,头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微笑着张开嘴等待米罗送来的粥水。米罗怜爱地用软手帕给她擦拭嘴角。我喜欢这种甜甜的感觉,好像好日子一下子就要到来了。
  裳雪对着我笑,虚弱的样子像个小孩儿,可是却天真且充满希望。“卡卡姐姐,你们也要好。”她热烈地说,“我的,我的宝宝……”她怔了一下,没有说下去。米罗忙温柔地摸摸她的手,让她慢慢说话。她便点点头,理了理思路才又继续讲了下去。
  米罗送我们出来的时候,轻轻地带上了门,一直把我们送去电梯口。
  卡妙看他欲言又止,便跨到一边细问了。米罗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了。雪儿她记忆力好像有点衰退,有时连表达句子都有困难。说了上句忘了下句。”我们又问,咨询了医生没有。他点头,说医生说是创伤性失忆得前兆。我有些担忧。是不是幸福不应该来临?
  米罗反倒安慰起我们来:“没事的,我不会让她忘记我的。”
  下电梯的期间,我们在沉默着,希望和绝望交织在上空。电梯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卡妙从下面拉起我的手,我们俩一直贴到了电梯的最里头。
  “你不进去了?”艾欧罗斯问。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既然喜欢,就应该主动点。”
  “哥,”那是艾欧里亚的声音,“倩倩姐死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很多人在电梯里说话,可是我唯独听清了他们的。
  “这辈子就不该再爱了。”艾欧罗斯说得很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件家常事。
  “可是你又去找拉斐尔。”小艾弟弟并不满意他的做法。
  “凭什么撒加比我快乐。”大艾哥的声音很低沉。
  弟弟没有回应,他也许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我告诉你,李氏集团怎么样我不关心。但是他间接害死了我的妻子。”他说。这样的话也许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了千百遍,不然说出来怎么如此入心。
  电梯到了一楼,他们先出去了。
  我不知道卡妙有没有听见。他握着我的手很紧,在回去的一路,我们谈的都是关于一场简朴的婚礼。
  (十六)
  米罗要回去处理点事情,我赶忙过去医院替他看着。推门看见艾欧里亚坐在裳雪身边,我似乎从未见过他那样温柔过。手里拿着一个剥好的橙子,慢慢递过去。裳雪接了,纯纯地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他还给她用纸巾接着。
  我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裳雪抬起头,对着我笑:“卡卡姐姐。”手很顺便地垂在她的肚子上。
  艾欧里亚的神色不大自然,想了想,还是站起来了。
  “艾……艾欧……”裳雪结结巴巴地想同我介绍。“艾欧里亚。”他替她解释。
  我坐到一旁,像个多余的人。艾欧里亚一路忙活着,又给她擦汗,又给她斟水。只是裳雪过一阵子就要往门口望一下。艾欧里亚最后叹了口气,凑到她跟前哄孩子似的:“他今天有事,晚上才过来。”他的眼睛迅速黯淡了一下,又勉强地光亮起来。
  裳雪睡着了之后,我们下去医院的餐厅喝咖啡。
  我很惊讶他竟然同意我的邀约。对坐着,沉默着。一杯黑咖啡被小勺子搅得就要凉了,他还是没有送到嘴边。
  我问他怎么同裳雪认识。
  他很干脆地回答我:“我们以前是同学。”
  难道他从来不知道裳雪的心?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疑问,不等我开口自己便说了:“从小就喜欢她。”
  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了。裳雪不也是因为这个百转千回么。
  一个电话催了我们上去。我们急急地回去,看见裳雪的一张脸苍白得很。艾欧里亚焦急万分,一双手不知道该放到哪儿好。他低了耳朵去听,可是听到了她嘴里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虽然是意料之中,可心里还是如刀绞。艾欧里亚勉强地握着她的手。
  大夫说是药物过敏,马上送到急救室里治疗。
  米罗在电话那头急起来,愤怒地责问我为何不好好照料。我哑口无言。
  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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