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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传-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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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七手八脚把他们拖开去,然而,残汁四溅,余臭犹闻,大家都憬悟这是怎样一件事体,于是,第二天早上,笑话便传遍了黄浦滩。
杜家祠堂落成,靠杜月笙的面子,北京名伶,沪上名票纷纷云集沪滨,那会串三日的戏目,时至今日还引人啧啧称羡,许为民国以后空前未有的盛大演出。当年名伶名票穿着便装,在上海法租界海格路范围拍的一张集体照片,二三十年后经人拣出大量翻印,犹在台湾台北形同奇货,为顾曲周郎争相搜购,公开售价高达二百元。
其实自民国二十年六月九日起,杜祠附近因场地之所限,开席和听戏,一律分为祠堂里外两地,分别举行。祠堂外请的是海派角儿麒麟童、小达子、常春恒等,演出热热闹闹,多姿多采的做工戏,开的则是肥鸡大肉,讲究油腻的浦东风味酒席,这是杜月笙亲切自然,注重实际的招待故乡父老兄弟,诸姑姊妹,使乡邻亲友旣饱眼福,又快栆谩�
祠堂前面搭的芦席棚,连餐厅带剧场,全部招待各界来宾,席要考究些,戏也拣好的,上海大世界游艺场对面的「杭州饭庄」,规模之大,在当年允称第一。由于杜祠落成典礼的筵席处主任,是杭州大老倌兪叶封,杜月笙大宴宾朋三天,他便请「杭州饭庄」打三天烊,全庄厨役统统开到浦东,杜祠旁边芦席棚搭的餐厅,摆得下两百桌酒席,一次可供二千五六百人用餐,可是贺客之多,出乎意料之外,于是这两百桌全部成了流水席,一批用过,一批再来,据当时上海福尔摩斯报的统计,三日之内一共开了两千席除此以外,为了节省时间,紧急供应,筵席处又从上海聘去大批的西菜司务,从早到晚,一客客西餐川流不息的送出去。不久以后发现酒席加西餐仍嫌不够,筵席处采取紧急措施,再由上海聘来大批点心师傅,赶制面点供客充饥,然而卽令如此仍嫌僧多粥少,中西餐点的烹饪难以为继。起先各界佳宾还端端架子讲客气,坐候侍者大驾光临,往后肚皮实在饿来兮,辰光交关等不反,于是破除情面,自家去取,各种食物的输送线上,千头攒动,万手争挥。
芦席棚里,款待嘉宾的骨子好戏,六月九日是第一天,下午三时开锣,这一天的剧目开锣戏是全班合演的「天官赐福」,接下来是徐碧云、言菊朋、芙蓉草、金仲仁的「金榜题名」,荀慧生、姜炒香、张春彦、马富禄的「鸿鸾禧」,雪艳琴的「百花亭」、名票张藻宸和名伶尚小云合演的「汾河湾」,华慧林、萧长华、马富禄三丑合演「打花鼓」,李吉瑞和小桂元「落马湖」,程艳秋、王少楼「芦花湖」,全是杜月笙旣爱看又能唱的武生戏,大轴子戏「龙凤呈祥」,由梅兰芳、杨小楼、马连良、高庆奎、谭小培、龚云甫、金少山、萧长华合力演出,阵容之硬,一时无两。
伶王外宿有男侍焉
伶王梅兰芳,有感杜门友谊,捧足杜月笙的场,三天夜戏,他便连演两次大轴,一次压轴,六月九日他唱龙凤呈祥,十日深夜他唱大轴子戏,是为四大名旦,空前绝后合演的红鬃烈马,十一日他更唱双出,先由谭小培、金少山配演二进宫,再跟程艳秋、尚小云、荀慧生四大名旦通力演出「四五花洞」,这一出戏破例之后再破例,四大名旦答应让张啸林开设的长城唱片公司,灌了一张唱片,当年脍炙人口,许为平剧界的无上佳话,这张唱片极其珍贵,销行广远,历有年所,替张大帅赚了不少的钱。
杜月笙招待这许多京朝名角,沪上名伶,也是敬礼有如,招待十分优渥,他包下了上海宁波饭店全部房间,作为南来角儿的下榻处,可是实际上大多数名伶都不住在这里,许多名伶觉得每天来回的跑上海和高桥,费时旣多,交通也是不便,尤其他们之间平时忙于各地演出,像这样共聚一堂的机会确实是破天荒的,散戏以后吃吃聊聊,快极平生,干脆,他们都在后台睡统舱,打地铺了。
当然其间也有外宿的,譬如说伶王梅兰芳,中国银行总裁,广东金融巨子冯幼伟(耿光),毕生捧他最力,但凡有个机会,对于伶王的生活起居,总是悉心招料,无微不至。这一次梅兰芳到高桥唱杜月笙的祠堂戏,一连三天,冯耿光全始至终,随侍在侧,他和梅兰芳住在高桥望族胡伯平的家里,胡家的房子,要算是高桥镇上最宽敞讲究的一幢表面上说是全国名伶大会串,捧杜月笙的场,为杜祠落成典礼大放异采,实际上杜月笙却不愿意沾这般吃开口饭朋友的光,名之为「义务戏」,私底下他还是送了贽敬,而且数额颇不在小,因为这些名伶来去旅费,和琴师、文武场面、跑龙套的跟了一大堆,当然要有开销杜月笙送每位名伶大洋五千元正,次要的角色也得了三千元。
一般评论,三日演出里面,以六月十日第二天最为精彩,头一出开锣戏「八百八年」,由老朋友、名票王晓籁和袁履登粉墨登场,聊以助兴。刘宗扬是武生泰斗杨小楼的唯一爱徒,他演「安天会」,乃师杨小楼则在稍后演出「长板坡」,师徒同台,观者更觉刘宗扬学杨小楼颇有几分神似。程艳秋的「贺后骂殿」,久负盛名,这一夜有名须生贯大元为她跨刀,尤其四大名旦各显神通,程艳秋格外卯上(卖力),歌喉宛转,抑扬顿挫,眞正唱得来荡气回肠,一句一彩使台下万余观众如痴如狂,程艳秋后来也承认:那一晚的「骂殿」是他生平得意杰作之一。
杨小楼的「长板坡」,红遍大江南北,妇孺皆知,那次演出以高庆奎饰刘备,名坤伶雪艳琴饰糜夫人,名净刘砚亭饰张飞,牡丹绿叶,相得益彰,搭配之整齐,在当时不作第二人想,可是他在鼓掌如雷,采声不绝中一时大意失手,有一个抓帔的动作不曾做好,使他在回到后台以后,为之懊丧久久。
王少楼、金少山、张春彦通力合作,演出「捉放」,又是万众瞩目,盛况难再的骨子好戏,王少楼的唱功在此大放异采,几段流水与原板,唱得如同行云流水,运腔韵味,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一字一句,妙到毫顚
大轴子戏是四大名旦接演全本红鬃烈马,还添上无数名伶助阵。这一出戏由徐碧云首先唱「彩楼配」揭幕,继之以尚小云的「三击掌」,麒麟童和王芸芳合演「别窑」,郭仲衡与芙蓉草的「赶三关」,梅兰芳、谭富英、言菊朋合铸「武家坡」,谭小培、雪艳琴「算粮」,谭小培、荀慧生、姜妙香的「银空山」,结局则为梅兰芳、荀慧生、龚云甫、马连良的「大登殿」,这一出全本「红鬃烈马」,眞叫做珠联璧合,相互辉映,搭配之整齐,阵容之坚强,诚所谓「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尤其合四大名旦于一炉,又有谭小培、谭富英两父子同台接演,于是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精神一以贯之,诚为自有平剧以来,空前绝后,难以再期的无上杰作。
六月九日唱了半天一夜的戏,自杜月笙本人起,个个兴奋,人人欢喜,当夜只怕没有人阖得上眼,睡得着觉,因为翌晨五时便有三日节目中的最高潮,百年难得一见的盛典,杜氏家祠举行栗主泰安典礼。
栗主奉安繁文褥节
参加这个典礼的共达一万余人,杜祠飨堂和大厅里面,人如潮涌,川流不息,几乎就要挤破了这两幢五开间的厅堂。乐队备有三个,警备司令部、第五师、上海公安局的三支军乐队,就在飨堂前,屋檐下,鼓钹齐鸣,轮流演奏。卽令如此,三支军乐队奏乐,还掩盖不住嗡嗡议论汇成的声浪。
有杨度、汤漪、陈群、邱方伯等八大秘书,为杜祠落成典礼设计安排,一应仪节悉遵古礼,一举一动全无半点差错,譬如说杜家那座总神主,便由杨度吩咐过了,要用栗木制作便是照着公羊传文二年,两千多年前的古制:「虞主用桑,练主用栗」。人死落葬,在祠堂或家中设祭,叫做虞,虞时的神主该用桑木,盖桑者「丧」也。等期年(一年)以后,祭礼谓为练祭,卽应将「桑主」埋掉,改用栗木制的栗主,藏在祠堂或家中,经常奉祀。栗主和桑主不同的地方,是桑主不刻字,可用白或黄纸写上谥号,栗主则镌而谥之,以便永久保存,至于为什么要用栗木?公羊传上有注:「栗、犹战栗,谨敬貌。」
因此,所谓「栗主奉安典礼」,易言之,就是杜月笙双手捧住栗木制的总神主,把它送进神龛里「奉安」─—永久保存,经常祭祀。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必须衬托庄严隆重的繁文褥节,实在很不简单。
五点钟,天还没亮,杜氏祠堂万头攒动,灯火辉煌,从飨堂、大厅、正门、席棚,那座五层高的大彩楼,和附近的三座牌坊,沿杜氏家祠到高桥码头,两侧水月路灯,照耀得附近如同白昼,再加上每隔一里便有一座牌坊银河星树般的彩灯一致亮起,电炬焜耀,光烛霄汉,将这八九里路上,映得花团锦簇,光明璀璨。于是,五点钟一到,乐声悠扬,炮竹喧天,欢声雷动,杜月笙长袍马褂,面容肃穆,必恭必敬的,将栗主安置在神龛。
接下来是家祭,杜月笙率领妻子儿女,遵照古礼,向上跪拜。家祭完毕,中央委员、国民政府参军杨虎,往左上首一站,他从口袋里掏出两纸电文,面向参加观礼的大众,高声的说:
「兄弟昨天接到国民政府秘书处的电报,─—『上海杨参军啸天兄勋鉴:本月十日为杜明笙先生新祠落成,请执事代表致贺,奉谕特达,国民政府秘书处,青。』兄弟现在就代表蒋主席,向杜月笙先生申致庆贺之忱。」
摊开第二张电文纸,杨虎又将蒋主席题颁的贺词琅琅的朗诵了一遍,主人颜面光采,嘉宾与有荣焉,于是从人丛中爆起了欢呼与鼓掌。
随卽由执事人员宣读各方的贺电,贺电中不约而同的说明了他们未能「躬逢其盛」的理由,例如军政部长何应钦说他正在赣江剿赤,吴佩孚歉以远在川中,不克躬与,但是他和外交部长王正廷,同样的都派了代表前来。
党国元老李石曾自北平来电:「南望云天,弥殷遥祝」,安徽省主席陈调元因六安防务紧急:「江天在望,无任神驰」,天津市长张学铭恭维他「聿怀先德,昭示后昆」。张群派郭秘书代表致贺,曾毓隽托邱甫桂诣祭,缪斌请王犹龙代表观礼。其余一连串报出来的台衔,声名显赫,骇人听闻,充份显示杜月笙交游之广阔,物望之隆替,例如班禅喇嘛也派了代表,以及─—北平市长胡若愚、旅次大连的中国通商银行董事长傅筱庵、成都邓钖侯、南京赵锡恩、洛阳蒋鼎文、四川省主席刘文辉、汉口总办刘秉义、南京市长魏道明,湖北省主席何成浚、南京卫戍总司令谷正伦、前国立北平师范大学校长易培基、蒙藏委员会委员长马福祥、前大总统曹锟、陆海空军副总司令张学良、甘肃省主席刘郁芬、江苏省主席韩国钧、我国驻法公使顾维钧……。
报告竣事,莅临观礼的亲友、嘉宾,各机关团体代表,一批批的趋前鱼贯行礼,杜月笙则带着他的子女在一旁答谢,行过礼的客人,再去向他热烈的道贺。吴铁城、许世英、杜锡珪、张弧、李思浩、陈希曾、张公权、徐寄庼、刘志陆、上海金融工商界重要份子如钱新之、吴蕴斋、宋子良、胡笔江、林康侯、秦润卿、潘家瑞等几已到齐。外国人来行礼的,尤有法国驻沪总领事甘格林、警务处总监费沃礼等,及日本人坂西将军、总领事村井夫妇、领事三浦夫妇、副领事白井、商工议会会长米里纹吉,还有纺联董事土井等人。
报章竞载不厌其详
由于六月九日各地嘉宾毫无限制的涌来,席棚剧场,险险乎为之爆炸。于是从六月十日一早开始采取紧急措施,所有从上海到高桥参与盛会的贺客,一律到法租界外滩太古码头,乘杜公馆特备的轮船,满载后立卽启椗,驶赴高桥。
贺客太多,又不能凭票上船,照这个办法,仍还是漫无限制,于是由办招待的人,想出了一个补救之策,他们等客人上船启椗以后,方始一一查询事先,将逐日的礼簿,抄录下来,按送礼的机关团体,府宅人名,编印来宾录。查询的时候,便以来宾录为根据,请贺客在来宾录上签名,当场发给纪念徽章一枚。船到高桥,坐汽车或坐人力车,赴宴看戏,到处游览,都得凭这枚证章,始可接受杜公馆的招待,否则的话,因场地和设备之所限:「恕难允准造入杜祠。」
限制得这么严格,作用却并不太大,上海人谁不想去轧这一场闹猛,杜公馆的专轮上面要检查,他们便不搭杜公馆的船,不坐杜公馆的车,邀三朋四友,带一家老小,自备交通工具,或者步行八华里,专诚一游杜氏家祠。所以,在六月十日那一天,由高桥到杜祠,那八华里的「杜高路」,从早到晚,直如山阴道上,贺客游人络绎不绝,人潮里住了汽车队和黄包车队,扶老携幼,说说笑笑:「不速之客」们,祇当是出来郊游远足,彷佛不到杜祠,失之交臂,便错过了此生难再的好机会。
于是,六月十日,从上海专程去游杜祠,轧闹猛的,又达一万多人。
杜月笙一生服务社会,敬重朋友,他帮过许多人的忙,但若他有事需要人手,简直用不着他自家开口,六月九日是头一天,贺客超过预算两三倍,使一大羣的人员手忙脚乱,可能招待不周。十号这天便有几位大亨,自动出来调度指挥,接待贵宾,如虞洽卿,如王晓籁,如袁履登诸人,自晨及晚在人丛中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警备司令部派一个中队,公安局派了几百名警察,此外驻扎在上海的海军、陆军、水陆警察,南市闸北保卫团、缉私营、侦缉队、救火会、红十字会、蓝十字会,统统派有专人,到高桥来帮杜氏家祠维持秩序。─—因为,总计九、十、十一,三天之内到杜祠的贺客,数逾十万!漪欤盛哉,民国二十年的杜月笙,建一座祠堂,唱三天名伶名票会串的平剧,一人有庆,万人为之空巷,此一不可思议,令人叹为观止的大轰动,看在当时中国新闻记者的眼里,由于这件事直接与杜月笙有所关连,自是理所当然,不足为奇,但是就上海的外国记者看来,似乎难免大为骇异。这三天里外国记者纷纷出动,实地采访杜月笙开祠堂的盛况,而且新闻、花絮加照片,在他们的报纸上大登而特登,例如日文每日新闻所作的标,意译卽为:
堂皇华贵之杜月笙氏家祠落成典礼壮丽夺目
来宾云集
另一家「日日新闻」则如此写着:
「……国人(日本人)方面有……诸名士均行参加,祠堂从海关码头乘汽轮向下流,约驶一小时间至高桥码头,在八支里(支那里)之田园中,其中有特为杜氏宗祠修筑之社高路,可行汽车,足为一日之清游。其宗祠之壮丽华贵,不待言矣!昨日并有梅兰芳、程艳秋等名伶之演剧,且招待参观者,飨以酒食。自朝至夜,八支里之道上。络绎不绝,于此足以见杜氏声誉之隆,可谓壮观盛况矣!」
又一家「大陆报」说:
「……昨(十)日有两万人参加杜氏家祠盛典,各国名人,往贺者络绎不绝,其盛况为上海多年来所罕觏。」
六月十三日英文的大陆晚报,以较保守的估计,作为标题:
八万来宾恭祝杜祠落成盛典
大美晚报在新闻中叙述:
「浦东杜月笙君家祠落成纪念之三日大庆祝,业于星期四(六月十一日)晚间结束,来宾之参与盛典者,有政府大员,有当地钜商,总计在『八万』人以上,可谓上海有史以来空前盛举!」
福尔摩斯除了逐日刊载新闻,还有类似现代报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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