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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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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穆青冷笑道,“原来风林死在那边,就是为了戴罪立功啊。好,那你告诉我,那陈海波呢,海波不敢冲,是不是执行战场纪律?他是怕死,怎么了?王刚你告诉我,你怕不怕?我告诉你,我怕!怕得要死!怕得要尿裤子!”

“啪!”酒杯摔在了地上。

小间里很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外面的大厅里的歌声清晰可闻。

兵们在唱歌。

一个兵想给穆青倒酒,被王刚把瓶子接过去了。他站起身,给穆青满上。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穆青,咱们是一起上过战场的生死兄弟。这里的四个人,算上风林和海波,六个,我有想法不瞒你们。”

王刚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酒杯,一口咽下:“来云南以前,我,还有一个战友,吴凯锋——穆青你不认识,他是我们S军牺牲在这儿的第一个,技侦的兵,不光文化好,军事素质也比我好,来以前都准备去军校了,来这儿,最先死。”

穆青接过话头:“你说的这个事儿我知道,前指给几支北方新来前线的部队都通报过,缺乏战场经验……”

“你别打岔,穆青,我不爱说这些话,你让我一次说完,”王刚看着手里空空的酒杯,有点伤感,“你现在会说吴凯锋是不小心挨了冷枪,没经验。其实这个事儿我们连,每个人,前前后后都想了很多天。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从那天开始,突然明白了,只要你上了战场,你就随时可能死——部队打不打得赢,和兵、装备、指挥这些都有关系,但是对你我这样的小兵、小军官,战场就是绞肉机——不管你军事素质好不好,不管你是不是勇敢,不管你是不是有文化,不管你碰没碰过女人,不管你想没想过当英雄,随时可能死——在这个前面,大家是平等的。问题就是,在穿起军装拿起枪的时候,你想好了没有?你准备了没有?”

王刚给自己轻轻倒上了一杯酒:“说实话,我一开始当兵,根本没往这上边想——空军航校上了一半,把我淘汰了,我才来的陆军。小时候想当解放军,想开飞机,想当英雄,可从来没想过当烈士——来到云南以前,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吴凯锋死了,我开始想这个事儿了。我问自己,能走么?穆青,你告诉我,我们来了前线,看见死人了,怕了,〖XC,JZ〗了,我们能转身走么?”

穆青咬着嘴唇,没说话。

“当然不能走。那就只有自己扛下来了,没人帮,自己干。我也怕死,但是没办法,我怎么办?哭么?哭要是有用,我肯定哭了,但是没用——海波最后肯定明白了,没办法的事,只有自己对付。侯风林肯定也明白了,他叫我帮他——那一枪我没开,我不知道做得对不对。不管开没开这枪,我都会后悔一辈子。但是穆青,我告诉你,我和风林一样,我们是做好了这个准备,死的准备——你没有。你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你从战场上活着走下来的,但是你没做好死的准备。”

两个兵收回了视线,静静地盯着自己桌前一小块,一言不发。

穆青摇头:“王刚,你小看我了,我怕死么?你前边有你的吴凯锋、侯风林、陈海波,我在F军这么多年,见的要比你多!你现在再叫我越境侦察,发给我枪,我就从这儿走!但我觉得窝囊!我们趴林子里,三天三夜,进去六个人,出来四个,到头来,一场空——风林在石头缝里钻了两天,死活就发现一门炮,结果呢?炮弹一出膛,不到一分钟炮位雷达就发现了,还能自动校射,不用你报告!咱们敌后三天,回来两手空空,一无所获。部队给报功,我不好意思要——现在仗打完了,部队精简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军装一脱,就好像从没当过兵似的;前脚一走,就好像从来没来过战场似的,是么?忘了?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

“穆青,我也有想不开的时候,难过,还得自己慢慢想。回来的时候,一过边境线,看见接我们的人,我的心突然一下就松了——在那边,打仗是咱们几个人的事儿,一旦回国,才发现,还有这么多人,打仗不是咱们几个人的事儿。就算咱们都撂在了那边,还有飞虎呢。仗打到今天,其实没你我什么事儿了,又赶上裁军,这么多大事儿赶在一起,没人能帮你,还是得自己干。咱们连死都不怕,你今天怕什么呢?不是怕,你又担心什么呢?——别让风林他们看见咱们今天这样儿,他们会难受的,来——干!”

穆青举起了酒杯。

四只酒杯碰在了一起,一饮而尽。

王刚捏着空杯子,伸着脑袋,冲着穆青神秘地一笑:“穆青,这几天就要回东北了,以后再想见就难了,今天我告诉你个秘密。”

第二章2

S军侦察大队返回东北的军列,在当初上车的小站停下了。站台上布置了简单的欢迎仪式,政治部的军官和警卫的兵戳在月台上欢迎。车站的列检和值班员看着兵们一个个从车上蹦下来,手里拿着早已经拆散的两条烟,努力往队伍里塞。

有的兵默默地接过了,有的兵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表示感谢。

他们似乎并不高兴。

政治部的军官给我们总结,说我们虽然归来了,但是单以战绩而论,并不凯旋。他似乎也不高兴。但不是因为我们,原因我能猜到,只能是裁军。

黄昏中,一列军车在无声地开进,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色中,兵们挨个跳下卡车,简单地整队之后,就解散了。

不能回家,半年封训。

这是一处临时找来的驻地,短期内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我们这支刚刚组建的侦察大队进行封训——解散前的封训。虽然是临时的,但是条件却很好。只是在抵达的头几天里,兵们都不说话。风言风语在下面飞快地流传,中心议题只有一个——裁军。

每天夜里,宿舍里都有兵在轻轻地说话,最后被班长喝住睡觉。

王刚觉得有些难过了,吴凯锋的床始终空着,如果这个时候他在就好了,也许还能像在云南一样,熄灯以后悄悄找个角落坐着,抽上一支烟,虽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回来之后却能很快睡着了。

而现在不行,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睡不着。

不仅兵们睡不着,不让他们讲话的班长、排长、连长们也睡不着。

心里的小鼓从来就没停过。

白天的训练开始加强了。作战任务结束,但训练一点也没有减轻,只是科目悄悄地发生了变化,枪早就收走了,连投弹、格斗这些科目都取消了。开始是队列训练,后来几乎全部改成了长跑。运动员似的长跑,越野和负重都取消了,好像让大家忘了是在当兵。

每周的一三四六,四次万米长跑,周日环绕远郊兜一圈,比万米更长。

师里调来搞军训的几个排职干部负责侦察大队的日常训练安排,一个小干部在讲话,身旁架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单车,小干部对着这群刚从前线下来的兵,还有点紧张:“侦察大队刚刚从战场上下来,封训是部队的惯例,帮助大家完成从战时到平时的转变。足球场暂时停用,对抗性太强,容易受伤——希望大家能通过半年的训练完成转变,完善自身,拥有良好的体魄合格的意识……”

军训干部骑着自行车带队伍跑。自行车走在前边,忽快忽慢,不时回头喊两嗓子:“跟上跟上,这是变速跑,队伍不能乱。”

最后的100米是冲刺,每个排最后的五个人要补两个400米计时跑,第一圈55秒,第二圈一分多一点点。军训干部像体育老师似的,拿着塑料秒表和记分册在操场边上掐时间,如果不合格,再加1500米。

王刚总是落在队伍的最后,他愿意帮助跑在后面的兵,拉他们一起跑,而不在乎自己被责罚。

一个兵被王刚带着跑,边跑边气喘吁吁:“排长,我们野战军快被他们带成体工队了。”

王刚什么也没说,连苦笑的心情都没有。

操场远处,单双杠修葺一新,还加了一个空军用的滚轮,新近平整出了一排沙坑派上了用场。军训干部又给他们增加新的项目——背手沙地蛙跳。

早上,王刚身边的兵刚一下楼梯,人就软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晚上,宿舍里的人死活爬不上床了,几个人在下面合力把他推上去。

睡觉前,兵们躺在床上,几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发牢骚。

“干吗这么折腾咱们啊?”

“咳,你不知道,从前线下来的部队都得经过这一关,战时到平时的转变。”

“转变啥啊,从解放军转变成运动员啊?”

“免得你回到后方还成天端着枪抓特务,看谁都和阶级敌人似的,路上见个小偷直接上去用捕俘,谁也受不了啊。”

“别说,管军训的那几个就像是敌人的特工,派来摧残咱们的。我要是被他们练死,战友可得替我报仇啊。”

“把你练趴下,你没劲头发牢骚了。”

他们说得都对,但是忘了一样——半年之内,这里肯定有很多人要离开。

军训干部知道我们的心思——他们面临的情况也和我们一样。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也许他们会有这样一个想法:与其到了那时候流眼泪,不如这个时候多流汗。汗流多了,泪也许会少。

第二章3

清晨,宿舍。

起床号还没有响,毛巾搭着脸盆和水桶,衣服斜着挂,一件件平行。连地上的鞋子都是规规矩矩地摆着。

两个军训干部进屋,扯着一根背包带,量柜子上的搪瓷杯是不是整齐。量完了抬起头,猛然发现宿舍里的人几乎都醒过来了,没说话,在床上歪着脑袋看着他俩,眼神叫人发毛。

晚餐结束返回的时候,挨个点名,三人成列两人成行,在操场上走路要走直角,不允许转弯和斜穿。戴着红袖章的纠察抓到了几个,正跑回食堂重新出发。

食堂门口值日官的哨子突然响了——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原地。警通连的兵跑了出来,值日官紧张地跑上前去汇报情况:“有个兵找不着了,丢了。”

警通连的连长也紧张起来:“跑了?”

“不知道,”值日官有点发毛,“咱们赶紧分头找。”

操场上站着的王刚有点冷漠地看着他们,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那个失踪的兵,最后在厕所里发现了。蹲在坑里,累得站不起来。警通连的兵闹哄哄地在厕所内外挤成一团,人多手杂,毛手毛脚地把人扶出来。

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要不要往医务室送,突然没了声音。

面前是一位将军。

S军参谋长,负责侦察作战任务的将军——半年以前,就是他亲自选拔的这支侦察大队。身后跟着警卫战士,几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红的。

值日官凄厉的哨音又响了,跟着是嗓子都要喊破的声音:“集合!”

侦察大队的兵们神色疲惫,眼神空落落的。警通连的兵和训练干部们也列队站在一旁,一脸落寞。

参谋长站在观礼台上,没说话。

敬礼。

长时间的军礼。方阵里有人发现他眼睛里的伤感,不忍再看下去,悄悄地把头低下了。

“同志们,你们是国家的英雄……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知道你们练得苦,你们中的大部分人就要离开军队了,从部队里你们带不走什么东西。最后的几个月里,希望你们好好锻炼,练出一个好的身体,到了其他的单位,到了地方上,都用得着——这个,也算是部队给你们最后的礼物吧……”

方阵里边的眼睛在闪光,有人轻轻哭出了声。

参谋长哽咽了,开始讲述起集团军的历史来。这仿佛是另外一个话题,一个官兵们熟悉而又陌生的话题,讲起来语气平和,少了以往报告时候的光荣和骄傲——这是一场长达四十年的总结报告,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报告都要漫长,因为,它是最后的一次。

下边的兵,第一次这样认识自己的部队——竟是这样光荣,跃进大别山、激战淮海、渡江、剿匪、解放大西南、抗美援朝……

“在即将结束历史使命的时候,你们,我们,都对部队确实恋恋不舍,我还有许多话想给部队讲,但是没有更多机会了。这一次,我们必须走,必须离开,不管我们多么热爱多么舍不得——但是军队的改革和进步,需要我们的牺牲。这不是打仗,但是大家把一生中最年轻、最美好的时间奉献给军队了,然后默默离开,回到地方,重新开始……这也是一种牺牲。

“希望你们能记住部队的荣誉,把咱们部队的好传统、好作风发扬光大,永远保持下去,牺牲的先辈们,不会因此而蒙羞……在将来我们再见的那一天,如果有人能够无愧地说:我们没有辜负上级的重托,部队的老传统、老作风保持得很好。那样,我们感谢你们了!”

整个空场上,鸦雀无声。

楼前的红旗被风吹起,猎猎作响。

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没有了猜疑,没有了浮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壮。

“军队给我们的最后一项任务,是离开。我们向首长保证,一定完成好它。”

第二章4

分离已成定局,而且迫在眉睫,只是大多数人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连的兵就都起床了,背着包,静静地在楼下集合。尽管他们都很小心,声音很轻,但还是被其他的兵听见了。

S军侦察大队一连,原S军O师武装侦察连,淮海战场上战功卓著,也是整个O师唯一成建制保留下来的连,即将转隶于兄弟集团军。

天上下着蒙蒙小雨,七台军车静静地卧在场边,从昨天晚上开始,它们就停在这儿了。没有人打伞,警通连的兵和来接兵的工作人员,在一边把装备器材装车。一连的干部和兵背包列队,用沉默等待着离开。

由于对分别的恐惧,甚至没有人敢回头去看一眼。

O师的首长和很多干部都赶来了,讲话。

“同志们,当年,我曾经是你们这个连的老连长……今天能送你们离开,我感到很高兴。我们这个师的建制撤销之后,新部队的同志们,会从你们的身上看到我们的作风和素养。我代表师党委,感谢你们了……

“我们作为一个师,再也没有机会给军队效力了。选出你们,是我们师最后的一次贡献……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一个连——你们是整个O师,你们每个人的身后,站着几十个O师的兵,他们马上就要脱下军装回家了,但是你们走到哪里,都会有你的战友看着你……

“同志们,拜托你们了……”

登车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哭了——干部拉着兵的手,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往下掉。营房边,二连、三连、火力连的兵都站出来了,在细雨中站成一排。

车队开走了。

O师首长拿着一面小小的锦旗,已经被雨水打湿,红底黄字却愈发醒目——“永远不忘老部队养育之恩”。

一连长临走前和其他两个连的干部聊天,说他宁愿第二天重新回到战场,也不愿意离开老部队。我们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如何安慰,也是替自己担忧。做锦旗的时候,我们当时都没有来得及细想,S军即将撤编,整个军都不存在了,这面旗帜究竟该挂到哪儿去?

根本来不及想,心里一团乱麻,只有在雨中木然站立,目送第一批战友离开。这是个好天气,雨水落在脸上,就看不出眼泪了。

第二章5

军训干部回头看着雨里边的兵,咬咬嘴唇走了过去:“同志们,今天的任务是——训练。”

雨中的万米长跑。

强度轻了很多,军训小干部带队跑,这次没有骑车。和之前比起来,这就是散步。

少了三分之一人的训练场上显得有几分空旷,连军训干部眼里,也充满了落寞。没有人大声说话了,甚至连喝令都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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