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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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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娅忙叫一个战士去催。不大工夫,那战士领着几个民工走过来。夏若女迎上去一一叫过了,引着一位个子不高,年约50的汉子来见苏娅,说这是总队苏主任。这是我父亲。那人忙摘了安全帽说,我叫夏德厚。苏娅见他古铜色面皮,脸上的纹路很多,胡茬灰白,眼里有血丝,一条腿似有残疾。她没想好该称呼他什么,就先自伸过手去:“夏若女刚刚立了功又提职,该祝贺您呢。”夏德厚双手接过苏娅的手,连说谢谢首长。苏娅觉出那双粗糙的手有些抖。
夏德厚搓着手解释:“怕给若女添麻烦,还是添了麻烦,俺哥几个想到省城谋点事,联系来联系去联系到这里,一打听才知道是武警的个工程,你看这事……”几个民工也附和。
一个年龄跟夏德厚相仿,穿一件老式武警衬衣的汉子说:“刚才喊他他还不来,怕若女脸面上过不去,儿子是个大军官,爹咋干这哩!”
夏德厚对苏娅说:“那不是这个话。俺几户的地都让上头征了,吃穿不愁,就是闲得慌,几个一合计,说到省城逛逛呗,闲着也是闲着。”
夏若女碍着苏娅,强笑着对他爹说:“爹进城是劳动,有啥丢人的!家里欠了村里的,我欠了家里的。几个叔都知道,是我对不住家里。”
民工们都对苏娅说,若女孝顺,有出息。
苏娅知道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农民是有初中文化的,他供夏若女念完了高中,现在二儿子又面临高考。而夏若女除了帮助家里,还在资助辍学的农村孩子上高小。
甘冲英和罗玉婵说笑着过来。听苏娅一介绍,甘冲英就拍着夏德厚的汗肩膀说:“老哥哥,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干这个?你个小夏也是的!”他要索明清马上给夏德厚调个轻快工作。夏德厚忙说夏若女不知道,是他自己要来的。
甘冲英说:“知道了也没关系。现在是市场经济,这样的事难免。小夏又不管工程,你只要不影响他执勤就行了,他的任务可重哩。听说有的部队规定,军人的亲属不准到军人驻地打工,我看不合理。孩子出来当兵,家庭收入已经受影响了,还要限制这限制那,也没法落实嘛!这都是喝着大茶聊天想出来的政策,饿他几顿就务实了!我要不当兵,没准也给罗总打工来了。”
罗玉婵抢着说:“那大东公司就不归罗总,早归甘总了!”她又让高见青问问夏德厚是哪个工程队雇的,联系一下当个保管什么的,就说是甘总的亲戚。
甘冲英笑着说,我看可以。
贺东航一直等到苏娅从西郊回来,叫大男孩秘书把她喊到办公室,俩人谈了不长时间就各自回家。贺东航心里很乱。
苏娅在她家里对他不热情,他以为是带了卓芳同去,她误解了。听说她爸爸妈妈知道他爸爸的名字,他也没多想什么。因为那个年代军地领导干部相对都比较稳定,在一个地方一个位置上干个七八十来年是常有的,相互知名并不奇怪,所以直到刚才他还向苏娅解释:“贺兵太任性,但是要看眼还得先依着他,慢慢再做工作,你怎么就不理解呢,你对我应该有起码的信任,这根本不存在我跟卓芳有什么事嘛!”
苏娅慢条斯理地另起了话题:“你和小羽找到亚敏了?”
贺东航不理她。
“亚敏是你爸的前妻。”
贺东航一愣,兴奋了:“我早有这个预感!你怎么知道的?”
苏娅慢慢盖上茶杯盖,站起来:“我妈就是亚敏。”
贺东航惊呆在沙发里,脸上一会阳光一会阴云,人也堕入了云雾山中。他想着想着忽然笑起来:“那你成我妹妹了?”见苏娅要走,连忙追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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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一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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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找我妈看病了,这也是我爸的意见。你和卓芳带孩子到北京去吧。”
贺兵正跟小王打半篮,趁小王跟贺东航打招呼,他抢了球,朝钉在大槐树上的篮圈投篮得分。娇娇围着他俩乱叫唤,搞不清该帮助哪一个。贺东航回来时父母都在客厅,一个娇小的女护士正给父亲量血压。她说:“跟刚才差不多。首长该听阿姨的意见,去住院。血压这个东西是很敏感的,身上许多地方有问题,都能从血压反映出来。”父亲说他自己没什么感觉。
母亲拉着护士去了隔壁。父亲问东航:“听说兵兵的眼睛问题不大?这就好嘛,还是国内办法多。那个苏主任的母亲看来有点名堂,也在西北工作过,知道我。”父亲甩着胳膊来回踱着。
贺东航突然就嘣出一句:“亚敏找着了。”
踱到窗口的父亲肩膀一紧,以少有的敏捷转过身来,眼里的光芒闪着惊喜。没等他再问,贺东航就把新闻的最亮点抖了出来:
“她就是苏娅的妈妈,现在的名字叫冷云。”
……
晚饭后,贺远达同意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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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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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无遮无拦地满世界喷火,摩托车被烤得直喘粗气,驮着夏若女气哼哼地跑。
在工地,夏若女从乡亲们嘴里知道了父亲离家出走的原因,一肚子怨气不知该朝谁发泄。
父亲已经缴过了大牲口税,但不知是搞错了还是故意刁难,副村长成宽叔非要他另缴。跑腿的几次登门遭拒之后,成宽叔带了派出所的人和民兵堵上了门。父亲坚持说缴了,有证人。成宽说你找证人出来。父亲指认了几个人,他们却说记不清了。成宽说那你拿出我开的字据来,以字据为凭。父亲不记得收税费给过字据,拿不出来。成宽就逼过去,连抽父亲几个耳刮子。父亲的脸顿时青肿,吐了一口血,血里裹着牙。他抄起铁锨冲过去拼命,没几步就被几个汉子打翻了。成宽说打,打死了算我的,省得他日后拉杆子上山当土匪呢。这时就有乡亲喊,成宽你个松货,对个老头子使什么横,打封电报叫若女回来,跟他比试比试才叫真横。还有人喊,成宽哪,你要能打死个军属又不偿命,那就能横到省城啦。成宽怪笑一声,朝地上的父亲吐了口唾沫,连踹几脚说,德厚,今天算给大侄留个面子,明日此时你还不缴,我再来帮你自绝于人民……
摩托车气疯了一样,根本不认路好路孬。
路边是条浅河,河边野花朵朵,有蜂蝶结伴嬉戏。夏若女停下车探头洗板寸,他要用凉水给发火的脑子降降温。听了父亲出来的经过他太气了,村干部横行乡里就没人管了?他堂堂的武警警官连自己的父亲也保护不了?他朝工地的方向望了一会儿,又骑上摩托,“轰”一声驾车返回了……
贺东航来看父亲。时间是父亲叫秘书打电话约的。母亲不在。
父亲穿了身原白色杭罗病号服,飘飘洒洒的颇有仙风,只是左肩右斜挎了个黑皮匣子,破坏了和谐。那是测量24小时动态血压的装置,父亲说是“盒子炮”,贺兵说是钱袋子,父亲有失身份似的,叫小王带他到娱乐室玩。
军区的高干病房区,听说很久以前是国民党K省主席的度假花园,占地百亩,庭院幽深,明清时代的古木遮天蔽日,俩人一栋的别墅式病房都隐蔽在浓阴里。隔窗望去,满目绿草青芳,配上撩人的鸟叫,更衬出这里有厚度有浓度的幽静。这个气氛很适合父亲追忆历史。父亲脚踏墨绿色地毯,缓缓伸展拳脚。贺东航等父亲提问。
“那个亚敏……噢,现在叫什么冷……”
“冷云。”
“姓冷,看来是有点气。她身体还好吧?”
“气色挺好,头发没白多少,走路、做事动作蛮快,说话也很条理。”
“比你妈妈见老吗?”贺远达记得亚敏比郦英大两岁。
贺东航刚想说差不多,话到嘴边改成了“稍老一点”。
父亲眯着眼睛,追索记忆中的亚敏。“她丈夫是个什么人?听说也是二次结婚,在一个科研单位工作。”
“苏叔叔身体也挺好,腰板很直,说话也和气,休息之前是一个研究院的党委书记。”
“那是个学生NFDA2?”父亲把腰挺起来,他对学生历来看不大起。
贺东航说:“听说那个研究院规格不低,是个副部级吧。”他是约摸着说的,他不希望父亲认为苏正强的职务不够高。
父亲“唔”了一声,含义模糊地嘟囔:“知识分子嘛。”背过身去继续按套路比划。
贺远达内心不平静。
这几天睡不好,又不敢多吃安眠药,有时就睁眼看天花板。枕头不合适,毛巾被不合适,床垫也不合适,而窗外的蛐蛐叫又像加了扩音器,吵得一塌糊涂。那句老话在嘴边翻过来掉过去:两座山碰不了头,两个人总是会碰面的。这几年他因人因事常会想起亚敏。去年是抗美援朝胜利50周年,看电视读报纸的时候,他会把那个志愿军女军医、他的前妻,悄然引到他的眼前……
你自己有错误嘛,处理问题不妥嘛,有反映你常跟一个男医生搞到一起,我了解一下有什么不可以?你对组织不冷静嘛。现在想知道一点你的情况,也是对老同志的一种正常情感,正常想念,没有旁的意思。这几天郦英好像有心事,坐立不安的样子。读书人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很复杂,好像我要跟人家破镜重圆了。笑话!
天上的云层暗起来,习习凉风撩拨着窗幔。
“她说听过我的名字,没有讲别的什么?”父亲问。
“没有。我替你谢谢他们了。”
“谢什么?”
“人家给兵兵看病。”
父亲的拳脚到了收尾阶段。他转了话题。
“你跟卓芳是不能复婚的,想都不要想。”
“我没想。”
“对兵兵也要教育。个子快赶上你了,一天到晚妈妈妈妈的,像个没断奶的牛犊子。”
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必要。贺东航把话题仍引回亚敏:“你们当时为什么离婚?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父亲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这是组织的意见,当然是她的问题。”
贺东航追问:“什么问题?”
“这不关你的事。”父亲收住拳脚端起缸子,很响亮地咳嗽,吐痰,漱口。“苏娅那个女孩子,我看不错,你妈妈也喜欢她。你什么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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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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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东航实话实说:“我是满意的,只是没谈开。爸爸有什么考虑?”
贺远达没有回答。
突然听说冷云就是亚敏,而且她的女儿正和东航恋爱,贺远达心里有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他暗暗希望东航勇敢地同亚敏的女儿结合,建立美满幸福的婚姻生活。似乎这样,就能够多少减轻一点他心灵上沉积经年又与日俱增的痛苦和悔恨?他是不会承认的,即使是扪心自问。
窗外下起小雨,雨打着竹叶、柳叶和梧桐叶,像串珠散落在芭蕉扇上,哗啦哗啦响成一片,有心事的人听起来这声音就很大。贺远达终于把他的心思变成了这样的话:
“你跟那个苏娅的事情只能到此为止。我眼看80了,来日无多。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让你妈妈平静地生活。”
……苏娅那天从爸爸妈妈的对话中,觉察出妈妈同贺远达那段婚姻的离异,使妈妈很痛苦,几十年过去仍不能释然。她判断,当年的贺远达一定是输理的,而妈妈是受害者。这个判断是出于她对妈妈的了解和信任。
苏娅认定,贺东航的爸爸一定极大地伤害了妈妈,妈妈的离去肯定是无奈的、别无选择的选择。贺远达通过子女去找“亚敏”,说明他晚年受到了良心的折磨。
甘冲英坐在的高背沙发椅上,这个角度刚好可以俯视给他汇报工作的贺东航和苏娅。
贺东航眼不离稿子,用枯燥的声音念着枯燥的内容:司令部的编制、干部配备、今年的任务和当前的工作。苏娅面无神采,眼睛盯住摊开的小本子无字的空页。
甘冲英知道这个汇报没意义,他不是从外军调来,又做过兼职副参谋长,情况大致都知道。知道也要汇报,这是首长上任必走的程序,也是下级的责任。不仅司令部要汇报,政治部也得汇报,后勤更别说。
贺东航的声音不好听,干巴、平白还凉飕飕的,但甘冲英听得惬意。他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心在听。只有他才能听出那经年沧桑,人间正道,听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目前,他和贺东航虽然都是正师级,虽然他的正师来得比贺东航整整晚了两年半,但今天贺东航却实实在在地成了他的下级,这具有历史意义。这首先要感谢党。早年是党制定了一套兵役制度,士兵提干制度,特别是近年的干部晋升制度,才使他从一个坐毛驴车都头晕的农家少年成长为一名武警大校,此刻正端坐于办公室听另一个大校的汇报。此人不情愿汇报但必须汇报。大恩不言谢,况且党发给他的阳光雨露只比发给这个贺东航的少而绝不是多。要讲感谢哪一个人,他只感谢他自己。他感谢自己多年来生命不息、奋斗不止,遭白眼而不自弃,遇困境而不泄气,这才有今天的阶段性胜利。他可以无愧地说,这是我早就应该得到的。
低眉念稿的这个人心里肯定不平静。三礁岛上的黑管事件也是历史性的。贺东航骂得狠,骂得毒,他除了退而避之还是忍了。团长不骂人吗?彭德怀还骂人呢!接下来的近乎破坏性的自我开发使他的军事技能明显提高,在一些课目上敢于对这个红色贵族子弟说一句:不服比一比!但是在军校的大门口他还是让贺东航挤了,他由此对贺东航的“红军传人”身份头一回提出质疑。娶边爱军改变了他的地位,但随之招来两方面的鄙夷:贺东航们并未因此接纳他为同类,根本无视他身份的提升,他挤不进那个圈子。而甘越英们则把他剔除于原本的圈子之外,斥之为“阶段异己”……这些辛酸往事,谁人问?跟谁说?现在好多了。贺东航的父亲这类古董早已退出历史舞台,而当今在职在位的将领们还年轻,他们的子弟,还在营连一级扑腾呢,对他构不成威胁。更可欣慰的是,在决定命运的问题上,他可以去跑、去争取,像争挑重担一样一身正气,早些年可能吗?甘冲英想起龙振海在靶场同他谈话,平等探讨自己的使用问题。甘冲英直言不讳,要求到总队任一个部门的主官,这等于说我要当参谋长。龙振海饶有兴趣地伸出小巴掌:“说说你的条件。”甘冲英一口气讲了三条:“我现在就是副参谋长,我主持过一个支队的全面工作,我任副师职四年。”三个我字使龙振海一连弯倒三根指头:“还有没有?”“有,我的德才自有公论。”……
贺东航已经汇报到当前的工作。这些东西都装在脑子里,他是看着甘冲英说的。甘冲英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记。
……就在冲刺的关键时刻,甘冲英遭到贺东航的顽强阻击。他一不让位,二不推荐。不让位是他另有所图,不推荐则是嫉贤妒能,公然的排挤,这是甘冲英没想到的。20多年打打斗斗,上火伤肝的事不少,真正伤心的事却并不多,到如今竟连个顺水人情也不做,这就值得掂量了。贺东航的一票并无决定意义,但也并非没分量,他们毕竟有一层正副参谋长的关系。根本原因还是叶总、宁政委意见不一致……
甘冲英的电话响了。墨绿色的桌面上一字排开四部电话,有一号台,有内部小号电话,有市话,还有省公安专网。甘冲英不熟悉,又不便表现出不熟悉,就顺手拿起个话筒,铃仍在响,再换一部,还在响,再换一部,通了,苏娅判断是市话。甘冲英很柔和地“嗯”了一声,立即严肃起来。是女声,甜兮兮的。甘冲英把听筒紧摁在耳朵上,苏娅从泄露出的信息听出是祝贺和吃饭的意思,八成是罗玉婵。甘冲英皱眉说“一定要保证质量,在开会……我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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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近卫军》第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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