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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倾城 出书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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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当时已惘然1 vip (2064字)
九如醒来的时候,殿中空无一人。待到她下榻,才看见端坐在前殿看书的沐云炀。
九如远远的看着他,忽然就觉得那人浅色的影子在灼灼的阳光底下那么的不分明,依稀如梦,待走得近了,才觉得他面色苍白,眼下无情,仍旧一副病弱模样。九如蹙了眉,屈膝轻轻喊了一声“主子。”
她声音软糯,犹带着初醒时候的低哑。
“嗯。”沐云炀却并不抬头,眼角余光轻飘飘的漫过来瞥了九如一眼,复低头看书。“醒了?不错么!不过几天功夫,竟果真爬上了本王的床呢!”沐云炀冷哼,甩脱手里的书册轻笑,“你这算是受宠若惊?还是惊慌失措?不过是上了本王的床——至于么——”
这一句话,他说的极慢,声音轻弱,却满含讥讽。
九如脸上无比纯净的笑忽然就僵住了,怔怔抬头看住了坐在高处的沐云炀——只是一个晚上而已,那人厚重的武装,便又回来了,仿佛昨晚上那短暂的柔软从来没有存在过。九如摇头,不由狠狠的叹息。原来,眼前这个人,纵便是近在咫尺,也永远不可靠近。他早已不是那个深埋在心底的沐云炀啊,他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子,他是笑倾天下的静安王!
她无奈起来。低眉,苦笑,恭顺的屈膝行礼,无声退出了大殿,静静站在了朱红的廊上。
清晨,整个懿德宫都是一色的安静。阳光刚刚好,是一派安宁的和煦,泛着轻微的金红的光和些微的暖。
她闭目,不由就想起了那些个从前,看不见、摸不着,却日日入梦的从前。
她不愿见他,索性跟着刚下早朝的悦子宸四处闲逛。
阳光远远的照过来,轻轻地敷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也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她浅笑,低头踩那人黑色的影,于是光动影动人不动——就傻乎乎笑出了声。
悦子宸便无奈起来,回头看定了她微笑。九如收不住脚,一头栽进他怀里,更是乐得乱七八糟。
“陌九如,你怎么这么傻?”悦子宸便笑得开心,伸手点着她的鼻头。
九如不说话,只一味笑。
悦子宸眼里便划过了忧伤,不由握住她的手腕,“九儿,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装傻,却不要真傻,好不好?”
九如想笑,可视线遇到了他的,却又慢慢垂下头来。
才知道快乐是由不得一丝一毫的作假的,在有心的人面前,忧伤是怎么都隐藏不住的。
那人便向前,将她的头摁进了自己的胸膛,“九儿,好好的。”
她挣脱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逃开,只回身冲着他笑。
那人便也笑了,抬手冲她慢慢的挥手。
便隔了一抹光和影,无声对视。
视线消融在阳光里,沾染了无尽的温暖,轻飘飘落在了心里。她终于笑不出来,臻首轻摇,就是一地凌乱的忧伤。
今夕何夕,前梦已醒,新梦难生,又做什么怀着虚妄的期待,渴盼那瞬间的温情?那些个人、那些个事、那些个时光,早已经藏在了血泪的深处,躲在欢愉的后头,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够分得清楚?她以为自己够聪明、够机警、够冷静,到头来也不过是折磨自己。
他说得对,“装傻,不要真傻。”
可自己却像一只贪婪的兽不知餍足,自我折磨,何苦呢?
真傻。
她低了头,转身逃走。
可方转过了长廊,却遇见了陈若香——
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时候遇见陈若香。
她缓步走在深邃幽长的廊榭中,裹着一件白狐的裘皮薄披风,露着底下胭脂红的裙裾,行动间艳光流转,笑谈处妩媚风流。曾经的羞怯无助已然分毫不在,她眉间眼上,是一派高傲。
九如有一瞬的失神,待到她走近了,才屈膝唤了一声“小姐——”
“还真是忘了规矩,怎么还叫小姐呢?”说话的是陈若香身边贴身的宫女清嫣。
九如抬起头来,恰撞上了陈若香含笑的脸,那柔美如花的面上,一双眼莹润动人,却依稀透着一丝清冷。她愣了一下,低头敛目屈膝叩首,“奴婢失礼,请夫人责罚。”
“九儿何罪之有?你衣衫不解的代我侍候王爷,我原该谢一谢你的!这些日子你跟着王爷,我一直不曾见到你,虽瞧着你清减了一些,倒是越发的漂亮了。”这话音未落,她已经走在了九如前头,“陪本夫人去看看王爷,可好?”
九如点头,躬身跟在了她的身后。
可沐云炀却不肯见她。
守在门口的李承武只推说“主子身上病气重,恐累及夫人。”
陈若香却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几番想与李承武理论,都被他那拒人千里的漆黑面孔骇了回来。
陈若香便红了眼眶,脸上泛起怒意“我只是要见一见他,你凭什么拦我!”
李承武声音无波无澜,“承武并不敢阻拦夫人,只是主子吩咐了谁也不见。”
“那么她呢?王爷不是日日都要见她么?”陈若香咬唇低斥。
李承武冷冷笑一笑,只是不说话。
她怒极,宽袖甩出一腔不满,“不过是个守门的奴才,竟也嚣张成这般模样!哼!咱们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怎么向王爷交代!”
李承武拱手,“承武不敢嚣张,只听命于王爷。”
陈若香怒红双眼,负气而走。
☆、第十章 当时已惘然2 vip (2131字)
九如抬眼看李承武半天,无声推开了殿门。
她本以为那人定然是累了倦了睡下了。
可他,却分明正倚在榻边,安静看书。而他怀里,分明正拥着那个沐念桐。
那孩子瞧见九如进来,略微侧了侧头,似乎细细看了她一看,缓缓点了点头。
九如屈膝,还不待行礼,沐云炀却随手在枕边抓了一方半旧的冰云丝帕子丢过来,“给她送过去。”
九如愣了一瞬才明白沐云炀的意思,上前捡了那帕子,垂首道,“主子可有什么话说?”
沐云炀抬眼看住九如,苍白脸上一抹笑,很是兴致盎然,“难道这也要本王教你么?要说的话,不就在那帕子上?”
九如看了他一眼,躬身将那帕子折整齐,慢慢退出了欣德殿。
她进门的时候,陈若香正哭得梨花带雨。
九如叩首,“主子醒了,知道夫人前去探视,差奴婢送样东西给您。”待到清嫣捧了那方帕子过去,她又道,“主子说,个中心意,夫人自会明白。”
陈若香接了那帕子,眼中泪痕未去,便咬唇溢出一丝喜悦,一张脸更如同是雨后艳阳底下盛开着的红莲,纯洁而美丽,娇羞又动人,“这人,横也思来竖也思,这时候知道哄人家呢!”
她抬手拭了泪,抬眼看住九如,“真实难为你,王爷这边,还是要靠你照顾的。”
“请夫人放心,奴婢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若香便愣了一瞬,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帕子,“那个……你到底是跟了我进宫的,并不甚知晓他的脾性,凡事还是多加小心的好……不过,想来,他亦会善待于你才是。”
陈若香这话说得很轻、很慢,可九如还是轻易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她面上笑容顿了顿,“主子高看奴婢一眼,全靠夫人洪福庇护。”
陈若香叹了口气,就没说话,许久,她挥手遣散殿中诸人,悄悄坐在了榻边。“九儿,你我姐妹一场,相知三年,我所有的心思,你都是知道的,是吗?对于我,有些事,或者和情爱没什么关系,只幸福就好。”她一双手紧紧绞弄手中帕子,“这幸福,实在是得来不易!只是,现下,他待我也算珍惜!外人都道他邪狞无常、风流浪荡,却没料想他竟是会挖空心思的搜罗奇珍异宝讨我欢心,如今病着,亦常常想着赏赐些珍玩过来,偶尔三言两语劝慰,也让我心生感动——或者人都是这样的吧,习惯像最亲近的人展现情绪,却从不肯真正为难那人。”
她慢慢啜一口茶,静静看住了九如,“九儿,你是知道我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渴望着幸福而已。”她说完这些话,慢慢挺直脊背,双眼眨也不眨的看住了九如,“九儿,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九如笑出声来,“主子为您忤逆圣上,争上朝堂,自筹婚礼,传见双亲,遣散佳丽——守礼的不守礼的,逾矩的不逾矩的,都做了一个遍——外间,早就传遍了。这边恩宠无边,夫人自然会得偿心愿,心想事成的。”
“那么借九儿吉言了。”她笑了笑,“你知道的,反正这幸福来了,我便会拼命拥住,死活不会放手!”
她重音咬得极清楚,一句话说得无比认真。
九如抬头看她,忽然觉得眼前这绝美的女子,那样的陌生。
她低头应是,只漏了无奈的笑。
她们有三年相识的光阴,同苦同乐,相依为命,而今,竟要如此这般的对话!
临走,九如奉命带了一束浓郁的红梅,并要带话给静安王,说“灼灼其华,聊表相思。”
她将那花捧回去,沐念桐便缓步迎上来,“念儿帮父王插在那白玉耳瓶之中,可好?”
瞧见沐云炀点头,九如恭顺将花束递在了沐念桐手中,“夫人让我转告主子……”
沐云炀嘻的一声笑,虽一脸虚弱,却满眸戏谑,“无关的事,本王一句都不想听。”
九如看他一眼,张口一句话说不出来,索性无声退出去三两步,站在了角落里。
那沐念桐却忽然笑出来,回头看住了她,“你是谁?”
“我?”九如怔怔站着,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声。
“恩。你是谁?”
那孩子笑着,将那一瓶嫣红的梅抱在怀里,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柔软的手慢慢握住了她的,“你是谁?”
九如紧紧的扣住了唇,“奴婢陌九如,见过小主子。”
那孩子歪了歪头,一本正经的道,“不必多礼了,我本不是什么小主子。”他顿一顿,又道,“想来你知道的,我叫念桐,沐念桐。”
九如身子埋得更低一些,只是不说话。
那孩子便浅浅笑了,“你照顾他,我这就回了,可好?”
九如怔了一怔,不由得蹲下身子仰视沐念桐的眼,她笑了笑,慢慢的点头。
那孩子便也笑了,浅浅一对笑涡,漾出一丝天真。
“父……”这一句话吐了半个音,他忽然顿住,小声道“念儿告退,明儿再来看您……”
那一刻,九如在他眼里看到了忧伤。
明明是个极可爱的孩子。
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寂和冷静。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慢慢划过了一丝疼,会是怎样的生活呢?让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如此沉默?
沐念桐终于得了恩准,可以前来探视沐云炀。
他便日日前来,每每到了欣德殿前,回身遣退随行的宫监,规规矩矩近前行礼,恭恭顺顺随侍左右,瞧起来,竟丝毫不比那些个“主子们”逊色分毫。
☆、第十章 当时已惘然3 vip (2120字)
而更多的时候,沐云炀会将他揽在怀里,随意聊几句功课,问几句家常,或一起翻看一本书册。
那时候,九如就会觉得阳光很浅,虚虚在空中划出旖旎的光圈,却从来不温暖。只有他们脸上的笑,远离的尘埃,兀自绽放了一地的安宁。
九如远远看着他们,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舍得靠近,不舍得打扰——仿佛只有那难得的安静和温暖,才是证明,他和她,尚在人间。
沐念桐走的那天,天色十分不好。
寒风肆起,细雨纷纭。
他没有哭,甚至一点眼泪都不曾落下,只是红着眼圈用力的微笑,说,“王爷,念儿想再叫您一声爹爹。”
沐云炀怔了一瞬,慢慢撑起身子,久久凝视住了他,“要走了?”
沐念桐便忍不住落泪,向前膝行到沐云炀身边,轻轻伏在了他的膝上,“爹爹,念儿再也不能叫您爹爹了。”
沐云炀伸手将他抱进怀里,“只要你愿意,我永远是你的爹爹。”
沐念桐却挣脱了他的怀抱,再次屈膝叩首,“不,王爷大恩大德,念桐永世不忘。今后,不管您愿不愿意,您永远是念儿的主子,念儿一生以您马首是瞻,永不离弃。”
这一句话说完,他利落起身,“请您等着念儿,不管多艰苦,念儿一定回来,一定一定。”
沐云炀忽然说不出话,只再次将他拥进了怀里,紧紧地,只是不肯放手,“爹爹等着你回来,一定回来。”
那孩子咬唇挣脱出来,躬身行礼,一步步退出了大殿。
他挺直了脊背,那小小的背影,便高傲的仿似是临风临雨的修竹,虽稚嫩,却满是坚定。
九如看着他,忽然觉得心中无限酸涩。
天阴了几日。
雨却不肯落下。
偌大一个宫殿,忽然失去了阳光,每一声呼吸,都是深不见底的寂寥——就连九如都开始觉得忧伤,只是少了小小一个沐念桐,心底却缺失了无限欢喜。
她远远看着沐云炀。那人眉间眼上,依稀还有着似笑非笑的模样,只神情里,隐约露了担忧。
悦子宸偏就闯了进来。
“君上在御书房急火攻心,昏迷不醒。”
他这一句话说完,沐云炀猛然探起了身,“怎么回事?”
悦子宸向前踏了一步,“是漠北。诺威泽率部亲征,带兵骚扰边关,突袭金州,现下,已经有数个县郡失守,漠北边境、金州内外都已经一团遭乱了。”
沐云炀蹙了眉,抿唇一言不发。
悦子宸便低下了头,“那匹狼的野心,终于还是藏不住了……所谓之世代交好,怕是永远不可能了!只可惜,这数九寒天,族人们又要受苦了!”
那一刻,九如竟在悦子宸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愤愤和忧伤。
沐云炀便凝神看住悦子宸,顿了一顿,慢慢露了笑容,“你通知陆严,时刻注意克鲁王庭的动向,有事速速回报,务必当心……这个人……”他挑眉笑了一笑,悦子宸一愣,点头应是。
九如心中却着实一惊,不由抬头看了沐云炀一样——这个名字,九如实在太过于熟悉了!三年前,呢哥年仅十八岁的小将,一杆长枪挑破了多少人的心神?!会是他吗?会吗?——
便听悦子宸低声道:“你到底是怀疑他了……”
“咱们的云端儿怀了身孕,不是?”沐云炀轻笑,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缓步踱到了悦子宸的身边,轻轻拍悦子宸的肩膀,冷冷道,“你放心,他这样的急不可耐,也是咱们的机会。”
九如愣住,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年前漠北王惨死,漠北军士气大乱、萎靡难振,偏克鲁王庭诺威泽继承汗位、野心勃勃,竟公然撕毁和约,进犯金州,直逼得边关大乱、民不聊生。圣宗无奈,竟只得同意终止那分庭协治的协议,允许克鲁王庭自治,双方和平共处,结为姻亲,容妃那年仅十五岁的女儿云端儿便这么嫁给了诺威泽。
此时,不过三两年光景,却又在这样的季节如此大规模进犯,的确于理不合。
“陌九如!”沐云炀的脸却忽然在眼前无限的放大,“你在想什么?本王叫了你无数遍?!”
九如慌忙屈膝,“奴婢知错……”
沐云炀嘻的一声笑,好整以暇的抬腿抵住了她的膝盖,“罢了,跟本王走。”
“走?”
“是,走。帮本王备辇。父皇病了,我这做孩儿的你哪里还能坐着干等?!”沐云炀挑了半个唇角看定了她,“陌九如,你主子我,总不能一直坐以待毙,是也不是?”
九如不说话,一双大眼深深看住了他。
那人便笑,伸手扯了她的手腕拖进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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