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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君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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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很有技巧地表现出对妹妹们的热情关心和一视同仁。

八方来客

几位表小姐互看一眼,心里思量着谁先表演、表演什么。

杭黛颜是典型的杭州佳人,擅长诗书棋画。

杨惜惜风情万种,歌舞号称一绝。

至于凤珠玑,没听过她有什么不会的,尽管极少有人能亲眼看她一展才艺。

最好的总是最后出现的,但并非回回如此。

凤珠玑先是含笑道:“姐姐我年长一岁,不知两位妹妹最喜爱甚么技艺,姐姐我来配合表演可好?”

杨惜惜站起来,极为飘逸优美地一挥水袖,袖如游龙,朗声道:“我就大胆献丑,舞一曲霓裳羽衣舞吧。”

凤珠玑道:“那就我就为妹妹抚琴,如何?”

“有劳姐姐了。”

杭黛颜娇声道:“那我就尽力而为,将今夜之兴画下作个纪念罢。”

众人都道极好。

当下,就在月色之下,花丛之中,凤珠玑抚琴低唱,杨惜惜水袖飞扬,杭黛颜挥笔作画。月光如水,琴声幽幽,有佳人如花,轻吟浅唱,舞若翩鸿,活脱脱一幅花好月圆合家欢之美图。

玉家人坐在这画中,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之色。

玉君好虽不爱学曲画画唱歌跳舞,但从小耳濡目染,是个欣赏的行家。

他很专注地倾听、欣赏,心中暗自惊叹。

这几个女孩儿的才艺确有非凡的水准,即使是青楼、歌舞坊那样的风月场所,那些名妓红牌也要逊她们几分。

算是他有幸,能在此看到、听到、赏到这样的才艺和表演。

当一曲抚毕,歌声骤停,舞姿乍然停竭,泼墨也正好落下最后一笔,万籁倏然俱静,众人恍然醒来,方才所闻所见真是象在梦游一般,幸好有杭黛颜的妙笔记下了那美妙一刻。

玉家上下无不对这几位表小姐的才艺赞叹不已。

最后的一幕,是玉君好的表演。

几位表小妹都在注视着他,他会是空有其表么?

玉君好微笑,拍拍手掌。

小珠子双手捧来一柄长剑,垂立身侧。

玉君好微微整理衣衫,优雅地起身,目光在众人身上转过一圈后拱手笑道:“我也来凑凑热闹吧,学艺有限,就来一曲舞剑罢。”

八方来客

他拿过小珠子手上的剑,施然走入场中,拨鞘出剑,左手立剑于身后,右手竖掌于胸前,凝神闭目,身姿卓然,实是玉树临风,恍如仙人下凡。忽地星眼一睁,剑眉一竖,右手倏然拨剑,只听到一声清吟,一道银光乍现,堪与月光竞色。

他迅速地转身,盘膝,起立,旋身,手随身动,剑随手动,剑光与月光交相辉映,映衬的却是他绝世的容貌与风姿。

他恍若无人,融在自己的豪情之中,朗朗地吟唱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他的声音清雅柔和,带着浅浅的磁性和淡淡的颤音,丝毫不逊于他的长相,那声音的扩散犹如花香一般,在月色中隐隐浮动,丝丝入心。很多时候,好听的声音比好看的长相更容易吸引人和打动人。世人很容易从千人中找到长相好的人,却很难找到一个声音好听的人,而他,两者都占了。

他恣意地挥舞长剑,用这般清雅的嗓音吟诵这首豪情万丈的《侠客行》时,身上真的有了那么一股坦荡不羁的毫情,而一曲舞来,是一股刚柔并济的风情。有这般的容貌,有这般的风姿,'奇+书+网'有这般的嗓音,无论如何挥舞,都足以魅惑世人。

远道而来的表妹们,如意山庄的仆人和主人们,没见过没想过他们的大少爷也能如此地吟出这般豪情的诗,挥出这样洒脱的剑,看得呆了。

玉君好反复吟唱,诗吟到高处,剑舞到兴处,只觉得满满的豪情涨满胸怀,喷薄欲出。一曲舞毕,他长发散乱,微微喘气,衣衫汗湿,但心里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的舒爽酣畅,痛快淋漓。

八方来客

众人惊了半天,小珠子率先鼓掌叫好,其他人方才回过神来,纷纷鼓掌。

玉君好微笑,把剑抛给小珠子,向大家拱手致谢。忽地,他心里一跳,眼睛定在右侧案几下的一块手帕上,浅耦色的棉质手帕,一角绣着一只金色的凤凰。他如此大意,竟然不小心把这手帕给弄掉地上了,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

他趁着去捡剑鞘的空档,迅速地窜到案几前,飞快地拾起手帕,塞进怀里,暗暗希望没人会注意到这块不是他的手帕。事实是,大多数人没有注意到,但时刻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人都注意到了,几张美丽的脸都微微变了。

玉君好在家呆了将近十日,日日跑到门房查问,没一个相似她的人来访,心中有些泄气。

小珠子提醒他今天是优乐坊新开张的日子,安公子、肖公子、柳公子都会去捧场,问他是不是去看看。玉君好想了想,已经有数日未见几个酒肉好友了,应该小聚一番,便嘱咐小珠子准备轿子去优乐坊捧捧场。

他乘着轿子刚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石五的声音。

“走开走开,咱们少爷是什么人物,岂是这般容易见的?你既不肯道明身份,又无少爷信物,谁知道你什么来历?想见咱们少爷的多了,象你这样的倒还是头一次碰到。天色晚了,快回去罢,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又是来找他的?玉君好皱皱眉,没等他开口,小珠子已自动跑到前头清理路障。

“吵什么吵什么?这等无聊之人快快打发了去,少爷要出门,不要拦着了。”

“小珠子,这人来历不明,非要见少爷,说拾到一样贵重的东西,可能是少爷的,要当面交给少爷,赶都赶不走。”

“喝,少爷若丢了贵重东西,我怎会不知?我看你这家伙男不男女不女的,八成又是想来巴结咱家少爷,也不看看咱少爷是什么人……”说到后面,小珠子的声音明显放低,气势大弱。

八方来客

一个淡漠的声音道:“告诉你家少爷,七日之前城西故人来见,不见便走。”

“什么城西故人?快走快走,不要碍我家少爷的路——啊。”小珠子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象待宰的公鸡猛然被切断了脖子,半声鸣叫卡在咽喉,门外倏然间安静下来。

玉君好脸色一沉,快步下轿,走出去。

薄暮中,一个高挑孤傲的人影静静地立在台阶上,玄色长袍,乌发垂腰,黑巾裹住了大半张脸,仅露着一双幽深的眼,手中一把匕道,寒光闪闪地抵在小珠子的脖子上。

小珠子脸色惨白,快吓哭了。

玉君好先是怔了一下,紧接着面露喜色:“恩人?真的是恩人啊!呃,我好高兴,你终于来了,我是说,欢迎恩人来我家做客……”

玄衣人收回匕道,亮出一块玉佩,道:“这可是你的东西?”

“麒麟玉佩?”小珠子惊呼一声。

那是一整块用上好的和阗黄玉雕成的麒麟玉佩,温润通透,没有一丝杂色,上面的麒麟雕刻栩栩如生,透着灵慧之气。那是玉家的传家宝,双面都刻着看似一模一样的麒麟,其实正面为麒、反面为麟,可以从中拆分为二。这块玉佩本身虽非稀世之宝,但对玉家而言却是传家之宝,是如意山庄主人的身份象征,麒为当家男主人所持,麟为当家女主人所持。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落到了这个玄衣人身上?

小珠子大吃一惊,玉君好却不着急,扫了几眼玉佩道:“好象是吧。现在天色已晚,请恩人进屋再说罢。”

“不必了。既是公子的东西,还了便走。”

玉君好看了又看,玄衣人的眼睛永远是那么的冷淡与沉静。

他只能轻叹一声,无奈地接过玉佩。

“告辞。”黑衣人转身便欲离开。

玉君好抢先一步,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恩人对我有救命大恩,我连日来都在想着再见恩人一面,夜不能寐,希望恩人不要嫌弃玉某俗气,给个答谢的机会。”

八方来客

玄衣人的声音里没有温度:“不必。告辞。”

“恳请恩人留下!”玉君好也很坚持。

一道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他心里一寒,迅速改口:“既然恩人不便上门做客,那……那便请恩人让我送一段路吧。”

玄衣人刚想拒绝,玉君好便睁着一双漂亮之至、纯净之极的眼睛诚恳地望着她,幽幽道:“我多日来一直感念恩人,难道恩人连送一段路都不让我送么?既是如此……恩人日前又何必施此大恩,让玉某感念不已?”

每当他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说话,就有种令人心软化的魔力,象幼弱的小动物,乞求且信赖地望着你,让人觉得拒绝那样的眼神太过冷酷无情。就是用这一招,玉君好不知征服和盅惑过多少人。

玄衣人心里不由一软,略为犹豫一会才道:“好吧。”

玉君好高兴地几乎要叫起来,笑容美丽而快乐:“多谢恩人。”

玄衣人低下头,快步离开。

玉君好紧紧跟在她身后,悄悄冲后面的人挤挤眼,做个手势,要他们远远跟着便好。

玄衣人一路沉默,步伐很快很轻,玉君好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走了一阵,玄衣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走得太快了,停了一下,待他走近到一丈开外时才继续上路,脚步明显放缓,玉君好跑跑,终于可以并肩而行了。

玄衣人目不斜视,沉默寡言。

玉君好双唇张张合合,想说又有点不敢说,气氛有些沉闷,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抿嘴,也低头快速走起路来。

默默地,不知道走了多远,回头看时,夜雾迷蒙,看不到其他人。

玉君好沉不住气,先开口了:“呃,恩人准备要去哪里呢?”

“不知道。”

“呃……还不知道恩人贵姓?”

“萍水相逢,不必留名。”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恩人。”

“应该不会。”

这四个字让玉君好有些难受,有些难过,有些受伤。

八方来客

她总是很沉默,在他认为她不可能回答时才简洁地说上几字,不含感情。

她救过他,照顾过他,他心里感谢、感动,念念不忘,觉得那对于自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经历,对她,显然完全不是这样。他想起在他看到的她的故事里,她帮过很多人,救过很多人,她帮过和救过的人对她念念不忘,她却始终把自己当成那些人生命中的过客,也把那些人当成她生命中的过客,不让自己在别人的生命中留一丝痕迹,也不让别人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一丝痕迹。

他,应该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自讨没趣,闭了嘴,不说话了,象赌气似的,越走越快,几乎象跑步一般了。

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每多走一步,离彻底分别就近了一步,玉君好越走越觉得抑郁,低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旁边怎么一点气息都没有?抬眼一看,身边哪里有其他的人?

她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玉君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只觉得胸口很闷很闷。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突然撒腿跑起来,边跑边张望。

月光变得明亮起来,方圆数丈内一个人影都没有,玉君好想了一想,掉头往回跑,心里很乱很着急。然后,他看见了她,她坐靠在路边的树下,抱着腹部缩成一团,原来,她并没有中途不辞而别,没有当他不存在。

玉君好冲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扶住她,她看起来情况有些糟糕,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他小心地问。

她似乎想推开她,可惜虚软无力。

“以前,受过伤,身体没好,病情复发。”她声音断断续续,听得出来很难受。

玉君好又是着急担忧,又有点得意窃喜:“那怎么办好呢?”

她摇摇头:“家常便饭,过会儿就好。”

八方来客

玉君好抿了抿嘴,轻轻道:“到我家养伤吧。我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恩人。”

她摇头,似乎想要站起来:“不用,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欺负她在生病,没有力气,玉君好有点生气地道:“你不会麻烦到我。你既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别人难道就喜欢欠你人情么?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你却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可知道我这么多天来心里有多难受?”

她有些惊讶,认真地看着他,斟酌了一下,才慢慢道:“抱歉。我不想让任何人难受,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我对谁都一样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她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玉君好心里好受了些,再次动用自己战无不胜的招牌动作——睁着一双漂亮之致、纯真之极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恳求地、带点微微水光地看着她,声音又轻又柔:“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可我也很怕欠人情。这些天来,我一想到别人救了我,我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回报,心里就很难受。你就给我一个机会还人情好么?你也知道欠人情不还是很难受的。”

她蹙起眉,考虑怎么回绝。

玉君好不让她再想下去,眼里的水光多了一层:“看得出来,你现在病得不轻,又是旧伤,不好好调理会落下病根的。我那里环境很安静,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一个人也麻烦不到我。我保证,如果你呆得不开心,随时可以离开?好不好?好不好?”

他几乎是求她了,那双眼睛闪着光,就象初生的小鹿,纯真地看着你,你很难狠得下心来让那双眼睛染上失望、难过。

没人知道,象她这般冷漠洒脱的人,是多么地喜欢孩子和小动物,她无法拒绝的便是小动物和小孩子的眼睛。眼前这名少年,身上带着那股对她而言几乎是致命的纯真之气,拒绝那双眼睛是很难的事情,她有些犹豫,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家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只要他够保密。

八方来客

“好不好?好不好嘛?我求你好不好?”

玉君好简直就是半哀求半撒娇。

也许是那夜的夜色太迷离,也许是那夜的他太魅惑,也许是那夜的她实在病得太脆弱,她竟然鬼迷心窃地叹息一声,点了一下头。

阴雨过去了,太阳出来了,彩虹出现了,玉君好笑了,脸色一扫多日来的郁闷难受,掩不住喜悦兴奋:“耶!太好了,太棒了!那……那我们就回去。呃,怎么回去?没有马,没有轿子,啊,忘记带出来了!怎么办?我抱你吧,不,还是背你吧。可能背不好。他们怎么没跟上来?回去扣他们工钱去。”

玉君好团团乱转,思维混乱。

她忍不住微笑,淡淡道:“休息了一会,好受多了,你扶着我走吧。”

“呃,好好好。”

他扶着她的一只胳膊,她的另一只手捂着腹部,慢慢地往前走。

他离她好近,闻到了她身上的青草味。

他轻轻的呼吸就在旁边,她听得好清楚,这让她有些不习惯,想躲开,但身体实在是难受得紧。两年来,她的身体被折腾得吃了不少苦,大不如前,近段时间追捕夜来风雨时劳累过度,这几日身体又有些不适,真是难过之极。

她在心里叹息,虽然她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亲近,但她并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在这种时候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身为一个江湖人,她从来都很清楚,身体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而且,她并不讨厌他,他不是不可靠、不可信的人。

她很少看错人。

少爷又走丢了?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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