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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寒-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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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清再挺着大铁锤赶到轿前的时候,在轿前发动攻击的十七名汉子,全被点倒,就倒在烂泥碎陶上,呻吟挣扎。
  要用剑伤人不难,但要用剑锋制人而不伤人,就极不易。
  何况是十七八人。
  而这十七、八人却是陶清一手调训的子弟!
  “三尸九命”马光明当日统领黑箭骑兵,名动朝野,现在他虽然变成了小镇长陶清,但他一直自信他这些弟子,足可以抵挡得住一支军队。
  然而这支“军队”在刘独峰手下,却不堪一击。
  这时,戚少商和息大娘已不见。
  早在攻击甫发动之际,他已留下两名亲信,带走戚少商和息大娘。
  刘独峰正站在蓝三和周四的房膊上,横剑看着他,神态十分据傲。
  他只说了一名:“我这次的任务,不是来抓拿你,你滚罢!”
  陶清大吼一声,挥锤猛砸!
  他已拼出了性子!
  高鸡血、韦鸭毛所托重任,他决不能负!
  就算不敌,也要一拼!
  他挥锤而上,蓝光一闪。
  他只觉手中一轻。
  铁锤只剩下了锥柄。
  锤头已被削去。
  陶清呆立当堂。
  他已明白,这不是敌与不敌的问题,而是自己在刘独峰面前,跟十三年前一样,不堪一击。
  刘独峰把剑一抛,直插回廖六背后的剑鞘里。
  刘独峰看着被砸碎了的轿子,拍拍张五和廖六,道:“只好”
  廖六和张五会意。
  多少年来的服侍,已使他们完全明了主人的个性和意思。
  ——戚少商和息大娘是志在必得的!
  轿子既然烂碎了,地方又脏得不像话,要追那两个逃犯,便由他们背负着刘独峰去追。
  ——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追拿息大娘和戚少商!
  因为主人有洁癖,张五等人也养成好干净的习性,进入这污糟龌龊之地,他们内心也极不愿意,但主子尚且不避恶臭,旨在捉人,他们自然也没二话说。
  张五、廖六,各扛刘独峰一腿,发足便奔,蓝三也紧蹑而上。
  他们都矢志为云大报仇。
  猪栏旁,只剩下兀自呆立着的陶清,怔怔的望着手中半截铁锤。 

 
 
 第三十七章 深笠遮脸的汉子

 
 
  陶清乍然出手,戚少商和息大娘想出手相助,便有两人上来拉住他们就走。
  一个说:“你们快走,敌人的目标是你们两人。”
  一个道:“你们走了,陶爷便能应付这里的局面。”
  戚少商和息大娘知道两人说得有理。
  他们往烂地直闯,身上沾了不少泥泞,污物,但只一味夺路而逃,一路上,加入了四五人接应。
  戚少商一面逃,心中一面感慨:他日如能得志复仇,这些在患难中冒死相救的朋友,一定要报答他们。
  天色愈来愈是暗沉,阳光已躲在云层里。
  转到了一处,是一个粪池和宰猪牛场,突然间,走在前面的两人,仆倒了下去。
  戚少商一看,住足,那两名陶陶镇上的汉子,已中了暗器,眼看不活了。
  屠宰场内,跃出两人,只听一人喝道:“姓戚的、姓息的、你们逃不了啦!”正是李二和周四。
  戚少商怒道:“你们要拿的是我,怎么伤害无辜!”
  周四道:“他们助纣为虐,为虎作怅,本就该死!”
  息大娘忽然笑道:“很好,我杀了你们的老大,也不在乎多杀两个!”话未说完,人已如矢般射了出去,与李二、周四交起手来。
  这时,池塘畔闪出十一、二人,挥刀向李二、周四攻来。
  李二独力应付这群人的攻击,周四则与息大娘苦战。
  戚少商一步逼近周四,叱道:“滚开!”一掌劈去,周四生性强悍,刀势一划,向戚少商的五指削去,戚少商痛失一臂,见对方来招如此歹毒,踹起一脚,踢飞了周四手中的刀。
  周四大吼一声,和身向戚少商扑来。
  突然之间,三道白光,一齐没入周四的背脊、腰胁与小腹中。
  这时,只听一声怒啸。
  怒啸发自刘独峰。
  张五和廖六正背着刘独峰赶到。
  周四全身扭曲,哀嘶了半声,叭地倒在泥地上,断了气。
  戚少商心中一寒,只见刘独峰的双眼发出一种极为忿怒的厉芒,衣袂无风自动。
  ——云大和周四的死,都是自己直接或间接所致,这个梁子,可结深了。
  那三道白光,嗖地又分三个方向,自周四体内收回。
  回到三个人手里。
  三人深笠遮脸,但虎背熊腰,看得出来是精悍汉子。
  那三点“白光”,被三条几近无形的银丝索系着,击中周四之后,又落回三条汉子的手中。
  那三个深笠遮脸的人,自然就是原来在镇口向息大娘讨赔款的那三名制陶汉。
  刘独峰长吸一口气,似要把怒火压制下来,只听廖六悲声道:“爷,他们杀了四哥—
  —”
  蓝三更不打话,像怒虎一般冲去。
  刘独峰叱道:“不得妄动!”
  蓝三陡然停住。
  息大娘与李二也住了手。
  刘独峰涩声道:“好,赫连公子的人也来了,钓诗、钩月、金风,你们又何必遮遮掩掩?”
  三条汉子,一齐反手打掉自己头上的深笠,露出三张精悍、坚忍。硬朗的脸孔来。
  第一人抱拳道:“在下张钓诗。”
  第二人拱手道:“在下沈钩月。”
  第三人一揖道:“在下孟金风。”
  这三个铁打般的汉子,却有甚为风雅的名字。
  只听张钓诗道:“‘花问三杰’,拜见刘大人。”
  沈钩月道:“杀刘大人手下的,是我们三兄弟,拜见刘捕神的,也是我们三人。”
  孟金风总结道:“所以,我们所作所为,都跟赫连公子无关。”
  刘独峰是老江湖,当然明白他们三人的意思。
  赫连春水是小侯爷,有一定的权势名位,“花间三杰”出手救助戚少商与息大娘,肯定是赫连春水指使,但三人把赫连春水的名义扯开,用意至昭,不想他们的主子跟自己在朝廷上有正面的冲突。
  也就是说,这三人是要照武林规矩行事,也并非依国家规法而为。
  刘独峰虽然养尊处优,但也历过大风大浪,近年来,在傅丞相与诸葛先生之间周旋,更加如履薄冰,追捕戚少商一事,如果要不是圣上下旨,他本身也想藉此追查挚友李玄衣的死因,便决不会接下这桩棘手的案子。
  “花间三杰”的意思他当然清楚。
  他也不想多树强仇。
  所以他点头道:“好,这是我和你们三人之间的恩怨,你们杀了周四,理应偿命。”
  息大娘忽道:“你的手下一出手就杀了两个乡民,这又算什么?难道那就不是人命吗?”
  李二气呼呼地道:“他们助朝廷钦犯逃亡,本就该杀。”
  息大娘冷笑道:“哦,难怪了,你们高兴杀人就杀人,我看跟强盗也没什么分别。”
  李二怒叱:“你——”
  刘独峰沉声道:“李二,刚才用‘一九神泥’杀死这两人,你有没有出手?”
  李二伸手一翻,亮出一簇金色箭头,蹑懦地道:“属下是有意出手,但还没有下手—
  —”
  沈钩月道:“他说的倒是实话。”
  张钓诗道:“他是还没有出手。”
  孟金风道:“出手的人已经死了。”
  刘独峰道:“好,既然如此,周四贸然杀了两人,他被你们所杀,但他是执行公事,逮捕钦犯,这两人是助要犯逃亡,罪有应得,算是扯平——”
  李二不服,抗声道:“爷——”
  刘独峰不理睬他:“我不追究这件事。”
  花间三杰脸上全现出了喜容,毕竟对付刘独峰这等大敌,能免则免,最好不过。
  刘独峰又道:“这是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不过,这姓戚和姓息的两人杀了我一名部下,我要拿他们二人归案,你们也不许插手!”
  花间三杰俱是一怔。
  姜是老的辣。
  他们奉赫连公子之命而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保护息大娘与戚少商,决不能让人伤他们分毫。他们便是为了要速战速决,以便护走戚、息二人,所以一上便下重手,杀了周四,刘独峰要他们不管此事,花间三杰是决计办不到的。
  孟金风忽道:“刘大人,听说你有位公子,叫刘耿,很有才干,而今在赫连公子的部属任官,颇有建树,公子很想禀奏圣上,策封他的官位,不知刘大人有什么意见。”
  刘独峰淡淡的道:“我没有意见,耿儿做的好,自然应该推荐,他要是干的不好,丢官也是应当,我素不大喜犬子仗赖他人的情面而升官发财。”
  张钓诗把大姆指一伸,道:“好!刘捕神果然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不过,刘捕神一直想收集的先帝的黄纩及汉文史的簪白笔,公子早为捕神悉心遍觅,并有相赠捕神之意”
  刘独峰打断道:“我虽喜好古玩名器,但此际是抓人就法,这些雅兴,待返京城再谈。
  玩物丧志,余不为也。”
  沈钩月上前一步,道:“刘大人,记得水月楼的绝代梦梦姑娘么?”
  刘独峰德高望重,但在京城空暇之余,也附庸风雅,到处留情,他在京城看上一位名女子,色艺双全,名为梦梦,刘独峰对她倒是痴情一片,但梦梦姑娘终守身如玉,对这位名动朝野的老捕头,倒不怎么看得上眼。
  刘独峰神色不变道:“怎么?”
  沈钩月启齿笑道:“公子一直想成全这桩人间美事,不知刘大人可有没有意思?”
  刘独峰忽道:“你的牙齿很白。”
  沈钩月倒没料有这一句,怔了一怔,刘独峰这才悠悠的道:“要真是人间美事,就不必要人撮合,早就水到渠成,风吹花开了。公子的美意。代我谢了罢。”
  然后他一字一句的道:“我要抓拿这两人,除此无他,谁也不能来干涉插手。”
  钓诗、钩月、金风三人互望一眼,道:“要是有人硬要插手呢?”
  刘独峰决然道:“既然这儿都是江湖人,这是江湖事,我便入乡随俗,用江湖上的方法来处理,谁强谁作主,有人插手,杀了便是。”
  隐隐雷鸣,天色愈来愈阴黯。
  花间三杰都长叹了一口气。
  张钓诗道:“刘大人,其实,谁也不想与你为敌。”
  刘独峰平静地道:“我知道。”
  孟金风道:“要与你为敌,胜算太少了。”
  刘独峰高高在上,做然道:“当然。”
  沈钩月叹道:“可惜我们别无选择。”
  话一说完,在背后的蓝三发出一声惊呼。
  刘独峰猛回首,便看见了陶清的钢刀已抵住了蓝三的背心。陶陶镇本就有很多捷径暗道,而陶清是对陶陶镇最熟悉的人。
  就在刘独峰回头的刹那,花间三杰也同时发动了攻击。
  他们三个人一齐扬手,就奇迹般地平空诞生了三朵花。
  白花。
  花开美丽。
  在炫人的灿丽中,却是惊人的杀机!
  两朵白花,分别攻向张五和廖六,一朵“开”向刘独峰。
  他们认准:要对付刘独峰,唯一的办法是先击倒扛着他的两人,剪除他的手下,让他在极端不利的环境下孤军作战。
  人岂非亦往往如此:支撑自己的基础一倒,再厉害的人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对敌决不能仁慈。
  对敌人大仁慈,往往就等于对自己残酷。
  刘独峰脸向后转,但双手一沉,已交叉拔起张五和廖六背上的双剑。
  这一白一黑的剑光疾沉挑起,两朵“白花”被反挑回射,疾向沈钩月、张钓诗罩去!
  然后他才以一个急促的大仰身,双剑一交,叮的一响,双剑交叉夹住一枚“白花”。
  那是一柄花瓣型的刀。
  刀柄有细链。
  链在孟金风的手里。
  刘独峰双剑一剪,链丝居然未断。
  孟金风双手一拧,藉力一扯,人如夜隼,急纵而上!
  他飞越过刘独峰的头顶,细链己反缠住他的脖子。
  同时间,张钓诗和沈钩月已卸开“花刀”,一左一右,飞纵而上,人在半空,飞刀破空,射向刘独峰!
  这电光火石间,张五和廖六手里忽然各掣出一柄匕首,直刺孟金风腹间!
  孟金风虽然可以以银链缠住刘独峰,但却势必被张五和廖六二人开了膛!
  忽然,铮铮二响,张五和廖六手里的匕首被打落。
  震落张五和廖六双匕的正是刘独峰的黑白双剑。
  他不能让孟金风死!
  就在他垂剑击落张、廖二人双匕,他的脖肩已被银链缠住,同一刹那间,张钓诗、沈钩月的双刀已然射到!
  更可怕的是,陶清已疾射封了蓝三的穴道,挥舞钢刀,疾掠而至,一刀就向刘独峰的背后劈去。
  他半空飞掠的身子沾了不少雨珠。
  雨已密集地落下。
  他这刀是全力施为。
  他们决意不能让刘独峰活着。
  只要刘独峰能够作出反击,他们知道谁都没有机会活着回去。
  江湖上的规矩本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总比我亡的好!
  这时分,刘独峰身上已被银丝链所缠。
  他的双剑正往下击,击飞了他两名部下的双刃。
  陶清的钢刀到了他的背后。
  张钓诗、沈钩月的花刀,已“开”到了他的胸膛!
  雨正在下着,一向衣不沾尘的刘独峰,发鬓尽湿,似已睁不开眼来。
  便在这时,轰隆一声,电光耀空,刹那间天地一片苍白。
  陶清倒飞了出去!
  他的身上冒起了一道血泉。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畏惧,就连在当年被关在牢里问斩,他都不会有这种恐惧。
  他也不是怕受伤。他在当将军之前,纵横江湖,什么伤未曾受过?只是从未有过一次,像这一回,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受伤,伤得如何,连敌人是怎么伤自己的,也完全不知。
  像电光一样,一亮间便发生了,根本无法抵御。
  这使得他接近崩溃,丧失斗志。
  其他三人,感觉大同小异。
  孟金风本掠到刘独峰的身后,忽然被一股大力一甩,呼地倒飞而行,变成反在刘独峰前面。
  他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股尖锐的痛楚。
  同时他发现了自己两名结拜兄弟踉跄而退。
  张钓诗捂胸,沈钩月抚臂。
  本来他们四人已占尽上风,但在这电殛般的刹那,局面递变,四人俱伤。
  对方仍手持双剑,在雨中,像看着他们,也像也没把谁放在眼里。
  所不同的,也许只有一点。
  刘独峰已经不是站在张五和廖六的肩上。
  他已下来。
  他站在地上。
  他立在雨中。
  他双剑交叉,站在泥泞地上、滂沱大雨中。 
 
 第三十八章 巨人细刀

 
 
  交手仅一回合。
  张钓诗、沈钩月、孟金风、陶清四大高手,全力以赴,但一伤四人皆伤。
  刘独峰双脚终于沾地。
  这一回合间的凶险可想而知。
  刘独峰也衣衫尽湿,看他的样子,亦有些狼狈。他立在牛棚前,张五廖六在他左右。
  交手虽只有一招,但四人俱已明白。
  纵尽四人之力,仍决非刘独峰之敌。
  所以,他们四人迅速站在一起,成横“一”字,四个人拦在戚少商和息红泪面前。
  陶清大喝了一声:“走!”
  他这一声大喝是针对戚少商和息大娘所发的。
  他们不管是奉高鸡血之命,还是遵赫连春水之令,都誓必要完成任务。
  纵死无愧。
  这一种人,在世上已愈来愈少,但在一些绝世人物、当代豪雄的身畔,仍然可以见到一些。
  这四人显然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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