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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新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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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没你的事,回房去!”哥哥们恼火地撵着,惠夫人则在椅上哭肿了一双眼睛。

“什么没我的事!姊姊会离家出走还不是为了替我四处找解救之道。就算什么七日大限的事很荒谬,但她的行为全是出于一番好意!”

“那又怎样?就为了她这个愚蠢的好意,赔上了我们家的名声,浪费那么多寻找她的人力,现在还有脸没事儿似的跑回家来,却死不认错!”

“三哥,你太过分了!”

玲珑卯起来和一屋子长辈抗辩。姊姊自从回家后一直沉默地接受所有人的责备,不哭泣也毫不辩白,仿佛静静地在等待什么。

“好了好了,时间太晚,你们别再吵了,有事明天再谈吧。”其中一名兄长受不了地挥挥手。

“可是我想和姊姊——”

“有话明天再说,回房休息去。”兄长们硬是将她转向门口,自行离去。

“可是额娘……”

惠夫人冷然由椅上起身,沙哑的嗓子有着浓浓鼻音。“我也回去。跟她说好说歹,已经说得我万念俱灰了,她还是一句告诫也听不过去。”

“额娘,”玲珑为难地拉拉母亲的臂膀。“别再生气了,回房休息去吧。”

“还说什么替妹妹找寻破解咒术的方法……琉璃,你根本就只是想找个名目离家出走,到外头野去。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大家闺秀,我养出来的不孝女。”

“额娘,我——”琉璃忍不住委屈地开口。

“你让我失望透了,琉璃。”惠夫人绝望地拉着玲珑转身就走,不想再面对叛逆、不知悔改的女儿。

刹那间,玲珑突然像被剪断线的傀儡,整个人崩溃在门槛边上。原本健康红润的小脸在短短一秒内变得毫无血色,只剩一双大眼空茫地瞠着,宛如突然暴毙的死人。

“玲珑!”惠夫人惊恐的尖叫唤住才刚离去的人群脚步。

“怎么回事……玲珑!”

所有的人全吓白了脸。之前还气呼呼地替姊姊抗辩的玲珑,竟在一瞬间瘫倒在地,七孔流血。血丝细细缓缓地由眼耳口鼻不断涌出,连青葱十指的指尖都泛出泪油鲜血,将抱着小女儿身躯哭号的惠夫人染了一身红。

“怎么会这样?玲珑!”惠夫人紧紧抱着冰冷的小人儿。

“这……这是什么怪病?快叫大夫来,快!”

“叫大夫没用!”姊姊琉璃一反平日的温弱,有力地指挥大局。“我说过这不是病,而是咒,要置玲珑于死地的七日大限!快抱玲珑回她的院落里!”

深夜子时的王府里,一片惊惶混乱的乱局。玲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思绪宁静。

她看见自己的身子被带回房里炕上,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了额娘急于擦拭的手绢、染红了额娘的衣服。倒在炕上的她宛如躺在鲜红的小泊中,呆滞的双瞳一片死凝。

几个受不了这恐怖场面的嫂嫂昏过去了,向来冷静沉稳的阿玛也急得方寸大乱。

她怎么了?为何会像个被抽离肉体的灵魂似的远远看着这一切?

她看见姊姊请求帮忙协助破咒的朋友,敬谨亲王府的二贝勒,他正在她瘫倒的身子边合掌默念。很奇怪的,这位二贝勒在为她进行破解咒术的仪式时,把她房里的镜子全部盖上了。为什么要这样?

“谁?”二贝勒突然冷着一张俊脸,似乎在搜寻屋内干扰他破咒的来源。“谁的身上带着镜子?”

好厉害,她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敏锐的感应力。结果是锦绣随身用来梳妆打扮的小镜子作祟,吓得她手忙脚乱地差人快快拿出去,撇清关系。

“啊,我的心血就快被人破解了。”一阵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身旁感叹。

她听过这声音!就在她和海东清与恶鬼奋战的梦中,她曾在水缸里听过这个声音。他是谁?她明确地感觉到他就站在她的灵体旁边,为何她却没有办法转头看清他是谁?

“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亲眼看见自己鲜血淋漓的景象,实在是很可怕的体验。

“我也不想害你啊,小格格。”这声音连轻笑起来都分外动人。“无奈你挡了我的路、坏了我的好事,我才不得不先铲除你。”

他们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两个灵体,就静静地在房内看着这场惊惊乱局,却没有人看到他们、感觉到他们。

她坏了他什么事?难道……“你就是作法害海东青恶梦连连的人?”

“是啊。”

玲珑气得怒火焚身,想回头着清这家伙的面孔痛骂一顿,却发现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完全做不到。

“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用这么不光明正大的手段暗算他人,你都不觉得可耻吗?”

“怎么会。我在无意间当了你和海东青的月下老人,开心都来不及呢。”但他的笑声十分冰冷,令人心头发颤。

“什么月下老人,我跟海东青才不是那种关系!”

“是吗?我还以为你很享受他的拥吻与怀抱。”

他看见了?他居然看见他们在梦中的一切!

“你……你这样陷害海东青又将我牵连进来,到底是何用意?”不赶紧把话题扯回正事,她真的会当场差死。

“喜欢海东青吗?像他那样健美的肉体,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优美的笑声渐露狡猾,却又低沉温柔得令人发不起脾气。

“别扯开我的话!你暗下毒手到底有何目的?”

“不过很可惜,海东青的条件再好,也全毁在脸上那道丑陋的疤痕。”

“他的疤才不丑陋!你才是真正丑陋的那一个,因为你的心里满是邪恶。”

“你对我这位月下老人真残酷。”不知为何,他轻柔的叹息竟让玲珑有种源自本能的恐惧。“坏女孩,我决定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在梦中见到海东青。”

“你凭什么!”

“我也可以夺走你阴阳眼的异能,但我不。”他淡淡的笑声回荡在她的惊慌里。“你的异能让你遭到朋友的排挤与孤立,这是多么美的一件事。就让你……从此依旧看得见阴阳两界,却再也无力对任何一方施以援手。如何?”

“你到底想怎样?”

“正义感过盛的小姑娘,当你眼睁睁地看别人陷入危机,自己却完全无能力,你会怎么样呢?”他开朗的嗓音中满含邪恶的期待。

“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海东音又哪里惹到你了,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根本与你毫不相干的人?”

“为了远方的目标啊,小格格。”

“等一下,什么远方的目标?喂!”他的声音不见了。“喂,你回答我啊!你又为什么不让我在梦中再见到海东青?说话啊!你——”

“玲珑!”一声激动的尖嚷与急迫的拥抱紧紧环住她。“得救了,我的宝贝活过来了!”

是额娘。玲珑突然由昏厥中眨眨迷茫的双眼,她醒过来了?“真的设事了吗?有没有受伤?会不会不舒服?”惠大人也心急如焚地在她身旁追问。

“阿玛…额娘?这是怎么回事……”她莫名其妙地自额娘怀中坐起身子。先是看见一屋子松了口气的家人,还有些吓昏过去的女眷,继而才发现自己原本流得浑身湿漉的鲜血党全变为清水。

“没事了,玲珑,从此以后你的恶咒就解除了,再也不会作怪梦。”姊姊琉璃温柔而喜悦地轻搂着她。

“再也……不会作怪梦了?”这正意调着她再也见不到海东青。“为什么会这样?”

“你的恶咒已经转移到另一名替身身上,所以你没事了。”前来帮忙的客人二贝勒冷然站在炕边替她说明。

“转移到替身身上?那我岂不是害了人家?”

“对方身上也有恶咒缠身,将你的恶咒转到他身上,以咒攻咒,一切法术便自行破解。”

“从今夜起,你再也不会梦到有人在你梦里不断杀戮了。”姊姊琉璃轻抚她惨白的脸。

她与海东青的梦中邂逅,就此终结。

第五章

一品中堂惠大人么女,玲珑格格,由皇上、皇后指婚,配予黑龙江的硕翁科罗巴图鲁。

巴国鲁,为满人对英雄、勇士的美称。此人于去年随皇上亲征准噶尔,颇有战功,赐号勇士之名。在黑龙江与罗刹国(俄罗斯)边境,敌我两方则对此人私下有着另一个敬畏封号:左撇子武神。

两个月前曾在梦中经历的浪漫奇遇,对此刻的玲珑而言,已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只能放在记忆中回味。

这就是现实。

由北京前往黑龙江的送嫁队伍,冒着数十天的大风雪不断赶路。载着新娘的马车虽有重重厚帘包围,依旧冻得玲珑七荤八素。每回下车投宿时,都会冷到她微翘长睫上积的雪花凝为薄霜。

“真是……竟选在这种时候成亲。”随同玲珑一块陪嫁的小银,在马车内不断用手炉暖和格格的小手。

“没办法,那个什么叽哩咕喀巴图鲁在春雪融化的时候,就将率东三省军队连同另外两路大军随皇上再度西征准噶尔。”

选在出征前娶亲,也真够狠的。要是这趟征战远行出了什么岔子,她的新婚乐曲马上沦为寡妇哀歌。

“格格,记清楚,人家是‘硕翁科罗’巴图鲁。您要是在人家面前则再讲什么叽哩咕喀巴图鲁,我这趟陪嫁之行就成陪葬之旅啦。”

“这就是我的一生,嫁给一个老在沙场出生人死的老头子。”会得到皇上赐巴图鲁名号的,绝不会是个小伙子。

“哪个格格一生不是这样呢?”打从玲珑摆脱了每夜恶梦纠缠的那天起,小银再也没见她开心过,老是哀声叹气、失魂落魄。

“是啊,格格的终身大事不是给皇上订,就是给父母订,哪有用途就往哪订。”

“别再这么悲观了。傍晚我们就会抵达巴图鲁府邸拜堂成亲,想再多也没用,开心点吧。”小银已经开始替她调整装扮。

自从浪漫的梦境邂逅离玲珑远去后,她的心就像少一块似的,魂魄也去了大半,总是元气衰竭、愁眉不展。她也很想恢复以往的活力,不知为何,一想到失去了海东青的梦境、嫁到远方委身他人的未来,情绪就凄凄惨惨戚戚。

“格格,该准备下马车,我们已经到了。”

如果她不曾见过海东青,不曾与他携手奋战,或许此刻被许配给他人的心情就不会如此失落。

“一拜天地——”

婚礼的程序热闹烘烘地进行着,她的脑袋却一片混乱。难道她真的得跟这个索未谋面的丈夫过一生?她真要心里藏着一个男人地和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

“礼成——”

“来吧,少奶奶,往这儿走。”

热闹的祝贺声与鞭炮声、喜娘的牵引、嬷嬷们的催促,让她的恐惧化为剧烈的颤抖。

她不想嫁!怎么办?她想抗旨侮婚!

“格格小心。”小银及时扶稳她踉跄的步伐。

“什么格格,现在起是少奶奶了。”嬷嬷们没好气地指正。

不要,她才不要当什么少奶奶!与其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过一辈子,她宁可回京抱着回忆里的梦中人,当个终生不嫁的格格!

“哎呀,怎么手这么烫?”扶玲珑上炕的嬷嬷发觉苗头不对。

“那就请新郎、新娘赶紧对坐,快把揭盖头、喝交杯酒、吃子孙馍馍的程序了结,好让新娘子休息。”

“少奶奶,您还好吗?是不是受了风寒?”小银也开始慌了起来。“新郎被人在外面拦着谈话,马上就进来了。”

“别举行了,婚礼就暂时到此打住吧!”玲珑以为自己可以吼得很有力,没想到喉咙会抖到字句完全破碎的地步。

“不能中止,只能快快结束!”府里的嬷嬷们魄力十足地指挥一切。“快去房外叫大人进来行礼,新娘子人不舒服!”

“不!不要叫他进来——”

“怎么回事?”低沉厚重的嗓音几乎是在听到嬷嬷的叫唤同时,霍然闯人。

“大人——”一屋子喜娘嬷嬷连忙下跪,却被他直冲往炕边的势子撞得东倒西歪。

“哪里不舒服?”一只大得惊人的厚掌突然伸向玲珑的小手,吓得她不顾一切地踩在炕上向里躲去。

“你不要碰我,我也不要跟你成亲!一切程序统统到此为止,我不要嫁了!”她在红盖头下愤然大吼,两只小手紧紧背在身后,不让人碰。

“少奶奶?!”一屋子人全吓坏了。

“你在说什么?”低冷的语气比屋外的霜雪还冻人。

“我不要嫁给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要悔婚!”

“格格!”小银差点浑身抽筋,抖着嗓子连忙跪在新郎脚边猛磕头。“大人请息怒,格格不是说真的,她是太紧张了才会随口胡诌这些。”

“我才没有胡诌!”

“格格!”小银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少奶奶已经有意中人了?”嬷嬷们先前欢喜的和善态度突然变为犀冷。“那,可还是完壁之身?”

“格格当然是清白的,你们怎么可以污辱人?!”

“出去。”就在双方人马快要纠缠扭打成一片的刹那,骇人的一句轻声命令,立刻化混乱为凝重的死寂。

“大人,我发誓格格绝没有和任何男人交往过!格格一直都被养在深闺,进出任何地方都有仆役随待与监护着。格格绝对是清白的!大人——”

小银在孔武有力的嬷嬷们拉扯之下狂喊,死命护主,却仍被架到老远的院落去,只剩新郎、新娘在房里。

房内肃杀的气氛几乎让玲珑咽不下口水。怎么办?她刚才好像做出了很要命的宣言,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坐下吧。”森然有力的三个字差点吓得她双腿无力,一屁股跌坐在炕上。

“不……不用了,我……”

“坐下。”和之前一样轻柔的命令,其中散发的神秘迫力逼得她不得不乖乖听话。

“我干脆……一次把话讲明吧。”还好有红盖头遮着脸,否则她八成会怕得当场失声。“我仍是完……完壁之身,可可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心里惦着一个人,却装做没事地嫁给你,所以…··这场婚事就到此告吹吧。”

“皇上赐婚,岂能抗旨。”

“那你可以著故休掉我,没关系的。”如果真能摆脱掉这场婚礼,她再怎么委屈也不要紧。

“休掉皇上指配的对象?”

玲珑这才察觉如此做似乎不妥,而且今天才刚行过婚礼。“那……你可以三、五天后再休掉我,那时你就可以举出我的许多坏处做为理由。”

“这里轮得到你指挥我吗?”

“我没有在指挥你,我是在建议。”

“可笑的建议。”

玲珑登时卯了起来。“那你说说着你有什么可歌可泣的建议!”没本事出主意,还有脸讥嘲地批评。

“根本没有建议的必要,你只有乖乖完婚的份。”

“你干什么?他居然倏地猛力扯下她的盖头,被勾到的发饰当场跟着一问扯落,纠着她的发丝痛得要命“大胆狂徒,竟敢对本格格——”

她的小口连同大眼同时张大。

这是她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中看见他,也是第一次确实感受到他的魁梧庞大。狂猛的气势震得烛火微微颤抖,在他脸上引起一阵令人退缩的光影变动。

“怎……怎么会是你,海东青?”难道她又不小心坠入梦境?

“指婚圣旨颁布之时,你早就该知道。”

“可是我不是被指给你,我是被指给一个叫什么叽哩咕喀巴图鲁的老头子。”

“是‘硕翁科罗’巴图鲁!还有,”他狠手揪住她胸前衣襟,由齿缝间吐出字句。“我不管你之前心里有多少个天杀的意中人,从现在起统统给我忘掉。”

“我只有一个意中人而已!而且——”

“不准再提他,你现在是我的人!”

玲珑涨红着脸,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奇怪,这么凶暴的重喝应该会惹火她才对,他竟敢如此冤枉人,可是…此刻的他怎会令她觉得好性格,几乎将她整个人像腊似的融了?

“好嘛……不提就是了。”居然连她强悍的口气也一并融了。

海东青青筋暴绽地揪着她,仿佛还想吼些什么,最后却忍着一口怨气地松开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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