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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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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地说:“没关系,你,坐吧。”
区元尴尬地将手收回,在她的对面坐下。服务生走了过来,给区元加了一杯柠檬水,“两位需要点什么?”区元看了看周莫如,对服务生说:“给我来一杯蓝山。周小姐你呢?”
“我随便。就跟你一样吧。”周莫如仍旧低着头。
两人便沉默。
周莫如依旧穿着区元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副牛仔套裙,袖口上竟然还有几点油渍,仿佛她从上次一直穿到现在就没换洗过。她略显瘦削的脸呈现着一种失血的苍白,一头长发也有点凌乱,眼圈依旧黑着,长期睡眠不足的样子。
美女经济时代,一个本应过得很滋润的美女,何以竟憔悴至此?难道她正遭受着什么非人的折磨?区元的心,有了一丝莫名的隐痛。
“区记者。”周莫如终于开口了,声音仍是很低,“我知道,你们肯定对我为什么要……要整丑感到非常的好奇,这事报出去,肯定很有新闻价值的,是吧?”
“不不,周小姐,涉及隐私的事件,我们肯定要征得当事人同意的。如果你有什么不便之处,你没必要告诉我;或者,我们只是像朋友一样私下聊聊,不一定要写成报道的。”
“朋友?”周莫如重复这个词的时候,语气突然加重起来,“我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朋友了?”
“不不,周小姐你别误会。既然你约我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很乐意听,至于要不要报道,那得由你来决定。这样好吗?”
周莫如的眼神突然有点迷茫了,眼看着区元,焦点却好像落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突然,她冷笑了一声说:“区记者,我敢肯定,我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也不敢把它写出来的。”
“这……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区元决定反客为主。
“因为,我说的一切,你首先就不会相信;万一你真写出来,读者也不会相信,说你们报纸又为了增加销售量而胡编乱造。”迷茫的眼神中,又多了一点嘲弄的意味。
“周小姐,这社会,再怎么反常的事件,人们也都不会感到惊奇了,以前开玩笑说人咬狗才是新闻,现在也不新鲜了,除非人咬鬼,呵呵。”
“你信命吗?”周莫如盯着区元的眼睛,突然转换话题。
“基本上,我是不信命的;当然,说人定胜天,我也不信。”
“所以,我说我的事,你是不会信的。”周莫如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
区元也严肃起来:“周小姐,既然你信任我,愿意花宝贵的时间向我倾诉,我实在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你要说命是吧,广州有一千万人口,咱们今天能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这缘分,不知算不算也是一种命?”
周莫如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区元会这么说,嘴角的冷笑也消失了。
“那好,区记者,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整丑。报不报道,主动权我交给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的故事太长,一次半次是不可能讲完的。所以,你必须答应我,在我们接触的过程中,你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更不能追求我。”说到最后,周莫如几乎是一字一顿。
叮当一声,区元手里的咖啡匙掉在地上,他的脸立马也涨红了。
“周小姐,你说了,咱们这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冒犯你的地方吧?”
周莫如别过脸,看着墙上的那幅《天使报喜》。“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采访结束后,我就会在你面前消失的,我这是为你好,信不信由你。”区元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好看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着。
“好,既然非作出这样荒唐的承诺不可,我答应你,你说吧。”区元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是悻悻然的。
周莫如转过脸,直盯着区元,鼻翼突然快速地翕动着:“那好,如果我告诉你,我害死了三个爱我的男人,你信吗?”
“你?害死了三个爱你的男人?”区元瞪大了眼睛,语气中的惊骇掩藏不住。周莫如惨然一笑:“别紧张,你刚才答应了我,所以我不会害死你的。再说,人是被我害死,却不是我杀的。”
“哦。”区元点点头,“我明白了,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是这样吧?他们都因为爱你,所以互相残杀?”
周莫如叹了口气:“我还没有海伦那么美吧?至于吗?不过若是这样,那可简单多了……你做梦都想不到,被我害死的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个,还是你报道过的!”
区元愣了一下:“我报道过的?这几年来,我笔下死人无数……”
“最新鲜的一个,马松发,有印象么?”周莫如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说,那个在元宵夜被他老婆割、割了喉的私企老板?!”区元可真是大吃一惊了。
“没错。”
“你就是那个……不可能啊,我采访过凶手的,她长得……跟你差远了,你别跟我开玩笑好吗?”
“玩笑?这事开得玩笑吗?”周莫如又激动起来了,“我说他是我‘害死’的,可没说他是我杀的,你明白吗?你写过那报道,不记得案中除了杀人者,还有另一个女人吗?”
“原来……”区元恍然大悟,“原来你是……”
“那个‘二奶’,你想这么说是吧?没关系,直接说嘛,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周莫如冷笑一声。
“别别,周小姐,真的很抱歉,我当时……”
“算了,这事说来可真是太巧了,那天你在公车站一提你的大名,我立刻就想起来:你就是那个报道‘沙太杀夫案’的区大记者!那应该是一篇你很得意的报道了吧?你的生花妙笔,我可是能大段大段背诵呢!什么‘一个包二奶的男人,终于为他的风流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应该能引起有此类行为者的自省;一个刚烈的妻子,不懂得用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的权利,终于沦为杀人犯,她也将受到法律的严惩。可是,那个明知对方是有妇之夫,仍甘当二奶、间接害死马松发的第三者,虽然她不用受到法律的制裁,难道就能一辈子逃过道德法庭的审判和良心的谴责?记者采访不到那位当事人,无法了解到她内心的想法,但是,我们想送给正在当二奶和即将当二奶的女孩子一句话:姑娘,当心害人害己!’写得可真精彩啊区大记者,你干脆不当记者,去道德法庭当法官得了!”
周莫如越说越激动,脸涨得通红,胸部起伏不停。
区元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周小姐,你如果对我那篇报道有意见,可以通过恰当渠道投诉或用法律维权,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来嘲弄我!”
周莫如瞟了他一眼,冷冷地说:“区先生,事情过去了,我也说过,是我害死了马松发,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没采访我,根本不知道我和马松发之间的具体情况,怎么就信口雌黄说我是甘当二奶的?我读的书不多,但我也听说,新闻报道是必须客观公正的,请问你这些言论客观在哪里?公正在何方?”
区元一时语塞。当时只是一心想着“舆论导向”的正确,没想到竟会受到当事人这样的诘问;更没想到,周莫如这样看似柔弱的美女,竟这样言词犀利。
“周小姐,如果我那篇报道伤害了你,请接受我真诚的道歉。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我的言论也许不够客观,但都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
“算了,区记者。我今天之所以约你,还真的跟我重新看了你那篇报道有关。我想,如果我不主动找你谈,不知你又会就我整丑的事件写出什么样的报道来。与其让你胡说八道,不如告诉你真相。你如果还愿意听,就请坐下。”
区元第一次在采访对象面前觉得自己有点窝囊,就此一走了之,他实在不甘心,毕竟“整丑”事件本身就是一个猛料,现在看来,它还跟曾轰动全城的杀人案有关,这就更加不能轻易放弃了。
他坐了下来,用一口咖啡来平抑内心的波澜。
周莫如也呷了一口咖啡,眼神又越过区元,看着遥不可知的远方。
三、沙太血案
1
这一刻,“冷山”咖啡馆里,区元感到从未有过的狼狈。但当他知道,眼前这个让他狼狈的美女,身兼“整丑”和“沙太杀夫案”两个新闻事件的双重主角时,他又觉得,再狼狈也是值得的。
周莫如仿佛读懂他内心的“算计”,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
“区记者,我刚才说了,马松发是被我‘害死’的第三个男人。本来我想从头告诉你,可因为这案子你比较熟,所以我想先讲讲他,讲他是怎么被我‘害死’的。都说红颜祸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时很是生气,可现在我信了,我确确实实就是祸水。可以这么说,这也是促使我想丑容的原因。
“我也是潮汕人,是马松发的老乡。三年前,因命不好,我在老家呆不下去,我父亲带我来广州投奔马松发。我父亲以为远离了家乡,就可以改变我与生俱来的不幸命运——没想到,最终又害死了一个男人……”
“我本来不想来广州的,都是命!”周莫如低着头,不停地转着手中的咖啡匙,“2001年,我跟着父亲,第一次来到广州,转了几次车,才找到马松发那家位于沙太路上的‘连富’输送设备公司……”
随着周莫如的回忆,一些关于“沙太杀夫案”的前因后果,慢慢在区元脑里清晰起来。他原以为那只是一处普通的情杀案,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第三者”身上,竟有着如此令人唏嘘的苦衷。
在广州揾食的潮汕籍私企老板中,马松发很可能是惟一不戴金项链的一个。他被杀的消息传开后,曾有竞争对手在私底下幸灾乐祸地说:“就他那衰形,还以为真是城市派,以前还笑我们戴项链是土财主作风,哼,他要是戴项链,可能那条项链还能堵一下他老婆的刀哩!”
但没人知道,他本来也是戴的,而且是一条重达八两的粗链,也经常被汗垢浸得油渍渍的。而让他不戴项链的人,正是周莫如。
“发哥,外面都笑我们潮汕暴发户喜欢露富充大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周莫如说这句话时,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就这么一句话,马松发就把八两重的项链收起来了,人前人后,脖子也梗直了一点。
当然,这不是周莫如所说的“害死”他的原因。
在“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已被某些人默认为“新好男人”标准的今天,“沙太杀夫案”着实将持此观点的广州人吓了一跳——原来,在这现代大都市里,还真有老婆为了不让老公外面彩旗飘飘,宁肯自倒红旗也要将老公的“旗杆”来个“一剪没”的。
三年前,马松发第一次见到周莫如时,一直被父亲称为“周妹”的周莫如,头发也烫着土气的大波卷,穿着也极为艳俗。在她父亲跟马松发说话时,她一直站在父亲身后,虽然他们说的事关乎她的未来,但她自始至终就是一言不发。
“松发兄,”周莫如的父亲——即将退休的中学老师周之愠对他曾经的学生以“兄”相称,让周莫如甚为别扭,“我在电话头跟你说了,周妹年龄也不细了,老家的情况,你也清楚,还是让她来城里依靠你,将来巴望能在城里找个好人家……万事就拜托你了。”
马松发倒是满脸谦恭:“周老师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论起来我还是你学生呢。你放心,我既然开嘴答应周妹来,就肯定饿不死她。广州的后生老板大把,周妹肯定会为你选一个好仔(女)婿的,哈哈!”
“有松发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来,周妹,给松发兄——哦,给马老板端茶。我对马老板说了,以后你有什么不是,他是不用客气的!”
周莫如的身体动了一下,依然低着头,畏缩不前。
“甭用甭用了,周老师,熟人甭行生礼,我这就叫人安排宿舍给她住。你应该很久没来广州了,好好逛几天再回去。”
那天,周莫如连马松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看到他那双盘在沙发上的大脚,正散发着阵阵熏人的异味。
“有高中毕业够了,我的账目其实很简单的,那些狗屁会计师,没一个可靠,还是家乡人靠得住,哈哈。”她只记得马松发针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
马松发倒是说到做到,在他的盛情挽留之下,周之愠在广州逛了几天。马松发特意叫他老婆叶芳兵陪着周家父女,游珠江,爬白云山,逛北京路上下九,并买了几套新潮的衣服给周莫如换上。
周莫如清楚地记得,当她在北京路一家时装店的试衣室里换好新衣走出来时,马太叶芳兵的脸色蓦地黯了一下——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身材标准、稍加打扮便鹤立鸡群的美女!周莫如的父亲瞟了叶芳兵一眼,连忙说:“周妹啊,这衣服太洋派了,不适合你。唉,你这农村土妹子,怎么打扮都没有叶姐好看的!”
“哪里哪里,周妹这一打扮啊,可以去参加‘美在花城’了,哈哈!”叶芳兵皮笑肉不笑地说。
父亲离开广州的前天晚上,手抚着周莫如的头发,眼中带泪,语重心长:“周妹啊,认命吧。你来广州,也许是因祸得福,再怎呢艰苦,也比在乡下处处遭人白眼强啊!马松发是我学生,他应该会照顾你的;倒是他的老婆,软中带硬,有可能会为难你。在人屋檐下,你要多些目识,乖巧些就是了。唉,我不在你身边,一切多注意,记住,千万不要让男人占便宜,这大城市里的男人啊……不说了不说了。”
周莫如搂着父亲的肩,哭成个泪人。
父亲走后,周莫如正式开始工作。在原来的会计师的指导下,她很快便上手了。
刚开始,周莫如一人住一间宿舍,马松发还叫人给她配了一台电脑,买了一些电脑入门书供她自学。周莫如凭着高中时学到的扎实数学功底,加上她的勤奋,不久便掌握了微软的office系统等常用软件的操作。
有了电脑,她的工作更加得心应手,而她那被浮俗外表所遮蔽的曼妙身体,也渐渐进入了马松发的视野里……
暮色降临,服务生将区元和周莫如面前的蜡烛点亮了。“冷山”咖啡馆里,除了他们这一对外再没其他顾客。烛影摇红,在区元眼中,周莫如的脸被烛光罩上了一层飘忽不定的神秘……
“我不知道马松发是何时对我有非分之想的,其实这不重要,男人嘛。”周莫如故意盯了区元一眼说,“但我警告过他,我是‘破月’,得到我的同时,也会惹来灾祸。他就是不信,一直死皮赖脸地追。”
区元突然打了个冷战:“破月?什么破月?有这么邪吗?”
“破月命,你没听过吗?”
“破月命?是不是说,人的命运有如月的阴晴圆缺?”
“哪有这么诗情画意!原来你们记者也不是什么都懂的。”周莫如揶揄道,“以后我再告诉你,我现在不想说‘破月’了,一说就烦!马松发他懂,可他就是色迷心窍了,自以为阳关很高,自小神不怕鬼不怕,天上有星的,结果,还不是命丧他老婆之手!”说到这里,周莫如情绪激动,表情复杂。
“我还没察觉到马松发对我的企图时,他老婆叶芳兵先知先觉,先采取了防范措施。”说着,周莫如冷笑了一声。区元今天是第N次看到她的冷笑了,可他发现,这冷笑反而让周莫如右脸颊的酒窝更娇俏可爱了……
凭着女人特有的敏感,周莫如工作了半年后,叶芳兵派来了“卧底”——她的武汉老乡叶下红,以宿舍不够为由,让叶下红跟周莫如住在了一起。
觉察到马松发的企图后,周莫如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了他的进攻。像所有的有钱人一样,马松发坚信金钱是万能的,所以他的进攻虽然花样百出,总是离不开一个“钱”字。包括周莫如在内,很多人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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