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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尸传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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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就是地老开荒,亿万斯年,也依然会,在机缘巧合的时刻,迸溅出刺人的腥红!

有些责怪自己的意思了,真的是神经过敏,自己吓自己了。不就是一只鞋垫吗?那是爱情的信物啊,又不是恐怖的诅咒!

他把那鞋垫捧在手里,把那只看了千百遍也还没有看够的鞋垫放在自己的眼前,再一次,细细地打量,细细地回味。

鞋垫柔和、温软,散发出一缕淡淡的香味。大红的底子,红得灼人,红得惊心。紫色的围边,透着那么一种怪异和暗示来。究竟是甚么样的怪异,又要暗示甚么呢?他猜不出。或者,与其说是暗示,不如说是……预言?田之水想到这里,几乎就要把鞋垫丢下了。然而,他舍不得,即使它是不祥的信物,他也仍旧会好好地珍藏起来的。鞋垫上,绣了一只蜘蛛。蜘蛛绣在垫子的中央,生了数不清的脚,那些脚从蜘蛛的身上延伸出去,一直到垫子的边缘,紧紧地抓住垫子。他问她:“蜘蛛不是蜈蚣,有那么多的脚吗?”她笑了笑,说:“我们这里的蜘蛛就生了这么多的脚啊,找人最很的了。不管你跑得再远,远到旯旯旮旮,它都找得到。”他有些好笑,说:“它只是一只小虫子啊,它找‘人’做甚么呢?”她不笑了,很认真地说:“它可以代替主人去找啊。”他更是大笑起来:“它是家养的吗?”她说:“不是家养的,却比家养的还乖啊。我绣它的时候,掺着血的,还念了咒语进去的了,以后你要是自己一个人跑了,我也会找得到你啊。”田之水听她这么一说,就捏住她的手,心疼地说:“你呀,就是爱胡思乱想,我怎么会呢?看看,痛吗?”

她的顽皮,她的忠贞,她的时而嬉笑,时而沉静,时而憨态可鞠时而精灵古怪,都让他深深地入迷。

如今,捧着这只她亲手绣的鞋垫,回荡在他耳边的话,却是她临去的那句。他清楚地记得,当她把这只鞋垫送给他时,她说:“我们一人拿一只,不管相隔千里百里,都晓得对方在想甚么。你千万要记住的是|Qī|shu|ωang|,我死了,你万万不可垫到鞋子里……”

他清楚地记得,他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就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一愣,又是感动又是好气,挣脱了她的手掌,说:“我们这里就是这么讲的嘛,活人不能垫死人做的鞋垫子,穿了,那就要跟死人一起去死哩。你晓得不咯?垫子也分公母,母的去了,千方百计地要找阳世里那一只公的。”

田之水说:“那只是传说罢了,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讲出来啊。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再不许你讲胡话了。”

她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把握不了自己命运的忧虑和迷茫,幽幽地说:“你们文化人的心子啊,又软又脆,摸都摸不得,轻轻碰一下,都要出血哩。”

田之水今天早上起来,把她的告诫忘到了脑后。他只有一个想法,把她送给他的鞋垫垫起,感受着她通过鞋垫传给他的温暖。于是,他就把这只垫子垫到皮鞋里了,想不到,刚到教室,心里就像猫抓一样,脑壳里,也浑浑沌沌的,不知道上课时讲了些甚么,不知道他对汪竹青做了些甚么,后来晕过去的情节,更是一无所知了。

       第四章

 被猫带走的尸体

      一

“金名”糕点店的一家三口,在店子的后间吃早饭。在这里,可以看得到前间的窗口,如果有人来买糕点,他们可以端着碗到前间去,给顾客拿糕点。

香草挑三拣四的,只吃了几口,就把碗往桌子上一顿,要走。

香草的妈姚七姐问:“又是去找舒小节?”

香草气呼呼地说:“你们就怕我去找他,告诉你们,不是。他到灵鸦寨找他爹去了。”

邓金名和姚七姐同时惊问道:“甚么,他真的去灵鸦寨了?”

香草哼了一声,就“噔噔噔”地就上了楼,“砰”地一声,把自己关在了闺房里。按说, 这个时候,她应该等爹妈把饭吃完,就去收拾锅碗行头。她的爹爹邓金名到前间去招呼生意,她的娘去做些针线活儿。而今天,她受了气,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邓金名夫妇的脸上,就灰暗下来。不是因为香草的赌气,而是,替舒小节感到担忧。姚七姐说:“你昨晚不应该要小节去灵鸦寨。”

邓金名辩解说:“他迟早会去的。”

“他妈都没给他讲,怎么会晓得?个个都莫讲,他怎么会晓得?你这人,活了大半辈子,就是脑壳里少根筋。”

邓金名听惯了她的唠叨,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翻来覆去就那两句现话,我耳朵都起老茧了,别个的事我们也操不了那么多的心,你这当妈的,好好操操香草的心吧。”

邓老板两口子只有这么一个独女,爱她爱得要命,她想要甚么,除了天上的月亮,甚么都可以给她。她想做甚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也随她。不过,除了杀人放火之外,还有一点,不能和舒小节好。今天吃饭的时候,老两口刚刚开口说了这话题,就被香草给噎了回去,叫两口子开不得口。香草自小被惯侍惯了的,性子全然不像她爹那么和气,倒是很像她的娘姚七姐,又豪爽又泼辣,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眼里容不得沙子,心里容不得疙瘩。

香草连珠炮似地问他俩:小节人不好吗?小节人不聪明吗?小节长得不英俊吗?小节家里不富有吗?小节爹妈人品差吗?

哪一点都容不得人反驳,邓金名两口子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等楼上“砰”地传来了关门声后,邓金名才摇摇头:“女大不由爷了。”

姚七姐说:“香草性子倔是倔了点,但她也不是没理由地乱倔一气啊。”

邓金名说:“是啊,舒会长家的少爷,能看得起香草,也算是上天给香草的福气。只是,落到我们家,就是香草的灾星哩。”

他说着,眼睛就很有深意地瞟了姚七姐一眼。

姚七姐眼睛一瞪,说:“瞟甚么瞟,难不成,这事还怪我?”

邓金名赶忙说:“不不不,不怪你,怪我,好了吧?”

姚七姐的眼神就有些暗淡了,说:“要怪,也只有怪‘玛神’……”

邓金名忙不迭地打断她的话:“这话你可千万说不得啊。”

姚七姐就闭了嘴,心里默念着请“玛神”原谅的话。

邓金名见姚七姐不作声了,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姚七姐瞪了邓金名一眼,说:“男人叹气家不富,女人叹气命不长。一个大男人,怎么搞得像个婆娘一样?”

邓金名冷笑道:“这个年辰,这话该倒转来讲了。”

“怎么倒转来讲?”

“应该是,男人叹气命不长,女人叹气……”

姚七姐一听,心里似乎痛了一下,也像香草那样,把碗重重地往小方桌上一顿,说:“你红口白牙的,乱讲甚么!呸呸呸!!”

邓金名不理会她,认了真,说:“不是我乱讲话,其实你也不是没看见,你看看,龙溪镇死的人,连三赶四的,下一个……”

“反正不是你。”

正在这时,他们听到窗口边有人叫:“邓老板,邓老板,快快出来把你家的狗牵走。”

邓金名以为那人怕他家的狗,就站了起来,对那个叫他的汉子说:“你看你牛高马大的,还怕狗没是?”

那汉子“嘁”了一声,说:“邓老板莫讲笑话了,你快出来看,要出大事了哩。”

姚七姐好像预感到甚么似的,对邓金名说:“快出去看看。”

邓金名也感到有甚么事了,就跨出他家的大门。

大门口,他家那条唤做“黑三”的大黑狗正在用两只前脚在地下发了狂似地刨着甚么,地下的黄土直往后面飚去。它的嘴里,流着透明的涎口水,呜呜咽咽地低声叫着,像哭丧一样。

邓金名看了,半天出声不得。姚七姐跟着他后头也出来了,看到这幕景象,吓得惊叫了一声。

龙溪镇的人都知道,狗刨坑,要死人!

          二

天还没断黑,邓金名就关门了。如是平时,再怎么着也要吃了夜饭才关门。但今天不同,两口子心里像是藏着甚么事,心惊胆颤的,做甚么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会出现什么意外。邓金名一向为人和气,老少和三班的人,这天更是谦和得不得了,人还没走拢来,先陪上笑脸,轻手轻脚地走路,轻言细语地讲话。他怕哪个动作不妥,哪句话不对头,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天一黑,就急急忙忙把门关了。关上门的那一刻,才悄悄地“嘘”了一口气,而心里,并没轻松下来。

香草丢了一块骨头给“黑三”,说:“一条狗都把你们吓得没魂了,好笑哦。”

此刻的“黑三”正安静地卧在香草的脚边,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

姚七姐白了香草一眼,说:“你一个妹崽家晓得哪样。”

邓金名闷着头,喝泡酒。

香草不服气,说:“你们看‘黑三’,那么乖,那么听话,它不是扫把星哩。你们真要是听了那些乱嚼舌根的话,把‘黑三’杀了的话,我也不想在这个屋里呆了。”

早上,那个告诉邓金名说他们家的狗刨泥土的汉子,从隔壁那家卖鱼网的店子找了一根绳子,嘻嘻哈哈地就要去勒“黑三”,被邓金名拦住了。

汉子说:“邓老板,你莫舍不得让兄弟们吃顿狗肉,要死人的哩。”

邓金名淡淡地说:“死人不死人,是天意,和狗有哪样关系?”

这样,“黑三”躲过了一劫。

三人吃了饭,也不东家走,西家串的了。姚七姐就着煤油灯继续做她那永远也做不完的针线活,邓金名往常这个时候,都是到茶楼里去喝茶打字牌,这时,呆在家里,不晓得做哪样好,老不老早的,上床睡去了。而香草呢,也不出去疯跑了,小节不在家,和那些姐妹们玩起,也没有甚么意思。于是,她上到三楼的闺房里,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呆呆地想心事。

窗口对着舞水河,河里,又传来了花船上那些嬉笑打闹声。风很大,那些声音被呼呼的河风一吹,东倒西歪的,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很是烦燥。香草“啪”地把窗子关了,又把被子使劲往脑袋上一提,把自己全部盖了起来。那些声音,就低了下去,听不清楚了。

她就这样,盖一节,露一节,脑壳是热的,脚是冷的,想着舒小节的点点滴滴,想象着他在学校里,怎么上课怎么做作业。想得最多的是,他是不是和学校里的女学生一起吃饭,一起上街。她就这么样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香草听到有一个人轻轻地上楼。脚步踩在木楼梯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她家的楼梯已经有些陈旧了,人一踩上去,就会发出痛苦的“吱嘎”声。她的爹爹是个很小气的人,不到楼梯旧得用不得,是绝对不肯掏钱出来修的。爹妈住在二楼,这个时候了,他们不可能上到三楼来。何况,那声音,也不像是人的声音,一步一步,“吱嘎”“吱嘎”,显得生硬极了。她听惯了爹妈上楼的声音。爹爹的脚步声干脆、利落,妈妈的脚步声呢,轻盈、柔和。不过,不是人的声音,那是甚么的声音呢?夜应该很深了,连舞水河上的花船都没有一点动静了,沉寂得有些可怕。也许是下半身冷,她清醒过来,把被子掀开,眼睛盯着门,耳朵在仔细地听着。真是奇怪,当她想听清楚时,那声音又没有了。

香草想起白天她家“黑狗”反常的举动,想起镇上那个古老的传言,心里也不免害怕起来。如果是在白天,她甚么都不怕。而现在是在夜晚,是在她看了那狗的举动,又听了人们的传言之后,她就有些害怕了。她重新把被子蒙在头上,这一次,是把全身都躲在被窝里,可以抵挡些甚么。过一会,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吱嘎吱嘎”,清清楚楚,是上楼的声音,她的头发立了起来,背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紧张得不敢喘气。

声音还在继续,她想起这是在自己家里,爹妈就睡在楼下,于是猛地掀开被子,大声叫道:“妈——妈——”

声音嘎然而止。而且,她感觉得到,就停在她的门外。

她又喊道:“爹,妈——”

很奇怪,她的声音像是被一床巨大的棉花被子捂住了一样,只在自己的房间里回响,根本就不能传到外面去。她似乎还听到了自己透着惊恐的声音在四壁上碰撞发出的回声,颤颤的,短短的。这一下,她无计可施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看到底是甚么东西在搞鬼。

于是,她下了床,赤着脚,悄悄地走到门边。她把耳朵凑到门板上,听到门外有细小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是在喘息,却又不像人的喘息声。

香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把门一拉。

“黑三”!

香草看到是她家的狗,害怕和惊恐一下子就被抛到九宵云外去了。她又爱又恨地踢了狗一脚,骂道:“背时的,你找死啊!”

那狗全然不像平时那样,对她摇头晃尾的,仿佛没有看到香草一样,继续往楼上爬去。

这时,香草才想起,这狗从来没上过楼,今晚它发哪门子神经?因为从来没见过狗上楼,她也没想过,狗是不是会爬楼?狗那么轻,又没穿着鞋子,爬楼时,是不是会发出声响?她再仔细地看,那狗先是用后脚支撑着身子,上半身站立起来,把两只前脚放到上一层阶梯,然后,前脚支撑身体,后脚很快一缩,就上去了。狗的脚上并没有戴着甚么木制的套子之类的东西,但“吱嘎”“吱嘎”的声音,还是不可思议地从楼梯上传来。

更让香草感到不解的是,黑三继续往楼上去干甚么呢?她家的屋只有三层,再上去,就是天台了。天台上空,是空旷的夜幕,天台下边,是深不可测的舞水。

香草跟着那条狗,往天台走去。

天台上,有一个人影。香草熟悉的人影。

          三

因为日晒雨淋,天台的地面有的地方霉烂了,有的地方长了绿苔,边缘砌的一圈围墙有些松动,有个地方,早出现了一个缺口,妈一直嚷着修补,可爹却因为那一点点小事情,懒得架势,一直拖到今天。那人就站在缺口边,只须一步,就会坠入舞水河。

香草想开口叫,又怕突然惊吓了他,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嘴巴控制不住要喊出来。

此时,万籁俱寂,整个龙溪镇,都进入了沉沉的梦乡,黑灯瞎火的,像一座死城一样,没有半点生气。只有天边的月亮,静静地把一层薄薄的银辉铺在山头,铺在地面,铺在舞水河中,那高出房屋一人多的封火墙和封火墙上的翘角,也就把自己的影子直往那人影覆盖下去。那人影在月光的笼罩下,越发的显得怪异了。一些矮点的屋顶上,也被月光分割得黑白分明,那紧密的瓦片,黑的象锅底,白的,象银镰。

人影动了一步,跨出去的一只脚,有一半已经超出了天台!

香草再也忍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爹……”

邓金名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睛茫然地看着香草,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样,半天没有反应。而香草面对的,哪是平时那个慈眉善目的爹,因为月光的角度,他的前半身一片漆黑,像一个恐怖的魔鬼!

但此时,香草顾不得害怕,叫道:“爹,你怎么了?快过来啊。”

邓金名像是没有听到,咧咧嘴,脸上现出一抹微笑,那微笑,在这样的场景中,显得说不出的古怪。香草其实看不见他的笑,只模糊模糊看见他的嘴角咧开了,晓得他在笑,是因为早熟悉了平时那个亲切的面孔。

香草想,这是不是人们所说的梦游呢?如果是梦游的话,那还不是很要紧的事,她听说,梦游的人,不管他到怎样危险的地方,都不会有甚么危险的,往往会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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