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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异-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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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从他回到警局开始说起。他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那一对来自缅因州的中年夫妇。

本来,到夏威夷来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怀著十分轻松的心情来的,可是那一对中年夫妇却是例外。他们焦急,伤心,眼中布满了红丝和泪痕,因为他们的儿子,只剩下了一只手!

只剩下一只手,比甚么也没有发现更槽。甚么也没有发现,还可以有万一的希望:只是失踪了。而剩下一只手,那就使人绝对联想到死亡,而且是充满了痛楚的死亡,可怕得令人战栗!

事实上,当白恩警官和这一对夫妇握手的时候,可以明显地觉出,他们在颤抖著。

白恩请他们在办公桌的对面坐下。那位看来十分普通的太太,取出了一大叠照片来,放在桌上,道:‘这些全是东尼的照片,他是一个好孩子,强壮,令人心爱‥‥‥’她断断续续地,叙述著她失去了的儿子的优点,不禁又哭了起来。她的丈夫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同时用沙哑的声音问:

‘警官,我始终不明白,只剩下了一只手?那‥‥‥是怎么一回事?’

白恩叹了一声,用充满了同情的声音回答:‘我们还没有弄清楚,他可能是在海中,受到了来历不明的袭击。专家坚持那一带并没有鲨鱼,可是事情却发生了‥‥‥海洋中会有许多神秘不可测的事发生‥‥‥’

那位中年先生相当坚强:‘既然这样,我想我们可以承受打击,那‥‥‥只手‥‥‥’

他一提到自己儿子的手,声音又不由自主在发颤。

白恩苦笑了一下:‘你们‥‥‥真的坚持要去看一看那‥‥‥只手?’

看一只断下来的手,而这只手又是属于自己亲人的,而这个人又下落不明,凶多吉少,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可怖的事情。所以白恩希望这对夫妇能在最后关头,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那位太太却一面哭,一面道:‘让我们看看,这是东尼唯一剩下的‥‥‥’

白恩虽然铁石心肠,但是听了也不禁心酸。他忙道:‘好,我陪你们去,唉!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要太伤心才好!’白恩知道自己的劝慰,对于一对丧失了儿子的夫妇来说,根本不起作用。但是他要是不说,他心中会更难过。

他站了起来,陪著那两夫妇,离开了警局,到殓房去──那只手,一直在殓房中冷藏著,是殓房中最奇异的‘住客’。进了殓房,殓房的职员先退了出去,在退出去之前,还向白恩眨了眨眼睛,示意白恩也跟著他退出去。

白恩知道那职员是好意,伤心的父母,看到了自己儿子的一只手之后,会发生一些甚么事,是可想而知的。那实在不是令人愉快的场面,当然是不要在场的好。

@奇@所以,白恩一拉开了冷藏尸体的长柜之后,就自然而然后退了两步。

@书@那只上面满是冰花的手,就在冷藏柜中间。供整个尸体冷藏用的柜子之中,只有孤零零的一只手,看来更是阴森怪异莫名。

白恩看到中年先生的手剧烈地发抖,拂去那只手上的冰花,想把那只手看得更清楚之际,他像是逃走一样,退出了冷藏间,关上了门。

当他关上门之际,他还听得那中年妇人在尖声叫著:‘东尼!这是东尼的手,是他的‥‥‥手‥‥‥’

接著,便是一阵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白恩背靠门站著,不由自主喘著气,殓房职员就在他的对面,问他道:‘这个“住客”甚么时候可以弄走?我总觉得实在太怪,怪得叫人极不舒服。三十年了,将近,在我的殓房工作之中,从来也未曾有过这样的怪事──只有一只手!’白恩苦笑道:‘快了,他们已认出了那是他们儿子的手,他们有权把它带回去。’

就在这时,在冷藏间中,传出了两下呼叫声,由于冷藏间的门相当厚,所以听不很真切。白恩叹了一声:‘伤心欲绝的父母,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们才好!’

殓房职员道:‘让他们嚎哭一阵,我看更好。’‘嚎哭’声断续又传出了一会,大约持续了几分钟,接著,就静了下来。

白恩仍然在门外等著,点燃了一支烟,吸著。等到他弹出烟蒂之际,他才想到,那一对夫妇在冷藏间中的时间太久了。他不愿面对伤心的父母,但是也非得请他们离去不可了!

白恩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转过身,推开了冷藏间的门。门才一推开,他和那职员两个人都呆住了!

冷藏柜还打开著,那一对中年夫妇,却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白恩一看到这种情形,第一个念头是:两个人伤心得昏过去了!

他大踏步向内走去,才走出三、四步,他就觉得不妙了。他在身后,跟著他进来的那职员,发出了一下可怕之极的吸气声来,而白恩也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由自主,在簌簌发著抖!

首先令得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官,感到如此震惊的是,那一对夫妇脸上那种惊骇欲绝的神情。这种神情僵凝著,那表示他们不是昏了过去,而是死了!

白恩一面发著抖,一面向前奔去。当他到冷藏柜的旁边,伸手去探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的鼻息时,他更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那时,殓房职员也叫了起来:‘天!他们已经死了,是被扼死的!’

令得白恩发出惊呼声的,也正是这一点──那一对夫妇,一看就可以看得出,是被人扼死的。因为在他们的颈际,都有著明显的瘀紫的扼痕!

那职员的身子发著抖,声音发著抖。白恩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他俯下身去,肯定了那一对中年夫妇,已经没有了鼻息之后,他只感到全身僵硬,几乎再难直起身子来。

那职员又以发抖的声音叫了起来:‘手,手,那只手!’他一面叫,一面急速地喘著气,那令得他的声音听来更是可怖。白恩想责斥他几句,可是喉咙发乾,想骂也骂不出来,他要勉力挣扎著,才哑著声音道:‘你鬼叫些甚么?甚么事?’当他这样讲的时候,他勉力抬起僵硬的脖子来,望向那个职员。那职员的脸色,几乎是青黑色的,身子仍在剧烈发著抖,指著冷藏柜的中间。

白恩循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只手,仍然在冷藏柜的中间,看来没有甚么异样。只是本来结满在手上的冰花,都已融化了。

那职员还在不能控制地叫著:‘那手‥‥‥刚才我看到它在动,我发誓,我看到它在动!’

白恩在那一刹间,真有忍无可忍之感!他发出了一下没有意义的吼叫声,一跃而起,陡然一挥手,掴向那个还在大叫著的职员的脸上。

或许是由于,这时冷藏库中的气氛太诡异可怖了,在那样的气氛中,容易使人产生一种近乎疯狂的情绪,所以白恩下手十分重,那职员的半边脸上,立时红肿了起来。可是他还是急速喘著气,指著那只手,一点也不在乎才挨了一个耳光。

他一面指著那只手,一面张大口。白恩不等他发声,就喝道:‘别再说鬼话!’

那职员的手发著颤,眼珠转动著,问:‘这两个人‥‥‥是谁扼死的?’

白恩整个人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样。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冷藏库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对中年夫妇,互相扼死了对方,但那又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那么,又是谁令得他们被扼致死的呢?

白恩真的无法控制自己,他像是疯了一样,陡然大叫了起来:‘有人躲在这里,凶手躲在这里!’

他一面叫著,一面像是一阵旋风一样,在冷藏库中乱闯乱窜,推倒一切可以推倒的东西,拉开所有可以拉开的冷藏柜,要把他想像中,藏在冷藏库中的凶手找出来。

大多数的冷藏柜中全是空的,也有几个,里面有著尸体,全是冰冻得皮肤上起了冰花的尸体。

由于他们两人的叫嚷,和白恩所弄出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外面工作的几个殓房职员,也走了进来。他们看到了冷藏库中的情形之后,个个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那职员望著发了疯似的白恩,陡然叫了起来:‘这里没有人,有的也只是死人,死人是不会杀人的!’

白恩陡然停了下来,虽然他感到全身冰冷,但是在他的额上,却有著豆大的汗珠,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叫:‘死人不会杀人,一只手更不会!’

那职员望了一眼那只手,又望著躺在地上的两个人颈际的扼痕,喃喃地说了一句话。白恩发出一声怒吼,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身前,厉声道:‘你想说甚么?你敢说出来,我就把你扼死!’那职员忙道:‘没有,我没有想说甚么!’

旁边的人看白恩的样子实在太凶恶了,一起上来,把他拉了开去。

温谷终于和白恩见面,那是白恩离开了殓房之后,直接来到了游艇上找到了他的。

法医来到殓房,初步检查证明,那一对中年夫妇是死于窒息──那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他们颈上的瘀痕,已可以说明一切。

法医还说了一句话:‘凶手的手劲极大,大到了异乎寻常的地步,男死者的喉骨有明显破裂的迹象!’

当法医这样讲的时候,殓房的冷藏库内外,已经全是警方的有关人员,连最高层人士都来了。人人都被眼前那种怪异莫名的事所震慑,没有人出声,所以法医的话,虽然声音并不高,但还是令得人人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当时冷藏库中,只有那一对中年夫妇,白恩和那职员都是在外面,就在门外。他们互相可以证明对方不是凶手,那么,这对中年夫妇是怎么死的,凶手是甚么人?

白恩显得十分沮丧,双手抱著头,坐在一角上,一动也不动。在这时候,他想到的是温谷,他觉得一连串发生的事,非但不是他的能力所可以处理,而且,根本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他知道温谷的资历,这种事,或许只有温谷这种够资格的人,才能了解。

所以,他只是要他的一个手下,打电话去找温谷。

可是在游艇上的温谷,却正在和李邦殊详细讲述那几件失踪案,不想受打扰,不接听电话。

所以,白恩在离开了殓房之后,就直接来到了海边。一路上,有四辆警车鸣号追他,一直追到海边,知道了驾车人是白恩警官,才满腹疑惑地离去。

白恩到了海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午夜的海边,空气十分清新,但是白恩心口的那股闷塞感,却一点也未见消散。

他下车,才走出了两步,就有两个人迎了上来。白恩连看也不向他们看一眼,指著停在离岸不远的游艇:‘温谷先生还在船上?我要去看他!’

那两人中的一个道:‘船上的人看来全都睡了,你还是──’

白恩陡然吼叫了起来:‘我现在就要见他!’那两个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取出无线电对讲机来,讲了几句,一艘小汽艇很快驶过来。白恩一跃而上,他的动作十分鲁莽,令那艘小汽艇左右剧烈晃动,几乎翻覆。驾艇的人咕哝著骂了一声,驶向游艇。

白恩攀上游艇之际,已经尽他可能地大声叫了起来:‘温谷,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本来已很静的游艇上,因为他的叫嚷而起了一阵骚动。

在游艇上,到处都有灯光亮起来,有人走出来。只有主舱中,还是黑沉沉的。

在主舱柔软的大圆床上,黄绢和原振侠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原振侠略动了一下,耳际就响起了黄绢柔腻的声音:‘他来找温谷,没我们的事,我们的事是──’

黄绢并没有再说下去,她和原振侠,用行动来表示他们之间的事是甚么。外面还有一些声音传来,可是原振侠完全听不清楚那是甚么声音,除了紧贴著他的黄绢之外,他几乎已失去了对外界一切事物的反应,而他更有如同坠入幻境的感觉。

外面的声音好像渐渐静了下来,原振侠也不去留意。这时对原振侠来说,黄绢细细的喘息声,比天崩地裂的八级地震,更能令他感到震栗!

白恩上船之后,由水手带著他,到了温谷和李邦殊所在的那个船舱之中。白恩几乎是直冲进去的,温谷和李邦殊都以厌恶的神气望著他。

白恩喘著气,挥著手,讲不出话来。温谷轻轻一推他,就推得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温谷道:‘我正在向李先生讲那几件失踪案!’

白恩挥著手:‘那不算甚么!’

李邦殊‘哦’地一声:‘又有了新的,人突然消失的事情?



白恩虽然在极度的慌乱之中,但是他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警务人员,他立时听出,李邦殊的用词十分不寻常,他不用‘失踪’,而用了‘消失’。

白恩又大口喘了几口气:‘不是,那‥‥‥只手的父母,不,我的意思是,那失踪男孩的父母,突然死在殓房的冷藏库之中!’

温谷的反应十分正常:‘受不了刺激,心脏病猝发?’白恩叹了一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不必气急败坏到这里来了。他有气无力地道:‘不,是被人扼死的,喉骨都破裂了!



温谷和李邦殊都震动了一下,李邦殊的震动更甚,他张大了口,想讲甚么,但是又没有出声。温谷的惊讶,则来自他多年来接触怪异事件的经历。

温谷递了一杯酒给白恩,白恩一口喝乾,才把发生在殓房中的事,讲了一遍。

温谷和李邦殊两人都不出声,李邦殊把毯子紧裹著身子。白恩喘著气:‘我知道那职员想说甚么,可是太荒诞了,我不准他说出来!’

温谷的神态,看来十分小心翼翼,试探著道:‘那职员是想说‥‥‥想说‥‥‥’

他重复了好几次,可是,却也没有能把话讲完。李邦殊在这时,突然插了一句口:‘他想说,那一对夫妇,是被那只手扼死的!’

虽然温谷和白恩,早已在心中不止一次地想到过这句话,但是听得有人讲出了这样的话来,还是感到一股异样的寒意!

那只手扼死了人!那职员在冲进冷藏库之际,甚至看到了那只手在动!但是,一只手扼死了两个人,这无论如何是不可想像的事!虽然在恐怖电影中,一直有‘手来复仇’这样的场面──一只手在弹琴,把人引来,然后就是一只手,扼死了要杀的人,但是那终究只是电影中的情节。何况,如今两个死者,是那只手的父母!

温谷和白恩不由自主摇著头。李邦殊在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看他的情形,像是他对自己所说的话,胸有成竹。他先喝了一杯酒,然后来回踱步,过了一两分钟,他才以十分严肃的神情道:‘警官,有一些十分奇异的事发生著,我可以肯定,这些奇事之间,是有联系的。’

温谷和白恩皱著眉,一时之间,都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李邦殊也看出了两人脸上疑惑的神情,他叹了一声,道:‘其中详细的情形如何,我还不十分清楚,要等我的朋友来了,再作进一步研究。但现在,我提议别再让任何人碰到那只手──’当他讲到这里之际,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它们要使我们知道,它们并不是说说就算的。’

这是温谷第二次听到李邦殊使用‘它们’这个代名词了,那听来十分刺耳,温谷立时向李邦殊望过去,李邦殊却逃开了他的目光。白恩直截地问:‘它们?它们是谁?’李邦殊没有回答,抬起头来,望著舱顶,不再言语。白恩苦笑了一下,他并不十分在意李邦殊的话,李邦殊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有成就的深海科学家,温谷才是他心中可以解决疑难的人。

他语音乾涩:‘这件事,温谷,你有甚么意见?’温谷的神情苦涩:‘一连串不可解释的事,又多了一件。在公事上,可以作为疑凶逃逸来处理──’

白恩飕地吸了一口气:‘可是,谁都知道,根本就是没有凶手!’

温谷苦笑著:‘当然是有的,暂时找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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