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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伯利安-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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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梅闰,永别。”
“永别。”我说,指尖轻点,关掉了触显。
我眯着眼从坟墓中出来,人群自动分开。我估算时间的能力不佳,破坏了仪式正常发展的进程,这一刻我脸上的微笑激起了愤怒的低语。扬声器将正式仪式雄浑的演说一直传播到了我们的山顶。“……开创一个合作的新纪元,”大使雄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间。
我将盒子放在草地上,取出了霍鹰飞毯。飞毯逐渐展开,人群都挤过来看。毯子已经褪色,但是飞控线依然如新铜一般闪闪发亮。我坐在飞毯的中央,齐Qisuu書网将重重的盒子搬上来,放到我身后。
“……等到时空不再成为阻碍,会有更多的机遇接踵而来。”
我轻敲着飞行装置,霍鹰飞毯上升了四米,飘浮在空中,人群又向后退去。现在我的视线能越过坟茔的顶部望见更远的地方。岛屿正在回归,赤道群岛逐渐成形。我看见它们,成千上百,在微风的吹拂下从贫瘠的南部驶来。
“能够在此为你们合上电路,我感到不胜荣幸,茂伊约殖民地,欢迎你们加入人类霸主这个大家庭。”
典礼的通信激光脉冲细线一样抛向了天顶。爆发出一阵掌声,乐队开始奏乐。我眯起眼睛朝天上看,正好看见一颗新爆发的新星。在那微秒内,我有几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几个微秒间,远距传输器启用了。在几个微秒间,时空不再成为阻碍。而后人造奇点潮水般汹涌的拉力触发了我放在密蔽场外侧的铝热炸药。我们无法看见那场轻微的爆炸,但是一秒钟之后,扩大的施瓦兹希尔辐射开始吞噬密蔽场的外壳,#TT 三十六吨脆弱的十二面体物质,急速膨大,狼吞虎咽地吞下周围上千公里的空间。那是可以看见的——而且景象相当壮观——就像一颗小规模新星在清朗的蓝天下闪耀着白光。
乐队停止了演奏。人群尖叫,寻找掩体。没有理由需要这么做。远距传输器持续自行瓦解之时,从中进发出一连串x 光线,但是并没有强烈到会破坏茂伊约富足环境的地步。接下来是一道道等离子光束,随着“洛杉矶号”逐渐拉大自己和迅速衰变的小型黑洞之间的距离,它们也变得清晰可见。风渐起,海浪愈加汹涌。今晚会有罕见的海潮。
我想说点意义深远的话但是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何况人群也没有心情听我说。我听见尖叫和呼喊声,也有惊喜的欢呼混杂其中。
我敲击着飞行装置,霍鹰飞毯加速飞过悬崖,浮在海港上空。一只托马斯鹰正懒洋洋地在正午的上升气流中滑翔,见我靠近,慌乱地扑腾起翅膀。
“让他们过来! ”我朝着逃跑的鹰大喊道,“让他们过来! 我快满三十五了,我不会再孤单,要是他们敢,尽管放马过来! ”我垂下拳头放声大笑。风吹拂着我的头发,凉爽地拂过我胸膛和臂膀上的汗水。
现在凉快多了,我开始四处游览,将路线的目的地定为最遥远的小岛。我向前望去,望着其他的人们。我甚至还想向海民们说话,告诉它们时间到了,鲨鱼最终要来到茂伊约了。
然后,当战争胜利,世界成为它们的,我会向它们讲述她的故事。我会向它们吟唱关于希莉的歌。
远处战空传来的流光依然闪耀。万物皆寂,唯剩清风滑过绝壁的声音。人群紧紧地靠在一起坐着,身体前倾,看着古老的通信志,像在等着它继续讲下去。
它讲完了。领事拿起微型磁盘装进了口袋。
索尔·温特伯揉了揉熟睡孩子的后背,向领事说道:“显然你不是梅闰·阿斯比克。”
“我不是,”领事说,“梅闰·阿斯比克在叛乱中丧生了。希莉的叛乱。”
“你怎么会拥有这个记录? ”霍伊特神父问道。神父的表情充满痛苦,但在这之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被感动了。“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记录……”
“是他给我的,’’领事说道,“几周之后,他就在群岛战役中身亡。”领事看着自己面前一张张困惑的脸。“我是他们的孙子,”他说,“希莉和梅闰的孙子。我父亲……也就是阿斯比克提到的东尼尔……当茂伊约获准进入保护体的时候,他担任了首任地方自治理事会的理事长。后来又当选为议员,任职终身。那天去山上
为希莉扫墓的时候我只有九岁。后来有一天,阿斯比克趁夜到我们的小岛,将我带到一边,告诉我不要加入他们的队伍——那年我二十岁——有资格参与叛乱并战斗。”
“要是你加入了,会参与作战吗? ”布劳恩‘拉米亚问。
“噢,会的。说不定都死了。就和三分之一的男人和五分之一的女人一样牺牲掉。
就像所有的海豚和大多数小岛一样毁灭掉,虽然霸主试图尽可能多地保证它们完好无损。”
“这故事真感人,”索尔?温特伯说,“但是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为什么要朝圣伯劳鸟? ”
“我还没有讲完呢,”领事说,“听着。”
我祖母有多强壮,我父亲就有多虚弱。霸主并没有等到十一个本地年之后才回来——军部火炬舰船在五年之内就成功进入了轨道。叛乱者匆忙修建起来的舰船被打得渍不成军,此时,父亲只是袖手旁观。他们包围了我们的世界,而父亲则继续保卫着霸主政权。我记得那时我才十五岁,同我的家人一道在宗族岛屿的上层甲板上,观望着十数个小岛在远处熊熊燃烧,霸主掠行艇的深水炸弹将海洋照得透亮。到早上,海浪里堆满了海豚的尸体,大海都变成了灰蒙蒙一片。
在群岛战役之后那些无望的日子里,我的姐姐莉拉加入了叛乱军战斗。有人目睹她的牺牲。但没人找到她的尸体。我的父亲也再没有提起过她的名字。
在停火和保护体准入许可授予之后不到三年,我们这些首批殖民者成了自己星球的少数民族。小岛已被驯服,并被卖给观光者,就跟梅闰向希莉预言的一样。首站现在已经是人口一千一百万的城市,公寓大厦、塔尖,还有磁悬浮城市都沿着海岸线绕着整个岛屿延伸。首站港依然是个光怪陆离的集市,有贩卖手工艺品的第一家庭后裔,他们出售的艺术品总是漫天开价。
当父亲首次被选作议员的时候,我们在鲸逖中心住了一段时间,我也在那个地方完成了学业。我是个孝顺儿子,颂扬环网中人生的美德,学习人类霸主的光辉历史,并积极准备自己即将在外交使团的生涯。
一直以来我都在等待。
我在毕业之后不久就回到了茂伊约,在中央政府岛上的办公室工作。我工作的一个内容就是拜访那些在浅海中冒起来的成百上千座淌水的平台,报告迅速繁衍的海底岛群,并且负责与来自鲸心和天龙星七号的开发公司联络。我并不喜欢这项工作。
但是我办事绩效颇高。我依然微笑面对一切。依然等待。
我追求了某个第一家庭的女孩子,和她结了婚,她来自希莉的表亲贝托尔的血系,在我获得外交使团考核鲜有人达到的“第一”成绩之后,我要求在环网之外任职。
于是开始了我和格列莎私人的星外大移居。我工作尽职尽责。我是个天生的外交人才。还不到五个标准年我就已经成为副职领事。八年之内,我又凭借自己的实力当上了领事。这是我能够在偏地晋升的最高职位。
这是我的选择。我为霸主工作。我等待着。
最开始我的角色是向偏地殖民者提供环网的精巧发明,以帮助他们做到最好——真正摧毁他们原始的土著生活。六个世纪的星际扩张当中,霸主没有遇见过任何德雷克一图灵一陈索引上记录的智慧生物,这绝非偶然。在旧地之上,人们早已接受这样一个观点:如果一个物种胆敢将人类置于它的食物链菜单之中,那么它必将迅速灭绝。随着环网的扩张,任何一个真正试图与人类的智力相抗衡的物种。都必将在星系内首个远距传输器打开之前灭绝。
我们在旋转星的云塔之间,追踪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泽普棱。根据人类或者内核标准来看,他们应该并不聪明。但是他们很漂亮。他们死去的时候,皮肤会泛起彩虹霓光般的涟漪,但他们的同伴却对这些多彩的讯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逃之夭夭,任由他们痛苦的死亡美丽得难以名状。我们将他们的光感知皮肤卖给环网公司,将他们的血肉卖给天国之门一类的星球,将他们的骨头磨成粉,当作催情药卖给其他二十多个殖民星球上阳痿或者迷信的人。
在嘉登,作为要将巨泽汲干的生态建筑工程师顾问,我结束了那些湿地马人短暂的——并威胁到霸主发展的——对彼地的统治。最终他们试图要迁徙,但是北部地区太过干燥,因而数十年之后,当嘉登加入环网,我再度访问那里时,那些早已风干的马人尸体依然被丢弃在荒辽的地段,活像一些从更为丰富多彩的时代遗留下的异国植物的躯壳。
我到达希伯伦的时候,犹太移民正要结束他们与赛内赛、阿鲁伊特的世代纷争,后者就跟那世界上的缺水生态一般脆弱。阿鲁伊特精神感应力极为强烈,是我们的恐惧与贪婪杀死了他们——当然,我们的眼里容不下他物,这一点亘古以来颠扑不破,也是另一个原因。但是在希伯伦,让我变得铁石心肠的,不是阿鲁伊特的灭亡,而是由于我的所作所为,注定了殖民者的末日。
在旧地他们有一个用作描述我身份的词——内奸。因为,尽管希伯伦不是我的故星,但殖民者已经逃亡到了这里,他们所做的一切也都有清晰的理由,就像我的祖先们在旧地的茂伊岛签订的生命契约一样明明白白。但我只是在等待。在我的等待中我的所作所为……用这个词真是名副其实。
第二十四章
他们信任我。在我开诚布公的论说中,他们开始相信重新加入人类大家庭……加入环网有多么的棒。他们坚持只能有一个城市对外来人开放。我微笑着表示同意。现在新耶路撒冷有六千万人口,而整个大陆只有一千万犹太土著民,他们大部分的生活来源依靠这个加入环网的城市。还需要等十年。可能花不了那么久。
希伯伦向环网开放之后,我有一点消沉。我发现了酒精,这个伟大的东西能够让我远离闪回与嗑电。格列莎一直留在医院里和我在一起,直到我完全戒掉酒瘾。很奇怪,在这个犹太星球上的诊所竞然属于天主教。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大厅里教袍摩擦出的沙沙声。
我的消沉变得平静,并逐渐远离。我的职业生涯还没有被破坏。我以正式的领事身份将妻儿都带到了布雷西亚。
我们在那扮演的角色是多么微妙啊! 我们所走的路线又是多么诡计多端啊。在数十年间,卡萨德上校、技术内核的军队都一直袭扰着驱逐者游群的流亡之处。现在议会和人工智能顾问理事会这两大巨头做出决议,决定在偏地检验一下驱逐者的兵力,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大能耐。于是他们选中了布雷西亚。我承认,在我抵达之前的数十载里,布雷西亚人都代理我们行使权力。他们的社会是古色古香令人愉悦的普鲁士风格,极端的军国主义,经济上骄傲自负,目中无人,极度恐外,到了群情激昂地要征募军队以扫除“驱逐者威胁”的地步。最开始,一些人租借了一批火炬舰船,以便靠近驱逐者。他们有等离子武器。也有密集探针,装载有特制的病毒。
我犯了点小小的计算失误,当驱逐者部落到达的时候,我还身处布雷西亚。出现了几个月的误差。那时候本该是由一个军政分析小组来接替我的位置。
不过没关系。反正霸主的意图已经达成。军部坚定而快速的部署力完全通过了检验,霸主的利益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上的损害。格列莎死了,当然。在首轮轰炸中就死了。还有阿龙,我十岁的儿子。他一直和我在一起……到战争结束时也还活着……但后来却死了,一些军部傻瓜撒下的饵雷和爆破装药距离首都白金敏寺的难民营太近了。
他死的时候我没在他身边。
布雷西亚战役之后我得到了擢升。我被给与历来领事地位的人所被委托最富挑战也最具机密的任务:我成为了负责与驱逐者直接谈判的外交官。
最开始我传输到鲸逖中心,与悦石议员的委员会和一部分人工智能顾问展开漫长的会议。我见到了悦石本人。计划相当的复杂。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们必须挑唆驱逐者主动发起进攻,而激怒他们的关键就在于海伯利安这颗星球。
驱逐者在布雷西亚战役之前就一直在观察海伯利安。我们的情报机构显示,他们深深地迷上了光阴冢和伯劳鸟。此前他们攻击承载着卡萨德上校的霸主医疗舰船和其他的几次攻击,都是属于计算错误;在医疗船只被错误地判定为军事回旋飞船之时。他们的舰船长惶恐不已。在驱逐者看来,更糟糕的是,他们做出决定让登陆飞船降落在光阴冢附近,于是乎该船的司令官已经展露了他们抵御时间潮汐的能力。他们的突击队员遭到伯劳鸟大幅度的杀戮之后,飞船船长回到游群接受了处决。
但是我们的情报机构显示驱逐者的计算错误并不完全是彻底的失败。他们获得了关于伯劳鸟的有价值的信息。而且他们对于海伯利安的着迷也逐渐加深。
悦石曾向我解释霸主计划要怎样利用那种痴迷。
计划的核心在于我务必得激怒驱逐者去攻击霸主。而攻击的焦点必须是海伯利安本身。我由是开始明白,最终的战役是为了处理环网的内部政务,而不是要拔除驱逐者这颗眼中钉。几个世纪以来,技术内核的各方力量都反对海伯利安加入霸主。悦石解释说这不再是以人类的利益着想,而武力兼并海伯利安——以保护环网本身作为幌子——将会允许内核中更多的进步人工智能联合会获取权力。这样一来,内核中权力平衡的转变就会让议会和环网受益,具体途径则没有完全向我解释。驱逐者这一不可能妥协的潜在威胁将会被完全清除。霸主辉煌的新时代即将开始。
悦石解释说我不需要自愿前往,使命将会充满危险——不管对我的职业,还是人生。尽管如此,我还是接受了。
霸主给我提供了一艘私人飞船。我只要求了一处修改:配上一台古老的斯坦威钢琴。
我依靠霍金驱动独自旅行了好几个月。接下来的好几个月里,我在驱逐者游群定期移民的地段漫游。最终我的船舰被探测到并被俘获。他们相信我是一个信使,也明了我是一个间谍。他们中有人主张杀我,有人反对,辩论了很久,最终留我一条生路。
他们也为是否要和我谈判争辩了不少时候,最终决定要这么做。
我并不想描述在游群生活的美妙——他们零重力的球形城市和彗星农场、刺丛。
他们的微型环轨森林和迁徙河流,在聚会礼拜生活的千颜万色与精细纹理。完全可以说我相信驱逐者已经完成了环网人类在过去的几千年中都没有完成的事情:进化。当我们还住在自己的衍生文化——旧地生活苍白的浮影之中时,驱逐者已经开发了文化的新维度,包括美学、伦理学、生物化学、艺术和其他必须改变、进化的东西。人类灵魂也终于得以充分反映。
野蛮人,这是我们给予他们的称呼,但是在同时我们又怯懦地紧抓住自己的环网不放,就像当年的西哥特人蜷缩在罗马逝去的辉煌中,宣布自己是文明人一样。
十个标准月之内,我就把我最大的秘密告诉了他们,而他们也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我。我尽自己所能极为详尽地解释了悦石的人为他们制定了什么样的计划,要将他们灭绝人世。我告诉他们环网科学家们对光阴冢的异常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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