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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失踪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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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梅里叫嚷道,“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
顷刻间又像是决了堤。护龙员们冲翻译喊叫着、证明着、挥着手,甚至用判刑来威胁他。翻译摆着手,躲闪着,他的动作很孩子气——不像那种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强壮、敏捷,敢爬着了火的楼梯,甚至在房檐上行走;而是那种在家里长大。被奶奶和保姆娇惯的孩子,他们没学会复仇和扔石头。短裤配他再合适不过了。
趁这出闹剧继续上演的功夫,柯拉对小女孩产生了兴趣。她平静地靠墙站在两个办公柜中间,欣赏着大人们的表演,薄薄的嘴唇上挂着一丝浅笑。
梅拉很瘦,远比一个正常的十岁儿童要瘦得多,似乎她此生的目的就是要摒弃父亲外表的福相和富态。小女孩穿着普通的灰色手编连衣裙,不过柯拉不知道这件衣服有什么寓意——她还没读过儿童服装的含义。黑色的;日鞋子对梅拉而言太大了,走起路来脚后跟直趿拉。把鞋和裙子连接起来的是叫作腿的两根手指粗细的小棍。两根同粗细的胳膊耷拉在袖口外边,手指头很脏,指甲则被啃坏了。她的头发梳成两根黑褐色的辫子,扎着细细的天蓝色蝴蝶结。辫子编得特别紧,使劲揪着头皮和本来就坍陷的两腮,眼睛也被拽得往上吊吊着。总的来说,梅拉的眼睛是绿色的,大而放肆。
柯拉觉得梅拉似曾相识。
当然啦!人们画的五岁小孩儿就是这样。小手、小脚、小身子,眼瞅着就画出来个小人儿来!
小女孩感觉到了柯拉纹丝不动的目光,也把目光投向她。
“你对龙了解得多吗?”柯拉问她。
“和别人一样。”女孩答道。
“那你怎么知道龙不能吃?”
“今年我们的杜拉罗布死了。结果库济卡也被毒死了。”
“是狗?”
“什么狗?是猫!它吃了一块龙肉就死了。”
“也许,它不是被内毒死的?”
“那乌鸦呢?那天飞过来的乌鸦,也都死了。”
屋子里人声鼎沸,好像里面聚集的不是12个,而是50个人。端菜的女人们留下来也在吃肉。伏特加已经喝完了,但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两瓶红酒。阿波利多尔坐到柯拉旁边。
“我的女儿不错吧?”
“不错。您为什么不让她吃?”
“我不吃肉,”小女孩说,“坚决不吃。因为谁要是吃肉,那他就得杀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你们不杀生?”
“我尽量不。”
“我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带她去看了很多医生。她妈妈死了,就我们俩相依为命。”饲养员解释道。
“我的眼泪都流干了!”小女孩意味深长地说。她的眼睛干巴巴的,目光锐利。
“去吃点儿沙拉吧,丫头。”阿波利多尔说。
柯拉知道他在女儿面前总觉得自己有罪,因此不得不向遇到的每一个人解释清楚梅拉为何如此削瘦而且一副病态,特别是他本人又如此富态——不是他用饥饿把她折磨成这样的。
柯拉等他开始辩解——他不可能不极力解释……她决定防止他解释。
“我在这个年纪比她还瘦,”柯拉说,“在学校,大家都叫我‘骨头架子’。”
这不是实情,因为在学校她被叫作“肉球”。不过撒谎现在有助于她——她可不想对这讨厌的一家人大发怜悯。
“真的?”小女孩问。
“真的。”柯拉注视着她的眼睛。国际银河警察局的侦探撒起谎来,没有一台测谎机能分辨出来。
“真的,真的,”阿波利多尔赞同道,“你看看,现在出落成什么样了!”他本来想用手展示一下,不过又扭捏起来,羞了个大红脸。
留胡子的场长颤颤悠悠地走过来,他想用这杯薄酒祝愿我们的女救世主、伟大的觅龙专家身体健康……柯拉友好地和老头干了一杯。
“我们的处境非常可怕,”场长靠着柯拉说,他的两眼发直,目光呆板,“没人相信我们,甚至政府也一样。”
“为什么呢?以前是信任你们的?”
“里昂多尔的经济有待于进一步改善。”场长趴在柯拉耳边小声说,她连忙躲开了。
梅拉和她父亲坐在柯拉另一边。阿波利多尔强迫女儿吃炸土豆,她又是躲闪,又是皱眉,最终还是吃了。
“我们的食品预算一直在削减。您知道我们改喂龙植物食品是迫于无奈吗?龙开始生病,不再下蛋。要知道这是头等大事!早在六年前我们卖给米安德利亚和普拉利姆的动物园四只受精蛋,现在米安德利亚已经有两只龙成活了。”
“我以为在整个银河系,只有里昂多尔还有龙生存。”
“龙在其他地方很难生存而且完全不繁殖。但是,有时在条件好的地方,它们能在动物园里存活数十年。”
“不能把它们运离本星球吗?”
“试过,试过几次。不论是蛋,还是刚出生的个体都受不了星际旅行。而能装成年龙的船舱还没设计出来……所以他们是最后的……”
场长把伏特加喝光,独自伤心起来。
“等龙都没有了,他就得退休了。”逐渐对柯拉产生信任的小女孩告诉她,“他们都得被轰走。没准儿还得坐牢,总得有人受过。我们这儿就是这样:找到替罪羊就万事大吉了,而真正的罪人却坐在轿车里。明白吗?”
“你觉得龙会在哪儿?”柯拉问道。
“谁知道呢,”小女孩含糊地答道,“看来,是被运走了。”
“就是说,”柯拉说,“有人把场子打开,有人将它们运出饲养场,然后通过塔楼进人城里,再从城里……靠走着?”
“不,”小女孩说,“龙是会飞的!你忘了,柯拉阿姨?”
“它们真的会飞?我看过《龙学》,里面讲他们只在交配期才飞。”
“没错!”醉醺醺的阿波利多尔证实道,“正是在这个时期!”
“交配期,”留胡子的场长清醒地说,“我们的龙每个月都有。”
“而且持续一个星期。”
“这就是读书的意义,”梅拉说,“你读呀,读呀,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我之所以不上学,就是不想学没用的东西。”
父亲骄傲地看着女儿。他觉得她将成为全星球最聪明的女孩。做父母的经常会有这种想法,特别是那些独生子女的家庭,他们已经丧失了同伴的挑剔眼光。
“就是说,”柯拉固执地接着说,“你认为有人打开场子,把龙放出来,然后它就飞了?”
“龙不会就这么飞走的,”场长说,“只有前面有母龙时,它才会飞。”
“就是说它还是不会飞。”柯拉说。
“如果它饿极了,你向他展示一块肉或是整只小牛,即便没有母龙它也会飞的。”梅拉说。
“这是反科学的胡说八道!”会计师啃着骨头走过来,“普隆吉斯推崇的这个理论,从未在任何地方被任何人证实过。”
“我现在把龙放出来,”小女孩说,“它就会飞走。它们想吃东西。”
仿佛是回应她这番话,就在旁边,似乎只有一墙之隔,传来一声高似一声的龙的咆哮。玻璃震得直晃当。女会记正在和没胡子的场长跳舞,腿下一软,突然双双摔到桌子上。梅里也清醒了,两手紧紧捂着耳朵。还有一个工作人员把一杯酒掉到地上,杯子也碎了,他心疼得哭了起来。
“龙在要吃的。”小女孩冷静地说。
“那您就喂喂它们,”柯拉对阿波利多尔说,“您是喂龙员呀。”
“您是想说,我这么胖是因为把龙的食物吃掉了?不是这样的!我打小就这么胖。就是不让我吃东西,我仍然会是个胖子。”
“妈妈不怎么让爸爸吃饭,就为了让他瘦下来,”小女孩说,“可他还是这么胖,这是真的。”
“唯谁是问?”阿波利多尔接着说,“每回都是饲养员。可我算什么?我不明白。我也想进场子里去,可它们能把我生吞了,连嗝都不打。我都不敢看它们受罪的样子!有时甚至想:或许该把它们毒死,免得活受罪?但我下不了手。知道为什么?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
小女孩站起来,凑到柯拉跟前悄悄说:“他是个罪犯,但不是因为他人不好,而是因为鉴于经济状况,食品给的越来越少,可饲养场的编制却越来越大。明白吗?”
“不明白。”
“大家都要吃饭。必然的。无论是场长,还是他们的亲戚。女会计也在挨饿——她的肚子永远填不饱。下班后大家都用包儿往外带吃的。今天让爸爸喂小可爱一块肉——它已经一周没吃过肉了。这块肉是从爸爸那份里抠出来的。我们的生活很恐怖,如此残酷,简直是可怕。大家都抓着自己的位子不放。龙肉无论如何不能吃——这是件幸事,否则它们早被吃光了。”
“就是说,你认为可以把龙从饲养场运走?”柯拉问。
“可以,”小女孩肯定地回答。“如果特别想,就能。不过你要是运龙,它会把你吃掉。它们没经过驯化,就像是长牙的癫哈蟆、大鳄鱼。”
“我觉得它们会思考。”
“是的,当它们受到诱惑时。”
“你喜欢它们吗?”
“喜欢它们什么?凡是知道它们的人都不喜欢。我老实跟您说,即便是有人对您说这些龙是多么招人喜欢,多么令人感动,应该关心它们,您也千万别信。这都是谎话。”
小女孩说起话来声音尖利,恶狠狠的,俨然一个成年人。
第四章
翻译梅里在桌边直打晃儿,尽管龙已经不叫了,可他两手仍然捂着耳朵。他甚至忘了跟柯拉告别,就以这种姿势径直走了。柯拉用目光为他送行——他那孩子似的弯腿露在短裤外面——这是个可怜、不幸、唯唯喏喏的人……“龙会不会自己飞走?”柯拉问小女孩。
“假如飞走,它会马上被发现:当它在空中飞行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能看见{奇书qisuu手机电子书}它。”女孩很有道理地指出。
“那夜里呢?”
“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龙都不可能飞走。”阿波利多尔说,“因为要想升空,它需要先助跑200米。这一点您的《龙学》上大概写着呢。”
“但我想,科学有可能落后于生活,”柯拉说,“因为我觉得如果很饿的话,龙就能飞。”
“这是毫无意义的神话。”喂龙员说。他站起来,把温软的大手放到小女孩的头上。
“我们该走了,”他说,“明天还要早起呢。”
“音乐老师要来,”小女孩对柯拉很信任地说,“我早上总是祈祷,希望他被车撞了,可一次也没灵验过。也许,明天会的。”
“这可不太好!”柯拉指责道。
“我知道,”小女孩赞同地说,“我知道,但我还是祈祷。就算以后会惩罚我,也要先让他撞车。不必致死,只要手伤了就行。”
父亲给了她后脑勺一下,小女孩赶紧往出口走去。
柯拉也想仿效她的样子出去,会计师突然蹿到她面前,请她跳舞。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柯拉无论如何也不明白跳舞还有什么意义。大概,其意义就在于会计师的双手可以触摸到她身体的不同部位。
为了稍稍打击一下会计师的高涨热情,柯拉问:“如果我想明天看看您那些账簿,您不会反对吧?”
“什么账簿?”会计师淫秽的双手垂了下来。
“就是您用来记录收到哪些喂龙食品的账薄。”
“没有这种账簿!都上交国库了。”会计师急忙答道。
算他走运,舞曲停了。会计师急忙煞有介事地走到二级场长跟前说:“我姑姑病了,明天上班别等我了。”
然后迅速地离开了屋子。
柯拉也走到没留胡子的场长跟前,表示旅途劳累,想回旅馆休息一下。
场长没有反对。与其他人不同,他很清醒,也很阴郁。其他的饲养场工作人员相拥着坐在屋角的地板上,齐声唱着一支雄壮的歌曲。
场长把柯拉送到门口。
“你是怎么认为的!”柯拉问,“龙跑到哪儿去了?”
“它们是被一块肉引诱走的,”场长说道,他好像已经仔细斟酌过自己的说法,“它们受到引诱。而肉里有安眠药,到不了塔楼它们就睡觉了。接下来就是些技术问题了:装到大板车上就运到山里去了。”
“为什么?”
“好卖给米安德利亚。”
“有没有哪怕是一个人在米安德利亚见过被盗的龙?”
“米安德利亚非常大。”场长回答。
他们走出办公楼,来到小平台,栅栏之间的通道就始于此。通道尽头最后一只灯笼照亮了塔楼的拱门。
“龙一般是在露天的地方睡觉,”场长说道,为了吸引柯拉,同时也为了让她了解,“只有白天它们才躲在洞里。你看,天眠,我们的老寿星。”
正蜷成一团在场子中间睡觉的龙抬起头来,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像在问:“你们想不想喂喂我?”
“小可爱睡在那边儿。这是它在叫,我熟悉它的声音。我一直和龙生活在一起,爱上了这些令人生畏却又非常高傲的动物。”
小可爱舒展开了躺着——从栅栏直到墙边,它的脑袋有一个人大小。
“他们有智力吗?”柯拉想起小女孩的警告,连忙问道。
“当然!”
场长不说话了。
在下一个应该是乖乖所在的场子里,什么也没有。
柯拉理解场长的恐惧。
“没准儿它在洞里?”
“蠢话!”场长断然反驳道。
他走到栅栏前,把一根金属栏杆往外一拉,在他面前出现一扇门。门别别扭扭地打开了。
“您看到了,”场长责怪地说,“您还说在洞里!”
场长撩起礼服的下摆,柯拉看见他腰间别着个长手电筒。他把它取下来。
“它要是突然朝您扑过去怎么办?”柯拉问道。站在打开的场子门口让她很不舒服。
“别说蠢话了!”场长打开手电在前面照着,朝洞里走去。手电的光线划破了洞里的黑暗。柯拉确信,洞是空的。龙已经无处可藏了。
她对场长说:“请您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可能留有罪犯的脚印。”
“有什么脚印?我们的七只龙就剩下两只了!明天就会让我滚蛋。真是活该。”
“无论如何,”柯拉以场长无法拒绝的姿态恳求着,“就到这儿吧,请把门锁上,不要放任何人进去。”
在手电的照射下,那一大堆绿粪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场长又在里面滞留了几分钟。令他最难过的是,就在龙被偷走的时候,饲养场的全体工作人员却在喝着伏特加、跳着舞。
然后他把钥匙交给了柯拉。
他们返回办公楼,准备向警察局报失。柯拉叫醒了昏昏欲睡、还没太明白找他干什么的警察局局长,要求他在首都通往米安德利亚和山区的主要道路上设卡,要对大型的带篷载重车和板车进行检查。
警察局长深信什么也搜查不出来。
果然是一无所获。
柯拉以为,她一回到旅馆马上就能睡一觉。
事实并非如此。
时候还不晚,可门房已经躲在大厅的沙发上,盖着灰色的军被睡着了。等柯拉把他叫醒,他半天也没回过味来:自已是在哪儿,为什么这个女人需要钥匙。然后他找了好久才想起来,钥匙在服务员那儿,服务员已经回家了。赶紧又找备用钥匙。房间里显然有人翻腾过,还好,看来是安全局,而不是小偷:东西虽然动过,却还放在原处。只是一个叫作“搜索犬”的非常有用的工具不见了,它能根据气味搜索出所需要的东西。他们可能把它当淫秽物品了。
累得摇摇欲坠的柯拉挤进浴室,打开淋浴。喷头里流出一小股褐色的锈水,然后淋浴器里“哗啦哗啦”响了几声,水就停了。
柯拉试图给门房打个电话,向他说明能不能放点儿水,可后者肯定又倒头大睡去了,压根没人接电话。
柯拉像个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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