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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警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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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凡招呼小萌到厨房去下挂面,安成和周志明闲扯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问江一明道:
“江总,您不是也要写首诗吗,什么时候写?我们好给你往广场上送啊。”
江一明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竖格子纸,说:“昨天晚上信手填了几笔,一诗
一词,文白相杂,平民也不工对。但我想,做这种诗,只须真情实感就行,格律上不必太讲
究,免得因韵损义。你们看看行不行。”
安成接着诗稿,先测览一遍,然后朗声念道:
‘精明感怀周总理——
清明祭日满地花,断肠哀思遗万家。
临风草木皆染泪,为感心血注中华。
区区数丑灵前嚣,尝芙国人日可杀。
忽喜人间传未死,遗灰铺成助陈霞。”
“太盖了!江伯伯,这诗太盖了,要感情有感情,要文采有文采,明天我们就给你贴到
观礼台墙上去。”季虹的情绪十分热烈,抢过诗稿接着念道:
“满江红——
一年一度,又匆匆到了清明,人相问,寒食今日,举国悲
声。莫谓等闲儿女泪,莫谓寻常骨肉情,看国愁民怨多少人,
此。:同。
几人欢,万家痛,挡不住,悼周公。一生功与罪,史家怎
评?壮士如今何处也,齐心同慨即英雄。最堪慰灵前众百姓,
奋请缨!”
季虹念罢,安成说:“我看,咱们干脆把这两首诗词抄成大字贴 出去,弄得醒目一点
儿。江总,这下面落什么款呢?”
“就写江一明,我这老头子做事情真名实姓,敢做敢当,不怕什么。”
“还是换个名字好,”安成说,“我提一个,叫‘百姓点好’,如何?”
季虹首先赞成:“好,这个落款没治了,又明白又新鲜,哼,要是我,我就落个‘放火’,
有时候我生闷气,真恨不得放把火。这日子有什么过头呀,破桌子烂床,小黑屋,你们瞧这
俩小沙发,原来在我们家是最赖的一对儿,现在倒他妈成了宝贝了!我一瞧见那些暴发户就
有气。”
周志明听着那一诗一词,心里也挺痛快,但又觉得季虹的那几句话不免有些杀风景,这
种时候老把个人和家庭的不如意扯出来,反倒没劲了。
江~明笑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是偏要点点灯。好,就
用这个落款。其实这个典故原不过是个小小的笑话,是说来朝的一位知州叫田登,封建社会
‘讳名’的风俗很盛,因此他不许百姓说点灯,叫他们改说放火,老百姓于是编出这两句话
讥笑他,后来又被人们引申为对官吏暴虐的不满了。我看可以,就用这个名吧。”
施季虹扯扯江一明,半真半假地说:“江伯伯,说话留点儿神,那儿可坐着位公安人员哪。”
江一明冲志明笑起来:“放心,从我嘴里出不来反动话。”
周志明对江一明也笑了一下,可心里却对施季虹的玩笑有股说不出的恼火,几次想告辞
回去,可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只好挨挨地又陪了一会儿,直到宋阿姨和肖萌端着面条儿走进
来,招呼安成他们吃面,他才站起来,抓起放在床上的帽子,说:“你们慢慢吃,我得走了。”
宋阿姨拉住他,“你跟小萌他们一块再吃一点儿嘛,吃完再走。”
他这时才觉出腹中空空,可没有留下,还是向大家道别要走,肖萌拿了自己的围巾,说
了声“我送送你”,便跟他一块儿出来了。
南州的夜晚,春寒还未曾退去,细长弯曲的胡同里,时时有一小股一小股的风直睡在脸
上,很凉。堆在路边等候清洁车的垃圾土被风吹得窜来窜去。路灯吊得高高的,昏黄的灯影
在风中摇曳着。还不到静街的时候,可胡同里却已没了人迹,只有他那辆自行车的链条发出
啥俄的响声,空洞而又乏味。
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施肖萌转过脸,先开口道:“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我哪儿不高兴了?”
“别老是心事重重的,损寿。”她有意想把两人之间的气氛搞活泼一点儿。
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承认的,他这个人心太重了,肚子里要是装点儿事,就总放不
下,这性格对于他,当然已经不是个优点了。
走到胡同口,他扶着自行车站下,犹豫片刻,问道:“你这是第几次去广场了?”
“第一次,干什么?”
“你姐姐他们常去?”
“常去,怎么啦?”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小萌,你知道,我心里也是想能和你们一起去悼念总理的,可
是……,你听我一句,这几天不要再去了,叫你姐姐和安成他们也不要再去了。”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为什么不能去?”
“不为什么,这几天……可能会出乱子。”
她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说:“出什么乱子?我看广场上秩序挺好的。难道送花圈写诗词
也犯法吗?我看你们干公安的就是事儿多。什么你们都想管。你不知道现在大家一看见街上
穿‘官儿服’的人就有多么讨厌,我要是你,干脆改行算了。”
肖萌把话收住了。他的脸上是映着神农街上明亮的灯光的,她大概已经看出他的面色很
难看,他也感觉出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地抖,不是冷,不是气愤;也不是委屈和激动;全不是!
他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虚弱的病人,心里犯堵,难受,不舒服,是一种说不清名堂的不舒服,
他所热爱的,全身心热爱的公安工作,这一向被人们尊敬的职业,现在在人们眼里竟是这样
可厌!使他心寒!他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样一句话送到舌尖:
“好,我是瞎操心呢!”
他说完了,骑上车子就走,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荣二天,是清明节。
早上,周志明因为去技术处取材料,来到班上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机关里静静的像
一座空楼,他们组的办公室也是锁着的,他满腹狐疑地打开门,屋里空空无人,站在屋子当
中发了一阵愣,他突然看见墙上的小黑板上写着两行粉笔字:
“小周:今天全处干部去十一广场执行任务,你马上来,到
观礼台后门去。陈全有。”
他用黑板擦缓缓把字擦去,走到桌前,打开最下面那个上了锁的抽屉,习惯地伸进手去
拿他的手枪,指尖触到那硬而滑的牛皮枪套上,他却停住了,想了一会儿,缩回了手,把抽
屉重新锁好,又带上办公室的门,离开了空荡荡的大楼。
十一广场居于南州市的中心,离处机关并不很远。解放前,这儿原是个军校,解放这座
城市的时候,在攻城的炮火下成了一片瓦砾场。十一广场是在一九五四年的国庆节正式落成
使用的,恰好和周志明是同岁。广场南面立着一座朴素而高指的方尖碑——革命烈士纪念碑;
北面遥遥相对,修起一座乳白色的观礼台,在观礼台和方尖碑之间,一律大方的水泥板地,
形成了广场宏大的规模,再加上东、西、南通行大道三面环抱,让人一眼望去,是那么宽阔
而庄严,伟岸而有气魄!
周志明骑着车子,顺广场东沿的大马路由南往北奔观礼台来,马路上,人流如潮,似乎
全然没有了交通秩序;广场上,花海一片,密簇的花圈把方尖碑的基座层层叠叠地盖住,拥
成一个白花花的花团。从几面大道上,仍然能看到一个个的花圈浮在人海中向方尖碑这边移
动,整个广场构成了一幅既火热又肃穆的画面,他心头涌上一阵激动,是一种连自己也说不
出的十分复杂的激动。穿过纷乱的人流,沿着马路拐了个弯,又贴着观礼台的斜墙绕到后面,
他一直把车子骑到观礼台的后门。和广场上相比,这儿出奇的僻静,两个荷枪的解放军战士
仔细看过他的工作证,才把他放了进去。
门内,是个又宽又长的院子,往常市里在广场上举行什么大型活动的时候,这院子就是
停车场;院子里有一排矮矮的平房,就权做了司机们休息的地方。
这会儿,靠院子的北墙边摆着一大片自行车,院子中央,还停了几辆卡车和小汽车,一
群群民警和解放军战士散乱地布满了一院子,他发现有几个他们处里的干部正在一间休息室
的门口说着话,便放下自行车,向那排房子走去。在房檐下,穿一身崭新军装的甘向前正在
和纪真谈着什么,声音虽不大,手臂却不停地在空中挥动,纪真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疲倦,
眼神甚至有些惟伴。甘向前每挥一下手,他就强打精神点一下头,他{fJ都没注意到他从旁
边擦身过去。
走到房间门口,他碰上了段兴玉。
“你来了,快进去吧,一会儿就要交待任务了。”
他走进屋子,屋子很大,已经挤满了人,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抽烟的,有喝水的,
乱哄哄地说着话。他游目四瞩,在一个窗户边上看到了大陈,挤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局里临时通知我们处今天到这儿来,现在这儿是打击十一广场反革命活动的
第二分指挥部,咱们处就在这间屋子。”
吵吵嚷嚷的噪声突然安静了许多,站着的人纷纷找座位坐下来,他看见甘向前和纪真一
前一后走进屋子。
纪真阴沉着脸,先说:“各科看看是木是人都到齐了?好,现在请甘局长布置任务。”
甘向前脸上挂着踌躇满志的冷漠,有人给他搬过一把椅子,他没有坐,两手按在椅子背
上,向屋里环视了一下,然后用他特有的缓慢节奏说道:“目前,广场上发生的事,性质嘛,
我想不用多讲了,大家都是公安干部,大是大非问题站在什么立场上,我也不多讲了。时间
不多,我扼要把敌情介绍一下。从昨天广场上的情况看,送来的花圈比前天多了三倍,从今
天早上的情况看,还有增加的趋势。刚才广场上大概就有五六万人了,现在可能更多。昨天
夜里,六处、十处和十一处的同志已经干了一宿,现在他们准备撤下去休息,由你们处、刑
警队和从各分局抽出来的同志接他们。昨天傍晚,我们在纪念碑那儿抓了几个人,和一些木
明真相的群众发生了冲突,十一处的一位同志还受了伤。有些人是狂得很呐!昨天中午市局
政治部的一个军代表在观礼台那儿只是对几个青年好言相劝了几句,就被打了一顿。今天,
同志们上去,也要做挨打的思想准备。第二分指研究了一下,今天,我们在策略上可以灵活
一些。你们上去,主要是通过观察来发现那些利用送花圈进行闹事和那些张贴、宣传反动诗
词的坏人,至于围观的群众,可以不去管他。发现坏人以后,尽量不要惊动,在这些人离开
的时候再尾随出场,跟出下落。如果非当场抓捕不可的,也要以多胜少。昨天六处的同志摸
出一个经验,群众一般最恨小偷,对那些闲事的坏人,我们可以以抓小偷的名义公开扭获,
这样还能得到群众的支持哩。这经验我看很好,你01也可以试试。”
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周志明向四周看看,人们都在出神地听着,许多人脸上凝然有一
种庄严的神气。“公安机关是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头,铁的,不是豆腐的!”“大是大非问题站
在什么立场上……”什么立场?……一张张庄严神圣的脸……他不由联想起三月二十五日那
个傍晚,他们带着徐邦呈从小招待所出发前甘向前的一番临阵动员,自己当时大概也是这么
一副深受鼓动的神情吧。可现在心里头为什么这样矛盾,这样发虚呢?他闭上眼睛,不论怎
么想也不能从甘向前的声音中找到一点地激动和光荣了。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近于荒唐的感觉,
仿佛他们不是去抓贼而是去做贼,反正不是去干什么光彩事情。
甘向前终于结束了他那慢条斯理却又暗藏锋芒的动员,在椅子上坐下来。纪真又说了几
句什么,没听清。只见大家都轰隆轰隆站起来往外走,他便也跟着动作起来。
“不要太集中,分批出去。”纪真在门口说了一句。
走到广场上,他没和别人在一起,一个人踊跃着各处转,看到有讲演的,就挤在人群中
听,听完了抹身一走,根本不管;有新送来的花圈,他也凑上去看;一个中年妇女想跟一个
花圈合个影,拿着个相机求他帮忙,他用心仔细地给人家照得好好的;他看见一群小学生在
一个大花圈面前呜呜咽咽地鞠躬,竟也忍不住站在边上跟着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看着一片片
的花圈,看着一片片的人,他心里直想大哭一场。这些年,人全是那么自私、冷冰、疏远、
互不关心,天下大乱,老是乱,人心成了不可收拾的一盘散沙,而今天,他好像是头一次亲
眼看到现实生活中还有这样万众一心的场面,叫他激动得两腿发软,全身都被一种极为纯洁
极为悲壮的英雄主义感染了。
从方尖碑的脚下回来,他在广场中央看见了大陈,大陈倒背着手,悠悠地像在逛大街,
走到每个制做精美的花圈前都站下来欣赏地看两眼,他正想叫他,突然觉得胳膊被人拉了一
下,原来是陆振羽。
“发现什么了吗?’低振羽一头灰汗,疲倦地问。
“没有,你怎么这副德行?”
陆振羽懊丧地摆了一下手:“别提啦,有个大鲨鱼,我一直跟到歧山路南口,还是给那小
子甩了梢。妈的,我这身膘干外线还真不灵,累惨了,你看,”他从兜里掏出张公共汽车票,
“我坐七路汽车回来的。”说完又放回兜里,“回去报销。”
他拍拍小陆的胸膛,“得了,你看大陈就是外线出身,你比他还瘦点儿呢?”
“哎,我问你,可能你也不知道。”小陆换上一副正经的神气,“我看不少诗词挽词里都
提到什么三个人、四个人的,好像有一个是张春桥,那几个是谁呀?还有,东边儿那个花圈
你看见没有?个儿挺大的,好多人在那儿照相的那个,是给杨开慧的,你说怎么现在又单给
杨开慧送上花圈了?我刚才问三科的小吴,他也稀里糊涂。”
周志明咬着嘴唇,他知道公安局有不少干部的耳目是很闭塞的,有些社会上早已四处哄
传的小道消息,在他们却是闻所未闻。小陆虽然在南州有家,可是在那种部队大院里,思想
比较沉寂,消息也封得紧。他很想一古脑儿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全跟小陆说一遍,可又觉得
一句两句说不明白,何况他自己对许多问题也只是有个感情上的好恶,并不能说出多少道理
来。“他们是政治局的,反他们算不算反党中央?”如果小陆反问一句,该怎么解释呢?他想
了想,算了,让他自己去看去想吧,谁也不是聋子傻子。笑了一下,他说:“你呀,太孤陋寡
闻了,多看看那些诗词去,多看看多听听就明白了。”
“咳,那些个诗,尽是文言文儿的,看又看不懂,哪儿有功夫费那个脑筋呀?”
小陆又扯了两句别的,说要到方尖碑那儿去转转,走了。他转身向南观礼台走来,观礼
台的墙上几乎贴满了诗,他想看看。
诗墙下围着密匝匝的~圈人,在摇动的人头中,他看见段兴玉也挤在其中,正对着一首
长诗看得出神,显然也并没有在抓什么“小偷”。他没有叫他,顺着墙从东往西看下去,在观
礼台中央的一棵柱子上,他看到~张不大的白纸,上面只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钢笔字:“敬爱
的周总理,从今后,我再也不偷了。”落款是:“您的不争气的孩子。”他反反复复把那行字看
了好几遍,觉得一团热气从心窝里确切地,有力地往上升!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中仿佛含
蕴了许多既简单又深刻的感情和道理似的,叫人感叹不已,琢磨木完。他继续往前边走边看,
快到西头的时候,眼睛刺地闪了一下,他倒真的看到了个小偷!
当过刑警的人看小偷,眼光是最准不过的。比如在商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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