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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陌生人-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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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两个小时。空气冷了下来。吉尔静静地坐在汽车里,望着那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夜空,发出惨白的银光。她细听寂静黑夜里,四周发出的哪怕一点点响声,她都会自己对自己说:“大卫来了。”吉尔在那里坐到了清晨。直到黎明的太阳又重新从地平线上升起。她开动起汽车,径直回到好莱坞。

 

第二十四章

吉尔坐在梳妆台前,在镜子里端详着自已。在她的眼角上已发现了一条隐约可见的皱纹。她皱起了盾头。这是不公平的。她想。男人可以完全不在乎,他们可以有花白的头发,大肚皮,脸也可以象张交通路线图,没有人把这当回事儿。但是女人要是有了一丝皱……她就必须注意使用化妆品了。好莱坞高级化妆师鲍勃·席弗曾传授给她一些技巧:她不象从前那样先涂粉了,而是先涂上一层油质粉底箱。(因为粉干燥皮肤;油膏滋润皮肤)。开始时先画眼睛,下眼皮下的眼影要相对淡一些,这样可以显得柔和。吉尔轻轻地在上下眼皮处,涂上了一层眼影,整个眼睛四周的颜色显得深了。然后装上假睫毛,使睫毛向上翘——四十五度,再刷上一层定型剂。为了使睫毛看起来更浓密,她又在自己的下眼皮上画了细微的几笔。这样一来,她的眼睛显得妩媚,而又有神采。最后吉尔涂上了口红。涂完口红后又在脸部淡淡地拍上了一层粉,再涂了第二道口红。在两腮上又搽上了一点点胭脂。当然眼睛周围是不扑粉的,否则会使淡淡的皱纹,显得分明。

吉尔重新坐下来,端详镜子里的效果。看上去,她仍是那么风姿绰约,娟秀迷人……当然,总有那么一天,她得求助干贴胶条的办法。感谢上帝。那还得好些年以后的事情了。吉尔知道有些女演员,使用这种‘技巧’。她们把那些细细的苏格兰胶条压在发际的下面。胶条上连着好多极线,她们把线紧紧地缠在头上,松懈下来的皮肤就全被绷紧了。那些细线用头发遮住,一点也看不出。这样的做法一来,使她们不必花钱受罪去找外科医生做整容术了。

类似的方法,还可以用来掩饰干瘪了的乳房。她们把胶条的一端贴在乳房的一侧,另一端贴在前胸更坚实的肌肉上,这也可以使问题暂时得到简易的解决。……当然吉尔的乳房还是坚实的。

吉尔梳理好她那柔软的黑发,最后又向镜子里瞥上一眼,看了一下表,她才知道必须赶快了。

今天她在“托比·坦波尔节目”中有一次和他见面的机会。

第八部分

第二十五章

埃迪·贝列根是托比节目选派角色的导演,他是有妻子的人。但他安排好,每星期有三个下午,使用他的一个朋友的公寓住宅:一个下午留给他的情妇;另两个下午,留给他所谓的“老人才”和“新人才”。

吉尔·卡瑟尔是个新人才。好几个朋友曾对埃迪讲过吉尔如何迷人。埃迪早就急于试一试了。现在,有—部短片里有个角色对她挺合适。这个角色只要求外表风骚,然后说上几句台词就退场。

吉尔读给埃迪听,埃迪很满意。她不是凯瑟琳·赫本,何况这个角色也不需要那样的大明星。“你来吧,”他说。

“谢谢您,埃迪。”“这是你的台词。明天十点正开始排练。准时到这里,把台词背熟。”

“当然。”她等待着,看有什么吩咐。

“呃——今天下午,和我喝杯咖啡,好吗?”吉尔点点头。

“我有个朋友住在阿勒屯街阿盖尔大楼,十三层九十五号,那里有套房间。”“我知道那个地点。”吉尔说。

“丁6号公寓。三点钟。”排练进行得很顺利。它很有希望成为一部优秀的影片。影片中人才济济,包括:轰动一时的一支阿根瓦舞蹈队;一个颇有名气的摇滚乐歌舞团;一位能把一切东西变得无影无迹的魔术师,以及一位第一流的歌唱家,现在只剩下托比·坦波尔没到了。吉尔向埃迪·贝列根询问托比缺席的原因。“他病了吗?”埃迪冷笑了一声,“他病得象只狐狸。乡下佬排练时,他向来是待在舞会上。他只在星期六录相时才露面,然后分赃。”今天是星期六,上午托比·坦波尔来了。象个国王似的飘然而至。吉尔从舞台的—角看到他到来时的那副气派。后面跟着三名侍从;兑里夫敦·劳伦斯,和一对老牌小丑。吉尔对这种场面十分反感。她知道关于托比·坦波尔的一切。他是个自大狂,谣传说,他曾经夸过海口,说他玩过好莱坞所有漂亮的女演员。没有人能对他说个“不’字。哦,不错,吉尔清楚知道这个伟大的托比·坦波尔。

影片导演是个神经质的矮子,名叫哈里·杜金。他向托比介绍全体演出班子里的成员。托比同大多数人共过事,好莱坞是个不大的地方,面孔很快就都熟悉了。但托比以前可没见过吉尔·卡瑟尔,那天她穿了一身淡黄色麻纱的衣服,素雅而又飘逸,看上去美极了。

“你在干什么,宝贝儿?”“我在拍一部宇航员的短片。坦波尔先生。”他向她热情地微笑着,说道:“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托比。”全班人马开始工作。排练进行得特别顺利,杜金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托比正在向吉尔卖弄。他已经占有过这次节目里所有的姑娘,而吉尔对他是个新的挑逗。

托比和吉尔合演的短片,是这次节目的高潮。托比着吉尔加上两行台词和一处逗乐的表演。

排练完了以后,托比对她说:“到我的化妆室,喝一杯好吗?”“谢谢您,我不喝酒。”吉尔微微一笑就走了。她同选派角色的导演有约会,那比托比·坦波尔更重要。坦波尔只能让她上一次镜头。派角色的导演,意味着长期有工作。

那天晚上当他们放映这个节目的录象时,大家一致认为这次演出极为成功,也是托比演的最好的一个节目。

“又是一次大胜利。”克里夫敦对托比说,“那部宇航员短片,保证最卖座。”托比咧嘴一笑。

“是喽,我喜欢片子里的那个小东西,她真有点味儿。”“她的确很漂亮。”克里夫敦说,他知道,每个星期都有一个姑娘来同托比睡觉。她们都有点味儿。但从来是事过境迁,一笑了之。

“跟她约定来和咱们一起吃晚饭,克里夫。”这不是要求,是命令。几年之前,克里夫敦会让托比自已去订这个约会的。但是近来呢,托比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托比是国王,这是他的国王。不想被流放的人就要靠他的恩赐过活。

“当然,托比。”克里夫敦说:“我会安排的。”克里夫敦从大厅走到女演员更衣化妆室。

他敲了一下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有十几个姑娘正在卸妆。她们除去向他表示问候外,丝毫不注意他的到来。吉尔已卸好了妆,换上了她外出的服装。克里夫敦走到她的跟前。“你演得非常好。”他说。

吉尔从镜子里不感兴趣地瞅了瞅他。“多谢。”过去她会因克里夫敦·劳伦斯如此屈驾而来,感到既惶恐而又兴奋的。因为他可以为她敲开一切大人物的门。但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只不过是托比——坦波尔的一个小跑儿。

“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坦波尔先生想让你同他一起吃晚饭。”吉尔用手指尖轻轻地搔一搔头,然后说:“告诉他,我累了。我要睡觉了。”她走了出去。

那天的晚餐简直是场灾难。托比、克里夫敦·劳伦斯和导演杜金坐在大路餐厅前部的单间里。杜金提出请两名女演员来,托比一口拒绝了。

席上的主人说:“您看看,点点什么菜?可以吗?坦波尔先生?”托比指着克里夫敦说:

“好吧,给这个白痴来一道炒舌头。”克里夫敦跟着席上在座的人一起大笑起来,他装作托比只是和他开个玩笑。

但托比仍在发脾气。他冲着克里夫敦说:“我就叫你去干这么一件简单的事,请一位姑娘来吃饭,你都干不了。你千嘛把她吓跑了?”“她累了。”克里夫敦申辩说,“她说——”“没听说,哪个娘儿们累得顾不上陪我吃顿饭。你一定说了些什么屁话,把她给刺跑了。”托比提高了嗓门儿。隔壁单间的客人,转过头朝这边望。托比朝他们来了个孩子气的微笑,然后说:“这里是一次告别宴会,朋友们。”他指着克里夫敦说:“因为他把脑袋瓜送到动物园去了。”那边桌上的人,哄堂大笑起来。克里夫敦勉强咧开嘴笑了笑,但是,在桌子底下他的两个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们知道,他哑巴到什么程度了吗?”托比对邻座的客人说:“在波兰,没有人不知道他的那些笑话。”大家笑得更凶了。克里夫敦想站起来退席,但是他不敢。杜金坐在那儿也很尴尬,他平时聪明过了头,可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托比现在已经引起附近几个单间客人的注意了。

而他的嗓门儿也更大了,嚷嚷完又朝他们亲切的微笑。“今天克里夫敦·劳伦斯在这里应该老老实实地当个大笨瓜。他出世的时候,他爹妈就为他吵了一架。

他刚一落地,他妈就不认他。”谢天谢地,这一晚终于熬过去了。但是,第二天克里夫敦·劳伦斯的这些丢丑的事,全城就该尽人皆知了。

克里夫敦·劳伦斯那天夜里在床上躺着,一夜没有合上眼。他自己问自己,为什么让托比这样当众羞辱他。答案很简单:钱。他从托比·坦波尔那里每年可以收入二十五万美元。克里夫敦生活得既挥霍又慷慨。一个钱也没剩下来。他的其他当事人都走了,他需要托比。这就是问题的所在。托比对于这一点,也非常清楚。当初引克里夫敦上钩,就是一场残忍的游戏。克里夫敦必须在还不太晚的时候设法脱身。

但是,他很明白,现在已为时太晚了。

他陷入这种境地,是由于他对托比太信任,也太溺爱了。他确实钟爱托比。他曾眼见托比毁掉了其他的人——,同托比恋爱过的女人,想同托比竟争的喜剧演员,贬低托比的评论家,但那是别人。克里夫敦从来不相信,托比会把矛头转向他。他同托比太亲密了,克里夫敦替他干的事太多了。

对着茫茫的未来,他连想都不敢想。

一般说来,托比顶多对象吉尔·卡瑟尔这样的姑娘,看上两眼也就算了。但托比从来象有碰钉子的习惯。吉尔的拒绝对他是个刺激。他不甘心。他又一次请她吃饭。等她谢绝时,托比耸耸肩。

他认为,她是在耍什么鬼把戏。

他决定忘掉她。问题在于,如果是真的要了什么把戏,吉尔是骗不了托出的。托出对女人太了解了。不,他么现吉尔真的不愿意搭理他,这种想法使他火冒三丈,何况他也没办法忘掉她。

托比漫不经心地对埃迪·贝列根说,让吉尔·卡瑟尔再参加一次演出。这是个好主意,埃迪打电话给她。她告诉他说,她正在一部西部片中扮演个小角色。埃迪向托比汇报了这一情况。托比大发雷霆。

“告诉她,取消她正在干的一切工作。”他咆哮着,“我们给她更多的钱。老天爷,这是目前要播放的第一流节目。那个晕头转向的小娘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埃迪再次给吉尔打电话,把托比的意见告诉她。“他真想让你回来参加演出,吉尔。我想,你能办得到吧?”“对不起,”吉尔说:“我正在环球公司扮演角色·我没法脱身。”她也实在无法脱身。一个普通女演员,竟敢从拍摄现场上自动辞退出来,在好莱坞,谁都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何况托比·坦波尔除了给她一天的工作外,对她毫无意义。第二天晚上,大人物亲自打电话来了。电话里他的声音热情动人。

“吉尔,我是你的小老同事,托比。”“哈罗,坦波尔先生。”“嗨,得了!还叫‘先生’干什么?”没有回答。“你喜欢棒球吗?”托比问道,“我订了个包厢座——”“不,我不喜欢。”他大笑起来。“我是在试探你。听着,星期六晚上来同我一起吃晚饭,好吗?那是我从巴黎马克西姆大饭店偷来的厨师。他——”“对不起,我有约会。坦波尔先生。”她的话音里连一星点儿兴趣也没有。

托比觉得自已把电话机攥得更紧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是个苦干的女孩子。我不大出去。但是,多谢您邀请我。”电话挂上了。这个贱货挂断了她的电话——一个臭小角色挂断了托比·坦波尔的电话!托比遇到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宁愿少活一年,也要同他睡一夜的。可是,这个小遇货竟然拒绝了他:他怒火难消。他向他周围所有的人发泄。什么事都不顺他的心:

脚本太糟糕啦。导演是个白痴。音乐一塌糊涂。演员个个是笨蛋。他把选角色的导演埃迪·贝列根叫到化妆室来。

“对于吉尔·卡瑟尔你了解什么吗?”托比问道。

“一无所知。”埃迪马上回答。他可不是傻瓜。象节目中的所有人一样,他确切地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管将来结果如何,他可不想把自己卷进去。

“她深入睡党吗?”“没有,先生。”埃迪坚决地说。“如果她跟人睡了,我会听说的。”

“我要你去查一查。”托比命令说。“看看她有没有男朋友,她常到哪儿去,干些什么7…—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照办,先生。”埃迪认真地说。

第二天早晨三点钟,埃迪被床边的电话铃吵醒了。

“你查出了什么?”一个声音问道。

埃迪在床上坐起来,强睁牙膛胧的睡眼。“哪个该死的?—一”他突然明白是谁来的电话了,“我查了,埃迪赶紧说。“她有一张清白的健康体格检查表。”“我不是向你要她的什么熊卫生证件。”托比责骂唐。“她同别人搞过吗?”“没有的事,先生。没同任何人·我问了全城的朋友。他们喜欢吉尔。因为她是个好演员,他们才用她。”他现在说得快一些了。为了急于使电话那—端的人相信。

要是托比·坦波尔知道吉尔曾经跟埃迪睡过——而吉尔不要托比·坦波尔,而选中了他!——

埃迪永远就甭想在这城里呆了。他已经同那些选派角色的导演朋友们统一了口径,因为他们和他的情况一样。而且,没有一个人想同托比·坦波尔作对,于是他们串通一气,守口如瓶。

“她从不和人乱搞。”托比的声音变得柔和了。“我明白了。我想她不过是那种古怪的小家伙罢了。”“我想她就是那样。”埃迪说着,松了一口气。

“喂,我希望,我不是把你吵醒了。”“没有,没有,挺好,坦波尔先生。”但是埃迪好长时间躺着,不能入睡。他担心,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时,他会遭到什么样的下场。

要知道这里是托比·坦波尔的城市。

托比和克里夫敦·劳伦斯在“山顶”乡村俱乐部进午餐。“山顶”俱乐部的建立,是因为洛杉矶的高级俱乐部,没有几家允许犹太人入内。这条规定执行得非常严格,以致格鲁齐·马克思十岁的女儿玛琳达,在跟一位非犹太人进入一家俱乐部的游泳池时,玛琳达竟被拒之门外。格鲁齐听到这件事后,打电话给该俱乐部的经理说:“听着,我的女儿只有一半犹太人血统。你能让她腰部以下进入游泳池吗?”由于这一类事件的发生,有钱的犹太人,爱打高尔夫球、网球、金罗美纸牌和爱作弄反犹太主义的人们,就凑在一起创建了自己的俱乐部。它只供应犹太人。“山顶”俱乐部建在离贝弗利山中心仅几英里的一座美丽的公园里。由于它供应好莱坞城最美味的冷喝,以及最富有刺激性的闲话,结果,它很快就超群绝伦,独占鳌头了。非犹太人纷纷吵着要求准许入内。董事会摆出宽容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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