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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血咒-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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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托一面说着,一面自身边取出了一叠钞票来,钞票的数字,至少是医院女工一年的收入了。他把钞票向对方遞去,可是胖女人的神情更惊恐,双手乱摇,头也跟着摇着,表示不要。

  古托感到奇怪:“你只管收下,是我给你的!”

  胖女人几乎哭了起来:“我不能收你的钱,不能帮助你,不然,噩运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古托更奇怪:“噩运?甚么噩运?”

  胖女人用一种十分同情的眼光,望着古托,使古托感到她心地善良。可是接着她所讲的话,却令古托怔愕。

  胖女人苦笑着,道:“先生,噩运已经降临在你的身上了,是不是?”

  古托一怔之下,还未曾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胖女人又道:“先生,咒语已经开始生效了,是不是?”

  古托在怔愕之余,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对胖女人的话,作出甚么样的反应。咒语?

  那是甚么意思?难道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是由甚么咒语所造成的?

  这实在太可笑了!咒语,哈哈哈!

  如果不是古托本身的遭遇实在太过怪异,他一定会哈哈大笑起来。但这时,他却笑不出来,只是勉力定了定神,使自己紊乱的思緒略为平静一下,他问:“对不起,我不懂,请你进一步解释一下!”

  胖女人瞪着眼。当她努力使自己的眼珠突出来之际,模样看来极其怪异,她道:“咒语,先生,你的仇人要使你遭受噩运,这种咒语,必须用自己的血来施咒。先生,你曾使甚么人流过血?使甚么人恨你到这种程度?”

  由于胖女人说得如此认真,所以古托实在是十分用心地在听,可是他还是不明白对方在说些甚么!咒语,咒语,胖女人不断地在提到咒语,而古托所受的高等教育,使他根本不相信世上有咒语这回事!

  古托皱着眉:“我没有仇人,也没有使人流过血,你的话,我不懂!”

  胖女人的神情更怪异:“一定有的,血的咒语,施咒的人,不但自己要流血,而且还要奚约旱纳 

  古托听得有点喉头发乾,摇着头:“我不会有这样的仇人!”

  胖女人还想说甚么,可是就在这时,一个医生走了过来,道:“维维,你又在胡说八道些甚么?”

  胖女人连忙转身,急急走了开去。古托充满了疑惑,转头问医生:“这个女人──”医生笑着,摇头:“这个女人是从海地来的,你知道海地那个地方,盛行着黑巫术,从那里来的人,也多少带着几分邪气。这个胖女人,就坚信黑巫术的存在,和这种人说话,能说出甚

  么结果来?“

  古托“哦”了一声,望着胖女人的背影,半晌不出声,心中不知想甚么才好。当他离开医院之前,他想通知芝蘭一下,可是拿起电话,号码拨了一半,就放下了电话来。

  因为这时,他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实在太怪。这种事,要是让芝蘭这样可爱的女郎知道了,会有甚么样的结果?

  古托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是他的胆子再大,也提不起勇气来,去向自己心爱的女郎,说出发生在他身上的怪异!

  等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吧!他心中那样想。

  离开了医院之后,古托直接回到他的住所。那是巴拿马市郊外,一幢十分精致的小洋房。

  原振侠一直在用心听古托的敘述。当古托详细地讲述他和那胖女人的交谈之际,原振侠

  曾显得十分不耐烦,但是还是没有表示甚么。

  原振侠和古托两人所受的教育,基本上是相同的,他的反应自然也和古托当时一样,实在忍不住想笑。咒语?那真是太可笑了!

  原振侠耐着性子,一直没有打断古托的敘述。可是当他听到古托说到自己的住所,是一

  幢十分精致的小洋房时,陡然想起有关古托的许多不合理的事情来,他挥了挥手,道:“等一等!”

  古托静了下来,望着原振侠,等着他发问。

  原振侠看出古托精神状态十分不穩定,所以,他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客观,不令古托感到任何刺激。他道:“古托先生,你‥‥‥我记得你曾经告訴过我,你是一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古托缓缓地点了点头。

  原振侠攤了攤手:“可是在你的敘述中,你看起来却像是一个豪富人家的子弟。你受过

  高等教育,參加上流社会的宴会,和大学校长的女儿谈恋爱,又有自己的独立洋房。这些都

  需要大量的金钱,请问你的经济来源是甚么?“

  古托苦笑了一下:“问得好!”

  原振侠扬眉:“答案呢?”

  古托道:“我也不知道!”

  原振侠陡地站了起来,立时又坐下。一个人连自己的经济来源都不知道,却尽情在享受着它,这实在是太豈有此理的事了。

  原振侠没有说甚么,只是乾笑了两声,表示他心中对这个答案的不满。

  古托自然可以感到这一点,他道:“关于这些,是不是可以迟一步再说?”

  他说着,指了指腿上伤口的部位。原振侠感到自己因为古托的敘述,而被古托这个人,

  带进了一种十分恍惚的境地之中,他道:“好,你是不是需要喝一杯酒?我们离开这里,到我住所去坐坐,怎么样?”

  古托抬头,四面看了一下,道:“也好!虽然不论到甚么地方,对我来说,全是一样的。”

  古托的那种绝望的悲观,表现在他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之中,实在是很容易使他人受到感染的。原振侠又皱了皱眉:“不如这样,喝点酒,或者会使你振作一些!”

  古托没有再说甚么,站了起来。原振侠在图书馆见到他的时候,他是有一根拐杖的,但在大树下发现他之后,他的拐杖已经失去了。这时,古托在向外走的时候,显得有点一拐一拐。原振侠并没有去扶他,只是和他一起向外走。

  由原振侠驾车,到了他的住所之后,原振侠倒了两杯酒,古托接过酒来,一口就喝了下去。

  可能是酒喝得太急了,古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然后道:“我曾经想用酒来麻醉自己,但是我不是一个酒徒,所以我採用了別的方法。”

  原振侠吃了一惊,道:“你──”古托极其苦涩地笑了一下,慢慢地捋起他的衣袖来。

  当原振侠看到他的左臂上全是針孔之际,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古托解嘲似地道:“据说,大偵探福尔摩斯,也有和我同样的嗜好!”

  原振侠感到十分激动,他叫了起来:“福尔摩斯根本不是一个真实的人!”

  古托立即道:“我也不是一个真实的人!我生活在噩梦之中。没有一个真实的人会像我那样,身上有一个洞,永远不能愈合,而且,每年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会大量流血!”

  原振侠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发生在古托身上的事,真像是不真实的,他要找方法去麻醉他自己,这种心情,也极可以了解。他没有再说甚么,只是俯身向前,把古托捋起的衣袖,放了下来。

  古托缓缓地道:“再说说在我身上发生的事!”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再替古托斟了酒。

  回到了住所后,古托第一件事,就是取出他家中的外科手术工具来。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像縫合伤口这样的事,在他来说,真是轻而易举。他先替自己注射了麻醉針,然后自己动手,又把伤口縫了起来,伤口附近的肌肉,似乎并没有反抗。

  古托縫好了伤口之后,对自己的手法,感到相当满意。然后,他又敷了药,把伤口用纱布紮了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按门鈴,他的管家来稟报道:“芝蘭小姐来了!”

  古托深吸着气,迎了出去,在客厅中见到了芝蘭。芝蘭的打扮十分清雅,眼有点模В纠矗庵智樾问敲廊萆系拇笳习磐兄溃鞘撬约旱P亩纬傻模闹懈裢饩醯锰鹈邸

  恋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见面,当然有说不完的话,也不必细表。在他们交谈了大约半小时之后,芝蘭忽然蹙着秀眉,道:“还没有查到是甚么人害你的?”

  古托的心中凜了一下,含糊地道:“是啊,事情好像很复杂,好在我伤得不是很重──”他才讲到这,陡然停了下来。就在那一剎间,他感到伤口的肌肉又在跳动,他连忙伸手按向伤口。芝蘭看到了他的动作,关心地问:“伤口在痛?”

  古托只感到自己手按着的地方,伤口附近的肌肉,不止是在跳动,而且,即使是隔着纱布和裤子,古托也可以感到,伤口附近的肌肉,开始在挣扎,缓慢而又頑固地在挣扎,目的是要挣脫縫合伤口的羊肠线。

  又来了!

  同样的情形又发生了!

  古托将右手加在左手之上,用力按着,想把蠕动的肌肉的动作按下去。可是那种力量如此之大,他根本没有法子按得住!

  古托的脸上开始变色,不过芝蘭却还没有注意。她一面沉思着,一面道:“会不会是那个花花公子在害你!”

  古托由于极度的惊恐,声音也变得粗暴,他嚷着声问:“哪一个花花公子?”

  他一面说,一面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向下按着。那种力量,几乎已足够使他的腿骨折断的了,但是伤口附近的肌肉,还在頑固地向外挣着,他已经感到,一股羊肠线已经断裂了!

  芝蘭叹了一声:“就是那个副总统的儿子,他一直在缠着我──”她讲到这里的时候,抬起头,向古托望来。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古托的神情是那么可怖,脸色是那么难看──古托咬牙切齒,脸上每一条肌肉都在用力,苍白的脸上,已经满是汗珠,气息粗濁,痛苦而

  又惊惶。

  芝蘭嚇得呆了,陡然叫起来:“古托,你怎么了?”

  她一面叫着,一面向古托走近去。

  这时候,古托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实在无法不令他发疯。当芝蘭向他走近之际,他嚷着:“走开,別理我!”

  芝蘭完全手足无措了,自从她是一个小女孩开始,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粗暴的待遇。她还是伸出手来,想去碰一碰古托,表示她的关切,可是古托却大叫着,用力挥手,格开了她的手背。

  古托用的力道是如此大,以致芝蘭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上。古托的声音,听来是极其淒厉的,他叫着:“別理我,快走!听到没有,快走!快滚!”

  古托嚷叫到后来,用了最粗俗的言语,这种语言,全是芝蘭完全没有听到过的。芝蘭惊恐得无法起身,而古托已经向內疾奔了进去。

  他奔进了房间,用力扯下了裤子。他还来得及看到他腿上,伤口附近的肌肉,在作最后的努力,才縫上去的羊肠线,又全被挣脫了!

  古托只是望着伤口喘着气,淌着汗,剎那之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他是被他的管家和僕人弄醒的,那已是他昏迷了将近一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芝蘭当然已经走了。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芝蘭的父亲曾经试图和古托联络,如果古托肯去向芝蘭道歉的话,事情完全可以挽回。但是古托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甚么人也不见。

  在那几天中,他固执地一次又一次縫合着伤口,可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挣开,伤口依然是伤口。到后来,他甚至不替自己注射麻醉針,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一定要把伤口縫合起来。

  半个月之后,他放弃了。又半个月之后,伤口附近,本来已几乎撕成碎条的肌肉癒合了,留下那个烏溜溜的洞,依然还在。

  古托对着那个伤口,扯自己的头发,把自己的身体向墙上撞,痛哭、号叫,也同时使用各种各样的治療方法,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古托在一个月之后,离开了巴拿马,开始他的旅行,到世界各地去訪问名医,来医治他的伤口。

  他的伤口,就算是一个医科学生看了,也知道最直接的治療方法,是将之縫起来。

  但是古托知道那是没有用的。他也没有勇气,再看一遍自己的肌肉挣脫縫合线的情景,所以他一律拒绝。

  古托真是试尽了所有的方法。在非洲,一个土人嚼碎了好几种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之上,并且把另一个身上全是可怖疤痕的土人找来,告訴他,这个土人曾受到黑豹的襲击,遍体伤痕,就是靠那几种草药治好的。但是,草药放在古托的身上,没起作用。

  古托也曾遇到一个中国人,是一位中医。那位中医告訴他,在中医来说,医治久久不能癒合的伤口,最有效的一种中药叫“地龙”。当古托弄明白了所謂“地龙”,原来就是蚯蚓之后,他也毫不犹豫,把蚯蚓搗烂了敷上去,可是,伤口依然是伤口。

  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古托完全生活在噩梦之中。正如他自己所说,如果不是他个性坚强,坚决想弄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早已忍受不了而自杀了!

  当他再回到巴拿马的时候,恰好是一年之后的事。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下了机,就租了一辆车,直驶回家。他的管家看到了他,觉得十分詫异,问:“先生,你是回来參加婚礼的?”

  古托怔了一怔,婚礼?甚么婚礼?

  他很快就知道那是甚么婚礼了──芝蘭和副总统的儿子的婚礼,一个电视台还转播着婚礼进行的实況。古托木然地看着披着婚纱的芝蘭在螢幕上出现,他甚至没有一点怀念,也没有一点哀伤,这一年来,他简直已经麻木了。他看出,盛装的芝蘭,美丽得令人心直往下坠,可是芝蘭看起来,一点也不快乐。

  在过去的一年中,古托和芝蘭完全不通音讯。他也无法想像,自己腿上有一个那么怪异

  的洞,还能和一个女人共同生活。

  那一个晚上,当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阳台上发怔之际,伤口又开始流血。血顺着他的裤脚向下流,流在阳台的地上,顺着排水的孔道向下流去。

  古托只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伤口流血,并不设法去止血,因为他知道那是没有用的。他站着一动也不动,看着濃稠的血,自他体內流出来的血,发出轻微的淙淙声,自阳台的下水

  道流下去。

  约莫三十分钟,和第一次流血的时间一样,血自动止了。古托感到昏眩,他身子摇晃着,支持到可以使他来到床边,然后,他倒向床,睁着眼,望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像这样的不眠之夜,古托也早已习惯了,他也早已习惯了注射毒品。

  只有在注射了毒品之后,他才能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得到短暫的休息。第二天傍晚,

  他又悄然离开了巴拿马,继续去年的旅程。

  又过了将近一年,古托已经完全绝望了!那时候,他想起了以前连想都不去想的一件事──一个叫维维的胖女人,曾经告訴过他,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是和黑巫术的咒语有关的。

  一件本来是绝不在考虑之列的事,但是到了一个人,已经在绝望的边缘上徘徊了那么久之后,就会变成唯一的希望了。

  古托仍然不相信甚么咒语不咒语,可是在眼前一片漆黑的情形下,他不得不去碰触任何有可能使他见到光明的机会。

  他再回到巴拿马,到了那家医院之中。经过将近两年极度恐惧、疑惑、悲愤的生活的折磨,古托的外型也改变了,他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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