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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景生(正文完结)-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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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极之排斥,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好在此时卫太后震惊过度,根本没注意此事。
  
  景生俯身捡起地上扔着的湿漉漉的书,一看封面,五个隶书大字《南洋实闻录》,“杜华?这是本游记吗?杜华又是何人?”
  
  秦书研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皇上手中攥着的书,忘了回答太后的问话,只轻声哀求:“陛下恕罪,书研知错了,那书……那书就还给书研吧……”
  
  卫无暇对这书本不上心,刚才听了儿子的话,心里一动,此时又看到秦书研紧张的神情,更是好奇,顺手从景生手中拿过书来,低头一看,果见作者署名上的杜华二字,——嗯,这个杜华难道竟是那个杜华吗?
  
  “这书名看着挺有趣的,能借给我看看吗?”景生随口问着,心里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南洋就是前世的南洋吗?竟已有人写了关于它的游记吗?
  
  秦书研闪着一双水秀的大眼睛,紧盯着卫太后手中的书,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那可不成,这是我大哥从南楚给我捎回来的,就剩这一册了,听说是南楚王太子的承徽写的,可真不容易。”
  
  ——哦?果然便是那个孩子!卫无暇心中嗟叹,如今此人已魂归天外了。不知怎的她的心中竟无端地悠荡起来,本来还预备埋怨书研几句,此时也作罢了。
  
  “书还给你,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鲁莽了。”无暇低头看着那个发上还在滴水的俊秀少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真是顽皮,竟跟皇上比起游水来了,那你能赢啊?”卫无暇一想起这事,便心里想笑,面子上却使劲绷着,可想想还是觉得开心,虽然开心里牵着一丝凄惶,但那快乐的感觉却实实在在地入心入肺!
  
  “怎么就不能赢啊?我从小在涞水边上长大的,不过……不过圣上游得也还不错……”秦书研小声嘀咕着,眼睛仍时不时地瞟着那本书,没发现成帝正兴味十足地望着他。
  
  “输了便输了,还嘴硬,你这孩子倒有点血性!”卫无暇此时无心为难任何人,只随声责怪,“你也起来吧,别跪着了,快回承华殿去吧。”说着便将手中的书递给秦书研,那少年接过书珍视地抱在怀里,一骨碌爬起来,又给成帝,卫太后分别行了礼,才在宫侍陪伴下一溜烟儿地走远了。
  
  端午赶紧走上前来又给成帝披上一件明黄锦绫外袍,“愁眉,你个没眼聋儿的,还不赶紧给皇上着履。”
  
  无暇低头一看,见儿子正赤 着双足,那淡蜜色的一粒粒足趾微带光泽,竟像最珍奇的晶贝一般,“——啊呀,这怎么行呢,会着凉的,还有,怎么才游了会儿水就晒黑了呢,以后还是别老往外跑了。”话虽这么说,卫无暇凝目望着儿子,发现他如今的肤色就像最纯净的冰乳里掺了一丝淡蜜,粲粲然,赏心悦目!
  
  “我喜欢赤足,现在正值夏季,没关系的,对了,母后,这个秦书研是什么人呢?”景生轻拢衣袍,随着卫无暇往翎坤殿走去,一边好奇地问道。
  
  无暇诧异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他了吗?他是你的选侍呀,当初还是你亲指的他呢。”
  
  “呃——”景生不明所以,拼命搜索记忆,依稀仿佛地记起一个淡淡的影子,可却总和前世的靳远然重合在一起,“我……不太记得他了。”
  
  “当初选秀,你一眼看到他,便说:‘此人面善,留下。’他还是我们今年新科的状元呢。”
  
  “——啊?”景生一听更是大惊失色,怎么把个科举魁首弄进宫做内宠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们大夏朝的规矩是:凡五品以上官宦人家的嫡女和庶子都要轮候选秀,这秦书研是秦老相爷家的孙子,可惜不是嫡出,学问和模样都是好的,你既亲指了他,我想着你们有缘,他又品学兼优,给你做个伴儿也是好的,谁知,人来了,皇上却把他忘在脑后,理都不理了。”
  
  景生也是心中愣怔,这秦书研长得同靳远然如此相像,自己又特定了他,为何却将他抛在脑后呢?心里细细体会,慢慢研磨,竟找不到一丝一毫对他的悸动与情牵,也许有点好奇,也许有点赏识,但却真的没有爱恋。
  
  “母后……嗯……我有几个后宫呢?”景生反复想了想,还是艰难地开口了。
  
  卫无暇再次惊异地转眸,见身旁的儿子正苦恼地锁紧长眉,不觉立刻回答道:“皇上现有选侍三人,两女一男,分别住在承露殿和承华殿。”
  
  “我……我没去过他们那里吧?”景生迟疑地问着,忽然觉得心慌意乱。
  
  卫无暇摇摇头,心里闪过一丝黯然,“没有,皇上自他们入宫后就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们,更别说是临幸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回翎坤殿的后苑,来到花木扶疏的锦霞阁,此阁完全仿建自卫无暇在大蜀时寝殿中的锦霞阁,雕梁画栋,精巧瑰丽。
  
  听了太后的回答,不知怎的,景生竟松了口气,他站在阁门边,定定神,想了一瞬,便毅然说道:“前阵子我行事荒唐,错选了这三人进宫,此时再一细想,发现自己对他们都不甚满意,与其拘着他们在宫里,白耽误了他们的青春,不如都放出去吧,我又没有碰过他们,母后就再为他们指婚吧。那个秦书研既然是新科状元,就更应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就留在我身边做个起居郎吧,隶属中书省。”
  
  ——啊!卫无暇和紧随其后的端午,愁眉,苦脸都是大吃一惊,皇上就这么言谈笑语间便把自己的后宫都打发了,一个不剩!还同时为自己找了个起居舍人。
  
  卫无暇轻咬下唇,回望着成帝,发现他的表情凝重,丝毫没有玩笑之意,便点点头,“皇上既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吧,那两个女孩子我会同她们的爹娘商量了再选配人家,至于秦书研,也照你的意思留任起居郎吧,以前因为你还没有亲政,所以,一直也没给皇上指派个起居郎,如今皇上身体大好了,能专心朝政了,自然需要个起居郎帮你记录日常活动,起草诏书,整理文书奏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后的赤霞将晚云轻轻包裹,晕染着色,又匆匆丢弃,留下一天的赤锦绯红羞怯与哀怨。卫无暇心情复杂,她的孩子,于一天之间,心神剧变,连模样也更英秀挺拔,再不是病弱怯懦的模样,可她作为母亲,为何除了欢喜,还有一丝惶惑呢?
  
  “皇上,今儿是你十七岁生辰,你去将湿发擦干,整理一下衣装就过来晚膳吧,娘亲有事同你商量。”
  
  ——生日?景生凝眉细想,嗯,是呀,今生自己的生辰确是七月初七,可为何自己对此却如此生疏呢,没有太多欢喜,只有淡淡的隔阂。愁眉苦脸立刻走上前来伴着他去翎坤殿的偏殿整装。
  
  
作者有话要说:景生给自己找了一个秘书,还是个直男美少年,呜呼哀哉,阿鸾呀,乃一定要挺住!小元儿,会尽快出场,大家表急。靳远然是景生前世的姐夫,他一直喜爱的人,但远然是标准直男,从未爱过他。
跳跃式冒泡泡的小鱼们,拜托大家了,给俺个泡吧,谢谢了。 
                  《花景生》多云 ˇ第九十章ˇ 
  
  卫无暇眼瞅着他们消失在回廊之后,轻叹口气,抬步迈进锦霞阁,转过珠帘悬垂的花廊,来到里间,春夏时节,天气晴好时,她常常在此批阅奏章,听着檐下的燕子呢喃,便又像回到锦宫中了。
  
  她在里间的矮榻上坐下,眼睛却怔怔地望着阁窗外翎坤殿的方向,半晌才开口道:“端午呀,你刚才在太明池畔,可……可看到皇上左肩上的伤疤了?”卫无暇的声音如此飘渺,竟像是在说鬼言,听得端午一激灵,身上漫起细小的寒颤,她咬咬牙,轻轻点头,如实答道:“奴婢看到了,就在左肩窝旁,是旧伤了,愈合得很好,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太出来。”
  
  卫无暇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此时仍然浑身震颤,她抓着绣银百合的披帛,怔悚地问道:“端午……你……你说他……他是……何方神圣呢?”无暇的声音极轻,端午却如身遭雷击,她晃了一晃,抬手撑着窗棂,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娘娘……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端午,我可没有瞎想,刚才……除了那道伤疤……我……我还看到他胸口的一块龙纹胎记,只有铜钱般大小,粉白色,非常……清晰……也非常奇异……你……你说……”卫无暇喃喃低语,端午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她虽然没有回话,但她脸上惊惧的神情已泄露了她心中的想法。
  
  “我记得清清楚楚,阿璃的胸口上绝没有这块龙形胎记,更别提左手腕和左肩上的伤痕了。”卫无暇艰难地开口,声音像划破空气的利刃。
  
  “可是……娘娘……皇上他……他……”端午急赤白脸地辩解,却被卫无暇断然喝止:“端午,我知道,我明白,他……正像是我梦寐以求的孩子……一位真正的帝王……果决而颖慧……我明白……阿璃是没了……我……我不会伤害他的……我怎么舍得……”无暇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含着浓浓的悲苦和淡淡的迷茫,这些天辗转反侧,悲喜交加的经历早已令她不堪重负了,她养育了十七年的孩子,就像是一个水泡,破灭了,消亡了,被轻轻地抹去了,取而代之的这一个,仿佛是一个遥远的梦,带给她无上的荣光,但他……还是……还是她的孩子吗?
  
  “娘娘——”端午不忍看无暇凄惶的双眼,正色说道:“您所顾虑的我已想到,这些日子我……我也试探过皇上……阿璃的一切过往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有点隔阂……阿璃没走……他不过……不过是藏在了皇上的心里了……他们俩在一起……”
  
  ——啊!卫无暇怔怔地默想片刻,哆嗦着嘴唇想笑,却终究没能浮起笑容,——是呀,她也早已发现,现在的成帝已将十七年来她和王师傅的所有教诲融会贯通,发扬光大了,好像一株濒死枯萎的树,一夜之间便茁壮成长,枝繁叶茂了。
  
  “——母后,”随着一声明朗的呼唤,一个俊逸的身影出现在阁门处,无暇和端午均浑身一震,转眸看去,只见成帝身着明黄绫纱常服,面带笑容,站在门边,最后的霞光从他的身后映射而入,为他英挺的身影镀上一道金绯色的光边,更衬得他神采奕奕,仙姿凛凛。
  
  卫无暇一时呆怔,说不出话,只怅然微笑,向他招招手。
  
  “母后刚才说有事要和我商量,不知是何事?”景生边说边走到矮榻边的湘妃竹椅上坐下,抬眸凝视着无暇。
  
  卫无暇轻吸口气,唇边惆怅的笑容慢慢扩大,缓声说道:“你今儿就满十七岁了,我答应过你,过了生辰便为你行冠礼,然后——”卫无暇顿了一下,再吸口气,续道:“然后,我就将这大夏的江山完全交托给你,让你亲政,你看可好?”她的语气有点疏远,带着敬畏,实在不像母子之间的交谈。
  
  ——行冠礼!这三个字像一道微光照亮了景生的大脑,又于瞬间熄灭,他反复追寻,却无论如何抓不住一丝线索,好像……好像他曾和谁有过约定……关于行冠礼……是和谁呢……,还来不及细想,一阵尖锐的痛楚就炸响在头颅内,景生一下子闭上双眼,以此抵御猛然袭来的痛楚。
  
  “皇上……你……你怎么了……”卫无暇看到他瞬间苍白了的面色,不禁关切地询问。
  
  景生摇摇头,慢慢睁开眼睛,“没什么,就是刚才又有点头晕,母后,冠礼不急,再等等吧,至于亲政,也不用急,我有很多政务不懂也不熟悉,万事还需母后提点,现在和母后一起上朝感觉挺好的。”
  
  卫无暇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复,不禁一下子红了眼圈,如此谦逊如此体恤,——如果,如果他真是自己的孩儿该有多好呀!
  
  “不过,母后,我倒是想改个年号。”景生斟酌片刻,慎重地开口。
  
  卫无暇一愣,随即便问:“皇上想改个什么年号呢?”
  
  景生起身,走到窗前的书案前,抽出一张雪宣,提笔写下了两个隶书大字,略吹吹,就转身将宣纸递给无暇,无暇低头一看,便瞠目结舌地呆住了,像于瞬间被仙人施了定身术,化身为一尊石塑。
  
  端午见了卫无暇非比寻常的神色,万分惊讶,便也凑过来查看,待看清卫无暇颤抖的手上捧着的那两个大字,——哐当,她竟失手打翻了矮榻边放着的一个香鼎。
  
  “怎么了?母后,这两个字有何不妥吗?”景生疑惑地探头端详着他自己写下的隶书大字:——成璟——,圆通舒展,大气磅礴,“我想改年号为成璟,母后觉得如何?”
  
  卫无暇说不出话,身子不受控制地从矮榻上滑倒,扑跪在地,两行热泪滚滚而落,扑簌簌地跌落在锦丝地毯上,转瞬就消失无踪了。心里被岁月凝固的旧伤口一下子重新划开,随着鲜血涌流而出的是痛悔莫及,是不可思议,是感恩狂喜,也是黯然神伤,璟儿回来了,可阿璃却永远地走了,——不,他……他没走……他好像就住在弟弟的心里。
  
  端午飞扑过来,陪着无暇跪在窗畔,十七年前风雨大作的那个夏夜又遥遥地出现在眼前,此时端坐于竹椅上的少年在激荡的雨幕中慢慢凸现,清晰而明亮,像一道金色的闪电。
  
  “感谢上苍……感谢上苍……感谢上苍……”端午喃喃祈祷,深深俯首。
  
  “母后……端午姑姑……你……你们……”景生惊怔地望着窗前俯跪的两位女子,手中依然攥着那张雪宣,——难道他不该将‘景’字宣之于口吗?
  
  卫无暇像是一下子从失魂落魄中惊醒过来,但她并未起身,依然虔诚地跪着,咬咬牙,转眸对端午使个眼色,端午便飞跃而起,奔出去关上了阁门。眼看着沉重的乌木大门缓缓阖拢,卫无暇轻声开口:“皇上……你……你其实还有一个小名儿……叫……叫阿璟……娘以后……以后私下里都唤你……阿璟……可好……”
  
  景生看着娘亲脸上诚惶诚恐的表情,虽仍然不明所以,但却万分不忍,立刻起身去搀扶无暇,不料无暇只默默摇头,依然固执地俯跪在地,“阿璟……这些年……这些年……娘没能好好疼你……也没……也没好好照顾过你……你若怨娘恨娘都无妨……只是……只是求你……留在娘身边可好……留在大夏……可好……”无暇说得近乎祈求,如此卑微,景生的鼻腔一阵酸涩,泪意猛地冲上眼眸,长睫上便凝起一层水雾,他快速翻查着记忆,好像……好像……自己以前曾想过离开宫廷……,怪不得母后会有如此恐慌。
  
  景生也蹲跪在无暇的身旁,毅然说道:“娘亲莫慌,阿璟不会离开娘亲,也不会离开大夏的,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职责,宫廷皇城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国事政务枯燥而沉闷,心灵却是自由活泼的,可以任意翱翔,如此便可以飞得更高,也不会惧怕任何风暴。”说着景生伸手扶着卫无暇站了起来,“母后,今天不是我的生辰嘛,快别难过了,我们来一起庆祝。”
  
  卫无暇只觉得如置身梦中,阿璟的寥寥数语就像荒漠甘泉般沁润着她即将干涸的心田,她的罪孽如此深重,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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