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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魔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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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食发出尖叫,看家狗也在“汪汪”地大吼。
初秀心里明明白白,可就是不能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外界的声音像一只大手,抓着初秀的神经似乎想把她拽醒,可是梦魇有如一只更有力的魔掌,也在另一端拼命拉扯着,争夺着初秀。
初秀终于睁开酸涩的眼睛,她听见外面的交响乐还在继续,村里人家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寒冷空旷的冬季里传得很远,听上去十分清晰。
她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朝屋子的各个角落环视了一周。这屋子里是不是有老鼠呢?那些来历不明的毛绒绒的小爪子也许就是……?初秀听班里的孩子们讲过,有一户人家的婴儿半夜就被老鼠咬掉了耳朵。
看来今天得弄些老鼠药来。
那个一直坐在炕边,没有实质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初秀坐在炕上愣怔了半天。
她一溜小跑赶到教室里时,班上的孩子们早已坐满了。
“我来晚了。”她抱歉地笑了一下,边把教科书放在讲台上,然后有些心神不定地抬起了头。
孩子们今天早上意外地安静,他们全都一声不吭,只用一双双亮晶晶的小眼睛严肃地盯着他们的老师。
初秀有些纳闷儿地扫视了一下大家:“我们开始上课吧。”
“初老师!”班长小石头犹犹豫豫地站了起来,看着初秀欲言又止。
初秀侧着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昨天晚上,嗯……赵小柱他妈妈……”小石头瞅着初秀,停住了。
“他妈妈怎么了?”初秀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半空。
“……死了。”小石头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低下了头。
“死了……?”初秀的心“忽悠”一下沉到了底,她知道自己那持续的不安是什么原因了。
“怎么死的?”初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石头的嘴,那孩子正一字一句地道出自己心里的猜测:
“她冻死了。”
“石头儿,你先带领大家上自习!我一会儿就回来……”初秀放下书,转身出了教室,她跑了几步,又猛然站住了。
山坡下有村民从各家陆续小跑出来,聚集在赵小柱家门口。
初秀慢慢朝坡下走去。
人们正探头朝屋里看着,小声地议论着,脸上满是凄凉的表情。初秀穿过门口拥挤的人群,走进了静悄悄的房子里。
地上停放着赵小柱妈妈的尸体,上面盖着一条旧毛毯,依稀可看出她僵硬、蜷缩着的形状。毛毯下伸出一只痉挛的手,似乎正要努力地抓住什么。
那个在故事中已经代替猫头鹰发出预言的老陈头儿,现在正蹲在地上沉默地抽着他的烟袋,他看了初秀一眼,垂下了眼皮。
“初老师。”突然有人在她身后悄悄叫了一声。
初秀回头一看:“是你?你没走?”
“我在半路上发现了她。”李明哲无力地冲地上的尸体抬了抬下巴,沙哑着喉咙疲惫地说:“我被她绊倒,吓坏了……还以为……”他心烦意乱,低头用力捏着手指。
两人半晌无言。
“初老师,我得回去了。昨晚,打扰了。”
“没关系。”
明哲转身朝门外走去,初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抑制不住地叫道:“等一等!”
明哲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初秀。
“我有个奇怪的感觉……”初秀努力想抓住意识里一个一闪即逝的念头。
“什么?”明哲不解。
“呃……不,没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找我。”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自己晚上那种奇怪的感觉。
“好的,谢谢。”
初秀心情沉重地回到教室,“唧唧喳喳”的私语声立刻安静下来。孩子们都偷偷观察着老师的表情。
“石头儿,大家刚才在议论什么?能跟老师说说吗?”初秀知道,今天的事情给孩子们造成了强烈的不安情绪,避而不谈反倒不好,应该帮助孩子们抹去这件事情在心里投下的阴影。
“我们在议论,如果有一天赵小柱回来了的话,我们该怎么对他说呢?他要是知道他妈妈已经死了,该多伤心哪!”小石头儿说着哽咽起来,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抽泣声。
“……,到时候老师会对他说的,老师还会想办法叫他不要伤心。大家别再想这件事了,好吗?来,我们上课吧。”初秀无力地坐下来,打开了课本,可她的眼睛也湿了。
第二天一大早,初秀站在门口,目送着送葬的队伍一路冷清地朝山上走去。
她的眼睛稍稍一转,看到河对面的医生也站在大门口朝山上望着,这时他也回过头来。
初秀远远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扭头进了屋。
2
刚刚埋葬了赵小柱的妈妈,
村子里突然喧闹起来。
一个姓邱的孤老太太据说是被鬼魂附了体,她又唱又跳,打人毁物,还跑到山上的坟地里躺着不回家。村里人想尽办法都不奏效,最后只好用绳子五花大绑地捆了,才拖回家来。
大伙儿正愁得无计可施时,有人出主意,从外村请了一个跳大神儿的来降妖驱魔。天刚黑,全村人就“呼啦”一下,都拥到老太太家里去看热闹了。
初秀也被孩子们拉了来,跟大家一起挤在门口。
那跳大神儿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脏老头儿,瘦得仙风道骨,很符合初秀想象中的模样儿。他留着一撮黄焦焦的山羊胡子,十个指甲又尖又长,里面藏着黑黑的污垢。老头儿身上穿着一件古旧的黑袍子,整个人就像走错了时光隧道,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人。
生性好奇的初秀没想到,传说中的封建迷信手段,至今在农村依然存在,自己竟有幸亲眼目睹。
“请神”的过程开始了。
锣鼓家什儿“叮当”一阵山响,老头儿先扯开嘶哑的破嗓子唱了一段儿,接着立刻开始浑身打抖,哆嗦得像一片暴雨中的树叶,腰上系着的一圈腰铃“哗啦哗啦”响作一团。
过了一会儿,老头儿突然两眼一翻,看起来整个人似乎摇身一变,派生成了另外一个什么灵体,开始用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声音审问那老女人。
中了邪的老太太看上去有七八十岁了,此刻她坐在“大神儿”的对面,用白内障眼球看着那老头儿的样子,半张着少牙的嘴,发着呆。
老头儿说话时嗓子里发出的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而那老太太的嗓子突然变成了嫩嫩的女孩儿声。
这两个人有问有答,但都不是自己的声音和形态,就像各自隐藏在身体外壳里的另外两个人在对话,看起来极其怪异。
初秀和在场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两眼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老头儿的举动,想看清他是不是在糊弄人。
“我是黄家大仙哥,家住东南喜鹊窝……”老头儿唱了一段,介绍的是自己请来的大仙儿的身份,然后就以“大仙”的身份,提高了嗓门儿开始审问那老女人。
“你是何方游魂野鬼,快快从实招来!”老头儿吹胡子瞪眼,厉声喝道。
“我叫……丽丽。”女人嘴里突然发出一阵莺声燕语,初秀被吓了一跳。
围观的人群立刻喧哗起来。
“丽丽?那不是老孙家的老闺女吗?”
“对呀,听说她自从进城之后就改名叫丽丽了。”
“可不是,以前我碰见她,管她叫小名儿‘丫蛋子’,她还跟我不乐意了呢!”
“咱村就这么一个叫丽丽的,她不是上南方打工去了吗?”
挤在人堆里看热闹的丽丽妈听到这儿,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差点儿晕倒过去。她清醒过来,挤出人群,指着老女人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早先就在村子里挨家串户说我家丽丽的坏话,现在又装神弄鬼来咒我闺女,你眼红我闺女拿钱回来给我盖了大瓦房,是不是?你这疯老婆子,我非撕了你这老骚货的嘴不解恨!”
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看热闹的人们围上去拉架,那跳神的老头儿也慌了神,他躲在一边,扎撒着两手,不知所措。
还是旁边敲锣的人急中生智,“咣”地敲了一下,顿时鼓乐齐鸣,人们这才安静下来。
老头儿恢复了镇定,他拎起一只大红公鸡,一刀抹了鸡脖子,转着圈儿把鸡血淋了一地,然后又依依呀呀地唱了起来,边唱边用双手在大黑袍里摸索着。
丽丽妈已经被人们拉着,站在一边儿喘粗气。
老头儿变戏法儿一样,从他的大黑袍里摸索出一个黑油油的小药丸,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一拥而上强按着,用水把药丸给灌了下去,老妇不再挣扎,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像是睡了过去。
几个帮忙的村民散去,只剩下一个男人还坐在老太太身边不动,初秀仔细地看了一眼,不由得僵住了,那人长着一张难看的疤脸,正是自己来龙山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家伙!
原来他是邱老太太的亲戚?一张难看的脸不能说明他就是个坏蛋,也许是那天自己一个人赶路太紧张了,到现在都没法儿抹去对疤脸儿的可怕印象。初秀这么想着也就释然了。
一场闹剧结束了,村里人意犹未尽地四散回家,一路上还在议论着。
“哪来的仙药?我看是那老头儿从自己身上搓下来的泥灰儿!”一个小伙子高声说。
“可不是!我就盯着他在身上摸来摸去的,正好刚忙活得出了一身汗,好搓!”另外一个小伙子附和着。
初秀听了这话,想起那黑黑的小药丸,忍不住有点儿恶心。
“这老太太,真够可怜的,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蹲了大牢,就剩她孤身一人,又疯了,这日子可咋过呀?”
“哎!她儿子判了多少年?”
“你说那个邱瘸子呀?犯强奸罪判了好几年!到底几年……我也不知道。”
初秀听明白了,那个可怜的疯老太太可能是因为儿子判刑,受了刺激。那个疤脸儿会不会就是老太太儿子的狱友呢?初秀又想到了那张让人恶心的丑脸。
正出神儿间,又听到有人议论:[ —wWw。QiSuu。cOm]
“你还别说,丽丽有好些日子没回村了,她家人说她在南方打工,怎么这么
长时间也不见来个信儿?”
“来信也不能给你来信呀,怎么的,还惦记着她哪?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人
家能看上你?你没听说她一到半夜就往老宅子跑?”
“去你的吧!你才看上她了呢。”两个小伙子互相推搡着走远了。
孩子们兴奋地在雪地上跳着,跑着,尖叫着,模仿着跳大神儿的老头儿那滑稽的模样儿和腔调儿。
初秀听到那小伙子说的丽丽“一到半夜就往老宅子跑”的话,不觉想起了医生陶凡那张超脱凡俗的白净脸,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样一个男人难道也会和农村女孩子搞出些风流韵事来吗?她觉得不可思议。
3
丽丽她妈回到家里怎么也睡不着了。
本来是去看热闹的,
不曾想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顿窝囊气!她越想越心跳加速,坐在炕头儿上呼呼直喘。
“谁又欠你钱不还了?嗯?”男人脱得精光,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下,拿眼睛扫了一眼丽丽妈,“净生些没用的气!老娘们儿……”
“这些王八羔子!看着丽丽挣俩钱儿回来就眼红!存心气我……”丽丽妈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一边骂,一边把炕沿拍得“啪啪”山响。
“你那闺女也不是个正溜儿!出去多长时间了?也不给家捎个信儿来!都是你!养出这么个白眼儿狼……”男人嘟哝着,翻了个身,自顾睡去。
丽丽妈只好也脱衣躺下,关了电灯,想起了心事。
“丽丽”是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在城市里有许许多多名叫丽丽的女孩儿。但是对身为陪酒小姐的丽丽来说,这自然不是她的真名。
这些只在黑夜降临时才开始工作的女孩,都给自己起了一个听起来娇滴滴的、不带姓氏的假名字,比如圆圆,美美,兰兰什么的,以便让客人对自己的名字耳熟能详。
她们早已习惯了这些称呼,真正的名字在她们的记忆里倒像她们纯真的过去一样,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丽丽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儿,和别的女孩儿一样爱慕虚荣。因为她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命里注定要过跟别人不同的生活。她对自己原先那个土得掉渣儿的名字和对自己的家乡同样深恶痛绝,那土气的名字,代表着她过去寒酸的日子。从来到城市的第一天起,她就叫丽丽了。
很显然,她的漂亮给她带来了财富。
在其他的女孩子还在没日没夜地工作时,她已经挣到了足够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的钱,洗手不干了。可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子了,她想在城里找一份好工作,然后再找个好男人结婚,踏踏实实地生个孩子,过小日子。
丽丽唯一还惦记着的,是村里的父母和哥哥们。于是,她经常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村看望亲人。她每次回到龙山村,都给过了半辈子穷日子的丽丽妈带回来好多衣服、首饰,也带来了无穷的快乐。
丽丽妈朦胧间意识到了女儿在城里干的是什么工作,可是目光短浅的她没有觉得耻辱,反倒觉得女儿有本事。让丽丽妈伤心的只是,这孩子每回跑出去,一年半载的都不回来一趟!好像这个家搁不下她了似的!她不知道当爹当妈的为她担惊受怕吗?
可也是,在城里工作哪能像在乡下似的?哪能那么随便就请假回家呢?
想到这儿,丽丽妈的埋怨情绪平息了不少。只要孩子高兴,做妈的还有不高兴的理儿?随她去吧。
可不知怎么了,最近,丽丽妈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惊受怕,好像丽丽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对了,这孩子回家那几天,天天夜里往老宅子跑,不知道跟那白脸儿医生干了些啥?那老宅子……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谁要是跟它沾上边儿,准倒霉。
嗨!我这是想了些啥呀?乌七八糟的……
丽丽妈想得烦了,也累了,就在男人响亮的呼噜声中昏昏睡去。
4
初秀回到小屋,
洗了洗想睡。可她坐在炕头儿上,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村子里接连有两个女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还有一个喜欢往老宅跑的丽丽现在也不见了,这些事儿都怎么解释呢?
本来在初秀的想像中十分美好的龙山村,此刻已经不知不觉在她心里打下了一个凶险的烙印。
陈爷爷说得对,“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自从那猫头鹰一叫,可怕的事情果然就一件接着一件地来了。
下面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儿呢?想着,她就不自觉地往被窝里缩进去。
远处有隐约的狗叫声。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空旷的小河儿冰面上传来:“咯吱……咯吱……咯吱……”
初秀全身立即绷紧,本能地伸长了细细的脖子,耳朵也支楞起来。这种时候听到这种声音,初秀突然觉得自己的神经脆弱得有点儿支撑不住了。
会是谁!会是谁呢?她慌乱地问着自己。
当然没有答案。
脚步声一点儿一点儿地近了,在小屋的外墙上激起了一阵回声:“咯吱……咯吱……咯吱……”
她的身体从炕上欠起来,朝窗口探着,窗帘后面即将出现的究竟是人是鬼,成了此刻最大的悬念。她觉得紧张跳动的心快要被震碎了。
“嗵嗵!”窗户被敲响。
初秀哆嗦了一下,眨了眨眼,就死死盯住窗帘不敢动了。
“嗵嗵嗵!”敲窗声又响起来。
“谁?”她壮胆似地低喝了一声,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声音颤颤的,毫无力量。
她镇定了一下,只听到外面那人粗重的喘息声,不由得往炕里缩了一下,裹紧了被子。
僵持了不知多久,外面那人慢慢走开了,她听到空旷的雪野上又传来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咯吱……咯吱……咯吱……”
初秀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窜了起来,她下地撩起了窗帘一角,只看到那个人影两只手在空中胡乱舞了几下,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好像是那个刚跳完大神儿的老太太!
她怎么这么快就又跑出来了?那疤脸儿为什么不照看好她?看来降妖驱魔的效果不怎么样。初秀总算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钻进了被窝儿。
这一夜,她被无数可怕的噩梦片段一直纠缠到天亮。早晨起来的时候,她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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