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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恶人-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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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自己已经有点像车臣人,没有剃胡须,穿一身粗糙的衣服,他们只有自动枪才是整洁的,战士们都已学会辨识方位,都能判定在何处有可能设下埋伏或是隐藏着狙击手,他们很容易发现那些可以把自己无法防御的身体钻进去的洼地、弹坑和一堆碎砖。
有祸必有福,有福必有祸,爹爹一下子理解了连队所取得的胜利,愈益频繁地派遣他们去战斗,一边补充说:
“我这儿没有比你们更好的人,卖力干吧,把他们从那栋楼房里赶出去,主要任务是:始终活下去。”
他们不知道与谁作战,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而战。
忽然传来了“奖章”这个词。谁宣布已经有了命令,凡是作战已满一年半的人好像都可以擦亮皮靴回家去。
爹爹聚集了活着的士兵和轻伤伤员们,说道:
“伙伴们,没有任何命令,这个问题由社马讨论。很不妙,但是我认为,还要把你们扣留六个月左右。如果日后有消息,甚至是深夜我也一定会向你们宣布的。”
“这与杜马何干呢?”
“有部长和总司令。”
“那些能说会道的人抱有什么希望呢?媾和吗?那就让他们到这里来,站在我们的位置上媾和。”
“中校先生,”爹爹得到了第二枚勋章时伊戈尔说,“您是个军人,见多识广,我们这些小崽子站在您对面,但是我们已经是些挨打的小崽子。不能和这个民族媾和,可以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剩下来的人还不及原有的一半,当政治活动家说到他们将要消灭我们的时候,我们服役的期限却满了,我们做到了我们所能做的一切。”
“我没有这种权力,斯美尔诺夫。让我们商妥,您在黎明时去占领那座小丘,正午前他们暂时代替您,您就去乘坐第三次列车,只有苍蝇才会飞到那里去哩。您在那里安顿下来,您所提出的问题暂且悬而未决。”
一幢倒塌的砖盖楼房坐落在小丘上,他们离小丘约莫有八百米。战士们很不喜欢这一大堆砖头。当女主人用抹布掸掉灰尘的时候,他们就非常清楚地知道,五名能干的自动枪手试图阻挡他们的进攻。天黑以前他们不停地观察那座倒塌的楼房,但是在窗户和门洞中看不到任何动静。他们已经是狼崽子并且晓得,车臣人可以一动不动地躺上一昼夜,吃点食物就能应付过去,一切都寂静无声,一根草茎都不动。
四点多钟,战士们睡得正酣,上尉叫他们起床,并且说出了俄国军官,尤其是苏联军官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我们不高呼‘乌拉’,不说其他荒唐话,一声不响地进攻。如果那里有个火力点,那么一切就取决于,他们在何时开火。如果你们看见至多只需要一次猛扑就可以用手榴弹攻克他们,那么我们就继续冲锋。如果他们把我们逼迫到山麓,那么就卧倒,爬回原地,让第二阵线掩护你们。在敌人火力下穿不过这种斜坡。不过无人可以来埋葬我们。我们,兵士们竭尽全力去执行命令,而今不是一九四一年,莫斯科不在我们背后,这儿不是我们的国土。全都明白吗?那么,前进吧!”
他们就像奥林匹克运动会运动员们打破世界纪录似的向前冲去,他们每个人从来都没有跑得这样快。
炮火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来,机关枪和自动枪朝正面射来,“格拉得”炮在背后轰鸣,刹那间击中了他们。他们好像长时间地瞄准侧坡,只是在等待进攻。过了三十秒钟,斜坡上面谁也不能动弹,车巨人都从掩蔽体里爬出来,站在楼房的窗口和墙洞里,观察俄国人干的杀人行为,什么都没法了解。他们甚至感到痛心,有四个昼夜躺在地上埋伏,焦急地等待,愚蠢的俄国人投入了正面进攻,看来胜利的时刻来到了。他们简直是从爪子和牙齿里夺回了猎物。
一个车臣人看见,斜坡上面有个人打算站起来,另一人打算爬行,他端起自动枪,但是他的上司阻止他:
“你是个军人,狼不应该是收拾半死不活者的豺狼。”
天空里传来一阵呼啸声。车臣人躲藏起来,第二次齐射掀起了防御工事区附近的泥土和石块。
车巨人沿着一条狭窄的小路向山区走去,他们不需要这座小丘和一大堆碎砖,只是野战区指挥员已经断定,俄国人必然要用那块乱扔在路上的奶酪煮东西吃,于是将它做成捕鼠器。他晓得在现有火力下不能攻克斜坡,一部分兵士要在他的弹雨之下倒毙,但他决不会料到那种纯粹是大流血的结局。
伊戈尔·斯美尔诺夫神智清醒过来,看见总统叶利钦,他满脸堆笑,用那粗大的指头吓唬着某人。
伊戈尔不是头一次恢复知觉的,但是他从前看见一些身穿白罩衫的人们,心里明白,他们是大夫和护士们,明亮的电灯使他目眩,他有时候甚至听见器具的丁当声。然后一切都逐渐消失,他仿佛向某处陷落下去。他有时候觉得,他们用汽车把他送到某处去,运行的感觉没有延续很久,然后又逐渐消失。
现在他恢复知觉了,头脑相当清醒,他清楚地看见用手指吓唬人的叶利钦。他说什么,伊戈尔听不见。他很小心地把头转过去,看见病人的铺位,心里明白,那床头小柜上摆着电视机。可以听见话语声,他看见一个美人儿,她藏着微笑,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她说道:
“车臣的和平谈判还在继续进行,但在战斗员们和联军之间有时候还会发生小冲突。根据国防部所获得的情报,在过去的几个昼夜,联军的战士已三死九伤。”
伊戈尔看见,躺在邻近的铺位上的麻脸小伙子正在望着他,于是使了个眼色。
“伙伴们!”麻脸小伙子大叫起来,“我们沉睡的王子已经醒了。你给廊卡挂电话,把负责人叫来,他说过这个小伙子一定会清醒过来。”
“打住,伙伴们,”伊戈尔低声地说,“虽然我已经清醒过来了,但是我还不会很好地考虑问题。我们躺在哪儿?飞机不会飞到这里来吗?”
“安静些,年轻而无经验的水手们!”角落里的庄重的男中音说,“应该了解一个士兵,他有一个多月失去知觉了。放心吧,你躺在莫斯科近郊,飞机不会飞到这里来。凡是在车臣挖出来的士兵都会运到这里来,可见没有什么敌机飞到这里来。而现在,我想,你应该睡觉。”
一个年轻的护士跑进来,惊慌失措,她整理一下伊戈尔头顶上方的某种装置,他现在才感觉到,他的头部给电线缠住了。有个男人蓄有小胡子,系着领带,快步流星地走进来,他的罩衫的衣领不知怎的竖起来,这个男人不像个医生,却像个影片男主角。
他走到伊戈尔的床前,望了望他的眼睛,说道:
“你好,伊戈尔。这样吓唬人不好,不好。我不怀疑你,这么健壮的小伙子打仗是不会投降的。而另一些人则准备取消你的给养。”
“您好,医生,不应该取消给养,我得吃饭。”伊戈尔说。
“好得很,举起你的两只手。”
伊戈尔举起了手。
“你仔细瞧瞧自己的手掌,你看见手掌么?深深地呼吸一下,然后从容不迫地吐出一口气。头不痛吗?请你告诉我,伊戈柳克,你自己觉得怎样?我很想看看你,有没有气力,想不想睡睡觉,那就推迟到明天?”
“医生,由您来决定,我没有毛病,左眼看不清,其他都正常。”
“啊,我的宝贝,眼睛不是心脏,也不是大脑,论道理,眼睛有时看得更清楚,有时看得不太清楚。那么咱们同去体检吗?”
“不然的话!”伊戈尔微微一笑,“您不会送我回去吗?”
医生大笑起来了。
“他们赏给你奖章,但你直到死才停止战斗。护士,把斯美尔诺夫送到检查委员会去,我们看一看,他的螺丝帽配螺栓是否还合适。”
他们把伊戈尔放在双轮车上,送他去体格检查,开始治疗。
伊戈尔·斯美尔诺夫的生命脱险了,但是健康情况很复杂。弹片炸掉了他的阴囊,这个小伙子变成阳萎患者,无论外科医师们怎样自作主张,但是毫无办法。他们暂且不把这种病情告诉伊戈尔,而把全部注意力集中于治疗他所遭受的震伤。左眼的视力仅留下百分之五十,但这还不是主要问题。极小的弹片卡在大脑中,没有触及极其重要的神经中枢,他们决定不冒险,不做环锯术,不取出弹片,等候机体本身发挥作用,也许各部分都能愈合,这样的病例是常见的。伊戈尔的病有时会突然发作,在短时间内失去知觉,过了个把钟头,他渐渐睡着,渐渐恢复知觉,觉得自己很正常。神经学研究所可以不很费劲地克服这种问题,但是在那里存在著名次,他们首先给生命垂危的病人动手术,所以像斯美尔诺夫这样的病人,研究所不会接受,他们都说他还活着,无生命危险,谢天谢地。
使伊戈尔备受摧残的还是同一个恶梦:总统面露微笑,用指头吓唬别人。伊戈尔经常想到,如果总司令履行自己的天职,如期地使他们复员,那么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故的。
一个只有一只手的复员兵士突然来见伊戈尔,在他的铺位旁边坐下,低声地问:
“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吗?”
“嗯?”伊戈尔警觉地望着。
“你母亲到过车臣找你吗?”
“她到过,但是流弹把她打死了。”
“她也到过我那里,”士兵垂下头。“他们在我们面前胡闹,他们的公共汽车射击我们停在马路上的坦克,他们决定,战斗员们要调到新的地方去,法西斯分子还没有辨明方位,便直接瞄准,射击了两次,什么都给粉碎了。如果我走到白发苍苍的肥佬面前,我准会亲手掐死他。的确,我只剩下一只手了,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应付自如。是的,我听见人家说,你已经失去一个睾丸了。你将来可以生活得很好:只有一只眼睛,身有震伤,失去了睾丸。士兵,你考虑考虑,有人对一切有过错。他跟自己的人民开战,叫我们去送死,而他自己却觅食饱肥,还用指头吓唬人……”
当这个士兵说到指头时,伊戈尔想起面露微笑的叶利钦,他的疾病又突然发作了。
时间过去了,当军医院里出现了一个约摸五十岁,显然是来自上层的男性军人时,伊戈尔已经在走廊里踱来踱去。尽管那男人穿着一身便服,但是伊戈尔那训练得灵活的眼睛猜中了他是一名指挥官。这人就是中校谢苗·彼得罗维奇·福金。
伙伴们说过,好像这个男人在寻找儿子,另一些人肯定地说,他儿子在格罗兹尼阵亡,这个男人帮助军医院去领取医药贷款。两天之后福金在伊戈尔的铺位旁边坐下并且说:
“你好,伊戈尔,我叫谢苗·彼得罗维奇,我也是孤儿。我熟悉你的历史。结果糟得很,但是,伊戈尔,反正应当活下去。”
“活下去吗?”伊戈尔苦笑一下,“靠我的抚恤金还不能生活,只能把一顶便帽放在脚边坐在地下过道里。但当我的外表是这个样子,谁会向我布施呢?哪怕明天投入战斗也好。”
“你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我和你一起想必有可能赚到香肠夹心面包,你我都是一个人,两个人加在一起就形成一种动力。”
强而有力的神秘的中校福金了解到了伊戈尔·斯美尔诺夫在车臣战争中被弹片炸伤的情况。中校认为,弹片还未能飞到目的地,不过它能够飞到并且击中目标,这就需要有一个精明能干的领导军事行动的人。
五月间,莫斯科变得像夏天那样炎热。古罗夫忍耐不住炎热的煎熬,时常坐在凉爽的办公室里,给他自己找借口,不到城里去,而当外出时,就请斯坦尼斯拉夫用汽车顺便把他带去,好像他没有自己的汽车或许是不会开车似的。
他和巴图林建立联系是很困难的。古罗夫不想去施加压力,而少校装作不了解情况的样子,显得稳重而宁静,但他一点一滴地泄漏有关福金的情报。密探很有耐性,他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每一点情报,到四月底以前他对中校,对他的性格和习惯已有充分的认识,甚至对他的意图也有局部的了解。古罗夫打听的情况愈多,他的信心就愈充足:他很正确地选择了一个对象,外表谦逊的福金中校今天比部长、助理和将军们更强而有力。密探已经明了,福金在酝酿阴谋,巴图林不是“六点”,而且显然不是王牌,但是除他而外,谁能帮助福金,加入他的分队,中校的目标何在,古罗夫没法断定。
福金和尼古拉·阿连托夫亲近起来,借助他结识总统候选人叶夫兰皮·杜波夫,并且经常和他会面,杜波夫根据各种不同的社会学测验继续不断地得分,但是他很绝望地落后于两个领袖,以致于谈论杜波夫是总统宝座觊觎者一事被认为是不严肃的。
古罗夫有时会去戈尔斯特科夫之家,他们总是高兴地、真诚地、热情地接待他。尤里雅经常给他挂电话,而在两周前她在双生子保镖的伴随之下忽然坐飞机来了,戈尔斯特科夫根据古罗夫的描述不难认出他们是列夫·布尼奇的两名战士。
尤里雅显得妩媚多姿,不引人注目的均匀地晒黑的肤色,清澈的双眸,轻盈而利落的动作。但是母亲和父亲都觉得,女儿同他们疏远起来,她打量他们无异于打量陌生人,她把自己的住宅看作旅馆里过夜的客房,该告辞了。
但是父亲和母亲很满意她的外表和健康的体魄,以致于不很注意她的其他特点。当他们开始劝她暂缓启程时,尤里雅坚定地说:
“医生只准我回家待两昼夜,我考虑到这段路程和时间上的差别,才赶紧动身。我在你们这里觉得憋气,我住在原始森林中,离我那有凉台的平房不远的地方,有只母熊带着两只小熊安置下来了,想必它会感到寂寞。”
“女儿,你在那原始森林里成天价做什么呢?那样真会发疯的呀!”
“在这个地方才会发疯啊。在原始森林中倒不会发疯,那里很有意思。我有一个想法,也许是继续深造,但是不在莫斯科。我秋季入学,然后让我们看看,也许我要调到那里去。”
古罗夫听完戈尔斯特科夫一家人的讲话,微微一笑并且说:
“就是说,左保镖和右保镖访问了莫斯科。你们喜欢他们吗?”
“很喜欢!”尼娜·季美特里耶芙娜甚至举起两手,轻轻一拍,表示喜悦,而主人不露声色地微微一笑,“两个好孩子,只是太沉默,像一对哑巴。”
“男孩子们,”古罗夫诉苦,“他们当保镖,但是一般地说,他们都是以战斗为职业的人。他们具有高度的职业技能,关于这种人的情形我所知道的不外乎如此,不过由于职业关系我也见识过许许多多这样的人。”
女主人高兴得叫了一声,戈尔斯特科夫蹙起额角,并且说:
“列夫·伊凡诺维奇,您的工作有进展,还是停滞不前呢?”
“恰恰有进展,但是用眼睛估计不出来,进度太慢了。我遇见一个很聪明、很谨小慎微但极端危险的人。我向您保证,您的钱用得及时,没有白费。”
“钱呀!”戈尔斯特科夫挥挥手,“这是世界上最便宜的东西。他对谁最危险呢?对我,对家庭还是对政治家们最危险呢?”
“我对这个问题绞尽了脑汁,暂时还没有确切的回答。我坚信,在最近时间内我准能得到答复,那时候我和您,尤里·卡尔洛维奇,会一次面,决定以后的对策。我一个人对付这个人,可以说力所不能及。”
“您不能胜任?啊——啊,等一下,也许我们两个人能够战胜他。”
“我们还抱有一线希望。”古罗夫点头行礼,走开了。
第九章
古罗夫的侦察员们正在从事一项必需而又令人很失望的工作。他们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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