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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恶人-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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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有人在观察他们,但当这女郎回到旅馆的时候,她就属于你们的了。我不能无休无止地欠着人情债。”

“他没有留下过夜吗?”伊里亚向对面的大厦点点头,问道。

“没有,十一点左右他们在旅馆附近告别了,那个男子汉甚至没有顺路到酒吧间去。我本人至多花了两小时观察过这个姑娘,关于她的情形,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但她给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看来她并不愚蠢,她知道自己的身价。而我不喜欢这个小伙子。我给你们一辆配备有司机的汽车,但是他不会说俄语。最后一点是,谢天谢地,你们没有武器,但是你们可以参与殴斗或者违犯你们不熟悉的本地的法律。请注意,巴黎的警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同他争论是不行的,溜之大吉是不应该的。假如有个警察把你们拦住,当务之急仅仅是点头、流露出微笑,向他解释一下,你们不会说法国话,要遵行一切规则。假若有人把你们哪位送进警察局,就得出示你们的护照和我的名片。”

耶兰丘克把自己的签证卡交给侦察员们并且补充说:

“万一不得已时就请你们出示我的名片,如果要求支付罚金,就不容异议讨钱吧。我忘记了,只有当打开绿灯,街上没有汽车通行时您才可以横过街,否则,就站着等候车开过去。”

“只能从鼻孔呼吸吗?”伊里亚忍不住,开口问道。

“甭自作聪明,”聂斯捷伦科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他不仅年龄更大,在侦查局的职位更高,而且比身边这个同志几乎高出一头,他宽厚地端详着这小个子男孩。

刚刚用那教训的口吻说话的耶兰丘克无忧无虑地哈哈大笑:

“伙伴们,这里的国家很自由,但是人们极端地奉公守法,按照自己的法则来生活,在这个地方对俄国人来说不是什么都能了解的,并且你们有实际的语言问题。”

“尤里·彼得罗维奇,我想瞧瞧这家旅馆,”聂斯捷伦科朝那个坐落于对面的旅馆点点头。“会有这样的事么?从办公楼的正门,总之,从那里去运输食品,您自己会明白的。”

“请您换一身衣服后,我再把您送过去,旅客们不会在办公的地方漫步,应当写一篇轶事。”

“我是俄国人,想在莫斯科给法国人开一家旅馆。”聂斯捷伦科回答。

耶兰丘克充满敬意地望望他,微微一笑。

“我们在原则上应该顺路去看看主人,自我介绍一番,但对俄国人来说,这都是情有可原的,那么您可以不换衣服了,索性一同去吧,我想,什么都会是顺利的。”

“伊里亚,请你不要从客房里出来,先洗个澡,换换衣服吧,我很快就会回来,”聂斯捷伦科说道,他和耶兰丘克一同出来,走进了长廊。

尤里雅从停在旅馆门旁的汽车里走出来。司机维克多尔也走出来,他问道:

“咱们顺路到酒吧间去,随便喝点什么吧?”

“我疲倦了,”尤里雅甚至不想描述出倦意,嘲笑地睇着。“你可以在我的客房里喝点饮料,但是我希望休息休息,给父亲打个电话。如果有兴致,我就会挂个电话。”她看看手表,“大约过两个钟头,七点钟左右,我们同去散散步,在什么地方稍微吃些东西。”

“很好,”维克多尔点点头,“我看,你喜欢逗弄我。”

“有可能,但对你还是例外。是么!”姑娘挥挥手,在镜子门后面隐藏起来。

“坏家伙,”维克多尔无恶意地说,重新在方向盘后面坐下来,开车出发了。

尤里雅拿了客房的钥匙,赐与看门人以微笑,没有坐电梯,登上二层楼。客房已被仔细地清扫,尤里雅高兴地环顾了她所住的那套房间,已经多少次地想到,尽量挥霍,享受着人生的幸福是多么令人欣快的事情。姑娘脱下潮湿的大衣,挂在外厅里,让它慢慢地阴干。她脱下那双经常在街上穿的便鞋,沿着柔软的地毯走过去。她打开冰箱,取出一瓶俄国伏特加酒和果子汁,混和在一起,像男人那样一饮而尽,这之后便向洗澡间走去。

一个不年轻的面色黧黑的女佣沿着走廊穿过去,她看见一扇俄国门上露出了钥匙,不赞同地摇摇头,她取出钥匙,敲敲门,走进了客房。

“尤里雅!”她听见水在浴室里哗哗地流,便大叫一声,走到了门边,开始爆豆似地说起来:“尤里雅,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不能把钥匙塞在房门上的锁孔里,也不要不锁上门啊!”

“欧玛呀?”尤里雅回答,并把水流声压低一些。“想必是为了钥匙而骂人吧!?你不要跟我说得这么快,我不是法国女人。”

“你是个愚蠢的女孩子!”女佣说了几句牢骚语,从地板上捡起便鞋,仔细地揩干净,放回原位,把钥匙塞进门上的锁孔里,大喊大叫起来了:

“我走开,你立即出来锁上门吧!我就站在那里听着。如果你不锁上门,我又要走回来,又要大喊大叫了。”

尤里雅从浴室里走出来,扭转了钥匙,用拳头捶了一下门,大喊了一声:

“老唠叨鬼呀!”

“你这个愚蠢的小猫,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给人吃掉哩。”

“谁需要她呢?”尤里雅操着俄国话说,又走回去洗淋浴。

当她赤身露体的时候,她显得完全不同了,任何一身衣裳都会破坏她的美丽的身段。这一点尤里雅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她和多数女人不同,不喜欢躺在浴盆里,在那里水和泡沫遮盖了她的身体,她宁可洗淋浴,照照镜子,不时地看看她自己。在这一点上没有自恋癖,没有任何不正常现象,她深信她的身体美丽而有性感,这一点使得小姑娘感到快乐。当她穿上长衫时,她却把这一层又置之脑后了,欣赏自己的肉体只是寻常的女人的转瞬即逝的弱点。

尤里雅是个聪明而根本不平凡的女人,这一点自然使得她的舒适的,似乎是无忧无虑的,甚至是天堂般的生活复杂化了。

这个姑娘好像还缺乏什么呢?她现年二十四岁,清醒的头脑,可爱的容貌,美丽的身段,爸爸是个不拒绝女儿任何请求的百万富翁。过好日子吧,欢天喜地吧,折磨你的倾倒者吧,如果叫他们排队,那么他们会变成由莫斯科直至科雷马的一道长城。

她在生活富裕的环境里出生,快到二十岁的时候就挥金如土,她在那年出嫁了。这段经历是极其平庸无奇的。一个狡黠而不很聪明,但深受女人们欢迎的男人依靠金钱结婚了。尤里雅很快就弄清了丈夫的本质。虽然她比他小八岁,但在智力、理智和教育上比他便优越。使尤里雅感到委屈的不是常见的现象:男人在世上最喜爱金钱,正如她所说的那样,而是他的感觉迟钝和头脑简单。她虽富有自我批评精神,但是她一切都责怪自己,她感到惊奇,怎么会看不清这个呆气的男人,竟已投身于堕落的深渊。她爱上他了!非常英俊的富有性感的伴侣啊!你真是无忧无虑的女蠢货!白痴!他在从事商业活动,完全依靠父亲。

尤里雅下定决心,让父亲和母亲坐在身边并且说:

“我感到自己有过错,我也要负责。记得你们对我作过暗示,我这个傻瓜,没有地方打烙印。让我们都把往事忘记。父亲,我求你,你不要碰他,让他活下去。”

“女儿,在我们这儿那种事情是不会有的,”于是尤里·卡尔洛维奇回答。“当他遭受到打击,我只会走开到一边去。”

“即是说,听天由命。”尤里雅干巴巴地回答。

她是个体格强健、性情急躁的人,在不称心的婚姻之后,她很认真地接受教育,念完了大学新闻系。出乎意外,尤里雅后来是过着孤独的生活。学生时代的同伴都分散了,有的人投奔编辑部,有的人致力于电视事业,另一些人出嫁了,结婚了,分道扬镳。年轻人在父亲指导下工作。尤里雅有几次接受他们的建议,在上流社会的晚会上打打牌消度黄昏。她是个令人眼红的未婚妻,经常有人向她求婚,但是她不忙着再去嫁给那个极力地想与金融巨头尤里·卡尔洛维奇·戈尔斯特科夫结亲的男人。

“亲爱的女儿,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母亲说。“既然没有爱情,那么你无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它。你没有事业和使命,你甚至不愿到很有声誉的商行里去当女秘书。但是,要知道,无所事事混日子,也要闷死人的。生小孩吧!养育一个人是件复杂的、高尚的而且有趣的事情。”

“谁给予我使人丧失父亲的权利呢?”

“千百万妇女在贫困中挣扎,抚养儿女也感到无比幸福。”

“你说得很好,但是我要等一下看看情况,”尤里雅回答。“我没有过错,父亲是一个百万富翁。你觉得你的生活很有意思,而我觉得这种生活毫无兴趣。我父亲从早到晚做投资生意,而你给你在青年时代购买的东西包围住了,它们温暖着你的心灵。你接连几个小时在住宅里溜来溜去,擦掉家具上的灰尘。你还没有五十岁,你是个年轻的女人,可是男子汉对你就不感兴趣了。我不是指责你,但也不是妒忌你。也许以后我也会落到这种地步的。”

“你即令懂得千百万妇女都知道我们很富裕,她们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会不会决意把我们送进精神病院呢?”

“你希望我离开这个家吗?正像你们所说的那样,要我尝到苦难的滋味吗?”

“亲爱的女儿,你是精神正常的吧?”母亲喊了一声,这次谈话结束时她们互相拥抱,满脸泪痕。

尤里雅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没有发生口角,他们建立的关系是平等的,淡淡如水的。父亲总是忙忙碌碌,母亲或则做饭,整理家务,有时去做客,或则在自己家里接待客人,但是尤里雅对有关抹布、烹饪和政治的谈话都不感兴趣。青年妇女所拥有的,是只可想望的一切,但是任何事物都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她苦闷死了。

一星期以前,父亲把女儿喊到自己办公室里来,并且说:

“亲爱的女儿,这是你的护照和飞机票,到巴黎去吧,在那里住上一星期左右。你的信用卡已经搞好了,我知道你在开销方面是有理智的。我的能干的伙伴们会来迎接你,给你安顿好住处。”

“很好,爸爸,”尤里雅点点头。“把人都送到那个地方去,更不妙。”她微微一笑,“你自然不肯说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只不过要另行保险。”

“有人‘撞’上你了?”

尤里·卡尔洛维奇低声地笑了。

“把我‘撞倒’是不可能的。我是穿这条裤子长大的。可你是我唯一的痛处,但愿上帝保佑。”

有人在巴黎迎接了尤里雅,把她送到颇有声誉的旅馆里去,预订了一号客房,把法郎给她零用,提供一辆小汽车和导游人员,但是她都拒绝了。她已有好几次到过这个地方,把合乎规格的旅行纲要学习过两次了。尤里雅想单独一人住上几天。但是这个金发女郎身材宜人,衣着很有风度,经常独自一人漫步于巴黎街头,引起了那个真正的法国佬的困惑莫解。他试想在最短时间内火速处理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尤里雅忍受着经常向她施加的压力,只在“自己的”旅馆里休息,因为这个地方人人认识她,都使她受到应有的尊敬。

在大城市逗留的第三天她沿着塞纳河岸街走去,在小美术铺里仔细地观看那些在莫斯科伊兹梅洛沃可以找到的各式各样的小手工制品和水彩画。不久以前她在老阿尔巴特街撞上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结实的、显然不是法国类型的小伙子。尤里雅立即明白,这个陌生人故意挡住了道路,她于是气忿地说:

“喂,没有地方走路吗?”

“地盘随便有多少,久而久之就不好,”小伙子操着一口纯正的俄语回答。“我不知道干什么好。”

“你回俄国去吧,在土台上坐下来,嗑瓜子,拉手风琴。”尤里雅说。

“这个我们能办到,”小伙子用和尤里雅相同的腔调回答,他和她走在一起了。“我叫维奇卡,您叫什么呢?”

“你追求吗?”

“追求,”维克多尔坚定地说。“所以最好还是有气无力,不要抗拒,就可以得到很大的快乐。”

“维嘉,你是个过于自信的快嘴,”尤里雅停下来了,更加仔细地瞧瞧这个同胞,“你和一群人走迷了路吗?”

维克多尔好像在演示自己的衣服似的,围绕着自己这个轴心(以自我为轴心)转过身去。

“我因事而来,孑然一人,但是正如崩泽尔所说的,我没有成为蒙得·克里斯托伯爵。女同胞,您不要在灾难中抛弃小伙子,我是个好人。”

尤里雅原来想说句笑话敷衍一下,她走得更远些,但是突然想到了,这个小伙子在她那条路上走其实不是偶然的。俄国人待在巴黎不是稀奇事,但是年轻的,身材魁梧的,吸引人的单身汉,这等可作为邂逅相遇的对象也许是嫌多了点儿。而且他口若悬河,穿着合乎要求,充满着自信,当然是逐个挑拣出来的尖子。如果小伙子的出现是和父亲有联系,那么我反正是没法避而不见维克多尔和他的几个朋友的。尤里雅战栗一下,强逼自己微微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

“你好,维克多尔,我叫尤里雅。在这个村落里我也是孤苦怜仃的人。我们一块儿走吧,你来保卫我省得本地人侵犯。”

他们就这么认识了,而且在一起度过了两天,当尤里雅在自己房里休息的时候,他们才离开了两个钟头。她经常想到这个新朋友,分析他的言行,心里盘算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维克多尔是从哪里来的,他所追求的是什么目的。

一对同胞在异国城市互相认识了,两个人都是单身、年轻、可爱又聪明,是有些事情可以谈论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很自然的;疗养区的轻松愉快的风流韵事等,不外乎如此,但是维克多尔身上有许多东西使得尤里雅精神紧张。在普通环境中她是不会注意这种小事的。但是情势是异乎寻常的,父亲已公然把她从莫斯科送出去了,好像把女儿隐藏起来了。其次竞赛的规则就是这样的:如果有个人把什么东西隐藏起来,那么另一人就试图把它找出来。竞赛之中的这种情形是饶有趣味的,但这决不是现实生活中的情况,既然他们正在藏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她——尤里雅,那么情况就显得特别异样了。

维克多尔装扮成商人,为了完成某项交易到巴黎来了,但交易没有做成。这是常有的事情。那么在这里有啥法子呢?巴黎——它永远是巴黎。但是小伙子显然是熟悉这个城市的,不过他对它没有特殊的爱心。他描绘说他已经爱上了尤里雅,但是也只是描绘而已。她是个女人,你哄不了她,但是对男人来说,“喜欢”这个概念不是抽象的,而是十分具体的。他不想把她拖到床上去,因为这是反常的事情。任何一个男人,只要女人不太讨厌他,他就会力图占有她,之后再来分辨她的音容笑貌的细微差别。他也许什么都分不清楚,索性走到街道的对面去了。

尤里雅不是社交界名媛,但是她已经不是幼稚的小女孩子了,她善于分析男人的本质。新的男朋友属于女人们喜欢的男子汉之列,他知道这一点,并且善于与女人交往。他描述迷恋的情景,但不试想坚定地与女性接近,似乎没有一次出乎意料的拥抱,诙谐的接吻,总之没有做过一次流行的游戏,就是说:我在诱惑你,你仿佛不晓得该往哪里去,为什么而去,但是我和你都是成年人,我们心里都明了,床位自然是为异性而设置的,让我们抛弃社会上的各种陈规虚礼和陋习,搞搞恋爱吧。

不对,这个古怪的小伙子,维克多尔,你应该结束那个我不熟悉规则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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