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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武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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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形,在军队之中,已经可以构成“抗命”的罪行了。
山下堤昭再次大声发令,这才令所有的队员一起下水,他自己也一踪身,下了水。
山下堤昭下水之后,其他人的情形如何,他不得而知,因为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队员。不论是甲组的还是乙组的,他都没有见过,他是唯一的生还者。或者说,他是事后唯一还存在的人,其余的人都消失无踪了。
山下堤昭下水后的经历,他记述得颇是怪异,简单得出奇──看来,不是他不想详细记述,而是发生的事就只有那么多,他想详述,也实在不能。
山下堤昭的记述是:“怀著惊疑无比的心情下了水──不知道甲组的队员出了甚么事。才一下水,就觉得有一股力量拽著自己下沉,同时,眼前一片漆黑,竟不像是进入了水中,像是进入了墨汁之中,再接著,全身产生了一种极奇怪的酥麻之感,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以上简单的记述,就是山下堤昭下水之后的全部经历。其过程大约只是十来秒,或者更短,所以,他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他是唯一的生还者,或者说,他是唯一再度在世上出现的人,当然在失去了知觉之后,又醒了过来。
倒是他记述醒过来之后的情形,十分详尽,因为对山下堤昭来说,那可以说是一生之中最大的奇遇──他一下湖,就在奇异的情形下失去了知觉,自然是奇遇。但由于时间太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所以不如他醒来之后的遭遇那么奇特。
他醒来之后,首先感到手腕和足踝都有疼痛,而且,全身都在摇晃。到神智渐渐清醒时,耳际更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嗡嗡”声,而且,全身各处都奇痒难忍。他还未曾睁开眼睛,就想去抓痒处,但是一用力,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全被绑住了。
接著,他发觉双脚脚踝也被紧绑著,他这才睁开眼睛来。起先,甚么也看不到,接著,他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之上,而且,置身在一艘小船之中,那小船有著半破烂的蓬,可以透过蓬上的破洞,看到天上的星月微光。
小船有人在划桨前进,所以船身在摇晃。那种嗡嗡声,却原来是大群的蚊子,绕著他在飞行时所发出来的声响。他之所以全身发痒,自然是由于大群蚊子都已饱餐了他的血之故。
山下堤昭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他毕竟是久经训练的职业军人,立即想到的是:自己被俘了!
而且,根据情形,他也判断出自己不是被正规军队所俘,多半是落在游击队的手中了。
他学过中国话,船既然在摇动,当然是有人在摇,他勉力定了定神,大声叫了一声:“放开我!”
叫了两声,船身两旁传来了“刷刷”的声响,那是船身擦过湖中生长的芦苇时发出的声响。
山下堤昭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苦,因为这种湖中的汊港最是隐秘,纵横交错,水道曲折,不是熟悉地形的人,转以几天几夜,也转不出来。而且,最难被人发现,故他被发现、获救的可能,自然也相对减少了。
他著急起来,又大叫了几声,中日语并用。就在他叫了一阵,喘著气,心中更增惊惶之际,就听到自船尾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那女子说的竟是流利的日语,斥道:“你鬼叫甚么,信不信我抓一把烂泥塞住你的臭嘴?”
山下堤昭一听之下,不禁呆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听到了日语,自然令他感到亲切。但是有生以来,都听惯了女性使用敬节的日语说话的人,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说出如此粗鲁无礼的话来,却又令他感到怪异莫名。
所以,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接著,那女声又传来:“你叫山下堤昭,是一个少将,对不对?”
山下忙道:“是,你不能再问别的,根据日内瓦战俘条例,我只需回答这个问题就已足够了。”
那女人的声音怒道:“放屁!我要问你杀过多少个中国人,只怕你数不过来!”
山下沉声道:“我可以回答:一个也没有,我不是战斗人员,我是潜水专家。”
那女人怒道:“侵略他国,全是兽军!”
山下堤昭出不了声,作为军人,他服从命令,他明知侵略不当,但却也身不由己──战时,在日本军人之中,也有极少数良知未泯的,山下堤昭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叹了一声。
那女人咄咄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山下道:“我无话可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可是别……别人……”
山下说不下去,那女人冷笑一声:“我看你和别人也没有甚么不同……哼,潜水专家带了那么重的铁筒,算甚么专家!”
山下一时之间,不明白那话是甚么意思,那女人又道:“不过你们有点家伙倒也有用,在水中能发光的灯是其中之一,你要教会我使用。”
山下这才知道,女子口中的“铁筒”,是指潜水用的压缩空气筒而言。
这时,他不禁对对方的身份起疑,忍不住问道:“你是甚么人?”
他问了一声之后,只听得那女人的声音大是接近:“你看我是甚么人?”
山下的双手双足被绑在木板上,身子转动不灵,他循声勉力偏过头去,看到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离他还不到一公尺。
那女人的身子还在蓬外,只是探身进来望向他。那女子双眼很大,乌溜溜地有神,不算很美丽,但是青春气息迫人,虽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出她面颊红润,显然是一个极其健康壮实的女人,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
山下一看之下,不禁啼笑皆非──他一个堂堂的海军少佐,竟然落在这样的一个大姑娘手中,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偏偏这大姑娘说话虽然粗鲁不文之至,但是不但声音动听,这一照面,更是讨人喜欢。
山下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是甚么人。”
那女子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才是潜水专家──你不配。”
山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快放开我,你要是怕我,放开我之后,再把我的手脚绑上就是。”
那女子怒道:“谁怕你这鬼子少佐!”
随著那句话,只见她手腕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
那东西形如匕首,可是却分成三个分叉,很是尖锐锋利,长不过尺许。女子一出手,那东西便在她的手中飞快地转动,闪起一闪精光。
山下堤昭虽然不认得那东西,可是寒光闪动,杀气扑面,那分明是一件兵刃。
他张大了嘴,不知那女子要干甚么。
那女子徒然停了手,把兵刃直搁到了他的鼻尖上,一股清飕飕的寒气传将过来,令得山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那把刀竟如此锋利,看来那女子只要随便一挥手,他的鼻子便要离开他的脸。
所以,他也不免现出了骇然之色来。
那女子哈哈大笑了起来,用兵刃在他头上敲打了几下:“鬼子少佐,害怕了?”
这鬼子少佐,刚刚因出奇不意,确然大吃了一惊,但此际定过神来,感到自己受了极大的侮辱,便大声道:“你怎可以虐待俘虏?”
那女子冷笑一声:“要是仍当你是皇军,你早就被大斩八块,丢到湖里喂王八了!”
山下道:“你不会杀我,你还要我教你怎样用在水里会发光的灯。”
那女子晃了晃手中的兵刃,出手极快,刷刷两声,已把绑手的两段绳削断,山下一挺身,坐了起来。
那女子立时又把兵刃对准了他的咽喉,三叉共刺,只要向前略送,这海军少佐的脖子,不会比常人更硬,自然也会多三个窟窿,所以山下不敢再动。
那女子道:“你自称潜水专家,能说出我手中家伙的名称么?”
山下堤昭已然算是“中国通”了,甚至会说一口中国话,可是这个问题,却也把他问了个哑口无言。
他只好道:“请多多指教。”
那女子得意地笑了起来,她笑后极其欢畅,虽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但是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由衷地发出欢乐的笑声,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山下堤昭盯著她看,不觉有点痴呆。
那女子也发觉了山下的目光有异,她止住了笑声,和山下默默对望了一会,忽然俏脸红云陡生,偏过了头去,低声道:“那叫分水娥眉刺。”
看官,那“分水娥眉刺”是女子使用的短兵器,尤其适宜在水中近身搏斗时使用,出击快,攻击力强,杀伤力大。这种兵刃,又有一个名称,叫“水鬼喜”,据说,水鬼找替身时,也要借助它来害人。
别说山下堤昭不懂,只怕日本帝国大多的汉学家,唐诗宋词,子曰诗云,甚么都懂,也不会知道这兵刃叫作“分水娥眉刺”。
当下山下重复了一遍,才又问:“你……究竟是甚么人?”
那女子此时已进了船蓬,她一挥手,又把绑著山下双足的绳割断,一挺胸,大声道:“东南湖滨挺进独立团副团长!”
这种古怪的番号,听得山下堤昭直眨眼。她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态竟带有几分稚气,看来很是可爱。
山下笑道:“能成为你的俘虏,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不知副团长要如何处置我?”
山下这一问,却使那女子踌躇了起来,望定了山下,竟是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神情。
山下反倒问她:“可是有甚么为难之处?”
那女子应声道:“是啊──”
可是她说了两个字,又觉得不妥,便住了口。显然她又不知如何处理才好,神情更是犹豫不决,咬著下唇,看来更是稚气。
这时,山下堤昭已完全放下心来,因为眼前这女子,虽然身手不凡,但是却很是稚嫩,看是一对一,再容易应付不过。
他搓著手腕,道:“我能成为你的俘虏,也算是有缘,你有甚么为难,不妨大家商量。”
他一面已伸手在自己的裤脚处,搭到了自己用以防身的匕首还在,看来那女子绑起自己之时,竟然未曾搜过身,可说是疏忽之至了。
那女子望著山下堤昭,神情仍是犹豫,声音也变得低沉:“照说,你落在我手中,我应该把你送到四嫂那里去是,可是四嫂她……她恨鬼子入骨,你一到……只怕就──”
她说到这里,作了一个手势,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作砍了一刀之状。
山下堤昭自然看出,眼前这年轻女子对自己大是同情,他不禁产生了异样的感觉,过了一会,他才道:“我是你敌人,叫四嫂杀了就杀了,你为何为了我的死活为难?”
五、白、金对话
日本军队的情报工作做得好,他们一队人在前赴目的地之前,早已对当地的情势有过一番了解,也知道金秀四嫂是重要人物。所以当山下堤昭知道了这女子是四嫂的手下时,本已绝望,可是偏偏对方的态度如此,似乎又有了生机,所以他才故意如此说,以肯定对方的态度。
他这样一说,那女子震动了一下,咬著下唇,神情有几分幽怨,彷佛是在说他不了解她对他的关心。
一看到这种情形,山下堤昭心中雪亮,他用极诚恳的声音道:“姑娘不必为难──若是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恳请姑娘别把我交给四嫂,放我一条生路,我山下堤昭有生之日,不敢忘记姑娘的大恩大德。”
这样的话,本来是绝难出自一个标准的日本皇军军官之口的,但是山下堤昭此时说来,竟是自然之至。这可以说是奇怪的现象。
各位看官,男女之间的相遇相识,以致三言两语,甚至是一个照面之间,由起初的互相吸引,以至立即可以知道自己和对方会情投意合,本来就是一件奇怪之极的事,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自古以来,人类对这种奇怪的现象,在弄不清摸不准,无法可施之余,便把它归诸一个“缘”字。
然则“缘”是甚么,也没有人说得明白,但人人又都知缘是甚么。
缘之奥妙,也就在于此。尤其在男女之间若有缘,在再不可能的情形之下,也会纠缠在一起;若无缘,再刻意撮合,也是白搭。就像春雨三遍,满地野草茁发,但若想凭人力制造一根野草出来,却又万万不能。
闲话表过,却说山下堤昭和那女子,自然是一双有缘人了。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金秀四嫂手下的四大金刚,梅兰竹菊的竹。
这四个出色的女子,每一个人的出身、经历、事迹都可以写一大部书,但是却和本故事无关,所以只是约略一提就算。
当下,竹见到山下这样求自己,她本来就甚犹豫不决,听了恳求,心中其实已有了主意,可是想到此举实在太大胆,仍自沉吟。
竹的性格爽朗豪放,何以对山下产生好感,连她自也说不出来。
算起来,她只好归咎于她曾被山下堤昭紧紧地拥抱过,虽然那是在特殊情况下的行为,但在一生未曾和异性有过那样接触的竹来说,自然也足以造成巨大的冲击了。
事情得从头说起。
在神户丸失踪之后,不但日军大是紧张,各方面都大为关注,大家的心思一样,都认定了金秀四嫂下的手。
所以,在第三天,就有三大司令、五位将军一起造访金秀四嫂的事。
(这一段记述,是日后山下自竹的口中得知的,也归在山下的记述之中,为了便于明白竹救山下的经过──那是很重要的关键,所以我提前叙述。)
在访客之中,有两个将军是正式的军队司令,地位很高。尽管访客之中互相敌对,但是目的相同,只想知道神户丸的失踪,是否和四嫂有关。
四嫂的回答是:“我确然想打神户丸的主意,因为神户丸在小孤山下泊岸几天上货,吃水线下沉一尺有多,我估计必载了极多的黄金,所以想下手。”
这一番话,已令得各方面的军豪首领惭愧不已,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神户丸载了甚么特别的货物,只是在船失踪之后,日军异常的反应之中,才知道神户丸有点不寻常而已。
四嫂又道:“可是我未来得及下手。神户丸经过湖口,进入鄱阳湖,我就水上水下的跟著它,准备伺机下手,可是到了老爷庙附近,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神户丸正是在老爷庙附近的水域失去踪迹的,所以四嫂这样说了,大家也只好相信。虽然当时各人心中都还是有点疑惑,但是四嫂既然说没有下手,各人也不便再有甚么表示,不然,惹恼了四嫂,她翻起脸来,虽有好几个将军之多,只怕也担待不起。
当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只有后来,白老大探索这件事的时候,会晤金秀四嫂,提起当日的事来,四嫂仍然用这番话来应对。
一来是白老大为人精细,听出话中大有破绽。二来是他为人大胆,不怕四嫂翻脸。三来是他自恃在江湖上行辈尊大,所以在听了这番话之后,就哈哈大笑,直呼其名:“金秀,你这番话只能唬弄那些司令将军,为何对我也这样说?叫你盯上了的盘子,一举一动,哪怕是闷声不响的放一个屁,都在你的眼里。老大的一条船,会在你眼底下不见了,这话唬谁了?”
金秀四嫂大是不愉,但碍于白老大的身份,也不敢太发作,她冷冷地道:“白老哥要是认为是我下了手,那就当是我下的手好了。”
白老大笑道:“我不认为是你下的手──这船很有点古怪,你下了手,也吞它不下。我告诉你,幸亏它不见了,你没有机会下手,不然,你手下的人连你自己,只怕不能剩下多少。船上有二十支重机枪,有一个加强连,配的是全新的武器,连美国人用的火焰喷射器都有近一百具,一起喷起火来,方圆十里,湖面上全是烈火,你的那些人马能挡得住吗?”
金秀四嫂听了,脸色难看之至,但是却也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
白老大找金秀四嫂,是在一年之后的事,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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