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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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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子,姿色虽说不上貌美如花,但是衣着亮丽,头上又是梳着小两把头我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警觉的瞪向她。
  她先是一愣,而后如阳光般灿烂明亮的笑了起来:“福晋醒了?”她长相虽然普通,但是笑起时,唇边漾起两个小小的酒窝,甚为甜美,衬得那双乌黑的眸子分外吸引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支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直言嗔斥:“你是何人?”才脱口居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好似电锯伐木。
  她显然也被我吓到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手里绞着帕子,局促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一把熟悉的声线从门口飘了进来,我即刻听出这正是我昏迷之前在皇太极身边回话的丫头。果然人影儿一闪,一个小丫头已快步走了过来,“萨尔玛,你怎么惹主子生气了?”
  “不是我没”她委屈的低下头。
  我眼前一亮,紫色绸面的上成衣料,裁剪得体,这丫头身材极好,脸盘略尖,眉毛长得特别秀气,衬得她整张脸透着斯文儒雅。她手里正端着铜盆,走过萨尔玛身边时,随手将盆递了给她,呶嘴示意她将盆放到架子上去。然后快步走到我跟前,笑吟吟的说:“主子,您别见怪!萨尔玛虽然手脚笨拙,但心眼却是不坏,她若是哪里惹着您生气了,奴才替她赔个不是。您要打要罚,等您身子好利落了,怎么着都行。”
  我见她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再加上方才轻易间便不着痕迹的替萨尔玛解了尴尬,当真是心眼灵活的一个丫头。若换作以前,我或许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但现时不同往日,我身子虽然还是东哥的没错,可是这条命运线却已然脱离我的想像,变得异常诡谲起来。我的生死已经不再如墓志铭上书写的那样一切,都已脱轨!
  二十四年来无论我受多大的委屈,我都能坚强的挺过来,无非就是我在心底一直都认定,自己最终是可以回到现代去的。无论我多受伤,多悲惨,我终将会与这个时代说拜拜,所以,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也许从我来这里起,就已经注定我根本无法再回去。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断罢了,老天爷从来没向我保证过,我一定就能回去啊!
  心底冒出阵阵寒意!如今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的残酷,我也许要困守在这个残破的躯壳里,直至老死。
  狐疑扫了眼一旁的萨尔玛,瞧她的年纪和妆扮不大像是普通的奴才,我心头突突一跳,哑然出声:“贝勒爷待你好么?”
  萨尔玛一愣,满脸讶异,倒是那小丫头机灵,转瞬明白过来,噗嗤笑道:“主子误会了!萨尔玛不是贝勒爷的小福晋,她男人是爷跟前办事的侍卫,叫敦达里”底下的话说的很小声,可萨尔玛到底还是听见了,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尴尬难堪的站在原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脸上也是微微一烫,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却不好明讲,只能故作痴癫的说:“她为何一进来就叫我福晋?”
  小丫头又是抿唇一笑:“主子昏睡了好些天怕是都睡糊涂了。您是爷从喀尔喀扎鲁特迎娶回来的福晋啊,不过爷说您身子不好,先不回城里住,且在城外庄子上静养着您才来建州,这会子城里的众福晋们应该已得了消息,不过爷立了规矩,让她们都别来庄子扰了你养病”
  “什么?”我猛地吃了一惊,用帕子捂着嘴连连咳了两声,微喘,“娶”
  “是!”小丫头大概原本是指望着我会欢喜无限的,却没料到我竟是如此惊怒的反应,于是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在旁乌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小心翼翼的揣摩着我的心思。
  我呵呵冷笑,猛地一拍床板,厉声叱道:“叫皇太极来!”
  声音原本就沙哑难听,这下子突然吼了起来,倒把这两丫头齐刷刷的吓了一大跳。
  “爷正在书房和两位汗宫医官在”
  “叫他来见我!”我怒目而视,身子微微发颤。
  福晋!外庄福晋!这几个刺耳的字眼,就好比一把刀子尖锐的捅进我心里,上下绞动。
  小丫头使个眼色,萨尔玛立即会意,撒腿往外跑。没过多久,便听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我仍是用丝帕捂着嘴不停的咳,肺叶震得刺痛难当。
  “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一见我面,皇太极勃然大怒,“都给我滚出去!”
  小丫头和萨尔玛吓得噤若寒蝉,连辩驳也不敢吱语一声,讪讪的退出门去。我冷眼瞪他,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医官模样的中年男子,碍着有外人在场,我一时也不好发作,只是狠狠的瞪他。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他急了,亲自动手从茶壶里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我。
  “别过来!”我嘶声尖叫,可惜力气不够,这叫声没有胁迫感,皇太极只是略略一顿,竟又跨步挨近,侧身坐上了床沿。
  我连连摆手:“出去——离我远点咳咳”右手捂着帕子一刻也不敢松懈,“这这病会传染咳咳咳咳咳咳”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身后的两名医官中年纪稍长的那位忽然慢条斯理的开口:“福晋说的极是想来福晋也是懂得几分医理之人,那么奴才也就不避讳的直接问诊了。”
  我无力的将头倒回软枕上,只觉浑身疲惫,身子一阵阵的冒虚汗:“你有什么咳咳,尽管问。”
  “福晋患这病多久了?”老医官对着皇太极行了个礼,然后挨着脚踏单膝跪着,作了个请脉的手势。
  我伸出手腕给他,细细的回想了番:“甲寅年六月有次夜里受凉,起了高烧,过后身子便不爽利了,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说着我有意无意的拿眼瞄了瞄皇太极,他仍是一脸的冷峻,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甲寅年”老医官默默心算,“那可是有两个年头了啊福晋可有记错?”
  我摇头,闷声:“不会记错!”顿了顿,又一次瞥了眼皇太极,他仍是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有些冒火,再想到方才纳娶福晋一事,更是难以消气,于是故意冷声说,“那夜乃是贝勒爷在扈尔奇城大婚之喜,我如何能记错了?”
  皇太极的手终于微微一颤,茶盏内的水泼出少许,我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恶作剧般的快感。但转瞬,见他眼眸内有一丝悔恨的痛意闪过,我不禁愣了愣,又有些后悔的替他心疼起来。
  “劳烦请福晋伸出舌苔一看。”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没什么好矜持的,照着他说的,把嘴张开,吐出长长的舌头。老医官看了先是点头,再回头看了眼身后另外一名医官,他却是缓缓摇头,作惋惜状。老医官对着他再略一颔首,继续回头面向我:“多谢福晋。”
  我明白这就算是看完了,正打算缩回舌头,扭头时却看见皇太极绷着一脸严肃冷峻,千年不化的顽石表情,于是对他吐了吐舌尖,作了个鬼脸。
  他大大的一愣,完全呆住了似的。我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东哥,那样的花容月貌早被毁去,如今扮鬼脸,不仅不会像当年那般娇俏可人,恐怕更多的只会是当真如鬼脸般吓人罢了。
  正深感懊悔,忽听嗤地一声,皇太极居然笑了。虽然笑容短暂,但是他刚毅的棱角却因此而放柔了许多,眼角带出柔柔的笑意,伸手将水递给我,柔声说:“喝口水润润喉咙。”
  瞅着医官凑在一块商议着开药方,我接过茶盏,捂着嘴轻声问:“你不怕么?”
  他轻描淡写的“嗯”了声,然后回答:“我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可怕的了不起,我和你同甘共苦。”
  我的手一抖,茶盏咯咯作响,茶水泼出大半,再抬头时,发现皇太极已然离开床侧,走向那两名医官:“可有方子了?”
  那老医官面有难色,过了好半晌,才吱唔的开口:“福晋的病”声音拖了老长。
  皇太极点了下头:“外间开方子去。吃得好了,自然有赏。”
  “不敢当!不敢当”
  “不用回避我!”我撑起身子,扬声高喊,“就在这说吧!我这身子到底还能拖几天,麻烦大夫跟我挑明了说,毋须瞒我。”
  “这”他言辞闪烁,额头开始隐隐冒汗。
  “可是肺痨?”其实我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了,只是没见大夫首肯,总还有丝不死心。
  老医官有些诧异,仿佛被我的无畏和大胆震撼住,好久才呐呐的说:“确是肺痨。”
  我的心刹那间沉到谷底——肺痨,按西医的叫法也就是肺结核。在我小的时候,福利院也有收容过得了肺结核被抛弃的婴儿,后来感染并发症,还是抢救无效。而且这病会传染,即使能治好,也会留下不少后遗症——当年这说的是以现代的医疗条件,若是搁在四百年前物质格外稀缺,医疗条件落后的关外建州,肺痨比癌症还恐怖,至少癌症不会散播传染人。
  我冷冷一笑,想不到我兜兜转转还是要死。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上次赴死时的凛然勇气,因为我知道也许我再也回不去了死的话就真的是死了。
  飞快的看了眼皇太极,他投来的目光中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浓浓眷恋之情,我心猛地颤慄——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可有法子治愈?”哑哑的,我一字一顿的开口询问,当真是诚心诚意,再没有半分的虚与委蛇。
  老医官朝我打了个千,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奴才们定当竭尽全力。”






  第71章 真心
  窗外滴滴答答下着毛毛细雨,窗户是开着的,便于透气。我下床走了两步,发现肌肉酸痛。当靠近窗口时,鼻端闻着初夏日暮时分的凉薄气息,疲倦不断上涌。我的面上,已用一块白色纱巾将脸蒙了起来,一来是为了遮丑,二来也是为了挡避我咳嗽说话,甚至呼吸时吹出的唾沫。
  记得当时我提出这个要求时,一旁的两名医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其实在福利院看多了各种患病弃婴弃童的护理忌讳,让我对这种传染病也有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这药吃着好像还管点效用。刘军这老东西还是有点本事的”皇太极在炕桌前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你最近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我软软的点头,不敢告诉他其实我月信不至,已然闭经两三月,今日才问过那位汉人老医官,知道这原是病症加重之故。
  “福晋的病疾外因乃是感染瘵虫,内因则是正气虚弱导致,病变主脏在肺脏,可累及脾肾,甚而传遍五脏。初起肺体受损,肺阴受耗,表现为肺阴亏损之候;继则肺肾同病,兼及心脏,而至阴虚火旺,或因肺脾同病,导致气阴两伤;后期肺脾肾三脏虚亏,阴损及阳,最终导致阴阳两虚的严重局面如今福晋的病情症状是咳嗽气急、痰粘而少、颧红潮热、盗汗少寐、胸疼咯血、癸水不至、消瘦乏力、舌绛苔剥、脉沉细数。此种种迹象表明福晋的病情加重了,已属阴虚火旺,是以奴才大胆,请福晋换药方”
  日间老医官的话仿佛犹然在耳,我略略翻了个身,感觉胸闷难受,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儿个那老东西又开了一方子,为何吃的好好的,突然又要换药?”
  面对他狐疑的质问,我虚弱一笑:“病症轻了,自然要换方子的,汉医讲究的可不就是对症下药么?”
  “嗯”他低头看手里的药方,沉吟,“秦艽五钱,鳖甲一两,知母六钱六分,青蒿四钱,地骨皮五钱,银柴胡四钱,胡黄连三钱三分,乌梅七枚,麦冬五钱,沙参五钱,玄参五钱,生地黄五钱,甘草二钱。水煎服,每日一剂这汉医果然博大精深,就是写出的方子也是严谨细致,丝毫没有半分马虎。”
  看来皇太极的汉学水平这些年增进不少,回想当年手把手教他写汉字时的情景,恍若隔世,不禁黯然心伤,险些落下泪来。不过,这些惆怅的情绪也只在我心底打了个转,便立即被我刻意的摈弃脑后,我已着实不愿再去回想那些身为东哥时的往日。
  昨日之心譬如昨日死,今时今日的我已完全脱离东哥的影子,我是

  “为什么说我是你的福晋?”那一日,待医官离去后,我终于忍耐不住不满的情绪爆发怒火,“你把我养在庄上,另室所居,这根本就是布雅福晋'1'!”
  他站在床前,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渐渐的眼里有了心疼,有了无奈,有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我不想这样委屈你的可是,现在唯一能保护你,能将你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这个办法。原谅我自私我知道这个名份让你觉得受辱,但是求你,只当我求你,留下来你是我的妻子!在我心里,谁都不可能逾过你去”
  神魂俱颤,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他求过人!哪怕是面对他那个喜怒无常、性情难以捉摸的阿玛,也从没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过。
  “你”终于,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如今的我已然一无所有,有着不能透光的尴尬身份,以及随时随地可能病发的残躯,如果不是皇太极肯收留我,真不知道拖着这副老丑模样,无依无靠的我还能去哪?情势逼人强啊!
  倏地抬头,我不冷不热的问他:“即便是布雅福晋也得有名有姓有宗源可查,你准备怎么编排我的来历?”
  “这个我只含糊说了你是喀尔喀扎鲁特部的女子,无父无母,孤儿”他越说越小声,忐忑的不住拿眼瞄我,怕我动怒。见我沉默不语,便又说道:“‘东哥’这个名字只怕以后都不能再叫了,因为扎鲁特已经向叶赫报丧,叶赫那拉氏布喜娅玛拉病故”
  我笑了下,忽然为能够抛却东哥的身份而大感轻松,心情随之好转。
  见我笑了,他不由放松了表情:“以后该叫你什么好呢?”
  我眨了眨眼,透出无比的喜悦:“悠然步悠然!”
  皇太极愣了下,眼眸变得异常深邃,过了许久,才说:“这倒有点像是明国和朝鲜人的名儿。”说着,冲我和颜一笑。我才发觉他的笑容高深莫测,似乎透着些许我看不明白的眩惑,但转瞬,却已被他接下来的话语分离心神,“好吧,就叫步悠然,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步悠然!我爱新觉罗皇太极独一无二的步悠然”

  “又在发呆想什么了?”突如其来的戏虐声,将我唤醒,我回过神,发觉不知何时,皇太极已离开炕头走到我身边,痴痴的望着我。
  若是以前我或许还能明白他眼眸中的惊艳和深情源于何处,但是如今的我,实在不敢妄自揣测他此刻看着我的眼神,算不算是我所以为的幸福和满足?我对自己没了信心!
  “累了吗?累的话我抱你到床上去歇歇”见我摇头,于是又改口,“那一会儿让歌玲泽给你端碗燕窝粥来”他亲昵的将我耳边的碎发抿拢,“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知道你胃口不是很好,但那粥是我亲自煮的,你看着我的面子上好歹用一些”
  “那粥你煮的?”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煮粥?”
  他别扭的一笑:“不会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笨拙,学了三天,才勉强有点样子好了,你别笑了,到底吃还是不吃?”
  我笑得双肩发颤,心里却是暖暖的升起一股甜蜜:“吃的。四贝勒爷亲自下厨煮的粥,我怎敢不吃?”顿了顿,看着他尴尬发糗的表情,正正经经的轻叹,“只要是你煮的,便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这次轮到他震撼了,忽然一把攥紧了我的手,表情凝重起来,眉宇间却是淡淡的渗透着脉脉温情。他将我的手摊平,右手食指在我手心里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字,然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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