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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变-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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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染白又是怜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个……这个人啊!轻轻把夙夙放在床铺上,她用力抓住他的肩摇晃了几下,环抱住他整个人,好气又好笑地说:“你想闷死你自己吗?”

她这么抱着他,双臂和身体都很温暖,淡淡的气息吐在他耳边,心跳和呼吸都如此清晰。江夙砂咳嗽起来吸入一口气,反手抱住这个主动抱着他的女孩,这不是他主动扑人别人怀里得到的拥抱,让她一旦抱住了就不想放手。

“你就不能尝试一下靠自己吗?为什么总要找一个你以为坚强的人来做自己的依靠奇+shu网收集整理?其实……你并不弱,自己一个人完全是可以的,不对吗?”颜染白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我也是一个人而已,从来没有想过要找另一个人当做依靠。”

“我不能忍受一个人……”江夙砂紧紧抱着她,这种拥抱一点都不让她觉得难为情,因为江夙砂抱人的感觉就像小孩子抱着比自己大的熊娃娃,纯粹只是强力地要求她留下来陪他。“绝对不能只有一个人……”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颜染白柔声问,他需要拥抱她就给他拥抱,他只是个任性的大孩子,即使被许许多多事扭曲了,他也依然像琉璃一般纯净天真。

“我没有…”

“江夙砂!”颜染白陡然一把推开他,怒目瞪着他,“下,次让我再听到‘我没有’三个字,我立刻赶你出门。”第三次了!只要稍微接近他心里的阴影,他就开始抗拒、开始逃避,永远无法独立起来,只是个让别人痛苦也让自己痛苦的菟丝子。“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别怕,我不会走掉,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可能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好不好?”她放缓了口气,“神……不救人。谁也不能救你,除了你自己。”

江夙砂的眼神里闪烁着恐惧的神色,但是颜染白知道现在他怕的就是她,她说了这些话让他害怕极了。他是只极其敏感的蜗牛,当要探出身体和触角的时候,只要一点的阴影他就会缩回去并且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出来。“风停了云知道,爱走了心自然明了。它来时躲不掉,它走时静悄悄……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当梦醒了天晴了如何再飘摇?爱多一秒恨不会少,承诺是煎熬……若不计较就一次痛快燃烧……”无计可施之下,颜染白维持着拥抱的姿态,在江夙砂耳边轻唱这首歌。这是他唱给夙夙的歌,想必在他心里是特别温柔的歌吧?

无所谓歌曲里唱的是悲情还是哀调,只是希望能凭借歌里的倦意让这个仿佛长久以来没有丝毫安全感的人感觉到平静。

她……温柔得不可思议。江夙砂渐渐平静下来听着颜染白的歌声,他无端地喜欢这首歌里的倦意,尤其是那句“无根的野草”,每次唱到那里心都会颤抖,因为……原本“天涯满是无根树”,只有漂泊的人才知道什么叫“无根”,只有放荡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做“野草”。“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她在重复地轻唱,声音并不好听,淡淡的没有曲调,只有着和颜染白一样的平静和温暖。

“染白……”江夙砂的呼吸急促,把头埋在她颈项之间,沙哑地问:“染白染白,你肯爱我吗?”

颜染白怔然,什么?

感觉到她瞬间的僵硬,江夙砂呼吸之间的灼热冷却了一半,慢慢推开她,虽然是千万人纵容,谁都忍耐他的任性,但也还是一样没有人肯真心爱他。不,应该说没有人“敢”真心爱他,江夙砂——是不能信任的人啊。

‘哦……”颜染白轻声唱:“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她苦笑,轻声说:“你……听不懂吗?”

江夙砂比她还紧张,紧紧握着她的手,颤声问:“你肯爱我吗?”

颜染白侧头微笑,“肯。”她抬头望着江夙砂笑,“在还没有认识你之前,我就非常非常喜欢你了。”

“那是工作……”

“声音是你的一部分。”颜染白温暖地吐息,气息就在江夙砂耳边,“见到了你以后就知道,人一辈子总有一个抛不下的人,对我来说,就是你了。”她凝视着江夙砂的眼睛,“我不是特别善良的女孩,通常我很冷漠,很少理睬别人。只有你,是我追着你身后,主动要求跟着你走的。”她微微低下头轻笑,“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

“和我在一起的人最后都会说我让他们无法忍受。”江夙砂的声音低了下来,夹带着丝丝怀疑和不安。

“你的确让人无法忍受。”颜染白在他颈边低笑,“可是当真无法忍受的话,我一早不理你了。”她很小女孩地笑,“我不忍心啊,无论怎么样都不忍心,那有什么办法?不能抛弃你,因为你是我主动找回来的。”

“嗯。”江夙砂宛如抱着娃娃熊一样用力抱着她,她知道他只是抱着一根他现在所能抓到的事物,也许只是安抚他情绪的托词,也许是真的,但惟一清楚的是,不想再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果你不救我,我就是被你害死的”这种偏激绝望的感情,希望他快乐,希望他真心快乐而已。

“我好怕一个人,我怕黑我怕我自己我什么都怕……”江夙砂紧抱着她用一种近乎抽泣的纤细的声音说,“我越来越害怕,我真的好怕我会变得和他一模一样。”

“和谁?”颜染白柔声问。

江夙砂僵硬了一会儿,她尝试着把声音放到最柔和,“他们都说你令人无法忍受是因为他们都不了解你,你不肯让他们了解你,你不相信他们。你愿意……

相信我吗?”她望着江夙砂,眼神深送温柔如海底的颜色,晕着温暖和宽容。

“他……爸爸……”江夙砂几乎是从喉咙底下挣扎出来的极细极细的声音,“爸爸……”他紧紧地搂着她,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几乎都停了,这个“爸爸”所带来的恐惧竟能压迫他到这种境地。

“爸爸……是谁?”她低声问,心里不期然生起一种恐惧。如果,江夙砂所承担的黑暗,超出了她可以理解和安慰的地步,那要怎么办?

“沃森……”江夙砂终于从无底的深渊中挣扎出最后两个字,整个人僵硬在那里。

颜染白睁大眼睛,双手抓住江夙砂的肩把他推远一点,好让她能清楚地看着他,“沃森?”

江夙砂脸色极其惨白,突然重重一咬唇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颜染白飞快地抓起一张纸巾按住他嘴唇的伤口,脸色惨白地说:“有勇气的话你就咬舌自尽,不想死的话就不要虐待自己。”

“染白……”这是一声受尽虐待的小动物发出来的哀鸣,是人类绝对不能拒绝的抽泣,他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扑入她的怀里,纤细到随时会停住呼吸一般地抽泣,抓着她的手用力得让她感到剧痛。

沃森……天!颜染白就算是在某某山洞闭关练吸星大法的老妖,她也知道这个被列为本世纪最变态的杀人狂——大约是十年前被捕的具有严重恋童解的杀人狂。

据说在沃森的别墅里发现了十七八具儿童的尸体,全部都被凌虐到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被捕的时候他剧烈反抗打伤了七个警察,无论是他本身所犯的暴力恐怖事件,还是他袭警的程度都可以算是惊人的。当时电视进行了大肆报道,即使十年前颜染白只有七八岁,也清楚地记得这个可怕的男人。

江夙砂——是沃森的儿子?天……天啊……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才好,和他一样陷人极度的恐惧之中,过了好半晌她才惨然问:“他真的是你爸爸?”

江夙砂不答,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似哭似笑地说:“我妈妈……只有十三岁……他经常说,妈妈有多么多么可爱……妈妈在我出世以后不久,就被他虐待死了。”

“夙砂……”颜染白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她要吐了,单纯正常的她无法立即接受这样恐怖的事,她怎么能说他软弱呢?这样长大的孩子居然没有发疯,居然能够活到现在,那分分秒秒需要怎么样强烈的意志?

“你好惨……”她只能颤声这么说,“他对你……怎么样?他也虐待你吗?”

他慢慢抬起头来,抱住自己,侧过头去。

看他这样表现,她已经不能再问下去,“夙砂,你和他一点都不像,从来都没有人把你和沃森联系在一起,别怕。”她说着虚弱无力的安慰语,刚才的震惊颤抖现在还在,她一双手都还在发抖。

“像的。”江夙砂发出一声奇异的笑声,紧紧地抱着自己,他用急促的声音飞快地说,“我买东西的喜好和他一样、着装的风格衣服和他一样、喜欢的颜色和他一样……有时候看到我不喜欢的人,我也有拿刀把他们都砍成几块的冲动。我长得越来越像他,越长大我就越知道当年在爸爸的别墅里……他……究竟对那些孩子做了什么……”他笑着掩住脸,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还有他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夙砂!”颜染白惨淡无助地看着他,她是个蠢材!自以为可以化解一些什么,可她所了解的他表象只是那么简单的一些,对于他灵魂深处被侵蚀重创然后腐化的痛苦,她连感同身受都做不到,“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为你做些什么?”她摇晃着他,双手都是冷汗。

“我都……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他发出压抑在鼻腔里的哭泣声,声音压到喉咙底下最痛苦的地方,习惯了用声音表达心惰,他这囫囵的哭声惨淡到了颜染白想要掩耳的地步,“我好怕一个人,不能没有人陪我……只有一个人我会发疯……”他哺前自语,“我怕黑……我怕有很多很多房间……我怕庭院……我什么都怕…”

颜染白咬了咬牙,“啪”的一声给了他第三个耳光。江夙砂怔怔地抬起头望着她,眼神里是纯然无助的怯,她的手打到他脸上,顺着他的脸颊温柔地滑下,柔声说:“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知道这样说很不负责任,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不能理解你的痛苦。但是,现在你和我完全一样。要求你忘记以前的事是苛求,但是我真心真意地觉得,一个人是否幸福全部要依靠自己。

幸福的感受是唯心的,只要你愿意幸福你就能幸福,如果你不肯让自己快乐,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快乐。”

江夙砂脸上泪痕未干,睁大他那一双动人的杏眼,润湿的眼睫毛在灯下闪闪发光。

“只要你觉得你现在快乐,你能够珍惜你现在所有的,你就可以打败沃森。”颜染白柔声说,“悲哀的事情总是很多很多,但是你能找到的幸福总是比悲哀多的,真的。”她笑了,“至少每一个晚上都有人陪着你,不管到最后他们是不是都怨恨你,但总有人关心着,这难道不是幸运的事吗?”

“我……”江夙砂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低声咕哝了一句:“我讨厌他们,他们都说我黏人黏得像失去主人的宠物。”

“你只是极度缺乏安全感,你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能够保护你的心的人,但是他们看见的只是妖冶放荡的江夙砂,随时可以扑进某个人怀里,随时更换着女伴,喜怒无常任性妄为……你一直都在求救,却没有人能够看见。”

颜染白抚摸了一下他因为情绪激动而汗湿的额头,“饿了吧?去洗个澡,然后出来吃饭,好不好?”

“嗯。”他乖乖地答应,眼里流露出全然依靠的眼神。

真像一只大猫或者大狗。颜染白失笑,好玩地拍了拍他的头。

“哇——呜呜——”旁边夙夙不知道已经哭了多久了,陷在极度情绪里的两个人现在才发觉,同时赶过去抱他们,手臂在空中相触,颜染白笑了,江夙砂坚持把夙夙抱到怀里,轻轻哄着他。

其实他是特别纤细温柔的人,也许他并没有欺骗谁,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恐怖的往事,江夙砂应该是如初见时一样不需要理由就能吸引所有人怜爱的温柔少年,是完全不能容忍伤害的纤细精致。

“你不在我预料,扰乱我平静的步调,怕爱了找苦恼,怕不爱睡不着……我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她轻唱着歌曲,走进厨房关上门去做晚餐,听闻了他可怖的往事,现在的心情却是特别温馨愉快的。

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更了解这个矛盾的琉璃男子,心底有一部分仿佛温柔得融化开来,颜染白希望自己能够细细地抚平那些伤痕,让他学会坚强和自立,不再在那些过往的阴影里瑟瑟发抖。

五浮木

此后几天,颜染白开始了解什么叫做“失去主人的宠物”。江夙砂就像一只随时怕被主人抛弃的狗,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他也不一定要跟在她身后,但是他就是坚持待在可以看见她的地方。这让她有些困扰,因为身边无论做什么事都跟着一个人感觉很奇怪,但她也能体谅,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把心情完全寄托在她身上,看不见她他就会惶惶不安。这是一种病态的寄托,她知道,但是……他无法克服一个人的恐惧在她感到无奈。

“我去上学了,下午六点钟回来。”颜染白中午临出门的时候事事详细地交代,“你今天没有工作对不对?在家里好好睡觉,和夙夙一起睡觉,小心点不要压到他。”

“我给你做晚饭。”江夙砂乖乖地应声,站在大门内,乖巧的模样让人想到“家庭保父”,颜染白忍不住笑了,“你不是要去医院看朋友?别忘记了。我回来的时候买快餐回来,你乖乖睡觉、乖乖地去医院,然后乖乖地回来。”

江夙砂轻微泛起了一些懊恼,低声埋怨了一句什么。

颜染白微微一笑,“我走了。”

江夙砂点了点头,然后关门。

他无论做什么表情都带着一种清澈的天真,举止之间微微有些放荡娇憨,和天真混合在一起形成的是不自觉的勾魂摄魄的妖冶。颜染白出门的时候很奇怪地想,这就是禁忌之子与生俱来的魔力,因犯罪而生的美丽,然后诱人犯罪。

五分钟以后。

“铃——”电话铃声,颜染白家里的电话几乎从来不响,根本就没有人会打电话给她。电话一响,江夙砂本能拿起电话,“喂?”

“染白啊?今天学校附近的化学厂氯气泄漏,学校停课半天,不要到学校来了,很危险的,附近都封路了……”电话里传来叽里呱啦的女声,突然怔了一下,“你是谁?我打错电话了?对不起。”

“不,你没打错,现在很危险吗?染白她已经出门了。”江夙砂脸色有丝白,“你们学校在哪里?”

“江门,我们学校在江门。”电话那边的女生很疑惑,“你是谁?”颜染白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吗?

“江门……”江夙砂挂下电话,她出去五分钟了,大概已走到圣手街到江门之间的东阳路。

“喂……”电话里的女生还没问清楚,就被挂断。

她奇怪地拿着已经收线的电话筒,不会吧?颜染白——和男人同居?声音非常好听的男人,年纪很轻……男朋友?颜染白肯定没有男朋友,没有人会去注意她这样默默无闻的女孩。不是男朋友——那会是谁?

☆☆☆颜染白背着书包往江门方向走。虽然圣手街到江门并不远,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就可以散步走到,但是她有公车的年卡,不用白不用,而且在路上走很容易被太阳晒伤,所以她一贯都是坐公车上学的。花的时间差不多,五分钟走路到车站,五分钟等车,五分钟车程,惟一的优点是不用花力气。

“咿呀——”公交车N号停在车站前面,她登上车刷了卡,依靠着公车的扶手,突然想起来,第一次遇到江夙砂也是在这115号公车上,那个下着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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