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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二号房-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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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头万绪因他而在心底兜转个不停,她难堪地望著左刚的背影,很想躲,又很想走上前去问问左刚,为什么他甘心为她做至如此?

为了她这种人,真的值得吗?

她不明白,左刚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她不欲人知的背景,她更是没从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看,可他怎都不因此而退缩或是改变初衷?她从没给过他什么,最多,也只是救了他的小命两回而已,而他,却总是不停的给她……

心中首感交集的她,总觉得喉际因那道总是挡在她面前的背影而哽咽得好痛,她很想出声喊住他,要他别再为了她做什么事了,可是一想到他那张总是无怨无悔的笑颜,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蔺言?」将梁柱扶正後,停下来稍事休息的左刚,回过头来,就见她盯著他发呆。

她清了清嗓子,在他走至她面前时,努力保持著不变的音调。

「你在做什么?」

他一把抹去额上的汗水,「帮你重新盖一个义医馆呀。」既是被拆了,那就重建一个嘛,等著上门找她看诊的人可多了,他可不能拖著这事让人苦等。

「我没要你帮忙。」看著他已被汗水沁湿一身的衣裳,她有些不忍。

左刚咧嘴朝她直笑,「我自愿的。」

她将手往旁一指,「他们呢?」

「非自愿的……」被迫来此做苦工的众家捕头,站在烫人的日头底下,含泪地齐声答道。

「你们说什么?」左刚不满地瞪著那票他手底下的捕头。

「我们很乐意效劳……」深怕左刚又连著十来日不肯回一扇门,领著一堆捕头来盖房子的邢净,只好率众人改口。

「你别在这晒日。」左刚瞧她也被晒出些许汗水,忙推著娇小的她到远处能遮荫的屋檐下,「乖乖的,在这待著,我们会尽快把你的义医馆给盖好。」

「头儿……」被烈日晒了快一日的众人,也很想要有那种清凉待遇。

左刚横他们一眼,「闭嘴,快点干活!」

在左刚又加入众人,蹲在墙边忙著砌砖时,手捧著一只龙纹端盘,上头放了一卷金色卷轴的鞑靼,在屋後找著了蔺言後,上前将端盘捧给她。

「蔺姑娘,这张圣旨是千里侯特意请来给你的。」在有了这玩意後,相信往後再也没人敢砸她的义医馆了。

她有些搞不清楚,「给我的?」

「嗯。」鞑靼在她迟迟没有拿过圣旨时,乾脆擅自替她打开那卷圣旨,让她瞧瞧上头写了些什么。

她瞪著上头斗大的四字,「奉旨开业?」那个步青云究竟是对皇帝脱了什么?

「这玩意东翁也有一张。」鞑靼习以为常地耸耸肩,「对了,侯爷说,日后若有人敢上门找碴,亮出这张圣旨还不管用的话,尽管亮出他的名号去吓人就是。」

「我知道了……」

「那这没我的事了,我这得去外面拉客做生意。」办完这件小事的他,还得早点回去客栈里头帮忙,以免东翁又忙翻了天。

「鞑靼。」她怱地叫住他,「替我转告千里侯一声。」

鞑靼原以为接下来他将会听到,打进栈以来从没谢过什么人的她,会脱口说出对步青云感谢那类的词汇,岂料,他听到的却是……

「就算是这样,他的看诊费,也一样不会降价。」脾气死硬的她,感激归感激,但她定规矩照样不变。

「……」

第八章

「解开你的卸武式。」

方自一扇门里忙完了一大堆待他处理的案件後,打道回府的左刚,在走至卧龙街附近的偏僻巷弄时,那个他曾经放她一马,已有一阵子不见的湛月,像是早就在这等了许久般,在他一踏进巷里没多久,便自暗处跳出来堵住他的去路。

左刚揉了揉眼,然後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瞪著早已是武功全失的湛月。

「你……居然还敢找上我?」她是不是逍遥日子过厌了,或是不想活了,所以想去蹲蹲苦牢,再被推出午门外一刀给砍了?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湛月当然也知道找上他得冒上很大的风险,可是只要他的卸武式一日不解,她就得继续当个什么武功都没有的废人。

「听是听见了,只是……」左刚为难地搔搔发,「我没习过。」

她没想别得别的竟是这样的答案,「什么?」

「这招,普天之下就只有那个盟主大人才会解。」他无奈地摊摊两掌,「听说这可是他家的家传绝学,所以解式之法,不传外人。」他也不想只学一半啊,谁教盟主大人说什么都不肯再教。

「你……」

「你若闲著,那就快去找盟主大人商量看看吧,不过我个人是认为,你能找得著他的机会很小就是了。」还想早点回栈去缠著蔺言的他,懒得同她搅和,只是挥挥手恭送她。

「慢著!」

「你是要他慢著,还是我慢著?」跟踪左刚多日的天水一色,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身後问。

一回头惊见天水一色就近在眼前,湛月在来得及拔腿就跑之前,天水一色不慌不忙地一手握住她的掌腕,在将她扯回来时,再次在她的胸坎上不留情地击出一掌。

左刚在天水一色出手更狠之前,一手按住他的臂膀。

「喂,蔺言说她自个儿会清理门户。」

天水一色挑眉反问:「你希望你的蔺姑娘再杀人吗?」说起来,他也算是好心了,替自己赚来一大票赏金之余,也省了那个蔺言的一笔杀孽。

「不希望。」左刚想了想,不情不愿地扁著嘴。

「那这个功劳我就代你领了。」挨了一记佛手印,眼下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湛月,也只能任由天水一色拎著她的衣领准备送回六扇门。

左刚不满地瞪著专捡现成的同僚,「次次都这样……」

也知道被他怨很久的天水一色,回首瞄了他一眼,再缓缓踱回他的面前。

「好吧,看在你又替我赚了个功劳的份上,我就免费告诉你一个消息。」不要说他都不照顾同僚,另外两笔赏金,他就牺牲点,让这个还欠人诊金没还的同僚去赚。

附耳听了一阵後,左刚不语地竖紧了眉心。

天水一色拉拉湛月的衣领,「这下我可以把人带走了吧?」

「成交。」

出动一扇门的捕头们,不过两日左刚就将蔺言被砸的医馆给盖好,蔺言在药房里清点了被捣毁损失泰半的药材後,在这日天色一黑,早已掌握住剩下那两名白天牢逃出要犯目前行踪的她,即身著黑衣隐身在黑夜里,以上乘的轻功全力赶至那个她预估应可堵到人的地点。

位在城外偏远的林子里,墨色正浓的四下,突兀地出现一只不该出现在此的灯笼,大老远就瞧见灯笼红融融光芒的她,先是缓下了步伐,在不出半点声响地来到灯笼的附近後,她意外地瞧著蹲坐在林子里,依靠著手中灯笼所散放出的光芒,不断在发抖的左刚。

在他还抖个不停时,蔺言走至他身後,怎么也想不通怕黑的他怎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

「你怎会在这?」

透过天水一色给的消息,早她一步来这等人的左刚,虽然身子抖得有如风中落叶,但他回首看向她的目光,却一点都不意外。

「等你。」他这回牺牲可大了。

「怕黑就快回去,我有事要办。」蔺言看不过眼地走上前,一把将蹲在地上的他拉起。

「杀人吗?」左刚弯低了身子,眼对眼地看著她。

「谁告诉你的?」不愿在这时接触他那种目光的她,连忙别过脸。

「别看我笨虽笨,好歹我也是个捕头。」她找人的功夫一流,但吃另一行饭的他,有个天水一色在他背後帮衬著,自然也不差。

蔺言两手环著胸,「怎么,你想抢生意?」

「不。」左刚摇摇头,反而指向她,「抢生意的,应当是你。」

「我?」

「没错,早在你之前,我就已经放出风声说我要把那两颗人头放在午门前交差了,因此,你少来同我抢。」天水一色那日是说,他们要是再不快点把剩下的那两颗要犯的人头带去给总府衙门的话,限他们期限破案的总府衙门,定会摆脸色给他们看,所以他也只好苦命点,来这办一办正事顺便阻止她杀人。

蔺言冷淡地问:「你不让?」他又不像她急需著用钱。

「不让。」他很难得在她面前摆起固执不顺她的意。

不想与他在这耗下去,省得待会可能经过这里的那两人会因此而跑了,不想出手伤他的蔺言,只好向他吐实。

「我需要那两笔赏金。」

「我知道。」他伸手拍拍她的头顶,注意到林子外远处的动静时,他忙将她推至一旁,「喏,我等的人来了,麻烦—下,让让。」

「左刚……」

「既然你已不干杀手那行了,那么,我还是老话一句。」他回过头对她交代,「你就别再瞠这些浑水,回家专心当你的大夫吧。」

「你以为,凭你一人,会是他们的对手?」若两人联手,他要怎么办?他是又想欠她诊金吗?

为了她话里的担心,左刚著实在心头乐上了一会,半晌,他正经八百地将脸一板,同她说得很不客气。

「那当然!」他的武艺虽然是远远及不上她,但排在他下头的人,可多著很呢,至少林子外头的那两个就是。

「慢——」她伸出一手,但没来得及捉住飞快冲出林子的他。

老早就打听清楚,吞月城一扇门总捕头,有著怕黑的要命弱点後,在吞月城里躲了一阵,却因一扇门日日都派人出门搜捕他们,在苦躲著追兵而无法再犯下案子胡口的两人,索性把心一横,刻意趁夜想在左刚无法出门的这时分逃离吞月城,改去别的城镇。

匆忙踩在林子外草地上的两道步伐,却在一抹熟悉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急急停住脚步。

「哟,赶路呀?」左刚提高灯笼照清了他们的面容,「才在吞月城里待了一阵而已,别那么急著走嘛。」

「左刚?」也同时看清楚他的面容的两人,怎么也没想到传闻中怕黑的他居然会在这时出现。

「对。」他将灯笼往草地上一插,朝他们笑得很热情,「不知你俩有没有空?

我想请你们到一扇门里坐坐。」

「没空!」他俩齐声答道,其中一人先是对他亮出一柄镶有九个铁环的大刀,另一人则是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际的长剑。

「慢著。」左刚抬高两掌,「我个人是希望能直接将你们带回一扇门,因此能不动手的话是最好,你俩就配合点成不成?」他可不想又再出刀,然後一个不小心就又砍了别人指定的人头。

划过他耳边的刀风,下一刻随即削下左刚的一截发,迎面而来的利尖也直刺向他的心窝……

看样子,眼前的这两位仁兄是不愿与他谈谈了,左刚叹了口气,一手握住其中一人的掌腕,硬是将他的剑插回剑鞘里,而後头也不回地朝後重踹一脚,正中另一个打算将他给劈成两半的人。

「好吧,那我就不罗唆了。」他朝被按住剑不能抽剑而出的人笑了笑,随即大步退开他并一手按向腰间的捕刀。

伸手拨开林间的密叶,蔺言无言地看著每回出刀砍人,都会准确砍到人的左刚,这一回下手算是轻了,只在他们的腹部砍过一刀後,就收工将捕刀给收回刀鞘里。

「邢净。」走回插著灯笼的地方提起灯笼後,他朝另一处的林子弹弹指。

大半夜被左刚叫来,拖著一夥捕头同来的邢净,窸窸窣窣地穿过林子,以稀奇到不行的目光,注视著他家那个怕黑怕到已经有恐惧症的头儿。

左刚指指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人,「把那两个交至总府衙门换成现银,然後再交至有间客栈,叫那个东翁将现银全都送至十四巷。」

邢净怎么也想不通地摇摇头,「是……」他家头儿是不怕黑了,还是前阵子喝错蔺言给的药了?

「我不需要施舍。」在邢净领著人扛走要犯後,蔺言走至他的面前站定。

他早准备好说词了,「我没施舍,我只是在付我所欠的医药费。」

「太多了。」

左刚轻点她的鼻尖,「剩下的就存著吧,我想日後我会用得著的。」倘若每日清早她都踹他或掌他巴掌,他就有理由又去赖著她叫她治了。

难道他以後还想再中毒或是受更重的伤?蔺言愈听他的话眉心就皱得愈紧。

「蔺言。」左刚在她面无表情拂袖就要走时,伸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袖。

「还有事?」

「你知不知道,人生是可以重新来过的?」他慢慢将她拉回他的身边,再一手轻抚著她美好的脸庞,「不管过去发生了何事,只要改走另一条路,其实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感觉到他掌心如昔的温暖,蔺言在他扬高了灯笼想看清她的面容时,忍不住垂下眼眉。

若是人生可以重来过,也可以像个无忧的孩子憧憬著美丽的远方……这种事,他以为她没有想过吗?这些年来,她不知已在心底祈求过多少回,渴盼上天能让她的人生重新来过,可现实依旧是现实,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挽回一切,当然也不可能将过往一笔勾销。

「若我找不到路呢?」

他笑了笑,说得好简单,「那就像我一样,提著灯,努力的把它给找出来呀。」

「犯下的错呢?那些罪,又该怎么办?」

「这错这罪,是谁定的?」他在她又开始往心底的死胡同里钻时,左刚一手抬起她的下颔,歪著头间:「你说,杀百人与救一人,谁的功劳较高?」

功劳?杀人也有功劳可言?她不以为然地摇首,转身要走时,左刚在她身後叹了口长气,探出一手,稍稍使劲将她按在他的怀里,再低首看著明明就一直很想得到他人的原谅,可是却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她。

若是无人开口对她说这句话,那就由他来对她说吧。

「当你救了一个人之後,哪怕过往再错再坏,你就已经把罪都赎清了。」

眼洼中泪水早就已乾涸的蔺言,背对著他靠在他的胸前,在被身後的身子温暖了整个人後,感伤地将他那句听来似是云淡风清的话,倾尽全力留在心底。因为,或许对别人来说,这话,并不怎么重要,可对她来说,它就像一颗倒流进她心底的眼泪,湿透了她的伤怀,和她的难以自容,并且还给她一个她苦苦追找回的自己。

盼望了那么多年,或许,她在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吧。

这一句,终於飘进她的耳底,贴至她的心房,命她把所有罪疚都放下,要她饶过自己,放自己一马,不必再辛辛苦苦地去证明放下屠刀这个选择没有错的一句话。

当你救了一人之後……你就已经把罪都赎清了。

哽咽得难以成言的她,在这刻,彷佛看见以往那个罪仇高筑,步步走来艰辛,却又不时刺痛她的心的台阶,而在这句话赦免了她之後,她不再需要一步一沧桑地朝著似永无止境的长阶往上爬,却又苦苦得不到个解脱。

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为了今日的这句话,她等了多久,多苦……

她哽著嗓,「你很蠢,还是个很笨的好人,你知道吗?」

「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很久之前就有自知之明了。

「……谢谢你。」

「谢我什么?」因为夜里的风儿穿过草原,他一时没听清她那几不可闻的耳语。

蔺言压不满怀的错杂心绪,拨开他环著她肩膀的大手,笔直走向前。

「当我没说。」没听到就算了。

「什么什么?」左刚连忙追在她身後,「再说一回嘛,我方才真的没听清楚。」

「回家。」她深吸了口气,回头朝他勾勾指。

「那刚才——」

她不怀好意地瞄向他手中的灯笼。

「再多说一字,我就把灯笼熄掉。」她这辈子从没谢过什么人,因此,好话她才不说第二回。

被她一恫喝,这才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努力克服恐惧来到这的左刚,左瞧右瞧了四下,登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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