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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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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只见这位海内外各国有史以来的首位女帝眼中神采熠熠生辉,仿佛即将一飞冲天的鹏鸟,对未来无所畏惧。初次见到这位女帝的外国来使们都不禁好奇地想: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孕育出这样一名光彩夺目的女性君王?
敏锐地察觉到观礼众人眼中的仰羡,娄欢不无骄傲地看着高台上的麒麟。这是他亲手养成的少女帝王,是绝无仅有的天地之祥。他应该为她鼓掌喝彩,然而在听见她朗声发布大诰之时,他去蓦地怔住。
就连随侍身边的玉印都掩不住诧异。
因为麒麟对天、对地、对天下诰令:“黄天上帝,万民臣民,听朕诰语: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怀于有仁(上天不会对个别的某人亲善,只有克敬修养己身,才能得到上天的照顾;百姓不会恒常怀念着什么,只有施行仁德的君王,才能得到众民的认同)……”说完开场白后,麒麟接着又说:“朕惟心所盼,是以不害他人、不悖法理、不伤风化为原则,人人都能拥有自由。即使是远古时期即流亡海内外的云麓门人,在皇朝的国土上,也可以有讲学与生存的权利。《麟之趾》一书,自今日起,从本朝禁书单中除名。皇朝之民,生儿平等……”
沉着地宣读完她苦思多日的诰令,麒麟环视众人一周,留意到真夜对她眨了眨眼,海夷之长则一脸兴味盎然,朝臣们各自面面相觑,却又很快便恢复过来——毕竟他们经常受到这种‘惊吓’。最后,她的视线落在娄欢身上……
即使相距遥远,又有面具藏住他的表情,她仍然感觉到他心中的震撼。
为了你,太傅。麒麟心想。为了不让你有机会离开我。
不,也不完全是为了你。麒麟又想。尽管身为天子,可她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尊贵。既然早就认同《麟之趾》所传达的思维,她是为了自己,才会做出这样的诰令——没有比成年仪式更好的场合来主张自己的想法了。
皇城的广场上,因麒麟大诰所带来的震撼,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气流仿佛也冻住不流动了。云麓门人对于其他君权天授的海内外诸国来说,有如在背的一根亡刺。不是所有的国家都赞同云麓书院的思维,但各国的土地上,却几乎都有云麓的门人在隐蔽的山林中讲学,宣扬云麓门人公开在中州讲学,这对打过的皇朝之君竟做出如此大胆的宣告,准许云麓门人公开在中州讲学,这对维护国家的正统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海内外各国的使者们个个面色凝重,而诸侯们也是表情各异。
是几个清晰的掌声打破了这凝重的气氛。
只见一名童言鹤发、仙风道骨的游方道人领着一群手捧各地贡物的职官,走入广场中央。他声若洪钟,语如长啸:
“吾君麒麟有如此气度,徼天之幸。地官司徒祝贺笔下千秋万岁,皇朝永固!”
距离上一次见到地官长已是十二年前,麒麟没料到长年隐居民间,据说已经成仙的地官长大司徒会带来贺礼,祝贺她的成年。
皇叔公!她无比欣喜,差一点就要忘记自己身处何方,跃下高台,冲到地官长——同时也是她抛弃了皇家身分、入道修仙的前辈亲人身边。
是春宫长及时反映过来,拉住麒麟的袖子,不让她做出失礼的事。同时赶紧让礼仪官宣布道:“恭贺陛下,千秋万岁!”
群臣及来使也跟着行礼祝贺,整个朝贺暨成年仪式才告一段落。
紧接着,麒麟被领往城楼上,接受百姓的山呼;不久后,又带领百官参神、赐宴、回礼。尽管不耐烦,可麒麟都按捺下来,变现可圈可点,没再出差错。等到一切欢庆的活动都结束后,已是元日的深夜。
若非长年接受宫廷礼仪的磨练,普通人面对这种场合,早已头昏眼花。
麒麟是那样的一个君王,只要是应该做的事情,即使再怎么不喜欢,也不会逃避责任。别人治大国,是如烹小鲜,她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等到麒麟终于得空时,她连礼装也没换,便匆匆跑出寝宫。
却不料,地宫长人就站在寝宫前的回廊,麒麟一跑出宫室就看见他。
“陛下,臣是来辞行的。”地宫长说。
“皇叔公,别急着走!”果然大司徒已经准备好要离开,就跟当年来看她登基时一样,停留的时间好短好短。麒麟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来去匆匆?
长髯如雪的地官长官有着一双与麒麟相似的金棕色眼睛,看着麒麟奔跑到他面前,揪着他的衣袖,大口的喘着气,他一双洞悉世事的眼略略弓起,如一抹虹彩。
“好麒麟,还是这么重感情。”
“因为你是我的亲人,而且我已经有十二年没见到你了,我想你!”仔细一看,也难怪民间百姓盛传地官长已经成仙。若非清楚大司徒是自己的亲人,麒麟肯定也会相信那样传言。
“所以,麒麟已经下定决心了吗?要好好当一名帝王了?”与刚登基时那个彷徨无助的孩童相较起来,眼前不少关于当今天子无稽的传言,都不若今日一见那站在高台上,鼓起勇气对天地万民立下大诰的帝王来得更加有趣。
这么努力的背后,是为了谁?
“没有别的选择啊。”麒麟说:“我那么贪心,有那么多在意的人想守护。”
“那就努力守护吧。”老人和蔼地笑了。
“就跟皇叔公一样吗?因为守护着多年前的一个承诺,才会一辈子都在追寻?”追寻一件上天所遗落的羽衣。
“是啊,既然都已经承诺了,当然要走到最后。”
“万一找不到呢?”
“那这辈子也算值得啦——”猛然被抱住,老人讶异的看着与他相隔两代的同脉之子。“麒麟……”他们没见过几次面,麒麟却非常珍惜两人的血脉亲情。
“你回来看我,我很高兴。”麒麟将脸埋在老人怀里,闷着声说:“你要走,我不会跟你说我很难过,因为我会等这你再回来看我。”
老人微笑。“会的。在你大婚时,我会再来。”
“大婚?”麒麟蹙起眉,没有料到大司徒也跟其他人一样,会催着她早日择定东宫,可她根本就还不想……
“麒麟心中不是已有属意的人选了吗?”地宫长睿智地说:“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么,还等什么呢?”
“……”麒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麒麟想追寻的,不是不存在于人间的羽衣,而是触手可及的真是温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敢追寻呢?”
“我怕……被拒绝。”虽说明太傅不是完全不在乎,但被拒绝总有点难堪。
“麒麟是这样没有勇气的人吗?”
麒麟双眸圆睁。皇叔公长年在外,怎也知道她的心意归属?“喜欢那个人,不会太惊世骇俗吗?”
大司徒明声大笑。“麒麟,没人跟你说,身为一个帝王,除了要使人民生活康乐之外,还有义务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供百姓们作为谈资,闲余饭后一番吗?”
“地官长,你这样忠告陛下,我们实在很为难呢。”太师与太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太师说。
太保却不同意。“我倒认为地官长说得有理。”帝王身在高位,一举一动本来就会受到众人注目,若没有相当的自信,又要如何承受地下的耳语?
麒麟顿时紧张地张望着太师太保身后,想看是否还有另一个身影。
没见到娄欢,她虽然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对于稍早她的大诰,那个男人难道没有话想跟她说吗?
仿佛知悉麒麟的想法,太保宽慰道:“麒麟做出那样的诰令,朝臣们措手不及,此时正聚集在凌霄殿里,向太傅询问这件事呢,他走不开身。”
原来如此。“保保不同意我的诰令吗?”麒麟担心地问。
回答的人是太师。“所以,陛下是贞的考虑清楚了,要允许云麓门人在皇朝的土地上聚众讲学,宣传破国的言论?”这决定倘若稍有不慎,便会危及国家喔。
面对太师犀利的文化,麒麟却反而镇定下来,思索后,她回答道:“太师应该知道我对《麟之趾》的看法。”以前他们曾经为了这本‘禁书’争论过。“云麓门人所宣扬的思想,的却抵触了许多国家现行的制度,我朝自也不例外。然而,尽管历代君王纷纷下令禁绝,但云麓门人果真在这世上减绝了吗?破国的言论再也无人提起了吗?作为禁书榜首,《麟之趾》果然从此绝迹于世吗?”
麒麟坚毅的语调使得众人不禁专注地听她继续陈述。“我认为,与其担心云麓书院的主张所带来的破坏力,不如反过来思考,身为国家的统治者,是否确实能使百姓过着安乐的生活?假使不能,那么即使被推翻了,又有什么立场来维护自己?假使能够,那么又有谁会愿意放弃眼前的安乐,以烽火烟硝,换取一个未必会比较好的未来呢?”
环顾众人,麒麟毫不迟疑地说:“打从坐上玉座起,我每天都担心自己会成为亡国的幼主。可如今,我成年了,幸运的还没有毁了这个国家。其实,真要毁掉一个国家又何须集结众人?一个昏庸君王的破坏力就足够了。对百姓来说,身为帝王的我,其实才是他们最大的危险吧!破国与立国看似截然相反,实际上仅是一线之隔,其中差别只在于‘人心’两字罢了。太师,换做是你坐在我的位置上,你会愿意让自己时时担心不知何时会被人弑夺,还是宁愿把那头思维的猛虎放在面前,时时警惕自己,倘若稍有不慎,一旦陷入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就会被虎所噬?换言之,假使今天皇朝的政权被推翻,将不是因为云麓书院所宣扬的主张,而是我自己造成的。如此,我又能怪罪谁?”
这份心思与气度足以傲视群论,但麒麟没有看见自己的成长,她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扶不起的小储君,临危受命,仍然战战兢兢。
邵太师头一次以赞许的眼光看着麒麟。“没想到陛下年纪轻轻,却能有这样的想法,很不简单。”
原以为自己会遭到训斥,没料到竟会得到太师的赞赏,麒麟受宠若惊,随即道:“那是因为我有三位举世无双的老实呀。”
太保却抿着嘴道:“我不记得我有教过麒麟这个。”倘若帝师三人俱是云麓门人,如今麒麟有这样的主张,是否意味着,书院虽然没有真正鼓吹战争,却已在帝王的心中点起烽火了?就某个层面来看,这岂不也是一种破国的手段?
她从来就不信仰任何僵化的言论。人心何等复杂,岂能呗既定的框架所定限?在她看来,就算是被民间众人视为‘破国传奇’的云麓书院,一旦被人看作是某种言论的宣扬者,这样的思想也已经不再具有弹性。
假使麒麟是因为隐约得知她与太傅是……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她必须阻止她。她不顾麒麟为了这样的事,与千千万万人为敌。
“保保是没有教。”麒麟看着太保的眼神失分温柔。“保保不总是用行动告诉我,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是出于内心的选择?今天我做这个决定,是出于长久以来对于自己身为天子的质疑。如果我果真领受着天命,那么上天眷顾所及,也应该要包含数百年来流亡各地的云麓门人。身为帝王,我不能将云麓门人视为异端;更何况,我认为云麓书院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在启迪民智罢了。难道身为帝王,就只能治理一群看到日蚀发生,便一位上天即将降下灾祸的愚民吗?我承认我是一个任性的帝王,所以我问自己,我希望我的百姓们是有智慧的,还是愚昧的?是以,我做了选择。”顿了顿,问道:“保保一向都支持我的,这回应该也是吧?”
太保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是麒麟头一次做出这么慎重的决定,她应该要支持她,但……假使她跟云麓毫无关联……也许她会为麒麟鼓掌叫好……这十二年来,麒麟在他们三人的教导下,会否习染了太多他们的思维?她担忧……
“麒麟——”太保张口欲言,却被一个濡染介入谈话的醇厚男声所打断。
“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已有预期,将无法获得多数人的认同才是吧?”
无需抬头,麒麟也认得出娄欢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太傅。
只见娄欢律令各部首长站在十步之遥,显然已在哪里候立一段时间。由于已是深夜,她又太专心于捍卫自己的立场,才没有发现群臣早已悄悄来到。
那么,她刚刚和太师、太保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出于习惯,在娄欢面前,麒麟总是要把头仰高一些,像是一种武装。起初一位只是单纯的不想输,后来才发现,那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唯有如此,自己才能在这男人的眼睑中停留。她想得到他的关注,就如同现在这般,让他的眼中只映入她一个人的身影。
“听太傅所言,似乎有不认同的意思?”麒麟挑眉询问。
“臣是否认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海内外各国使者齐聚在帝京的当前,陛下以形同赦免云麓门人的大诰昭告天下,是否有欠考虑?请想想,大诰一出,各国君王听闻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陛下公然准许流亡海内外的云麓门人在皇朝国土上讲学,这对那些一样是以世袭为制的国家来说,岂不如同芒刺在背?眼下我朝固然有能力自保,但多年来与邻国维持的友好邦交倘若因此而动摇,甚至被各国群起攻坚,那么陛下这番决定,岂不招致来不必要的祸患?”娄欢严正的分析着麒麟大诰的利弊得失。
“你是说,其他国家的君王会因为不满朕的诰令,而起兵侵扰?”
“正是。再者,倘若有不肖之徒趁机借云麓之名聚众兴事,陛下可有对策?而一旦流亡海内外的云麓门人果真聚集在皇朝的国土上兴学,假若有人趁机作乱,意图借此推翻陛下统治,届时陛下是要拱手让出江山,或者诛杀掉作乱的人呢?”
娄欢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有如箭矢,一箭箭射进麒麟的心中。
麒麟瞪着她的宰相,先是两手一摊,而后抿嘴道:“的确,关于这些问题,朕连一个对策都没有。”说着,她竟然笑了出来。“可是,尽管没有对策,但是朕有一个睿智的宰相呀。更不用说,朕还有精通与邦国交涉的春宫长、英勇剽悍的夏宫长、治律严明的秋宫长,以及能建造出坚固金城的冬宫长——国家并非光靠君王一个人就能步上正轨,有这么多杰出的朝臣为朝廷尽心尽力,朕何愁自己没有对策?还是说……”麒麟故意拉长了语气。“各位要告诉朕,你们没有能力解决这些小小的难题?”这样子,娄欢就无法轻言离去了吧,他一定会放不下的。
麒麟的话,若非出于对臣子的绝对信任,便是出于挑衅了。
能官拜皇朝六部之长,绝非泛泛之辈,他们当然对自身的能力有相当的自信,否则不足以担任帝王的股肱大臣。问题在于,真要成为君王的羽翼,改变长久以来云麓书院被天下正统视为异端的局势吗?
众臣面面相觑,半响,还是宰相先笑了出来。“真拿陛下没办法。”
闻言,麒麟的眼神瞬间善良起来。“太傅。。。。。”
檀春开口代表众臣,表明心迹道:“不瞒陛下,其实早先在听到陛下的大诰时,大家心里确实是有些担心的。然而臣等也为陛下能有这样的见识与决心感到佩服不已。先前朝臣们聚在凌霄殿里研议的结果,臣等一致认为必须尊重陛下的决定。既然陛下有意开展出那样的一样路,身为陛下的臣,春宫长大宗伯在此——”
“夏宫长大司马在此。”烜夏跟着走到麒麟面前。
“秋宫长大司寇在此。”銧秋亦跟进。
“冬宫长大司空在此。”冬宫长澜冬笑嘻嘻趋前一步。
众臣齐声道:“臣等必鞠躬尽瘁,辅佐陛下!”
这是麒麟头一次赢得臣子们对她的忠诚。
“好极。”麒麟不动声色的微微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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