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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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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张了张嘴,怎么也出不了声。
钟序道:“报朗将:他是迟衡,与曲央一起是黑狼的头领。”
朗将?他是朗将?他就是颜王的六弟?是叫什么来着?钟序曾说他姓什么名什么?颜……颜鸾?像那一身红衣一样的华丽风流的名字……迟衡觉得自己已不能呼吸,那双眼睛,为什么总是看自己?
啊——迟衡轻呼——脚上又被钟序狠狠跺了一脚,这才赶紧垂下眼睛。
红衣颜鸾坐在正席之上,见眼前的曲央、钟序、迟衡都目无表情看着自己——好吧,这个迟衡是有点眼熟,也有点呆傻的模样。不由莞尔:“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晚夜袭之后,明早就轮到我们出击了。”
静寂无声。
身旁的一个着银色盔甲的人一拱手:“朗将放心,此次出击,必定马到成功!”
颜鸾见那三人还是目无表情,不由得纳闷地摇了摇头:“怎么一个一个见了我都不说话了?钟序,你将他们三人引去休息吧,天气热,把衣服换了。”
道了几句客气话,颜鸾起身先走了。
见他的身影踏出大厅,迟衡终于回过神来,蓦然起身,大步追上去,眼看要抓住颜鸾的衣服了,旁边着银色盔甲的武将耳尖眼利,瞬间出剑,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迟衡止住了,迸出渴望的眼神:“朗将,多谢救命之恩!”野猪,被野猪追着跑的小子,你还记得吗?过了才不过四个月而已,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迟衡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颜鸾凝眉,很快一笑:“原来是你!”
迟衡拼命地点头:“是我,就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朗将的救命之恩。”
颜鸾噗的笑了,亲切地拍了拍迟衡的肩膀:“还当一个一个都是哑巴呢,只会说是。这才像话,别再叫野猪追着跑了。”他长得好,笑起来自然也是俊逸无双。
迟衡脸色一红。
见颜鸾转身要走,迟衡豁然上前,大声地说:“不会了!朗将,我能跟着你攻打元州吗?”
两边着银色盔甲的人也笑了。
颜鸾侧了侧头,调笑说:“跟着我很苦的。”
早饭是白生生的米饭和咸菜,迟衡却像吃到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一般,一边吃,一边兴高采烈地和钟序说起他和颜鸾的事。他那高兴劲上来,全然不知钟序的脸色已经铁青。
啪!
钟序将一双筷子摔在桌子上,可怜竹筷子瞬时被摔成四截。迟衡这才停住,纳闷地说:“你,怎么了?”
一句话没说钟序拂袖而去。
迟衡连忙放下碗筷,抱歉地对曲央一笑,追了出去,追出院子,好容易抓住了钟序的手:“好好的吃饭,发什么脾气?”
“我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钟序被他的无知气得笑了,手在空中胡乱飞舞,“你说我发什么脾气,喜欢他就追上去啊,一辈子跟着他好了,来追我干什么?”
迟衡急忙抱住钟序,生怕他又跑了:“朗将救过我!”
“救过你怎么了!我也救过你!这辈子都知道要被多少人救!难道见了面都这么奇怪,难道会连话都说不清楚!我看你就是、就是、就是……”钟序眼睛冒火,咬牙顿地,说罢连踢带踹。
迟衡腿上挨了好几下,说疼也不算疼,喊冤地说:“你都瞎想什么呀,就算喜欢、就算喜欢……就算喜欢,我也是喜欢……”
14〇一四
【十四】
迟衡腿上挨了好几下,说疼也不算疼,喊冤地说:“你都瞎想什么呀,就算喜欢、就算喜欢……就算喜欢,我也是喜欢……”
声音低了。
钟序怒目圆睁:“说什么呢?”
“就算喜欢……”迟衡脱口而出,“……也是喜欢你啊。”
钟序蓦然停止了挣扎。
迟衡呆呆松开手,忽然间想抽自己嘴巴,这话怎么没过脑子就出来了啊?他明明就没有想过那么多啊。好吧,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如果真没想过,他不会在桃树下抱着钟序,那么不想松手。
“你刚才说什么?”钟序冷冰冰的说。
迟衡闭紧嘴巴,死都不再说。
钟序忽然破颜一笑,这一笑像冰上着花一样,颇为好看。
迟衡松了一口气,牵着他的手说:“别总是乱耍脾气,对我无所谓,还有曲央在旁边看着,多不好。”
钟序推了他一把嗔怒:“要不是你盯着朗将那么看,我会生气?”
迟衡无奈地说:“那还不是……因为见了救命恩人太惊讶。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有时就是转不过弯来。”
“最好这样。”钟序闷闷地说。
趁着没人,迟衡飞速地拥抱着钟序,钟序脸埋在他的肩膀里,不再闹了。迟衡笑了,就知道这一招最管用,每次钟序一生气,只要使劲抱着他就好了,再大的气都会消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钟序其实挺好哄的。
正这么想着,钟序忽然抬头,幽幽地说:“你是不是觉得朗将长得很好看?”
迟衡犹豫了一下,诚实地点了点头。
“哪里好看?”钟序逼问。
迟衡笑了:“他穿的红衣服,又俊又特别,我从没见过不娶亲却总是穿红衣的人。他是王爷,当然,怎么样都可以。”
“天底下比他俊的人多的是。”钟序愤愤道,“再说眼角那么翘,一定很凶很爱骂人!”
明明是凤眼,翘得很好看,看人的时候像挑了金色曼陀罗一样——迟衡心底悄悄辩解,嘴里可不敢说,只是抱着钟序,笑着哄道:“你要是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肯定也不比他差。”
钟序抱住迟衡:“他要是让你留在他身边,你会吗?”
会吗?会吧?
“你可不能答应!忘恩负义的家伙,梁校尉对你有栽培之恩你好意思离开夷州?”钟序撅起嘴巴,一缕长发顺着额前垂下。
迟衡下意识地抚了抚他的头发:“不管去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这句话一出,果然钟序笑了,抓住了迟衡的手指,两人就这么握着,没有更近一步。只是握着指尖,就有如六月朝露一样的清新流入心底。
迟衡、曲央都被安排与钟序住一起。
这一天钟序寸步不离,迟衡想看看朗将的治军都不让,无奈之下他只得让步,拣了一卷书看了起来。
临近中午,天气十分炎热,颜王军驻扎之处地势低洼,尤其闷热,枝头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叫,听得人乏味犯困。连跟冰一样的曲央都耐不住往脸上贴湿毛巾,一边拿眼角瞄着迟衡二人。
钟序枕在迟衡的大腿上,睡得正香。迟衡则坐在席子上,一手拿着卷古书看得津津有味,另一手拿着扇子一下一下地为钟序扇着风,自己满头大汗却不自知。
曲央起身,不一会儿端了两大碗绿油油混沌沌冒着热气的茶汤进来,放在席边。
迟衡看看茶汤低声问:“谢了,这是什么?”
“解暑茶。”
只两句,钟序的睫毛动了两动,慢慢睁开眼,瞳孔里还是一片迷蒙。迟衡将书放下,端起茶汤:“来点解暑茶?”
钟序没起身,只是撅了撅嘴。
迟衡无奈地放下扇子,瞅了一眼曲央,见他正专注看窗外的景致。
迟衡轻手轻脚将钟序的脖子扶起,弯在右手臂弯,左手端茶送到钟序的嘴边,那两片唇厚薄恰到好处,沾一点热气就红。一点一点将一大碗茶汤都喂完,唇色已经润得像出水荷花一样了。
“起来,还是再睡一会儿?”
钟序闭上眼睛。
迟衡知趣地将他放回自己的大腿,依旧枕上,为他拂平乱发。另一只手端起另一碗茶汤,咕咚咕咚地喝下,虽然热,喝完后毛孔都打开一样,闷气都随着热气带走了。
好一会儿,曲央转身,见迟衡极温和地为钟序整理发丝,不由皱了皱眉。而后掏出一块白巾,慢慢擦拭起自己的弯刀。
“曲央,你也睡一会儿吧。”迟衡笑道。
一张砖头砌成的大大的床,被迟衡和钟序占了一半,还剩一半,足够睡下削瘦的曲央。曲央理了理衣裳,果真挨着床沿睡下。天气闷热,人容易乏。况且曲央这两天也没太睡好,难掩倦意,合上眼睛一动不动。
迟衡手里拿的是本星相书,无非是些阴阳五行天人感应,虽是有趣,并不太能懂,翻过十几页后,低头看钟序和曲央二人,早是酣然入睡。
钟序一直被扇着风,睡容恬淡;曲央则热得额头有汗沁出,眉间轻皱。
迟衡扇得更劲,令曲央也能享到凉风袭袭。
又是领军又是作战,迟衡自己两天两夜没好好睡,却因打了胜仗神清气爽,无一丝困意。不是想想昨日夜袭,就是想想今晚岑破荆如何,偶尔想到颜鸾,必然又想到钟序,立刻心乱,急忙摒弃胡思,专心看书。
这一觉睡下去,足足睡了三个时辰。
曲央睁眼时,华灯初上,半明半晦。迟衡端了一盘洗净的桃子进来:“醒了?元州的桃子个大,味甜,真是好吃!”说罢,拣了最大的一个递给他。曲央咬了一口,肉质甘甜,脆脆的,果然是从未品过的美味。
默默将一整个大桃子吃完,曲央问:“钟序呢?”
“洗澡去了。”
“你不睡会儿?”
迟衡摇摇头:“等岑破荆回来吧,一起睡。”
“怎么,没他,还睡不着?”才说完,曲央自个儿笑了,他极少笑,薄薄的嘴唇向上一弯,很是轻松的模样。
迟衡也笑:“当然是担心他了,我们都第一次打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提心吊胆。”无怪迟衡心神不宁,他一直想着岑破荆的事,如能像自己这样顺利就好。
曲央瞥了一眼:“完全不需要担心。早都被安排得天衣无缝。”
“安排?”迟衡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了,“曲央,前天晚上你们是怎么进攻的?还顺利吗?都遇上什么了没?”
曲央回答得很安静:“到达元州城时已是亥时,城门紧闭进不去,我们依照梁胡子的吩咐来到了元州城安济门。遇上了朗将派来的纪护军纪策。纪策将我们领进元州城内,一切,都是依据计划来的。”
“进城后你们做了什么?”
“找了个酒馆,杀光,离开,到了这里。”曲央简略一说,好似去酒馆里喝了一壶酒般平常,完全不值得多说一句一样。
“怎么杀的?”迟衡锲而不舍。
“你希望我怎么杀?怎么杀才能达到梁胡子说的惊悚的效果?”曲央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别开脸,不愿意多说,“你是怎么狠下心来攻破北关的,我就是怎么做的。”
迟衡无言以对:“元州有流言说是鬼魂所致。”
“那是朗将他们早早埋下的伏笔而已,以使整个元州城人心惶惶。我做的,只是,一切如计划。”像一颗早已排布好的棋子,言语之中,曲央并不如迟衡想象中激动,“你攻打北关也一样,背后全是朗将的铺垫而已。”会那么顺利,也是朗将在北关前两日多有动作所致。
虚空的北关、力不从心的头领、仓皇失措的兵士们,原来均非偶然,自己遇到的也不是最强劲的元州军——这么一想,似乎自己的首战告捷也并不是特别值得炫耀。
迟衡的心瞬间失落了一下,很快回复过来,笑着拍了拍曲央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赢得很干脆利落。”
即使早已安排好,也是需要一个绝佳的不会出错的实施者,至少岑破荆和红眼虎就不需要担心了。
曲央牵了牵嘴角。
眼看一盘桃子见底了,迟衡端起空盘子纳闷地喃喃:“钟序这澡洗得时间也太长了,我去看看。”
夜风拂发,甚是舒爽,到了浴室,不见钟序踪影。
临近十五月儿渐圆,迟衡在月下来回找了好几趟,正讶异他去哪里,见一株大树下有人在舞枪。枪法极快,旋身而起而落,梨花枪如雪如练如月华倾盖。且不说枪法之妙,那人也极妙,着一身雪白衣裳,形飘影渺,共映明月。
待那人与那枪停下,迟衡笑着拍了拍手:“不错!不错!”
那人回转身来,眉毛一挑:“与你比刀,谁赢?”
不是钟序,又能是谁呢?
钟序今晚比平常不同。平常将头发挽起成髻,现在却随意飘散下来,轻逸乌发衬得脸庞十分光洁。一袭雪白的衣裳流光溢华,走一步都如流水徜徉,微风拂过,那衣衫就飘了起来。天上皎月,恰似为他而明。
“一寸长,一寸强,自然是你赢。”迟衡笑道,心下赞叹,果然是世家子弟,稍一收拾就超逸非凡。
15〇一五
【十五】
钟序将枪放好,薄薄的眼皮挑着戏谑:“桃子怎么样?我还想吃。”
迟衡窘了:“都被我和曲央吃完了。”
“又何妨,水田那边就是大桃园,要多少有多少,你给我摘上几个呗。”
夏夜,听取蛙声一片,二人缓步田间,田中水波粼粼,田埂细窄,仅容一人通过。钟序走在前边,淡香飘过,渗入迟衡鼻子,迟衡只觉无比的好闻,好奇地问:“你身上擦了什么东西,这样的香,跟脂粉铺的味道还不同。”
钟序恼怒地回头:“我又不是女子,用什么脂粉!”
迟衡笑了一笑:“很好闻。”平常可是清清爽爽什么味道也没有,当然更别提这种淡如莲花的香味了。
桃园极大,在夷州这么好的桃子不多见,在元州却是多到无人愿意摘,季末就掉下烂在泥里的,所以桃园无人看守,举目望去,果实累累,将桃树都压弯了。
迟衡走进桃园中,月下,澄亮,嫣红的桃子十分清晰。
他伸手摘了几个递给钟序,钟序却不接,反而倚在桃树下,若有所思地微笑。月下,这笑很好看,迟衡偷偷看了好几眼,一不小心头都磕在桃树上了,连忙回过神来,揉揉额头。
桃园里有条小溪流,迟衡将桃子洗净,送到钟序的嘴里。钟序接下,依旧不吃,只是侧着脸,也不看迟衡。
唯有蛙鸣,园里疏风流淌。
望着从未见过的仙气飘飘的钟序,迟衡心中一动,蹭了蹭鼻翼,上前摸了一下衣裳,又顺又滑又绵柔:“你今晚穿得怎么……奇怪。”那股极好闻的香味,沁入迟衡鼻子最里头的静脉,浑身一酥,他的心蓦然漏跳了,贪婪地狠狠吸了一吸。
钟序咬牙切齿:“奇怪?”
“跟平常不一样。”迟衡试探着着摸了摸钟序的长发,丝丝缕缕拂过指尖,像衣服一样柔顺飘逸。
钟序恨恨地说:“无非就是换了一身衣裳而已,你只会看衣服不会看人吗!”
似怒,又是半嗔,更多埋怨。
迟衡傻傻一笑,大着胆子拥了拥钟序,见他没有反应,才放心地囿入怀中,极温和地抚摩着,从头顶抚到背部,深怕一使劲将他揉疼了,又怕不用力钟序就飞了。头发很顺,肩膀削瘦,蝴蝶骨在颤抖,腰很细,细得……迟衡凑近钟序的耳边,呼出的气火热:“我常梦见你。”
“梦见什么?”
“梦见我抱着你,就像现在这样,抱得很紧很紧。”迟衡忍不住将钟序轻轻压在树上,“但是在梦里,你有的时候像水一样化在我身上,有的时候又像兔子一样一跳就不见了,我得找你大半个晚上。”
钟序戳了戳他的太阳穴:“傻子!”
心内热气蒸腾上来,迟衡加重了力气,也不管钟序的腰都要被自己束断了:“我在梦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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