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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约-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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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来晃去,觉得无聊透顶,干脆又折回家。

回家的路上,一辆马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她一个怔愣,马车上伸出一双手臂,将反应不及的她抱上马车。

寒梅低呼一声,看清楚抱她上车的是什么人后,她抿嘴道:“强抢民女啊!”

她被安置在驾车人的身边,看驾年人“驾!”的一声,马车继续奔驰。

拉她上车的驾车人没有回头,却大笑出声:“抢你回去能做什么?”

寒梅低下头,仔细思考了下,才又抬起头道:“那要看你们家欠什么啊,少瞧不起我,我会的可多着呢。”

“是啊,你会的确实不少,起码会吃饭、睡觉,刚好我家饭多,床也不差你一张。”驾车人半开玩笑道。

“周访烟!”寒梅却当真起来,脸不争气的红了。“你又欺负我,瞧我回头跟你娘说。”

“这样就生气啦?”周访烟并不急着讨好,反由着她气,因为怒气腾腾的寒梅一张小脸红通通的,煞是可爱,反正她气一会儿就会自动消气了。

“对,生你的气,”寒梅没好气地道,“喂,去哪儿啊?”这样强迫她上车,准没好事。

“去接我爹娘回家。”早上他们打发车夫回来,要马车夫黄昏以前去接回他们,谁知道车夫身体突然不舒服,刚好他有空,便驾车去接他爹娘。

“去哪儿接?”去接他爹娘也不必拉她作陪啊。

“龙王庙。”

周访烟吐出答案,吓得寒梅连忙吵着要下车。

“停车、停车!我不跟你去了。”

周访烟不停车,反而加快速度。

寒梅见车不停,挤身过去跟周访烟抢缰绳,周访烟将缰绳握的死紧,寒梅哪里抢的'奇''书''网'过他,只得威胁道:“快停车,不然我跳下车去。”

“哎,你真麻烦呢。”腾出一手扶住她的腰,生怕她真的跳下车,到时候断手断脚可不好。

“还不停啊?”当她说假的吗?

“你干嘛那么怕去龙王庙?”

“我上回差点死在那边,不怕才怪。”她上回去看阿爹带工人修建寺庙,结果那摆的好好的木柱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倒下来,差点把她压死了。大家都说是意外,可是她总觉得怪怪的,看到龙王爷的塑像时,竟觉得神像好像在瞪着她看,吓得她从此不敢再跨进龙王庙一步。

“那只是意外。”龙王爷是传说中守护太湖百姓的正神,怎么会伤人呢?所以听寒梅绘声绘影地形容龙王塑像的可怕,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看吧,连你也这样说,我早就懒得再解释了,省得大家以为我不敬神明,脑袋有问题。”寒梅抿起嘴道。

“我没说不信你呀。”只是寒梅说“龙王爷瞧她不顺眼”的话,实在有点难以将它当作一回事。

“是吗?”寒梅哼道。

突然,马车停下来,寒梅愣愣地问:“怎么了?”

他咧嘴一笑,拉她跳下车。

“龙王庙到了,”看见寒梅脸色大变,他先下手拉住她,不让她偷跑,“既来之,则安之,一起进去上个香吧。”

寒梅忿忿地打他一拳,周访烟含笑承受。

庙前的广场挤满了人群,摊贩云集,各项祭典活动也如火如茶的进行,已届黄昏,人潮却未散去,看来祭典是准备延续到晚上了。

“我们待晚一点,入夜后要放烟火呢。”

寒梅爱看烟火,一听有烟火可看,也就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了,“好吧,可是你爹娘不是要回去?”

“待会儿把车留给他们便是了。”拉着寒梅往人群里挤,好不容易才挤到龙王庙的正殿。

两人一块进去庙中,在水槽边净了手后,一人一柱香,在神像面前拜了拜!

龙王爷的神像庄严而祥和,无丝毫异状。

周访烟笑道:“看吧,那回八成是你看错了。”

寒梅正纳闷奢,仰脸看肴一点也不妖邪的神像,半晌答不出话。

方要出殿,周济民夫妇正在殿前和人说话,见儿子带着寒梅来,出声唤道:“访烟,你怎么来啦?”

“来接你们。”周访烟笑道。

正和周济民夫妇谈话的人也看向周访烟,随即笑道:“丞相老爷好福气,公子和千金都长得这么好!”

“不……”

周济民原想解释寒梅不是他们女儿,不过看对方也不甚在意。而寒梅就像他们自己的孩子,便没多加解释。只客套道:“哪里,哪里,大人的千金才真的是好呢。访烟,来见过县太爷。”

不用多说什么,周访烟带着寒梅上前拜见道:“大人万福。”

“周公子不必多礼。”县太爷客气道。周济民虽已无官职在身,但毕竟曾经位高一时,如今虽为乡绅,尚有很大的影响力。他只是地方县令,可不敢在周济民面前摆官架子。转身引见身后的女儿,“霏儿,来见过周公子。”

霏儿早在周访烟出现时便偷瞧了他好几眼,这会自然的听父亲的话上前拜见。

她眼若桃花,肌肤赛雪,闺秀贤淑的气质在盈盈步履中流露呈现。

“周公子。”声音细细的,煞是好听。

寒梅还用力的吸了好几口气,因为好香。

几时见过这样玉雕似的美人了?寒梅看得痴了。

仔细端详相貌堂堂的周访烟,县太爷心中有了一番计量、笑呵呵地转向周济民夫妇道:“令公子气字轩昂,相貌堂堂,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不知道要哪样的好人家闺女才有福气匹配呢?”

周夫人明白县太爷的言下之意,遂笑道:“令千金就很好啦。”

这一句话说的县太爷心花怒放,霏儿娇羞的垂下眼,一旁的寒梅则诧异地抬头看周访烟,发现他正心不在焉的捉着她的发尾玩,她噘起嘴儿,本想捉回头发,但不知为什么,见他没像她一样盯着县太爷的千金看,心头有说不出的受用,便暗允他继续玩她的头发。

县太爷打铁趁热道。“那……”

“可惜我们访烟没那个福分,因为他早就议好亲事了,”周夫人一脸可惜。

“是这样啊。”县太爷惋惜地道。

“是啊,真可惜,假如我们家再有一个儿子就好了。”周济民和妻子一搭一唱,默契十足。

霏儿听见周访烟已订亲,一双期盼的眼转为难堪与失望。县太爷和周济民又寒暄了几句,便赶紧带着有点难堪的女儿匆忙离去。

寒梅在听了周夫人的话后,呆了半晌,县太爷一离开,她收回自己的头发,口气变得不太好。

“不给你玩了。”他议亲了,怎么她不晓得呢?

“谁说我在玩,我在捉虱子呢。”

“胡说,我干净得很,哪来的虱子!”她才不呆咧。

“都被我捉完了你才这样说。”周访烟作势拍拍手、拂袍子。

寒梅正要反驳,周夫人却一把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问道:“寒梅,我们家访烟订亲了,你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要帮你订亲呢?”

寒梅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这是周夫人在开她玩笑,刚巧见寒文和一群老人家走过来,她挣开周夫人的手,奔向寒文。

“阿爹!”

“寒梅?”寒文正和县里的长老谈事情,见本来好说歹说都劝不来的女儿竟然出现在这里,已经十分讶异了,没想到寒梅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摸不着头绪。

只听她劈头就问:“阿爹,你什么时候要帮我订亲?”

“这……什么时候要帮寒梅订亲?得先找得到婆家冉说呀,况且寒梅还小,等个两、三年再说也不迟。

周访烟不忍心见寒悔被戏弄,便道:“娘,寒老爹被你给难倒了。”

周夫人见状,只得走过去帮寒文解围,“寒梅,你爹早就帮你订好亲事啦。”

“真的,是谁?”寒梅拉着寒文的袖子,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教寒文更难回答了。

周夫人继续代答道:“寒梅,你看我们家访烟怎么样?”

寒文和寒梅都转过身去。周访烟正倚在石柱前站着,早已不复见三年前初见时的孩子模样,活脱脱已是个儒雅俊秀的少年郎。

原来不知不觉中,时光已过了三年啊。寒文这才惊觉时间的流逝。

他是很满意这个乘龙佳婿啦,不过再怎么满意也要寒梅点头答应才成。

不禁再多看周家三口几眼,他们个个笑脸盈盈,恍惚间,寒文竟觉得这三个人比狐狸还精,好像是来骗他女儿回家当媳妇的。

“怎么样呢?”周夫人柔声问。

寒梅扫了周访烟一眼,道:“就像个哥哥一样啊。”她忽尔转向寒文。“阿爹,你事情都办完了吗?咱们回去吧。”

“啊,好。”寒文对周家人笑了笑。“我们父女先走一步啦。”

看着寒梅和寒文双双离去,周夫人抱愧的对儿子笑了笑,周访烟笑着摇摇头。

“你几时要走?”周济民突然问道。

周访烟抬起头看了暮色的天空一眼。“明早就走,师父在等我呢。”

“嗯,你放心去吧,不必挂念我们。”访烟一心想走药师之路,几年前曾在京城与一名高人结下师徒之缘,但因当时那名高人有事在身,不便带着周访烟,只说待他云游回来,周访烟如果愿意从他学习,可以跟他一块走。

昨日那名高人正好云游至此地,周访烟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决定要跟着师父走。周氏夫妇情知留不住,也只好支持儿子的选择。只是他这一去,不晓得何时才会回来了?

“你可别等寒梅嫁人了才回来啊,媳妇留不住,到时可别怪我们。”周夫人其实是万分不舍儿子离家。

“知道了。”周访烟笑笑地道,目光被夜空中的烟火给吸引。

美丽的烟火,本来是要和寒梅一块看的,可寒梅回去了,他就多看会儿,将她的份也一块看吧!

“把这块湖石搬到假山后面去,”一名年轻的少年顶着烈日,指挥工人造园。

一群工人来来去去,大家都相当忙碌,也都热得汗流浃背,只除了一名白面公子。他边扇凉、边抹汗,身后跟着一个帮他撑伞的仆人。

“寒妹妹,你什么时候才要嫁给我?”

白面公子紧粘在少年的身边,丝毫未见少年脸上嫌恶的神色。

少年移动脚步避开身后的热源,走到另一处帮忙工人帮东西。

“寒妹妹,天这么热,你歇歇吧!”

白面公子又粘上来,一把扇子在少年面前扇呀扇的,可惜少年全然不领他的好意。不喝他双手奉上的茶水,不让他献殷勤的替她握风,不站在他抢过仆人手中的伞替她遮蔽的凉荫下,闪过他,迳自忙碌着。

“寒妹妹……”

少年头痛的停下脚步,瞪了白面公子一眼,出声警告道:“你的舌头再要不听话的叫我一声寒妹妹,干脆就一刀削了。”寒梅边说边作势。

白面公子听话的管好自己的舌头,却仍亦步亦趋的跟在寒梅身后。

寒梅凶恶地瞪他一眼,又道:“还有,你要再跟在我身后,我就拿你不听话的脚去填地基。”

是的,这名装扮像少年的小公子就是寒梅。

原来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了七年——

在半年前,寒梅被苏州第一丝作坊的公子沈扬波给缠上,从此摆脱不了沈扬波的纠缠。

那时寒梅代替寒文到沈家监督造园的工程,被沈扬波一眼看上,原来沈扬波一见寒梅就动心,知道寒梅是女子后,居然从此转性,爱起女人来了,不过他爱的女子只有寒梅一个。

寒梅被缠的烦了,关在家里好一段时间都不出门,谁知沈扬波竟大刺刺地上寒家来,光明正大的提亲,教寒家人不知该不该听寒梅的话,将他赶出去。

毕竟,寒梅年纪实在已不小,等二十岁后再嫁就太老了。

事实上,从寒梅十五岁及算起,便陆续有人上门提亲,只是都被寒梅一一回绝掉,为了避开烦人的亲事,寒梅甚至扔掉衣柜里所有的女装钗饰,从此改穿男装,一直至今。

一般人家的闺女十五、六岁就为人妇、为人母了,年近二十却仍小姑独处的寒梅免不了引起他人的非议。

早在寒梅过了十八岁,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减少以后,寒家人都开始担心起寒梅会不会真的嫁不出去。

就算从前周家有过提亲的暗示,但七年前周访烟一走,至今未归,寒文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让两家儿女来往的太密切;如果寒梅真的在等周访烟,而周访烟又迟迟不回,那寒梅的青春该由谁来打算呢?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提亲,这个沈扬波模样不坏,家中又富有,最重要的是,他保证会善待寒梅;虽然他稍嫌娘娘腔了点,可是他们家寒梅也不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凑合凑合,也马马虎虎算是相配。

所以沈扬波的提亲并没有被寒家拒绝,而寒文也从此认定了他便是寒家“未过门”的女婿,终有一天,寒梅会嫁给他的。

事实上,寒梅从头到尾都没点头,对她来说,沈场波要作日日梦,是他家的事,与她无关。

她也并非如寒文所以为的在等着什么人,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嫁人。男人可以一辈子不娶也不会引入发议,那么女人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呢?

为了身为女子的事实,连她喜爱的建筑工程也得放弃退让,没法以女子之名、女子之身在外行事。

难道身为女子,天生就得依附在男人身后才能活下去?这太没有道理了。

“寒妹——寒梅…”沈扬波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边,又畏惧说到做到的寒梅会真的把他拿去填地基,只好识相的跟寒梅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走开!”寒梅忍了许久,终于受不了沈扬波像只粘人苍蝇似的跟前跟后,椎开挡路碍眼的“路”,她大步的离开施工的工地。

“寒梅,你等等我呀。”沈扬波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白衣沾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

寒梅更加快脚步,远远地将沈扬波丢在身后。

她抿着嘴跳上泊在河道上的船,船板上打盹的船夫见寒梅跳上船,犹睡眼惺忪,寒梅出声喊道:“快醒来,我要回去!”

船夫的睡意全被怒气腾腾的寒梅吓跑了,他连忙将船驶离岸边,将主人送回吴兴去。

“等等我呀,寒梅!”

沈扬波犹不死心的从后面追来,寒梅烦极,见他要跳上船,随手抢过船夫的竹嵩子,朝沈扬波一扫,将他拐落河道中,才将竹篙丢还给船夫,不管沈扬波狼狈的在水中喊救命。

船夫频频回头看沈扬波在水中挣扎,不禁道:“小娘子,沈少爷他……”

“别担心,他会游水的。”寒梅头也不回地道。祸害遗千年,沈扬波如果这么容易就一命呜呼,她早就这么做了。

寒梅心情不好,船夫也没敢再多说话。

船顺着河道划进城中,突然在桥边停了下来,正望着天空出神的寒梅回神过来问道:“怎么了?”

“有大船要过桥,先让在桥边一下。”船夫继续将小船撑离河心,免得和大船撞在一起。

寒梅答应了声,等着大船过桥,正要过桥的大船上锣鼓喧天,显然这是一艘迎亲的船只。

“是迎亲的大船啊,”船夫站在舢板上笑道。“对了,今天是东村许家的姑娘要嫁到北村王家去的好日子。”在大船经过他们时,船夫说吉祥话祝福这位即将成为新娘的姑娘。“吉祥吉祥。”

“吉样吉祥。”寒梅也跟着船夫祝福新娘。

伴嫁的喜娘笑嘻嘻的从结着花彩的竹篮子里掏出一把喜糖给说吉样话的船夫和寒梅,“大叔吉祥,家里壮丁身强力壮。”

“谢谢,谢谢啊。”船夫笑容满面的收下喜糖,妥妥当当的放进腰间的搭连里,准备带回家让家里的小伙子沾沾喜气。

喜娘同样掏出一把糖给寒梅,笑说:“小相公吉祥,娶个美娇娘。”

“谢谢。”寒梅收下那把喜糖,不甚在意喜娘错认她的性别,说错了吉祥话。

倒是船夫听了有些不平。“小娘子——”

寒梅将手中的喜糖随意放进衣袋里,抬头见大船已驶远,吩咐道:“走吧。”

船夫犹愤愤不平的嘀咕着:“我家小娘子明明如花似玉的人儿,哪里像个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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